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商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喝着汤,菜是一筷子都不愿意夹的,最多吃两口土豆。
反正在她的认知里,绿油油的菜全都难吃,颜色越绿越难吃。
但看宋晏之这家伙竟然不挑。
简单用过晚饭后,程商就一头闷进了浴室。
她洗完澡出来,只是简单地擦了擦头发,不让发丝继续滴水。
可能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她觉得身子酸软无力,就想躲个懒,使唤宋晏之给她吹头发。
但宋晏之去哪了?
程商找遍了整个家都没找到。
不对,还有个房间。
这里应该是宋晏之的书房。
从外头看上去黑漆漆的,肯定是没开灯。要是宋晏之那家伙在里面的话……
他又怕黑,不会晕厥吧?
这样想着,程商有些心慌,推门而入。
门也没锁。
“宋晏之?”
程商按下了墙边的开关。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她怔在原处。
顺着一排古朴的木质书架看过去, 桌台前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纳物架,上面什么都没放,只是粘贴着许多照片。
全是她的照片。
也不全然是, 应该说大都是她和宋晏之的照片。
有他们先前去海岛旅游时游客帮忙拍的合照,甚至还有许久前, 她在一家餐厅去“相亲”时, 跟拍不明情况下拍的她与宋晏之二人的“废片”。
程商的大脑由空白转为——
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些照片都搞到手的?该不会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了她的手机吧?
也不对,她的手机有密码, 他总不能给破解了。
程商不再乱想,渐渐走近, 桌子上面有几个牛皮纸信封, 底下压着的一沓像是信纸。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鬼使神差地推开信封, 其下被压了许久的纸张终于得见天光。
平躺着的信纸笔迹已干, 最上面那张写着:商商还是和以前一样, 喜欢青苹果味的糖。记得商商还喜欢橘子味, 总之她喜欢水果味的多, 应该是不喜欢咖啡味。
程商掀开了下一张,依旧是同样的字迹:商商昨夜说梦话了,提起了瑶水镇, 商商是想家了吧?
她继续翻着,一页又一页。
无非都是在说一个“商商”。
不知不觉间, 就到了最底下的那张,许是时间最为久远的:商商,时隔二十七年, 我们终于再见。
程商的心脏如针扎般刺痛了几下,她伸出指尖触碰着信纸, 可能是因为在颤抖的缘故,敲击到纸张上,发出了微小的声响。
她细细体会,似乎能摸到纸张上起伏的字痕。
最终,她的指尖停顿在落款位置的日期上。
为什么会是她穿进来的那天?
是巧合,还是……
程商拿起刚才推到一边的信封,在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算礼貌的前提下,还是拆开了。
她取出了里面一张折叠的纸。
是一副画。
作画的人或许并不专业,但笔触细腻,黑白线条之间描绘出了明暗变化。
昏黄的路灯之下,排成一排的脏乱垃圾桶旁丢着一个大纸箱。
纸箱里躲着一个人。
另一个人站在纸箱外,朝被困其中的人伸出了手。
程商看着画,眼底渐渐浮起了雾气,不觉悲恸起来。
像是什么被遗忘的记忆,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书房的门没关,外头一道开门声挤了进来,程商随手抹了抹眼睛,匆忙从书房中落荒而逃。
待她重新镇定地站到起居室时,男人已经换好了鞋,起身看向她。
他注意到了她潮湿的头发,道:“商商,我给你吹头发吧。”
程商没应,只是问:“你去哪里了?”
“买药。”他拎了拎手里的透明塑料袋,道:“家里没感冒灵了。”
“阿晏。”程商脱口而出。
继而,她紧抿嘴唇。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亲昵地叫他,却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口。
宋晏之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喉结轻滚:“商商。”
他并没有想到太多,只是惊喜于她对他的称呼。
气氛都到了这个份上,程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问到底。
她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程商咬了咬唇,问:“你到底是谁。”
曾经她质问过他,却并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宋晏之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追问起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一时情绪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说:“商商,我们先吃药。”
说着,他就要去烧水。
眼看着要从程商身边擦肩而过。
程商伸手拉拽住他的衣袖,又顺着衣袖下滑,软若无骨的手落到了他的掌心中。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大拇指指尖轻轻磨着他掌指交合处下方的茧子,有些粗糙,刮得她有些疼,但却莫名觉得安稳。
程商执拗道:“你先说。”
这回,她绝对不能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尽管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一定要得到他亲口说的,肯定的答案。
宋晏之放下手中的药,转向她,反握住她的手。他长长的睫毛垂顺遮下而笼罩着的眼睛晦暗不明,却掩不住其中蔓延开的炽热坚定:“商商,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倏然,程商脑中如升起轰然海啸声,波涛汹涌。
——为什么他在会响起“危险警报”。
——为什么他说她知道的并非真相。
——为什么他会这样了解她。
早有预料,又不敢相信。
一切的答案都在此刻明了。
宋晏之总是能看到些不存在的东西。
比如那年。
他看到了父亲因高架桥的倒塌而死亡。
他跑去对母亲说:“妈妈,快叫爸爸回来,不要经过高架桥,他会死的。”
妈妈洗着衣服,无暇顾及小孩子的玩闹话,只是皱着眉头责备:“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谁都只当这是童言无忌,却不曾想很快就传来了噩耗。
葬礼上,妈妈如看瘟神般死死盯着他,因为他的靠近而疯狂。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去看那些不存在的,亦或是说属于未来的东西。
又过了两年,妈妈渐渐与他和解,不再怪他,只当自己倒霉。
可宋晏之却在闭眼的那一刻,再次看到了一天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他恐慌地去找妈妈,求她明天留在家里。
妈妈笑着摇摇头,摸着小小少年的头发:“阿晏,明天妈妈要去给你开家长会呀,这次你拿了第一名呢,老师肯定会夸奖你的。”
他却近乎哭着恳求:“妈妈,别去。”
第二天,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妈妈就出门了。
他发疯了似的往学校跑,却在校门口的斑马线上,看到了层层围绕成一圈的人群。
他们嘴里发出来的或许是叹息,或许是害怕,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僵硬地挤进人群,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妈妈。
天晓得那年宋晏之才九岁哦。
邻里邻外会狠狠教训和宋晏之一起玩的小孩子:“他是个克星哦,把爹妈都咒死了!你要是再和他玩,哪天也咒死你啊!”
后来,他被送到了福利院。
过了几年,他被一对富商夫妇领养了。
再后来,遇到了程商。
其实也不算,因为他们早就见过一回了。
随着年纪渐渐成熟,他知道了他有一双独特的眼睛,这双眼睛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起了贪念,去看了她的未来。
起初——
他看到她因为解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圆锥曲线大题烦忧,于是他在午后时分偷偷跑去无人的教室,在她的桌洞里放了张正确解法。
他看到暴雨中她淋成落汤鸡,于是他提前准备了两把伞,又若无其事地走到公车站台下躲雨的她身边,问她:“同学,需要伞吗?”
他看到晚上有男孩子在操场上和她表白,苦恼之下突然想到了办法,硬是去了隔壁班,拉着一个从前根本不认识的男生去图书馆。
其实他一直想问她,为什么会对他那样陌生?明明他们先前就认识。
但或许是出于少年的胆怯和懦弱,这些话一直都没来得及开口。
多年后两人重逢,彼时的少年已是声色犬马名利场中众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座上宾,可依旧不曾入她的眼。
他为了所谓偶遇,又一次用他的眼睛去看她的未来。
他想看看,她明天会出现在哪里。
经过多年锤炼成熟稳重的男人却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期待雀跃。
他甚至已经想了无数次明天该以什么方式、穿什么衣服出现在她面前。
却看到了她的死去。
一如多年前看到亲生父母的死去那般,猛烈的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即将要将他吞噬。
她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或许是平行时空,他也说不准。
总之她死在了那个时空。
突然,他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问他:“你想要救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以为这是幻听。
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告诉他,一物换一物。
“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眼睛。”
“好。”
“你可想好了,今后,你不仅会失去这双美丽的眼睛,也会失去……你的预知能力。”
男人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之后,眼睛上的剧痛致使他近乎昏厥,他抬起手去摸,只摸到从眼眶中滑落的鲜血。
再次睁开眼睛,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谓的“书中世界”。
这时,他还是个襁褓中呱呱坠地不久的婴儿。
于是他以这个新身份生活了二十七年。
直到那晚,他看到桌台上相框里的照片被替换了。
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她来了。
其实小说里设定的一切剧情都没有按照既定轨迹那样发生。
比如沈从,也不只是她,这个世界里原有的所有人,都会像她那样认知。
他们是被设定好的角色,所以就算事情没有按照原剧情线一一发生,他们也会因为设定好的剧情线而出现记忆偏差。
对程商来说来到这里仅仅是一瞬,宋晏之却实实在在地过了二十七年时光。
小说里的他,和现实世界中的他一样,都在福利院生活过。
令人不愿回想的痛苦过往要经历两次,程商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隐匿多年的心思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吐露,男人就连声线都是紧绷着的:“商商,还记得我吗?”
程商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想起来了。”
她又回想起为什么会忘,是因为那次大火,她虽然身体上没烧伤,精神上却出了点问题。
以至于之后每次看到明火,总是会心神恍惚,甚至是忘掉些什么。
学名间歇性失忆。
第57章 动手吧
一时之间接受的信息太多, 程商回忆起之前相处种种,酸楚涌上心头,连带着眼睛也酸了, 哽咽问:“你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男人,不长嘴的吗?
宋晏之垂了垂眼皮, 轻声道:“我以为你讨厌我。”
她那么讨厌他, 甚至没有认出他。
那个时候就告诉她,她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变态, 更害怕他了?
程商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解释:“我讨厌你是因为, 我以为你要杀了我啊!”
“还有就是我为什么不记得你这事……你可以理解为我脑子有点问题, 所以……”
她的声音渐小, 最终埋没在宋晏之的怀中。
他抱得很紧, 程商的脸也埋得很深。
她却没来由地觉得委屈了。
或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同类, 又或许是突然之间的依靠落了实处, 总之这种感觉很微妙。
可能是不想让氛围太伤感, 专业破坏氛围的666虽迟但到:
【哇塞, 恭喜恭喜,让我们恭喜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两颗心的碰撞~】
【宿主, 承认吧,你早就爱上他了!跨越时空的爱恋, 哇哇哇哇哇!】
说着,666还在程商的精神空间中升起了梦幻的粉色泡泡。
程商:……
程商:我以前说真的也不算喜欢他。
事实就是她对宋晏之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高中时的几次交集。
而这点印象也可能是出于一个颜狗的基本修养: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多注意一些。
那个时候, 她每次撞见他都会感慨,真巧。
殊不知她以为的偶遇, 都是另一个人的精心策划。
【哦~那就是来到这里后喜欢上他的咯~】
程商脸红到耳根子:滚。
【喂,程小姐,请你正视自己的情感好嘛?其实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666早就已经看出来啦!】
666这样说,程商当真仔细回忆了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从那场海啸,她也说不清。
可能是感受到胸口上的温度,宋晏之松开了她,紧张问:“商商,你的脸怎么红了?”
他又摸上了她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程商的脸似乎更红了,她摇着头,胡诌:“你身上太热了。”
热传导,嗯,传到她脸上了。
宋晏之确认她额头的温度在正常范围内,还是去冲了杯感冒药:“商商,先吃药。”
与一杯药水一同到她手里的还有几粒药丸,程商没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吞了下去。
好在感冒冲剂不算苦。
一整个晚上程商都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现在又被推到了梳妆台前。
眼前就是梳妆镜,她看着镜中的男人,他的神情极为认真,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头发上。
过了一会儿,头发吹的近乎全干,宋晏之放下了吹风机,又开始为她梳头。遇到发丝打结了,他就用手一点一点的理开,程商一点儿也没感觉疼。
可能是喝了感冒药的缘故,程商总觉得头很沉,她偏着头,盯着镜中人,喊了声:“宋晏之。”
宋晏之应:“嗯?”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程商皱着眉,摇起了头:“不行,不算。”
“那我再追你一次?”
程大小姐开始咬文嚼字:“你什么时候追过我?”
“一直都在。”他顿了顿,当真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认真地问:“不明显吗?”
这一下把程商给问住了,她愣了一会儿,干脆耍横:“我不管,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好。”宋晏之轻笑一声,半跪到程商面前,耐着性子问:“商商,我可以追你吗?”
程商还是不满意,嘟囔着:“哪有追人还要问一声的啊。”
“那就是可以。”
“自恋。”
“说什么都可以,总之答应我追你就成。”
程大小姐秉承一贯的作风,说不过就逞凶,有点刀子嘴:“油腻男。”
宋晏之也不恼,依旧笑着:“我就当是你在夸我了。”
程商撇嘴:“普信男。”
两人像极了斗嘴的小学生。
准确来说,应该是程大小姐单方面更像小学生。
市区某高级公寓内。
许薇从浴室中走出来,本就茂密的头发因为刚吹完更显得蓬松。
她身上穿着的淡粉色睡裙印着Q版图案,幼稚得要死,完全不比那些能凸显出她的好身材的款式。
可他却喜欢。
许薇耐心地给自己的发尾涂上了高级昂贵的鱼子酱护发精油,随后又照着镜子打量了一圈自己,才去往起居室。
她走到半躺在长沙发上的男人身边,微微俯下身看了一会儿,以为他是睡着了,拿起一旁的薄毯子轻轻盖到了男人身上。
不料男人在这一刻睁开了眼,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时越看着眼前的许薇,手指一圈圈缠绕着她的发丝,不吝夸赞:“真美。”
她娇笑一声,脱口而出:“那和程商比呢?”
话刚出口的那一刻,许薇就后悔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守着那个界限。她始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一切。
但他对她当真是极好,所以她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最近他为了捧她,出钱砸了好几个项目,颇有重金只为博佳人一笑那味儿,就连他身边的好友都说他这是色令智昏。
许薇这样没有多少感情经历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不为此沉迷,以为自己当真是独特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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