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各怀心事也没注意他们。
谢似淮吃了那块被水泡软了的饼,是就着她的手吃。
薄唇唇角不小心擦过楚含棠拿着饼的手指头,她差点儿就直接缩回手了,但是及时停住了。
楚含棠猜想谢似淮是不想弄脏手,被水泡过的饼不像干饼那样不沾手,湿了后黏糊糊,蹭在指腹上,需要等吃完了再洗干净。
“还要么?”
楚含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也不是很在意,反倒为谢似淮没那么厌恶自己而高兴。
这说明接下来的日子暂时不用担心他会提早杀了她。
自从在沛州偷亲了池尧瑶无意被谢似淮发现后,楚含棠这几日来没一天是过得顺遂的,怕他会因此事而折磨自己。
按照系统颁布的任务,楚含棠需要苟命苟到大结局章。
虽然要走剧情,但她始终牢记着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喜怒无常,心理扭曲的病娇男二。
说楚含棠怂也可以。
可她在现代社会又不会遇到这种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书人,武功又低,实在是没办法对着说杀人就杀人的谢似淮硬气起来。
楚含棠又掰下一块饼放在水里,贴心地再送到他嘴边。
他却转开了脸,“不饿了。”
如果楚含棠没有算错,谢似淮只吃了一口干饼和她递过去的一口湿饼,加起来都不够她塞牙缝,他居然说不饿了。
若不是楚含棠之前就见识过谢似淮如此行事,恐怕还不敢相信。
不吃了就不吃吧,楚含棠自己还没有吃饱呢,将他剩下的一大张饼拿了过去。
她吃到一半,见谢似淮安安静静地坐着,又想找些话说,“谢公子,你相信有夜半鬼么?”
他反问,“你相信么?”
楚含棠思忖着,然后摇摇头,“不相信,我是无神论者。”
“我也是啊。”谢似淮听言眉眼一弯,看着真是好相处极了,谁能想到这个脸上时常带着笑的少年是一个内心扭曲阴暗的病娇呢。
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衣着干净整洁,除了身形偏瘦,其他地方几乎无可挑剔。
就连看过原著的楚含棠也有一秒的失神,回过神来,又莫名想挪了挪屁股,坐远一点儿。
色相惑人,实则蛇蝎心肠,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
谢似淮艳丽的五官随着院中烛火晃动忽明忽暗,笑容不减半分,“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不存在的鬼,而是人,不是么。”
楚含棠也同意,就算是有,那也是由人变成的。
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但她也没打算跟他深入聊这个,把饼吃完,再烤一会儿火就被妇人催促着回房间休息了。
入夜后,温度急速下降。
晚上很冷,楚含棠脱掉满是沙尘的外衣,只穿里衣蜷缩在被褥里打寒颤,咬紧牙关,跟过冬一样,清镇的昼夜温差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有人敲门,“楚公子。”
楚含棠立马醒了,裹着被子坐起来,抬手揉揉困倦的眼皮,半睁着眼往房门口看,听声音听出是那一名妇人,“李大娘?”
“夜晚冷,我是来给楚公子送多一张被褥的,着凉便不好了。”
原来李大娘是来送被褥的,楚含棠忍住寒意,掀开被子,穿上鞋子,朝房门走去。
手碰上门把,她忽然清醒了,缩手回去,感觉一阵阴森从脚底窜起,后怕不已,“李大娘,你也给我朋友送被褥了么?”
李大娘“嗯”了一声,“都给他们送去了,还剩下楚公子你的。”
楚含棠不敢开门,还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不冷,谢谢李大娘,你拿回去吧。”
他们住在隔壁,应该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吧,为什么没动静。
清镇太古怪了。
李大娘笑道:“等到后半夜会更冷的,多一张被褥有备无患,你还是留着比较好,我都送到这儿了。”
她抱紧身上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看,“可不是你让我们晚上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的么?”
门外沉默了几秒,李大娘像是被逗笑了,“任何人不包括我。”
楚含棠还是坚决不开门。
她钻回床榻的被褥里面,“李大娘你还是请回吧,我也很困了,确实也不冷,一张被褥足够了。”
李大娘突然猛地拍门,声音还是那一把声音,却带着愤怒,“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被褥,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拒之门外?”
楚含棠彻底确认有问题了,“你不是李大娘!”
李大娘狂笑,拍门却一下比一下重,门板震动得摇摇欲坠,“我是李大娘啊,楚公子,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
她声音越来越尖锐,“快些开门!我是来给你送被褥的!”
楚含棠吓得浑身颤抖,靠着墙也没安全感,更担心其他人现在的情况,也不敢再回外面的人话了。
她捂住耳朵,可李大娘的尖叫声还是能传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才安静下来,可长夜漫漫,晚上还没过去,楚含棠缓缓地放下捂耳朵的手。
太安静了,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指还是抖的。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拿出防身的匕首紧紧握住,冒出冷汗后感觉更冷了,时刻怕李大娘还会去而复返。
池尧瑶、谢似淮他们呢?他们真的听不见她这里的动静么?
楚含棠想去找他们,但是又没那么胆子,衡量过后决定一夜不睡地熬到天亮。
门外不再有响声,她拉紧的神经松懈了一点儿。
忽然,有一道高挑的身影投在门上面,抬起手敲了敲门,“楚公子,你睡了么?”
谢似淮的声音。
楚含棠抓紧滑落到腰间的被褥,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回答,或者说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谢似淮。
门外之人见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又敲了下门,“楚公子?”
她惴惴不安,语无伦次对外面说:“你怎么证明你是谢公子?”
门外之人轻轻地笑了,“楚公子这是让我证明我是我?那你要我如何证明我就是我呢?”
怎么说成绕口令了?楚含棠思来想去,“我问你一个问题,回答正确就是了。”
“好麻烦啊。”只见门外的影子抬起腿,一脚利落踹开门,直接走了进来,谢似淮目光缓缓地落到床榻之人身上。
月光温柔地从房门照进来。
床上的少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领口不知何时被蹭得大开着,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
还有一截脆弱纤白的脖子,晚上没有圈着层层白布,一个还有痕迹的牙印在上面很是突兀,喉结也清晰可见……
前面还是毫无起伏弧度。
被褥堆在楚含棠细腰附近,也许是前不久惊吓过度,肩头还在颤,又因贴身里衣布料薄滑,不小心滑了下去,露出半个肩膀。
她愣在原地,还残留着恐惧,
谢似淮朝楚含棠走过去,然后缓慢地弯下身子,浅笑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睛,“不是我,还能是谁?”
楚含棠确定他就是谢似淮了,李大娘说过只要不开门,那些传说中的夜半鬼就不会破门而入。
他拿着冷冰冰的匕首,鞘尖忽落到楚含棠的手臂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移动,勾住滑落下来的衣衫,提上了那一手便可掌握的肩头。
似好心地给她提起衣衫,却又要隔着一把匕首,没有直接接触,仿佛还是有些抗拒什么似的。
楚含棠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手忙脚乱地穿好,再披上外衣,然后下床。
她还是很没有安全感,又怕挨谢似淮太近,惹他不满,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捋了一下,说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似淮缓步走到房间紧闭的窗户前,抬手一推。
“咔吱”一声,窗外面堆着的风沙被推倒,发出刺耳的声音,还有夜间的阵阵冷风冲进来,呼呼地响。
若是说刚才房间的温度是冷,现在的温度是极冷。
楚含棠疑惑地看着他打开窗,冷得几乎两眼一翻,抱紧身上单薄的衣衫,“怎、怎么了?”
谢似淮没看她,淡定道:“不久前也有人敲我的门。”
风声有点儿大,楚含棠差点儿听不清他的声音,“什么?也有人敲你的门,敲我门的人自称是李大娘,那敲你的门的人是?”
提及此事,她后怕地看了看被踹开后至今为止还没关上的门。
谢似淮看了一会儿,从容不迫地将窗重新关上,指腹多了些沙尘,“楚公子。”
楚含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含茫然看着他,“什么?”
他抬步往外走,丝毫不惧门外是否会有李大娘口中所说的夜半鬼,“来敲我门的,自称是楚公子你。”
见谢似淮走出去,楚含棠忙不迭也跟了上去。
虽然待在谢似淮身边也挺危险的,但她回想了一下李大娘猛地敲门时的场景,宁愿担惊受怕地跟着他,也不愿独自留在房中。
楚含棠一出到外面,有一种将被冷死的错觉扑面而来。
晚上的风沙比白日严重不是一点儿,她摸了自己的脸一把,总感觉脏了,“你说去敲你房门的人……夜半鬼自称是我?”
谢似淮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她,“楚公子认为我是在骗你?”
楚含棠立刻否认,“没有,我是绝对相信你的,谢公子怎么可能会骗我呢,只是我好奇那夜半鬼的声音真的和我一模一样么?”
敲她房门的李大娘的声音好像真的是李大娘,可李大娘又怎么会做出那种行为?
他将匕首插回自己的腰封间,“一模一样。”
冷风不断,将被踹开的房门吹得晃动,楚含棠一个哆嗦,往前走一步,还差一指距离便贴上了站在前面的谢似淮。
她持续地摩挲着手掌,借此御寒,“那你给她开门了么?”
他越过院中矮墙,望向外面,眸色与夜中似也与阴暗融为一体,“我开了。”
楚含棠脱口而出,“你没死!”
“你想我死?”谢似淮回头看,却发现不知何时楚含棠站得离自己这么近了,垂眸往下看,她的眼睛、鼻梁、唇,皆是近在咫尺。
眼尾还残留着微红,鼻梁小巧高挺,唇也曾被抿成胭脂色。
他淡然地一扫而过。
其实楚含棠也没有这个恶劣的心思,只是想说李大娘说的那个夜半鬼的传说不是真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惊讶你胆子大。”
“那你看到谁了?”
也就是说他来找她的原因是这个,因为被“她”午夜敲门了,想把事情弄清楚。
楚含棠想明白了。
谢似淮朝自己房间方向看了看,为没能把那个模仿楚含棠声音的不知名东西给杀掉而感到一丝遗憾。
他极轻地说:“蒙着脸,看不清,过了几招后,让人给逃了。”
能在谢似淮手底下逃走,武功应该了得,幸亏自己刚才没开门,不然可能就没命了。
可这一本又是无关鬼怪的纯古代小说,看过原著的记忆和系统不会骗楚含棠,那么夜半鬼肯定是人。
既然是人,武功又不错,为何不直接像谢似淮那样踹门而入?
楚含棠将心中所想悉数说出来后,玩笑道:“难道他们还是很讲礼貌的人?”
谢似淮的笑意不达眼底,“楚公子这是在指桑骂槐我么?”
夜半鬼不踹门而入,他却干脆利落地一踹入内,她发出感叹他们是不是很讲礼貌的人,无意间把他也牵扯进去了。
但楚含棠发誓,自己说话时没想那么多。
“谢公子误会了,我感激谢公子从惊恐中解救我出来还来不及,怎么会埋怨你没礼貌。”
她又问,“池姑娘他们呢?”
自己和他都被敲过门了,那么他们恐怕也无法避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开门。
谢似淮莞尔一笑,“楚公子若想知道,不妨去敲一下他们的门。”
楚含棠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有一件事没弄清楚,“我好像没有听见你房间传来什么声音,你是不是也没能听见我这边有响声?”
房间与房间之间根本没有隔多远,要是在普通地方,大叫一声就可以听见了。
而他无论何时都是平静自持,如同没血性的人。
“都听不见,不过应该是因为此处的房屋构造比较特殊,能将隔壁房间的声音全阻隔掉。”
还有一点,那就是夜晚出门可能会中一种失传已久的巫术。
天地之大,巫术的种类也繁多,有弱,有强。
这种巫术对谢似淮来说似乎影响不大,但对其他人则一定会起作用,而楚含棠也出来了,却同样没有丝毫影响。
跟上次一样,她中了那女子的巫术后,过几日便自动解除了。
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楚含棠,眼露些茫然。
不知谢似淮在想什么,也不知此处夜间外面能令人不知不觉中巫术的楚含棠跑向池尧瑶房间,轻轻地敲了下门。
“池姑娘?”
等了几秒,在她以为等不到回应的时候,里面才传出一道带着点儿不确定的声音,“你是楚公子?”
知道池尧瑶还在房间里,楚含棠松了一口气,对方是平安的。
她也顾不上要在谢似淮面前跟女主保持距离了,掩饰不住的关心,“对,是我,刚刚是不是也有人敲门,那个人自称是谁?”
谢似淮靠墙而立。
池尧瑶见外面的人并没有剧烈地拍门和立刻让自己开门,有几分相信是楚含棠了,却还是没贸然开门。
她武功不错,倒是没有楚含棠那么害怕与狼狈,还算镇定地坐在房中间,从头到尾,脑子条理清晰。
“来人称是白大哥,说是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来了,他被刺伤了,赶过来带我走。”
太神奇了。
没想到那些模仿他们声音的夜半鬼还对他们有点儿了解,连他们当中有人被追杀也知道。
池尧瑶在听说白渊受伤了也没冲动开门,算是理智型的女主了。
不愧是她的聪明女鹅,楚含棠下意识地点点头,“可你想起李大娘的话,并没有开门,那人便换了一张面孔,发狂地拍门是么?”
池尧瑶看着房门,“没错。”
略一迟疑,她起身走到房门,“难道楚公子你也是如此?”
楚含棠一激动,不经大脑地将倚在不远处的谢似淮扯了过来,房门上瞬间变成了两道人影,“我和谢公子都是。”
谢似淮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她拉住自己手腕的手。
被这么看了一眼,楚含棠立马放手,“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他转动了一下手腕,“没事。”
要说池尧瑶刚刚对站在外面的人是不是楚含棠还半信半疑,到此刻是完全相信他们是自己认识的人了。
池尧瑶的手碰上门,“那你们现在要进来,还是我出去?”
谢似淮道:“你若出来可能会中能产生幻觉的巫术。”
什么?还有这回事?楚含棠想了想,“还是算了,你留在房间里等到天亮,我们去找其他人,确认他们如今是否安全。”
反正谢似淮在身边,她可以狐假虎威,纵然他也是个潜在的危险。
池尧瑶的心微动,“我如何能让楚公子和谢公子为了我们置身于危险之中?”
【恭喜宿主。】
【女主池尧瑶好感度再次加五,叠加之前的过后,好感值为五十,距离目标数值还差五十,任务成功就在眼前!】
楚含棠听到系统提示好感度升的机械音,瞬间精神了。
她笑着对里面道:“池姑娘跟我还客气什么,等等,我先跟你对好个暗号,不然待会儿要是有人模仿我的声音再来找你怎么办。”
池尧瑶低声,“你说。”
楚含棠也压低声音,“你问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多少个字。”
池尧瑶微顿,第一次听这个,“那,敢问楚公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共有多少个字?”
谢似淮也是第一次听,长睫毛眨动了下,看向楚含棠。
“二十四个!”
她说完就往靠他们最近的柳之裴房间走,走了几步,见他还站在原地,顿时泄了气走回来,却只敢拉他的袖角,“我们一起走?”
楚含棠观察着谢似淮脸色。
今夜,她尝试揣摩他的心思,循循善诱道:“你不是也很想找出来敲你门的那个人么?”
她自己一个人可不敢在夜里于此处肆意地游荡。
谢似淮笑得温柔,“我不是想找他,而是想杀他。”
这个回答在楚含棠的意料之外,顺口一问,“那个人出手伤到你了?你怎么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不知记起什么画面,面露嫌恶的表情,却又很快被唇角如一张假面具的笑容压了下去,向前走。
“想杀而已。”
他们来到了柳之裴房间,敲门的仍是楚含棠,柳之裴不吭声,她又敲几下,“柳公子,是我,楚含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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