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教官大声问:“你怎么确定是Carolina的?”
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准确刻画出她的脸,关于Carolina的照片通缉令一换再换,每一张脸都不一样,最后干脆放弃了对她的照片通缉, 以免误伤到无辜。
林轻岚:“这不重要,反正昨晚见过她的人, 不是忘了就是死了。”
她这句话出来, 台上的池亦淮瞬间觉得后背一凉, 冷汗直冒。
敖三泽昨晚压根没注意观众席,祁凉没去现场, 只有见过本人的池亦淮虎躯一震——他真的记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只知道很漂亮, 但面容模糊, 身材模糊, 宛如被隐在一片浓雾之中。
“正好趁人多, 听个响。”林轻岚表情冷峻,继续说,“如果黑市到现在还没炸, 多半是布置好了陷阱等我们。只要我们的兵力进场,陷阱会被立刻引爆。”
林轻岚也不管台下什么反应, 更不管总教官和校长是什么脸色,直接呼吁:“近期做好防护,尤其注意学生们的私自外出行为。”
校长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启动军校最强的防护措施。
池亦淮一愣,小声问:“真的假的?”
林轻岚转头看他,但也没有刻意避开话筒:“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揣摩疯子。”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Steward第一时间给他们直播拍到的场景——
四百公里外的黑市所在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林轻岚沉下脸,她还是低估疯子的疯狂程度了。
这要是刮起一阵恰到好处的风,山火迅速蔓延,五小时内就能吹到赛德尔军校。
总教官顾不得跟她计较,立刻上台接过话语权,调度大家处理突发性的灾难事件。
首先做好校内防护,以免被波及;其次派一部分老师去安抚学生们的情绪,并盯好部分学员让他们不要乱跑;最后选出一组先遣队去灭火并调查情况。
林轻岚盯着大屏幕的灾难转播画面陷入沉思。
“预言应验了,现在作何感想?”
司安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侧,也抬头看向屏幕,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确定是否还能挂着笑容。
林轻岚:“什么预言?”
司安野:“你先前说的‘听个响’。”
林轻岚沉默一会儿,看着画面里的火势蔓延,忽然问:“星际应该有相关的环保立法吧?”
司安野:“什么?”
林轻岚:“比如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司安野陷入沉默,他果然搞不明白林轻岚的脑回路。
Carolina身上的罪行已经多到数不清,危险级别最高,属于一旦发现无需审查,可以立即击毙的顶级危险分子。
放火烧山不过是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罪名罢了。
林轻岚心痛不已:“这么大一片树,得搞多久的环保才能养起来?”
林轻岚越想越气,撸起袖子往外走,回头问司安野:“她在哪面墙贴的悬赏令?”
司安野迟疑几秒,指了个方向,问:“你要干什么?”
林轻岚:“拿红漆去墙上刷点环保标语。”
司安野:“?”
林轻岚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回头问:“星际应该没有什么生育政策吧?”
司安野彻底懵圈:“你要写什么?”
林轻岚极为熟练:“想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致Carolina。”
司安野:“?”
林轻岚咬牙切齿目露凶光:“要让这个标语的宣传照,贴在每一则火灾或是爆炸的新闻报道后面。”
林轻岚气呼呼地走出去找红油漆了。
司安野沉默了一会儿,他相当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不过是烧了几棵树,能比挑衅联邦军校权威更加过分?
林轻岚并不是自己写,而是让Steward替她写。
墙上的红色标语就是要板板正正才够味。
司安野跟上的时候,林轻岚正在跟Steward交代:“多种语言写满外面的白墙!写的越大越好!”
Steward表示作为人工智能很为难,它不能在白墙上胡乱涂鸦,这样会破坏美观性。
司安野扶额,觉得不一定能气到Carolina,但大概率能气到校长。
但他还是替她开了特殊权限,问:“这是你回击她的方式吗?她应该不在乎这些吧。”
林轻岚盯着Steward刷墙:“她在乎。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喜欢抢别人的孩子。”
甚至不只是人,只要看到跟在母亲身边的幼崽,她就会想把幼崽抢走,但又不顾幼崽死活。
“回去吧。”
司安野听到声音逐渐嘈杂,提醒林轻岚回到安全的校园内,一转头却发现林轻岚之前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现场声音太过嘈杂,到处都是叫喊声、催促声以及车辆轰鸣声,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林轻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第一批灭火先遣队已经出发,庞度作为气味和听觉双重敏感者,被留下维护学生秩序,谨防有人偷偷离校前往现场。
庞度拿着扩音器大喊:“不要惊慌!都回到自己的班级或者训练场,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不要心神不定!禁止私自离校,当学校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组织大家前往救援,希望大家随时做好准备!再重复一遍,禁止私自离校!”
在他喊话的背景音里,敖三泽忽然瞥见一辆小型C级代步车——跟他被没收的那辆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这辆小车歪歪扭扭试图偷偷跟在大车后面离校。
敖三泽一个快速冲刺扑了上去,趴在前车窗上挡住代步车的视野,威胁:“让我上车,否则举报你。”
代步车的隔音性和密闭性都做得很好,林轻岚压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本来操作就不熟练,这下更是抓瞎,一不小心踩到油门差点朝着围墙加速撞过去。
敖三泽见势不妙,强行用指纹解开车门锁进驾驶舱,把林轻岚挤到一边,接过驾驶权并质问:“你会不会开车?”
“不会。”林轻岚理不直气也壮,甚至倒打一耙,“你这车一点都不高级,也不智能。”
甚至都不能让系统接管,也不能设定目的地自己开,居然还能让人轻轻松松开车门——就算是车主人也不应该啊!
敖三泽没跟她吵,调转方向跟着先遣队的大车挤出校门,在庞度的呐喊中扬长而去。
小代步车东歪西撞,总算是坎坎坷坷上路了。
庞度看得心惊肉跳,怕他们真撞出事来,又怕他们真把车开出去。
“池亦淮!”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就见着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学生熟练地趴上了小代步车的车后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固定住自己。
庞度看着小车后面挂着的池亦淮,陷入沉思,这群小孩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下一秒,一辆陌生的中型代步车紧随其后,冲出校门——司安野的车。
庞度沉默两秒,迅速将情况上报,然后把围观的学生们都赶回去:“老师出去抓人了,大家不要学。”
司安野试图连线敖三泽:“听到回答,否则强行逼停。”
敖三泽本想莽一把,但林轻岚劝他:“你最好听劝,这好像是战斗民族的棕熊。”
“你来沟通?”敖三泽接通连线,保持沉默,想先听听司安野说什么。
林轻岚抢先开口:“事急从权,你车速快,你先过去。”
“不,我……”司安野本想说我是特意出来抓你们的。
但林轻岚反客为主,语速极快打断他的话:“提醒前线人员尽量使用机器人灭火,不要靠得太近。如果闻到奇怪的香味,不要犹豫,赶紧跑。”
司安野确定她说完,才应声:“我会转告,你们必须现在返航归校。”
林轻岚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不理会他的要求,甚至刻意打断:“如果检测到有幸存者,只能派出机器救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司安野正想开口,林轻岚再次掐着点打断:“可能无情了点,但希望每个人都能严格遵守。救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司安野沉默,等了大约十秒,发现林轻岚没有继续说话,问:“你说完了吗?”
林轻岚很坦然:“你如果劝返航的话我还能说。”
司安野大概是被她直白且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震撼住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逼停”措施。
他问:“你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司安野等了三秒,没等到回答,立刻用特制蛛网禁锢住小车,说:“马上有教官来回收你们,乖乖在学校待着,不要随意外出。”
林轻岚当即下车,正想找司安野理论,反而先瞥到了车后的池亦淮,一时间忘了言语,皱眉:“你怎么在这?”
池亦淮觉得比平时晕,一时间答不上话。
林轻岚把他塞进车里,说:“你们俩就在车上等,不要乱跑,他很有可能是受了辐射影响。”
她说完就关上车门,转而大方坦荡地上了司安野的车,理所当然地下令:“去现场,只有我能认出Carolina。”
司安野一时间被她气笑了,问:“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屡次违反校规,不听劝阻,私自离校。
林轻岚拉好安全带,表情严肃:“事急从权,救人要紧。到了现场才知道怎么处理。机器可能会停摆,但如果现场人员去救人,可能会遇害。”
司安野:“救谁?这附近除了黑市就是一片荒原,你觉得这么大的爆炸,还会有幸存者?”
林轻岚相当笃定:“会有。如果你面前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只有你能救,你救还是不救?”
司安野回答不上来,沉默几秒,驱车前往事故现场。
林轻岚见他愿意听劝,也不再多说。
她之所以急着赶往现场,是因为她之前骗人了。
林轻岚先前在会议上说,Carolina已经离开了。
Carolina才不会离开。
她喜欢让人装成受灾者,将所有伸出援手的好心人都折磨致死。
而Carolina本人,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欣赏这一场盛大的、由她亲手缔造的灾难演出。
司安野的车确实开的比敖三泽快,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先遣小队。
据消息,敖三泽和池亦淮也已经被回收。
池亦淮的防护服过薄,遭受轻度辐射污染, 正在接受治疗。
司安野也已经将林轻岚的叮嘱转播给了所有先遣队员。
总教官听到林轻岚的声音就头疼,虽然知道她是来帮忙的,她也确实在这方面掌握一些旁人不知的经验和情报。
但不管什么事,只要和林轻岚扯上关系,好像就会立刻脱轨,并逐渐走向失控。
司安野替她作保,再次强调并叮嘱:“务必穿好防护服,救援之前先保障自身安全。”
等他们结束语音播报, 总教官才牵上私聊线,问:“林轻岚出来做什么?很危险。”
林轻岚反问:“以后去军区不危险吗?”
总教官声音严肃:“但你现在还是学生, 你应该在校内接受保护并听从安排。”
林轻岚都能想象到他此刻板着脸的样子。
“我也可以不是学生。”
林轻岚说完, 挂断通话, 同时把司安野的话堵回去:“我劝你什么都别说。”
司安野无奈地笑笑,找到合适的地方停车:“到了。”
林轻岚套了个防辐射的披风式大衣, 戴上帽兜和防毒面具, 大步流星地朝着火光最猛烈的方向走去。
司安野则是穿着厚重防护服, 给总教官发了句『交给我』, 也快速跟上了林轻岚。
司安野正想提醒她, 再往前就是绝对危险区了, 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强行制止。
他还没开口,就见着林轻岚目标明确, 在看不见的危险线之前停下,取了一抔土。
林轻岚四处看看, 将土递给司安野,说:“拿去检测一下污染度。”
司安野简直哭笑不得,自己怎么成了她的跟班小助理。
他将其交给检测人员,对方轻轻“咦”了一声,问:“你从哪拿的土?”
司安野指着危险区的土坑:“刚挖的,怎么了?”
检测人员觉得奇怪:“你拿过来的样本污染程度较低,这不应该啊……”
“我再拿一抔土过来。”
司安野看了一眼,林轻岚不在危险区附近,正在边缘地带检查树的情况。
他在林轻岚挖的土坑旁边,距离五厘米处,又挖了一抔土,送去给检测人员——且在离开之前用脚抹平了两个土坑。
检测人员:“这个土样的污染度才是对的,和我们先前的样本污染度相近。”
司安野敷衍过去:“抱歉,之前可能弄错了。”
他随口让检测人员注意安全,走向林轻岚,没有说两份样本的事,而是说:“污染情况严重,建议远离。”
林轻岚见他手上没拿报告,问:“污染放射物是什么?”
司安野答不上来。
林轻岚摘了两片叶子,朝着检测人员的方向走过去,有点嫌弃地吐槽:“污染程度还用得着特意检测吗?你之前是不是没干过这种活?”
司安野:“……”
他只擅长打架,这属于善后范围,不归他管。
林轻岚将叶子递给检测人员,熟练地拿起了桌边的检测报告,问:“哪份是刚刚司少校拿过来的?”
检测人员忙得火烧眉毛,抽了两份报告递给她,又快速将叶子的检测报告递给她,皱着眉头语速飞快地说:“这里很忙,你别拿路上捡的叶子来浪费资源,没空陪你玩。”
态度极其恶劣,林轻岚可以理解但并不想惯着。
她转头就把恶意传递给司安野:“听到了吗?下次办事麻利点,别浪费我时间,你直接拿着报告回来找我就行。”
司安野歉意地笑笑:“抱歉抱歉,我下次注意。”
检测人员一愣,觉得奇怪,但来不及多想,待检测分析的样本很多,马上又投入工作,重新忙起来了。
林轻岚把污染程度较高的那份报告随手丢给司安野,比对着叶子和土的报告信息。
上面写着各种污染物的成分含量,小字密密麻麻。
司安野什么都看不懂,问:“你在找什么?”
“找Carolina。”林轻岚随口回答,让他去要一份地形图。
在这种场合,司安野的身份相当好用,基本不会吃瘪。
林轻岚快速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说:“跟其他人说,这几个地方绕着走,半小时给机器补一次防辐射涂层。如果机器坏在危险区了,宁愿丢了也不要进去拿,距离近的用网绳捞回来,距离远的直接放弃。”
司安野找她确认:“你指的危险区范围是?”
林轻岚嫌弃地看他一眼,一副“你怎么连这种常识都没有?”的表情,说:“爆炸点两百米外,现在无法确定具体爆炸点,所以最好能离远一点。看到浓雾尽量远离,跟燃烧点要保持至少一百米的距离。”
司安野开着语音模式,将她的话完整传达给了总教官。
总教官皱着眉:“她的危险区范围太大了吧?”
通常来说,有防护服做保护,距离火光十米远就不会出事,即便发生二次爆炸,防护服也可以帮着阻挡一定量伤害。
司安野正想问问林轻岚具体理由,就见林轻岚忽然停下,对着脚底下的黄土跺了跺脚,说:“这有人。”
救援任务当前,司安野来不及多说,当即让总教官照她说的办,再立刻找人来挖土。
救援人员以为埋得浅,准备上手挖——毕竟林轻岚路过的时候都能觉得脚感不对,肯定埋得非常浅。
林轻岚第一时间制止,语气相当严肃:“让机器来。所有救援工作务必让机器来做,不管多么简单。我们的救援人员不要跟非小队成员的生物有所接触。”
救援人员一愣:“生物?”
林轻岚:“是的,就算是小猫小狗甚至小鸟,都要让机器抓起来关在笼子里救援——并送至远离救援队的空地上。”
救援人员觉得她小题大做,撇了撇嘴,但看在司安野的面子上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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