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威胁我呢,若再留着你,他就要带人过来将郁家满门抄斩!”
萧铎他来真的啊......
一个时辰之后,郁灵就被送上了回皇城的船。父亲跟送瘟神一般......
“回到宫里之后再也不能惹皇帝生气,要乖巧恭顺,顺从他的意思,不可再使小性子,即使受了委屈,你也得忍耐,总之千万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郁礼千叮咛万嘱咐。
郁灵就这般匆匆忙忙踏上了归途,她觉得自己没有在江南玩尽兴。萧铎太过分了,居然写信给她父亲威胁,她不要面子的吗?!!
行李也准备得匆忙。
绮罗整理乱糟糟的行李,“家主那架势,恨不得你明日就到皇城。把娘娘当瘟神送了,呀这是什么?”
绮罗从木箱中找出一叠崭新的衣裳,展开一看脸都红了,“这衣裳是勾栏瓦舍里的样式啊。”
郁灵一瞧,脸也红了。
她在家一个月,不少亲戚女眷登门拜访,她赏赐了不少东西,也收了很多礼,这些样式奇特的衣裳,也不是是哪个姐姐送的。
她想起来了,是个远房表姐,说男人就喜欢这种样式的。
“丢了吧......”
绮罗,“丢了多可惜,这都是好料子,娘娘身段好,穿上之后必定好看。”
“这能穿吗?!这遮得住什么啊?”
“娘娘这就不懂了,只是在闺房里穿给夫君看的。奴婢替娘娘收着吧,说不定有用得上的时候,若是陛下瞧见娘娘穿这种,必定喜欢。”
郁灵:“???”
皇帝他不配。
回程路上,郁灵还是想拖延些时日,没想到金永再不听她的话。
“陛下手谕,吩咐臣必须尽快送娘娘回宫,否则臣脑袋落地。”
“陛下这么说的么?脑袋落地?”
金永点了点头,“娘娘体谅一下臣,路上真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原本一个多月的路程,生生地缩短成了大半个月,郁灵一路水路转陆路回到皇城。
这日夜里,马车始终不停歇,郁灵累得不成了,经过郊外驿站时说什么都不走了。
“娘娘再坚持几个时辰,天亮之后就能进宫了。”
郁灵不走了,她骨头都要散架,“明日再进宫也不迟啊。”
“可是臣已经飞鸽传书给皇宫,宫里头都准备接娘娘车驾了。”
郁灵坚持进驿站,沐浴更衣,洗去风尘。
金永别无他法,只能再度飞鸽传书向宫里禀告,夜宿皇城郊外驿站,明日清晨必定带着娴妃回宫。
“娴妃还没回宫么?”萧铎询问进御书房换茶盏的刘歇。
“金永飞鸽传书,说娘娘赶路疲惫,今夜宿在了郊外皇家驿站。”刘歇呈上金永的信。
宫人这些时日都小心翼翼侍奉皇帝。皇帝最近变得......喜怒无常。特别关注娴妃的行程,得知娴妃今夜能回宫,甚至命人通知宫门守卫,不许关闭宫门,彻夜敞开着迎接娴妃。
萧铎读了金永的信,“如何是好?朕实在是思念娴妃。”
啊?刘歇不明白,“只一夜而已,陛下等得起的吧?”
“朕等不起。”萧铎从御案前站起身,“既然娴妃不肯回宫,朕亲自去一趟也无妨。”
第48章
夜里, 郁灵沐浴完钻入被窝,离开近五个月,回皇城路上草木渐枯, 立冬已经多日了,天气渐凉。
嘎吱--
郁灵听见一记清晰的推门声, 她起身查看,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来,步入房中。
是萧铎?不会吧, 他特意来驿站接她?
那人亲点燃桌上油灯,郁灵瞧见了来人的面容,还真是他!
“陛下?”郁灵展露笑颜, 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
她激动地撞入男人怀里,萧铎一路策马而来,浑身寒气,但他面如冰霜, 见了她没有丝毫喜色。
都找到驿站来了, 就这么想她么?装出一副圣人君子的模样。
郁灵搂着皇帝的腰身, “臣妾很想陛下。”声音软糯,眸光熠熠, 真的好似心系夫君,从娘家缓缓归来的女子。
萧铎垂眸看着她。
这样的眼神, 叫郁灵心里也没底了,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爱妃, 你母亲的病如何?”
原来没发现啊!
郁灵松开手臂, “多谢陛下关心, 母亲虽病重,但并无性命之忧, 臣妾实在担心母亲,故而在病榻边侍奉汤药,这才拖到这么晚才回皇城,还望陛下不要责怪。”
萧铎静静地听完,就这么凝视着她。
郁灵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慌。
“爱妃侍母至孝,朕很欣慰。”萧铎抬手,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
江南的水土养人,令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愈加晶莹水润,看来在江南过得甚好。
不会吧?他今夜过来是为了与她.......
皇帝应该没有到这种程度。
然而萧铎的手往下,开始解她的腰封、
几个月并未侍寝,她有些不太习惯。
“臣妾路上疲惫,身子不适,恐怕不能侍奉陛下。”而且屋子里并未置房碳火炉,如此会着凉的,她今夜不想侍候她。
萧铎始终凝视着她。
该死,在她这样的眼神下,她说谎都舌头打结。
“爱妃。”萧铎唤她一声,语气温和,郁灵一时愣住,数月未见,皇帝变得好生奇怪,萧铎眸光倨傲地垂眸看她,“你若今夜不侍寝,往后永远不必侍寝了。”
好啊。不,不行,永远不侍寝的话,那她的金饭碗丢了?
可是她很喜欢她的金饭碗。
郁灵伸手去解萧铎腰间玉带,面前的男人忽得伸出长臂将她牢牢圈入怀里,铺天盖地的寒气瞬间叫郁灵骤然颤抖,他抱得她好紧,似要将她融入己身。
“好暖、”萧铎在她耳边低述。
他的唇落在她颈侧却是温暖的,甚至是炽热的。
......
“陛下?臣妾不适。”
郁灵紧攥着男人肌理遒劲的手臂,萧铎的眼眸被额前碎发所遮盖,郁灵看不清他的神情,这叫她心里愈加彷徨,眼眶蓄满泪水。
“你太久不侍寝了,多侍寝几次便好了。”萧铎冷声道,他完全不顾她,全凭他自己的兴致。
今夜的萧铎不是她认识的萧铎。
刚开始郁灵还尝试着与他说话,“陛下,臣妾不在的时候,宫里有发生什么大事么?”
萧铎沉默不语。
渐渐的,郁灵被他弄得说不出话了。
清晨天蒙蒙亮时,萧铎起身,背对着她沉默地穿戴。
郁灵跪坐在榻上,发丝披散肩身,脸上迷茫加疲惫,从前她忍受不了时,偶尔求他几句,他都会温和一些,但是昨夜不一样,很不一样。
她心里彷徨无助,空落落的。
“陛下......”郁灵从男人身后抱住他,下颌轻轻的靠在他肩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实在是母亲病重、”
萧铎挪开他的手臂,继续穿戴,好似嫌她多碍事一般。
他比以前更加冷酷无情了,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陛下......”
郁灵再度抱住她,这一次萧铎站起身,她的手臂也从他肩膀滑落,萧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眸光孤傲。
而她衣衫微凌,脸上尽是疲惫茫然。
“也就这幅身子能入眼了。”萧铎转身离开。
他什么意思啊?郁灵心里惴惴不安,立即穿戴完跟上,待下了楼,正见皇帝龙辇预备出发。
她立即登上,钻入龙辇车厢。
“下去、”萧铎命令道。
外头宫女侍卫无数,皇帝要赶她下车?那她还有什么颜面?明明昨夜那么亲密无间,他为何要这样待她啊?
宽绰的龙辇坐下七八个人都绰绰有余啊。
“陛下既然这么厌恶臣妾,为何昨夜还要过来?”郁灵也是有脾气的人。
“下去。”萧铎再度命令。
好铁石心肠的男人!她的耐心也用光了。
下去就下去!郁灵心乱如麻,莫名其妙的男人,“但是今日臣妾下车了,往后陛下别再来臣妾寝宫了!”
见萧铎并未改变主意,郁灵撩开车帘下了车,而后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一行人离她远去。
绮罗也是一脸疑惑,“娘娘怎么惹陛下了?”
“我哪里敢惹他啊,他就是看我不顺眼。”郁灵心情糟糕,其实想想也不奇怪,萧铎以前就是这样待她的!
郁灵回宫之后,发现自己放的狠话确实很有用,皇帝再也不会来她寝宫了,因为她被打发去了冷宫。
郁灵如坠炼狱。
她的衣裳首饰,清宁殿的家具摆设,统统被扔进了冷宫,萧铎一个宫女也未给她留下,任由她自生自灭,萧铎还下令,后宫任何妃嫔都不得来冷宫探视。
于是郁灵连贵妃的面都见不着了。
她真的好冤枉啊,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
不过半日,娴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就传遍后宫了,这也是新帝登基头一遭。
顾贵妃闻言立即去了御书房,“不知娴妃犯了什么错,陛下如此生气?”
“娴妃她无错,只因她父亲。”
顾贵妃知道皇帝不喜欢娴妃的父亲,“天渐寒了,叫娴妃独自在冷宫,万一冻出病来......”
“冻死她才好。”
贵妃叹气,皇帝总是处处针对娴妃。
“叫许才人挪去清宁殿。”萧铎命令,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心软了。
郁灵在冷宫里饥肠辘辘,趴在单薄的榻上,一边流泪心里一边咒骂萧铎,昏昏欲睡之际,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之时,周遭昏暗冰冷,她的手臂被铁链锁着,眼上蒙着布条,周围满是血腥气,十分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
有一样冰冷的东西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郁灵不寒而栗。
是蛇么?
不,不是,是折起的皮鞭,是御书房的密室!
她在这里亲眼见过萧铎杀人。
因为蒙着眼睛,周遭一切动静被无限放大,还有她内心的恐惧。
“陛下......”
“你最好住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郁灵万分确定,萧铎就在她对面,正用他手心折叠起的皮鞭戏弄着她。
萧铎不屑于触碰她,皮鞭划过她的鼻梁,落到她的唇。
“就是这张嘴么?满口谎言。”
郁灵不住地颤抖,“陛下......”
“朕说住口。”
在这样的密室里,郁灵心中对萧铎真正的恐惧才会翻涌起来,其实那次不是她头一次见他杀人。
那个时候在誉王府,她身边有个特别信任的婢女希儿。
郁灵初来乍到,多亏了希儿来照顾她指点她,她才渐渐适应了王府的而生活,郁灵将她当做姐妹看待。
后来有一日,希儿失踪了。
萧铎云淡风轻的告诉她,希儿的父母将她赎了身,叫郁灵不要再记挂,他会从宫中派婢女给她。
郁灵不死心,希儿同她那么要好,怎么可能不辞而别?!
后来她暗暗追查,发现萧铎的手下半夜将希儿的尸体抬出誉王府,扔去郊外乱葬岗。
然而,萧铎发现了她,萧铎告诉她,希儿是外人派来的细作。
郁灵不再信他了。
这件事后,郁灵才发现她的夫君誉王殿下,与父亲口中所形容的样子天差地别。
郁灵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样的处境,她真的很害怕,隐隐啜泣开来,眼上的布条忽被摘了去。
郁灵一双哭红的眼睛,满是脆弱无助。
“朕还没如何,就已经哭成了这样?”
“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陛下要这般对臣妾?”郁灵实在疑惑。
“与其朕告诉你,不如你告诉朕,你做错了何事?”
睫毛沾染泪水,一张脸瞧着甚是可怜,萧铎不是寻常男人,不会因为妾室哭了几声就心软。
“臣妾在江南耽搁久了......”
“还说谎?”萧铎冷声道。
那是因为什么?郁灵眼底透出心虚,若细数她做过的不能叫皇帝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但她不会傻到全吐露出来,萧铎这是给她设套呢。
“不就是书信的事嘛!”郁灵鼓起勇气,赌一赌,就是这件事!
“接着说。”
“臣妾在给贵妃的信里数落陛下,陛下也瞧见了那封信?”
萧铎原不想计较,既然她提起来,“精尽人亡?”
果然是这件事,果然男人最在意这种话!
“臣妾胡说的......”
“想来是平日里朕在榻上未满足爱妃,你才有了这等想法。”
“不不不,臣妾很满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那个时候只感觉埋汰萧铎很痛快罢了。
“不是这一件。”萧铎道,“爱妃继续想想。”
“不会是她离宫这些时日,死对头赵淑妃在皇帝面前说她坏话吧?”
“有那么几次,臣妾来御书房,求皇帝夜里去臣妾宫里。臣妾承认是为了截赵淑妃的宠,臣妾虽然有错,那也是因为太爱陛下了......”
萧铎沉默地凝视着她。
郁灵:“......”
“娴妃你利用了朕。”萧铎道。
郁灵眼神迷茫,他怎么利用他了。
“你的生母很就病逝了。”
郁灵恍然大悟,原来他知道了!!
“李氏虽是臣妾的继母,但是臣妾与她感情要好,所以继母生病,臣妾也是忧心不已,不是故意要欺瞒陛下,实在是、”
“爱妃你告诉朕,如何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感情要好?”
郁灵瞠目结舌,她从不曾像此时一般,谎言被接二连三地攻破,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萧铎他变得不好糊弄了......
“朕的耐心善举少得可怜,在知你母亲病重的瞬间,朕念在你侍奉多年,确实怜悯你,只是朕的一丝怜悯,却被你拿来利用。”
“臣妾、”郁灵还想解释。
“所以朕关你入冷宫冤枉么?”
郁灵眼神空洞,木讷地摇了摇头,当时侥幸得他同意去苏州府时,郁灵从未想过,若被他知道真相,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清宁殿,朕已经给了许才人住,往后你就在冷宫,给朕待到死为止。”
郁灵心如死灰,她知道萧铎是个多么绝情的男人,自己惹怒了他,再哭天抢地都求饶也无用。
萧铎慢条斯理地解了她手腕的绳索。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这么贪玩,不敢欺瞒陛下、”郁灵能屈能伸,她伸手就抱住了萧铎的手臂,“陛下原谅臣妾吧。”
“松手、”萧铎冷漠至极。
“你的确有一副好身子,但朕也并非你一个妃嫔。”
郁灵绝望至极,萧铎从未像今天这般,任由她怎么放下身段来哄他,他都不为所动。
看来还是暂且收敛几分吧。
“门口的侍卫会押你回冷宫,往后你就在那里思过。”萧铎背过身去。
他好绝情......
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啊。
“臣妾一定会好好思过,臣妾告退。”郁灵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她怕再下去,小命不保。
她好难过,难过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被关入冷宫。
她没有想过此事会叫萧铎这般盛怒。
虽然萧铎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但是郁灵的心境不同了,自己这一次确实利用了他对她的同情,只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去江南游玩。
那时听闻她母亲的病重的噩耗,萧铎他似乎是真的关心她,命人安排一切,还亲自送她登船。
平日里萧铎对她不好,她都会在心里骂他,可是经历过方才,她心里怎么都无法骂他了。
啊啊啊,自己真的做错了么?
她该赔不是么?
确实应该。
郁灵望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伸手想再度推开。
算了!她没有做错!当初她离开皇城是因为两人之间冷战!
她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况且萧铎那样的祸害,怎么会因她的谎言而受伤难过呢?
对,她没有做错!
这个老色胚,将她关入冷宫之前,还夜里赶来驿站拉着她云雨。
更何况,他还将她的寝宫给了许才人。
人家已经将事情做绝了,已经无意与她纠缠。
她何必再凑到他面前自讨无趣呢!
“刘总管,这是娴妃带回来的行李,奴才们不知该如何处置?”内务府的几个宫女抬着一个箱子来御书房询问。
“先送去清宁殿、哦,不对、”刘歇想起来了,清宁殿已经给许才人住了,“扔了吧。”
绮罗正好经过,这几日她都在贵妃宫里,“你怎么敢扔娴妃的行李,里头的东西多贵重你知道么?放在紫宸殿偏殿吧,等娴妃从冷宫思过完出来,再取走。”
“从冷宫放出来?娴妃她啊,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冷宫。”刘歇嘲讽道,“还有你,绮罗,你的主子都入冷宫了,你还这么嚣张呢?我瞧瞧能有多贵重?你们将箱子打开。”
宫女们遵从吩咐,打开了樟木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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