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救援很快,待救援者埋得比想象中要深一点,挖起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呼吸道里也全是沙土。
他看到林轻岚,面色惊恐,伸手想触碰,张着嘴“咿呀”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轻岚冷漠地旁观,让医疗机器将他带走。
她认出来这是小武。
不知被埋了多久,也不知道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林轻岚正想让鸡肋系统查一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就听见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不知是哪里发生了二次爆炸。
司安野和林轻岚立刻飞奔赶去爆炸点。
不知是什么烧成一片,三个穿着防护服的救援都被爆炸带起的强风掀飞了几米远。
他们都穿着极其厚重的防护服,没有遭受重伤,只有其中一人的玻璃面罩被炸裂,三人均是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林轻岚难得发火,恼怒至极:“不是说了不要靠近危险区吗?没收到消息吗?”
其中一人率先回神,声音还在颤抖:“机器坏在了危险区边缘……想着牵过来就好了,马上……很快……结果刚一靠近就……爆炸了……”
他们三人的身体状况或是心理状态都已经不适合参与救援,医疗队来将他们接走,准备送回学校。
林轻岚沉着脸,跟司安野说:“再发一次警告消息。”
Carolina不知道在哪躲着笑呢。
不能再死人了,不然在她找到Carolina之前,对方就先心满意足地退场了。
医疗小队的人迟疑地看他们一眼,犹豫几秒才上来搭话,盯着林轻岚:“你要不要换成防护力更强的防护服?不然可能会受到辐射污染。”
林轻岚一愣,气得踢飞了旁边一只报废机器狗,她瞪着司安野:“军方防护服,是不是闻不到味道?”
“是。”
林轻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心里反复重复:一定要冷静。
“谢谢,不用。”
她扯出一个笑容面向医护人员,又意识到自己戴着不透明的防毒面具,她能看到其他人的脸,其他人看不到她的脸。
面罩也许是好事,不仅能让她闻到气味,还能隐藏她的情绪。
如果让Carolina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对方能高兴得三天合不拢嘴。
林轻岚:“救出来的人都不要带回,放在空地上严加看守,让机器去检测他们身上有没有微型炸弹。谨防靠近的一切生物。”
她唯恐有人不听,再三强调:“黑市没有好人,连动物都可能是斗兽场里关着的星兽,不要让无用的同情心泛滥。”
话音刚落,浓烟中出现人影。
林轻岚皱着眉:“还有人闯了危险区吗?”
不等人回答,人影逐渐清晰,一个金发自然卷、眼窝深、鼻头红的异域少女从浓烟中走出,咧着嘴笑得癫狂。
她没有穿任何防辐射的服装,脖颈上戴着一圈疑似炸弹的项圈。
林轻岚抬起手将医疗人员护在身后,喊:“后撤!”
司安野一时间不确定这个“后撤”的命令对象包不包括自己,仗着行动力强、反应迅速,半挡在林轻岚身前。
“076号,好久不见。”异域少女一步步朝林轻岚走近,眼里尽是兴奋和癫狂,“妈妈让我带话给你,‘宝贝,想好怎么死了吗?’”
几乎是尾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一声枪响——她漂亮的头颅瞬间被爆头,血柱飞溅宛如彼岸花的形态。
林轻岚当即拉着司安野跑,快速追上了没跑多远的医疗人员,并将其丢给司安野,让他扛着医护人员快跑。
几乎是医生落在司安野肩膀上的一瞬间,身后传来爆炸巨响,火光冲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林轻岚掀飞出去。
医生急了,顾不得自己要吐,拍着司安野的背部:“快放我下来!只有她没穿防护服!很容易被震伤内脏!”
林轻岚吐出一口血来,挡开医生的手,扫视周围一圈,指着他们安置幸存者的空地,笃定道:“Carolina藏在其中。”
那是最好的观赏位,不仅可以观察她的表情,还能制造下一场爆炸盛宴。
第36章
这毕竟是个荒原中的地下黑市, 被救出来的人并不算多,只有三个,除了吸了半肺管子沙土的小武, 还有已经陷入昏迷中的经理和他的彪形壮汉保镖。
光看他们的状态,没有一个人拥有坐起来看戏的能力。
司安野背着林轻岚,在林轻岚规定的安全线处停住脚步,问:“你确定吗?这里只有三个人,都是男的。”
“不要靠近。”林轻岚抬手拦住想走近观察的医生,又咳了口血,问,“检查过他们身上的危险物品了吗?”
司安野:“查过了, 连地下也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林轻岚依然觉得不对, 可惜她嘴里满满都是血腥味, 分辨不出空气中有没有香味。
鸡肋系统提醒:【有黑客正在攻击所有的联网机器人, 是否拦截?】
“拦!”
林轻岚在心里做出决定地同时,猛地拍司安野的肩膀:“后撤!让所有人都撤离!速度!”
先遣部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下达撤离指令, 但今天已经有不听劝导致的伤亡, 大家都是一级警戒状态, 令行禁止。
只有人多问一句:“幸存者怎么办?”
司安野迟疑一秒, 立刻做决断:“让机器车带他们回来, 开启防辐射罩。”
宁愿他们落后、慢点回来, 也不能让自家队员再有伤亡。
所有人全速回校,林轻岚坐在副驾驶上,表情相当沉重——她猜对了Carolina的看戏方向, 但没有提前猜对Carolina的看戏方式。
Carolina居然是想入侵军部机器的摄像系统。
如果不是鸡肋系统在,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她跟来了。
林轻岚心有余悸, 同时跟鸡肋系统说:“把军校外墙的标语照片传给入侵方。”
【发送成功。】
几乎是鸡肋系统提示音响起的下一秒,车队后方“轰——”地一声响。
又是爆炸。
司安野打开公共频道,声音沉静:“报数。”
“305,安全。”
“357,安全。”
“362,安全。”
数字是他们的车牌编号,在内部通讯中显示的也是这个编号。
总教官核对一圈,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全员到齐,没有伤亡,是哪里的爆炸?”
“这次爆炸点离我们很近……”
他的话没说话,几乎是刚说到“很”字的时候,后方传来二次爆炸。
当即有人做出判断:“是粉尘爆炸,但……”
她说到一半又不确定,粉尘爆炸要求是密闭空间,他们不是在野外吗?
林轻岚替她补充完整:“给幸存者开启的防辐射罩形成了密闭空间,他们本身就是人肉炸弹,如果带回军校,就是在校内爆炸。”
三个幸存者是从三个不同的地方挖出,体内吸入——或者说被人为灌进去的大概率是不同粉尘。机器为了救人,会将他们体内的尘土吸出,转移过程中颠簸导致粉尘混杂——谁点的火?是小武吗?
系统提示:【黑客端口彻底失联,疑似故障。】
看来是Carolina气不过,把设备给砸了。
安全抵达学校的车库,司安野才发现林轻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随队医生第一时间跑过来,紧张兮兮地扒拉在窗口上盯着林轻岚,并跟其他人说:“别乱动她,内脏可能被震伤,等担架过来把她抬走。”
司安野脱了厚重的防护服,头发已经汗湿了。
总教官早早等在车库里,迎上来问:“怎么回事?”
司安野:“人为爆炸,目测跟Edward星盗团有关,但林轻岚说是Carolina个人行为。”
医生在旁边补充:“只挖到三个幸存者,还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人肉炸弹,我现在理解为什么末世首先死掉的就是圣母了。”
她唉声叹气,作为医生,她最讨厌这种藐视生命的行为。
司安野汇报先遣队情况:“目前一人死亡,受伤情况还需统计。林轻岚说的所有警告基本都应验了,还有……”
司安野忽然顿住,林轻岚的大部分经历是需要隐藏的,不能跟任何人说。
他不确定“076号”是哪里的编号,干脆将这一信息隐瞒不提,只简单说了一下对方准备了好几个人肉炸弹。
医疗队已经调来了担架机器人,几位医生准备将副驾驶上睡着的林轻岚扶下来。
谁知还没碰到她,林轻岚忽然睁开了眼,抓住了两位医生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使他们手肘交叠,再用膝盖用力一顶。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两声惨叫,两位医生的手肘关节均已碎裂。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司安野和总教官甚至来不及阻止。
总教官眼见着她要出杀招,伸手替他们挡了一下,并想把林轻岚从车里抓出来。
林轻岚灵巧地一闪,踢了一脚副驾驶的车门,想用车门将总教官撞出去,并同时借力钻到了驾驶位,手搭在方向盘上,已经做好了驱车逃离的准备。
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流畅,要么是她以前经常碰到这种事,要么是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
但车已经被司安野提前锁定,无法启动。
司安野抬手阻止了想上前的其他人,语气温和地透过车窗跟林轻岚沟通:“这里是赛德尔军校,你是安全的,没有人想害你。”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他没有武器,安全无害。
同时,他观察着林轻岚的反应。
后者表情冰冷,眼睛没有泛红迹象,也没有任何杀意——只是习惯性自保,或者说她现在是一台冰冷的屠戮机器。
其他教官都没有靠近,但都盯着林轻岚的方向,如果她有异动,他们会一拥而上将她制服。
司安野温声给她做心理疏导:“你自己从黑暗中逃离了,走到了阳光下,现在是一名普通的学生。你刚刚参加完一场拔旗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现在受了一点点伤,我们想为你治疗。”
林轻岚木然地看着他:“有很多人盯着我,你们是来抓我的。”
司安野立刻意识到是周围的教官们,也不知她隔着不透明的代步车外壳,是怎么感知到这些目光的。
“是误会。”他浅笑,一边示意其他人都从这里退出去。
众人说不上安心,但知道不能添乱,还是退了出去。
总教官扶着两位颤抖的医生出去接受治疗,没想到给林轻岚准备的担架,差点让他们先用上了。
司安野和林轻岚隔着车窗对峙,司安野能感受到,林轻岚并不信任他。
断了手肘的医生顾不上自己治疗,疼得脸色煞白,还在跟总教官提议:“找她熟悉的医生,最好不要穿着白大褂,她有应激反应。”
另一位医生附和:“或者让她信任的人陪同,总之先得让她确信自己的处境是安全的。”
“好,谢谢你们,辛苦了,抱歉害你们受伤。”
总教官将他们送上治疗车,自己却犯了难。
哪有林轻岚能信任的人?
她在学校里独来独往,满校乱跑,本来就不爱搭理人,更别提还得是让她信任的人。
总教官给校长打了个电话,找他取经:“先前祁凉精神力暴走的时候,怎么处理的?”
“没有处理。”校长也犯愁,忽然出了爆炸这么大的事,他还得安抚赞助商代表们的情绪,并安排他们接下来的活动。
他生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问:“怎么了?”
总教官避而不答,问:“他现在状态应该还算稳定?以他的精神力能控制别人吗?”
校长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警告说:“不要想这种极端方法。尤其不要把这种方法跟林轻岚扯上关系。”
以他的经验,林轻岚一定有独一无二且逻辑自洽的行事准则和精神建设,不然她很难在星盗中存活,也无法在逃生之后回归正常生活。
总教官沉默一会儿,道谢之后挂断通话,决定找白瑶来试试。
白瑶了解大致情况之后,立刻联系米兔,问她早上的火锅底料还有没有。
五分钟后,白瑶踩着飞星横冲直撞抵达现场,这是她第一次把飞星踩得这么着急。
总教官看着她和米兔一人拎着点心盒,一人抱着火锅底料和野餐布出现,一时间心情复杂。
很严肃的!不是让你们来玩过家家的!
白瑶问:“现在能进吗?”
总教官沉默两秒还是点头,反复强调:“不要靠得太近,进去之后一定要听司安野少校的指挥,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
白瑶严肃地点头,她在来的路上还请教了两位受伤的老师——两人一边接受治疗疼得嗷嗷叫,一边给白瑶传授经验。
米兔小声问:“这还能吃吗?”
早上林轻岚让她处理掉这些东西,她想着结束训练之后再处理,所以暂时没丢,谁知白瑶说要再煮一遍。
白瑶:“不吃,只是让她闻到香味。”
这是林轻岚自己煮的东西,应该是她熟悉或者喜欢的味道。
白瑶观察过,林轻岚对她做的点心有些挑剔,但是不管喜欢与否,基本都吃完了,是个珍惜粮食的好孩子。
司安野见新进来的两个学生们没有靠近,只是在靠近门口的角落处铺着野炊地毯煮火锅。
车库里没有其他人,他如果一直在车边,林轻岚也不会愿意出来。
所以他干脆也走向白瑶她们,问:“我能加入吗?”
白瑶点头,小声说:“但你不能吃。”
不一会儿,火锅热辣的香气四溢。
林轻岚闻到熟悉的味道,松怔片刻。
她刚一走出来就皱着眉指点:“你们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这火锅都快煮干了,要加汤。先把火调小一点,这样再煮下去会炸锅的。”
白瑶声调软软的,像棉花糖,温柔又黏糊:“是呀,确实不太会,之前都是你来煮的。”
谁知林轻岚却没有走近,停在了距离他们七米远的地方,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现在不能吃辣。”
司安野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听出了一丝疑为委屈的情绪。
如果林轻岚说话开始有情绪了,就证明快恢复正常了。
但他又觉得自己听错了,林轻岚不可能出现这种情绪。
白瑶提起自己的点心盒,哄小孩似的说:“那正好,我带了一些你能吃的点心。一会儿你检查完身体就可以吃。”
林轻岚没听见她说什么,她现在体力不支,摇摇欲坠,又开始犯困。
但白瑶稍微往前走一步,林轻岚又变得警觉,立刻强撑着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
司安野想上前,趁她虚弱将其敲晕,却被白瑶拦下。
白瑶摇摇头:“算了。”
她示意对方不要说话,用光脑打字给他看:『等她体力耗尽,晕过去,再找头盔套上,让她醒来之后去虚拟世界折腾。』
司安野点点头,但又担心林轻岚摔出事来。
三人继续在角落里干煮火锅。
林轻岚则是默默远离他们,也知道自己体力即将耗尽,翻上车库顶,将自己塞进一个缝里藏好。
司安野哭笑不得,她即便是意识不清的时候,求生手段也是一点都不含糊,还知道把自己藏在安全的地方。
白瑶还是嫩了点,缺少经验,没想到她能找一个这么刁钻的藏身之处。
司安野无奈:“先麻醉吧。”
等他们费心费力把林轻岚救下来的时候,还能听到林轻岚嘴里不停地念叨:“火锅串串麻辣烫……大盘鸡……麻辣小龙虾……都不能吃……”
众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37章
在林轻岚意识抗拒、反复用她的意识攻击虚拟机, 烧了三个虚拟机头盔之后,医疗队终于放弃了给她使用虚拟机。
但以她的危险性,不把她绑起来, 其他医生都不敢靠近——虽然大家想救人,但是大家也惜命,她忽然睁开眼还是很吓人的。
最后是白瑶出主意,给她盖了一条厚重的毯子将她从头到脚都裹起来,模拟她昏迷前躲起来的外部环境。
林轻岚昏迷了许久,但显然她睡得并不安稳,只要有人说话、甚至是有人经过,她就会绷紧肌肉, 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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