半响没回应,洗牌机停止运转,筹码哗啦啦倒塌的声音。
江枭肄的左手撑在赌桌边缘,右手修长的指抵住一摞橙黑筹码最上面那枚。
他的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很高,他睥睨着桌面blackjack的白字,“坐近点。”
顾意弦警惕,“干什么?”
江枭肄侧头,嘴角无声无息勾起,同时有力的指弯曲往前弹,一摞橙黑筹码如将倾大厦,颇有谈笑之间,指点江山的挥斥方遒。
“看我怎么赢。“他气定神闲地说。
呵、呵。
世界不可能有逢赌必赢的人,小赌怡情大赌倾家荡产,她赢下三局必有运气的加持。顾意弦眼里含笑,“好的,江先生。”话是这么说她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荷官开始发牌,江枭肄观察牌面大小花色,直言了当丝毫不避讳顾檠:“我的算法和你不一样,4、5、6三张牌加+2,J、Q、K三张牌加-2,A加0,不止需要记点数和花色,还有数量和组合。”
他太自信了,就像在说——除了我在场没有人能这样记住牌面。
“......”
再次落于下风,顾意弦遏制该死的胜负欲,因为好奇他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边慢吞吞静悄悄凑过去,边皮笑肉不笑地说:“抱歉,江先生,我学不会。”
“我知道。”江枭肄忍俊不禁,懒洋洋朝她摊开掌心。
仿佛天生的默契,顾意弦立刻明白动作的意思,没好气地把温热的钉珠扔过去,然后双手支颌,报出庄家的明牌:“4。”
江枭肄挑了下眉,抬高手,钉珠在指腹间碾磨,小小一颗,圆润的打磨面,在灯光下泛着耀目的光泽。
荷官询问第五次是否要牌,捏着钉珠的手往西装口袋探去,又戛然而止。
“万女士,请帮我推倒所有筹码。”他看准一定全力押注。
“江先生,好大的口气。”顾檠嘲谑地说,江枭肄这是在算庄家的牌,孤注一掷。
江枭肄无视顾檠莫名的敌意,“谁还没有个雄心壮志。”
顾意弦第一次对江枭肄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若惨败,不止信任度三环计划得推迟,自己今日的戏等于白演,求工作的事儿也黄了。她扶额,用口型比划:[梭/哈太冒险]。
似乎嫌她优柔寡断,他朝后挥手,“烟盒。”
“......”
侍应呈上复古的金属烟盒,江枭肄打开盒盖自然地抽出一根烟,钉珠悄声无息安置在角落,他按紧盒盖塞进西装马甲的口袋,接着斜叼住卷烟,表情狂妄且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倾斜双手以八字形将一摞摞筹码全部往前推。
“All in。”
——梭/哈。
死男人一意孤行不听劝,顾意弦全神贯注于荷官的黄金右手,期望好运气再次眷顾。
水晶灯金色光华, 赌桌万元筹码堆积,真正的纸醉金迷。
庄家牌面极限二十点,江枭肄想赢只有一种可能。
他喝完最后半杯威士忌, 只见修长的指拈起最后一张牌, 轻飘飘甩到桌面——Blackjack, 二十一点。
顾意弦清亮的瞳孔扩大。
荷官宣布结果,江枭肄开牌前没有保险, 赢得筹码1.5倍。
纯运气好太牵强, 算牌能精密至此, 过去十局五输怎么可能?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旁边的男人,他的轮廓深刻冷峻, 如硬岩般岿然不动。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地瞥来一眼, 左手围拢全部黑橙筹码哗啦啦推至她桌前。
就像深居洞穴的恶龙不知怎么讨好公主, 于是献出从别处掠夺, 自己珍藏的亮晶晶的黄金珠宝。
心脏像突然被重物锤击。
顾意弦慌张低头望向别处, 目光扑朔聚焦不了定点。
他有病吧,自己对这些筹码又没兴趣。
“承让。”江枭肄往后仰靠,口吻谦逊,语调缓慢, “但愿明年还能运气这么好让我满载而归。”
在场谁不是在商场摸爬滚踩着人上位的人精,此举无疑不是说——过去的败局只是Gallop羽翼未丰, 现在不必再收敛锋芒,我江枭肄就是狼子野心,All in梭/哈才是我的风格。
所以, 今日的赌局就是拉开战争的号角, 从此血雨腥风,所有筹码将会是囊中之物。
邢兴生笑而不语, 仇祺福眼中的嘲谑毫不掩饰。
顾檠神色莫变,不知是为胜点被反超华森的排名落到第三还是别的。
反正他看江枭肄这人不爽到极点,反唇相讥,“江先生今天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哪比得上顾先生神通广大,一手遮天。”江枭肄意有所指。
——你顾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b数?
“我还得多学习学习。”顾檠抿了口茶,“不过像搭起戏台卖螃蟹,洞萧当笛子这样有趣的事儿还是太难了。”明里暗里点江枭肄买卖不大,装腔作势的架势不小,火药味很浓。
“这么爱茶的人,中华美德也该牢记于心才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这种习惯还是改改。”
“哦,从来如此,便对吗?”
鲁迅先生骂人的话都用上了,江枭肄掀唇,“我还是喜欢钱钟书说的人道学。”
两人想法设法阴阳怪气,这圈子不会明着撕破脸皮。
邢兴生听得津津有味,华森与江家上一代有结怨他有所耳闻,那件事对顾檠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顾檠平等恨Gallop江家每个人,今天江枭肄的女伴身份怕是不简单,多半与顾檠有牵连,但江枭肄的态度也怪,瞧瞧这症仗,说不定这女人是搞垮这两家的突破口。果然引起男人战争的祸源从古至今没变,特别是这种性感尤物。
要说不肖想纯扯淡,但他选择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为聪明之举。
仇祺福听了老半天没懂他们的内涵,多嘴道:“什么人道学?”
顾沭心想神仙打架凡夫俗子凑什么热闹,顾檠面色不虞。
江枭肄慢条斯理地说:“有人的理财学是借债不还,有人的人道学,通过教训旁人抬高自己,并非自身有什么道德。”
——别那么道貌岸然,你顾檠就是伪君子。
“看来江先生应该回去多看几遍道德经。”顾檠说。
——Gallop做的事还少了?哪件不是你江枭肄指示的,大家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他笑出声,“抱歉,俗人一个,可能祖辈以山匪出身,我看上什么只会玩强取豪夺。”
江枭肄的本意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顾檠本就为顾意弦的事儿心烦意乱,不由自主往某方面想,他面色一下黑了。
“各位,晚宴还在继续,我就不奉陪了。”赌局后续会有各家的人对接,江枭肄对晚宴男女之间的勾当没兴趣以往也不会参加,禁止情.色交易不等于阻止你情我愿。
旁边的女人一直安静的......发呆。
他默了几秒,不受控制地轻叩桌面。
顾意弦回神,“结束了吗?”
“嗯。”
“那走——”她还没说完被打断。
“不知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去跳个舞?”顾檠已经改变注意。对付Gallop有很多种方法,且江枭肄已经猜到顾意弦是顾家人,他没拆穿态度也暧昧。
不能再留她呆在江枭肄身边,他伸出手——跟哥哥回家吧。
可惜顾意弦全身心投入在自己设计的游戏里,既不可能半途而废,也被极强的胜负心蒙蔽双眼。江枭肄明摆要走,她没读懂顾檠唱哪一出,交代新任务,属实没必要。
“江先生,您对跳舞感兴趣吗?”她看着顾檠问,期望他明白,又表明自己的态度。
话落后颈沾上一道目光,穿透力很强,须臾又不着痕迹悉数撤去。
江枭肄翻开烟盒,静视角落钉珠,语气很淡,“我从不跳舞。”
“顾先生,你也听见了。江先生不跳舞。”
听见她如此说,拈烟的动作一滞。
顾檠明显舍不得美丽的妹妹想带回家,她这是叛逆期?好任性的大小姐,脑子倒是不错,看自家输了来霍霍他以挽回经济损失。
顾檠皱眉,欲言又止。
他不能直言了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否则撕破脸,以江枭肄唯利是图的性子大概率会借此为由狠狠宰华森一笔,或粗暴而直接拉强行扣押。
顾意弦也皱眉,她不明白让自己接近江枭肄报顾家养育之恩的是他,况且回去,之前的费尽心思岂不是白费。
死男人怎么还不起身,她回头看江枭肄。
——你不走?
江枭肄凝她几秒,利落起身,见她立刻牵起裙摆,他低头似叹息般轻笑了声,还真赖上自己了。
顾意弦伸手拎晚宴包,腕被略凉的指紧紧扣住,她眼神疑惑,实在不懂为什么顾檠今日老拖后腿。
顾沭无奈,再劝犹如炊沙成饭。
今天若小弦不回家,阿檠估计要发疯。得提请让刘姨把家里摆放的易碎品收起来,收藏室也必须上锁,不然这丧失理智的败家玩意砸不说,心情不好还得支出一大笔费用重新购置。
邢仇二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其他女伴则嫉妒愤恨顾意弦在短时间成功勾搭另一位金主。
江枭肄理解顾檠失控的表现,起初眼神玩味,中途一丝错愕,笑意逐渐淡去。
这绝对不该是一个兄长该露出的神情,愤怒,酸味浓浓,他在嫉妒——哦,原来不是亲兄妹,兄长爱上养妹的狗血戏码。
既然喜欢为什么让她以身涉险?
没品掉价。
压抑内心失去才懂得珍惜?
迟来的深情纯犯贱。
觉得他江枭肄像正人君子?
愚不可及。
听信圈子里的传闻江家老四性功能障碍?
......荒谬。
总而言之顾檠的嫉妒实在无厘头,自己不喜欢不会抢,她也不喜欢。
可笑的感情,滑稽的人,自我幻想凭空捏造假想敌。
江枭肄扫向顾意弦的腕间,双目悄无声息蔓延一片阴翳。
他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深,唇抿成直线,最后咬肌统统绷起。
顾意弦的另一只胳膊蓦地被拽住,力道强硬到她不得不往后趔趄以保持平衡。
她快要翻白眼,直到握住胳膊的力道加重,身后传来江枭肄冷冰冰,从唇缝挤出的问句:“顾先生什么意思?”
“我在问她。”顾檠盯着肤色差明显的相交处,他的声音如冰淞,吐出一个字便抖落积攒的雪片,“法制社会江先生还真打算玩强取豪夺?”
“呵。”极轻不屑的气音。
“顾先生的女伴在椅子上好好坐着。“江枭肄的眼底呈现一种被大火炙烤过的焦绿色,瞳孔缩紧的黑,他的语调不带分毫起伏,嗓音如冰块束缚情绪,克制不知名的火焰,“你却将她认错成,我的女伴。”
交战突然变激烈。江顾两家在南楚随便跺跺脚便能引起地震,掌权人的气场横扫千军,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想被无妄战火殃及。
顾意弦背后沁出薄汗,悄悄对顾檠使眼色,他还不放手,江枭肄本来就疑心重,简直了,她现在只想礼貌地“问候”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长:God damn it,what’s your fucking problem?
权急之下,顾意弦连忙挣脱顾檠的手,挽上江枭肄的小臂,他缓缓而迟钝瞧过来,绿色的眼睛隐藏不易察觉的洞悉,大掌如禁锢的锁链,她仰起妩媚冷艳的小脸,嘴角噙笑。
“江先生。”嗓音甜腻腻。
美女蛇乖巧而诡异地仰头让你挠挠七寸,下一秒随时会被咬一口,毛骨悚然的美丽。
两男人以不同理由僵化,顾檠气得说不出话,江枭肄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本就费解自己为何生气,于是森绿的眼低垂转向一边。
顾意弦懒得理不成器的兄长,神态慵懒,缓慢启唇打呵欠以表真实性,“我困了。”见人没反应,再加一剂猛药,她晃了晃江枭肄绷紧的手臂,莹润耳垂的钻石闪熠,撒娇道:“我们回去好不好嘛?”
——好恶,自己简直像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小娇妻。
江枭肄的思绪陡然凝滞,凌厉指节蜷紧,经络与细胞好像在疯狂激烈叫嚣。
——你看,她选择的是你,不是那爱上自己妹妹的傻逼。
——闭嘴,她留在是为了顾家,她脑子里都是如何从我这谋取更多利益,她就是个满嘴谎话挑剔又难搞的骗子。
——你不是钱多吗?
——老子傻逼还是印钞机?
——你可以造一个给她呀。
——滚。
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心情躁郁,和久久不降雨的阴天一样烦闷。
他决定点支烟,他扯开领带啧了声,抬起没被挽住的臂优雅地做了个握拳手势。
候在门口的侍应立刻叩了三下门,门开的瞬间,江家的黑衣鹰犬全部涌进,训练有素,整齐,脚步声如铁蹄蹬蹬响彻房间。
威迫,恐吓。
顾意弦:?
顾檠:。
所有人:......
江枭肄俊美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如座没有生命力的大卫雕像。
他拿起西装外套,气场平和,淡漠矜冷地说:“走吧。”
第017章
骑士十五世车身菱线强硬而方方正正, 六吨的彪悍重量在泊油路碾压而过,全黑防弹钢板劈开流连街狂欢的气氛,威猛迅速地朝南楚以南驶去。
上车后男人一声不吭, 先卷烟草, 后来似乎失去耐心又从雪茄盒里抽了条雪茄, 用金剪刀粗暴剪开V口,点燃后直接怼在唇间。
白雾幽幽缭绕隔断相邻的左右位。
江枭肄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还是因为顾檠说的那些话联想或怀疑自己?顾意弦拼命克制现在想把顾檠骂千万遍的冲动,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兄长如此愚蠢, 果然爱情.....狗屁的爱情,单恋蒙蔽人的辨别能力。
她深呼吸, 从座位中间的冰柜拿出威士忌倒了半杯, 露出得体的笑容。
当下之急哄好旁边这尊大佛, “江先生, 您——”
“万小弦。”
语气寒如冰, 嘶嘶冒凉气。
顾意弦的手一抖,金色液体溅出几滴隐没在手工羊毛地毯。
空气凝固。
她的脸发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江枭肄真的敏锐到这个地步?若他真发现为什么还要带自己回去?总不能真被自己美色迷惑了那太扯淡。
所以他在试探,试探什么呢?
她咽下口水, 镇定地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装作小心翼翼地问:“江先生, 不知我怎么得罪您了......”
江枭肄面无表情侧头。
拆穿或拍屁股走人多么简单的事,却偏选择做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的莽夫,甚至梭/哈就为了一句貌似真诚不带敬语的“我想看你赢”, 导致背离计划提前宣战。
现在冷静下来, 不免怀疑是否那天暴雨淋太久,水灌了满满当当一脑壳, 哦,淋雨也是因为把伞给她,他现在更像所有质检不过关的三无产品。
真想掐死她再掐死昏头的自己。
死男人不说话装高深,顾意弦嘴角快抽搐,小臂也举得酸,她伸手把玻璃杯搁在江枭肄面前的隔板,“您请用,慢慢喝。”
傻子才陪一句话蹦不出来的人耗。
江枭肄的视线在某一处停顿,表情缓和了些,欲言又止。
话还没酝酿好她已经转身背对他看向窗外,又侧仰靠向皮质大班椅,甚至还按喀哒按灭左侧的灯光。
“万小弦。”他冷声道。
六米车身,后座空间宽敞,Andrew Muirhead的座椅,自动加热装置烘得浑身暖洋洋,因此顾意弦准备好好享受宁静,暂时把一个两个烦人精抛掷脑后,刚闭上眼。
“江先生,您有何贵干。”她的语气有一丢丢不耐,皮草外套被环抱的双臂拢住,拒绝的姿势。
氛围安静,能听到缓慢粗犷的吞咽声。
“抱歉。”
酒精醺醉空气,她迟钝,“......什么?”
“刚刚太用力了。”
是在说她的胳膊,顾意弦没想到江枭肄会这么细心,转身还保持侧躺的姿势,眼里盛满讶异。
几道淡血色指印形状的红痕环绕在她小臂,不像无法反抗而是挣脱留下,倔强到极致的脆弱,让人起恻隐之心或更重的凌虐欲。
江枭肄的眸色降沉,表情有些不自然,往旁边坐了点,“抱歉,我的问题。”
这个角度使顾意弦无比清晰看见江枭肄侧后方的耳廓,以及上方百无禁忌的英文刺青。
那处的皮肤很薄,墨水很容易穿透,渗透纹理,镌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双颊因为抽吸的动作凹陷鼓起,嗓音好似被浓聚飘散的白雾托到半空轻柔了几分,“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第三次。
顾意弦是务实派完全Get不到,江枭肄大抵在补偿自己,试探道:“工作可以吗?”
“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
喝醉了?她乘胜追击:“在您身边的工作呢?”
“万小弦。”江枭肄没看她,身体倚在靠窗的一边,有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Gallop有很多部分很多职位,为什么非要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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