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华知道她这周要回家,一早就腾出时间专门去菜市场买了许多她爱吃的菜回来。
沈父今天回来的也挺早,跟沈婉前后脚到家,回来看到她还说下次她再放假就提前跟他说,他过去带她一起回来,挤公交车多累啊。
“爸爸,你那么忙,这点小事哪里用麻烦你呀,我坐的末班车,刚好没什么人。”沈婉正陪弟弟下棋,见他回来,忙把位置让给他,好让他们父子俩培养培养感情。
沈嘉今年过完年才七岁点大,他虽然学了围棋,但也就懂点皮毛而已,沈婉陪他下棋陪的早不耐烦了,忙溜进厨房美其名曰给李丽华帮忙去了。
实际她进了厨房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今天张婶放假也回家去了,李丽华亲自下厨,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把配菜什么的都切好洗好了。
家里的家务活李丽华一向不让她沾手,偶尔帮忙剥个蒜,择个葱就算帮大忙了。
李丽华的厨艺很好,尤其擅长做沈婉爱吃的鱼,今天她准备做的就是一道糖醋鱼
沈婉进来时,她刚把做好的鱼盛进盘子里,满厨房都是一股糖醋鱼的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
一旁案板上还有切好片的莴笋和泡发好的木耳,李丽华准备再炒一个莴笋木耳炒肉就齐活了。
沈婉洗了手过来要帮忙端菜,李丽华忙拦住她说:“别碰,那盘子那么烫,你小心烫到手了。”说完她就扬声朝客厅里喊沈父过来端菜。
沈父应了一声,洗完手挽起袖子进来端菜,看见沈婉还说让她放着别动,他来就好。
沈婉笑了笑,转身带沈嘉去洗手准备吃饭。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李丽华有意庆祝一下,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给沈父满上了一小杯。
沈父有些惊讶,多年夫妻几乎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他心里叹息一声,忽觉得这次也很对不起她,又让妻子跟着担惊受怕了。
李丽华又满面笑意的往沈婉和沈嘉面前各放了一碗冬瓜肉丸汤,“都多吃点,咱们一家人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沈婉体贴的往妈妈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全家只有沈嘉不懂这些,一心只有桌上那些丰盛的饭菜。
饭吃到一半,沈父一口闷了杯中的酒,默了默后出声道:“丽华,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沈婉筷子一顿,默默停了下来。
李丽华有些不解的朝他笑了下,“想说什么你就说吧,咱们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沈父放下筷子道:“我想往外调。”
他说完顿了下,又开始说他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些年我在北城军区也算矜矜业业,只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这辈子恐怕也就走到头了,若是能往外调,说不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不过我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定折腾来折腾去反而还不如现在舒坦。”
沈父自嘲一笑,经过这次的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人啊,还是要努力拼一把,总指望别人算什么男人。
沈婉听完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丽华。
李丽华没怎么考虑,停了一下就问他:“你都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沈父有些惭愧道:“我知道调出北城后可能很难再调回来了,去别的军区条件估计没有在这边好,丽华,到时候我自己去就行,你带着孩子在家……”
他没说完李丽华就打断了他的话,一瞪眼说:“在家什么,我们是夫妻,你一个人走留我跟孩子在家算怎么回事?说的好听那叫享清福,说的不好听万一你有了二心想跟我离婚再娶一个年轻漂——”
沈父急急打断她:“丽华,你当着孩子的面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哪有那个意思,如果我真的调到别的军区,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跟我去要吃苦的……”
“吃苦就吃苦,你不要把我想的这么好逸恶劳,难道就你沈建国不怕苦不怕累思想觉悟高?”李丽华平时看着温柔贤惠又体贴,生起气来也能把沈父说的满头包。
沈父有些无奈,“丽华,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李丽华撂了筷子,冷声道:“反正我们娘几个都是你的包袱,挡住了你沈建国同志向上努力的大道,说扔就扔还不能有怨言了呗?”
“没有,我怎么可能呢,”沈父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没有要抛下你们的意思,你不想留下咱们再商量商量好不好,丽华,孩子们都看着呢……”
最后,还是沈父软着声音先讨了饶。
李丽华这才哼了一声,捡起筷子继续吃饭。
沈婉眼观鼻鼻观心,强行忍住了笑,转头给懵懂的弟弟夹了一筷子菜,让他赶紧吃。
不过沈父说的话她也听进了心里,就目前来说,她觉得沈父的想法挺好的,先不提能不能往上升一升的事,蔡家只要一日不倒台,他在北城就难免会继续被针对,离了北城军区也许还是好事。
吃过晚饭后,沈父主动进了厨房收拾刷碗,李丽华径直带着儿子洗漱去了。
沈婉能看出来她不是真生气,他们夫妻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她不插嘴。
第二天她起来后,就见李丽华跟沈父已经和好如初了,两人在饭桌上边吃早饭边说话,又是一对恩爱夫妻。
沈婉笑了声,也走过去跟两人打招呼。
今天难得没事,李丽华就带着她和沈嘉一起去逛街,顺便把上回准备买的秋装给添置了。
马上就要进入十月份,这天是一天比一天更凉了。
沈婉几乎常年都在部队,穿军装和表演服装比较多,今天主要是来给李丽华看,顺便也给沈嘉扯几块布做一身新衣服。
然而进了百货大楼后,李丽华就忘了今天来的目的,看了半天净把衣服往沈婉身上比划了。
“妈,我不用再买衣服了。”沈婉有些好笑道,催着她赶紧看看有没有自己相中的款式。
闺女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李丽华一瞧见漂亮的衣服就忍不住想给她买,再加上那售货员嘴皮子够利索,哪一件她都说适合,好看。
最后她的衣服还没看,已经给沈婉又买了一件外套,一件毛衣,外加一条大红色的漂亮围巾。
沈婉此时也体会了一把昨晚沈父的哭笑不得,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只能赶紧拉着她远离柜台。
母女两个边逛,李丽华边跟她说了昨晚上跟沈父谈论出来的结果。
“我看出来了,你爸他这是被这次的事情刺激到了,其实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就想申请外调,被他爹娘给拦住了,这次啊,他想调就调吧,反正我是不拦着。”
沈婉拉紧旁边东看西看的沈嘉,回头挽着她的手问道:“那妈你想跟爸离开北城吗?”
“我也不知道,这事有点突然,这一下问我我哪里能知道?”说起这个李丽华心里还来气呢,“反正不管怎么说,等你爸真确定下来,他去哪儿我肯定得跟他去哪儿啊。”
说罢李丽华叹了口气告诉她:“夫妻夫妻,就是要互相理解和扶持着过一辈子,长期分隔两地那还有什么感情可说的。”
沈婉表示听进去了。
李丽华转头看向女儿笑着说:“这些个道理啊,等你结婚就懂了。”
沈婉脸上一热,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她身上。
百货大楼的东西卖的很齐全,李丽华买了布后又去之前经常做衣服的裁缝店里定好了衣服款式,交了定金后约定好时间再过来取。
吃完午饭后,沈婉又来到了大院。
照常先去沈家坐了一会儿后,她又来了苏家。
这次苏阿姨刚好在家,苏奶奶吃过饭还在午睡,她便拉着沈婉去了后院凉亭里说话。
入了秋后,这小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渐渐衰败下来,苏奶奶精心种的各色菊花却开满了一大片。
苏阿姨如今对沈婉没有任何芥蒂,还跟之前一样对她很亲近,只是两人的身份变了变。
“前儿我听老苏说了些关于的你事,是我们没及时注意到,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这孩子也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回来说。”苏阿姨拉着她有些嗔怪道。
沈婉从前就能摸对她的脾性,现在依然懂怎么跟她相处,略有些不好意思说:“之前没想那么多,一开始还以为确实是我能力不足来着,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哥大嫂,要不是你们帮忙,我爸他的事也不能这么快就被解决。”
苏阿姨笑道:“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晏城临走前还拜托我们让多关照你一下,是我疏忽了,你心里不怪我就好。”
“怎么会,您跟大哥这么忙,还能替我操心这些事,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
“你这,婉婉啊,别跟我们见外,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跟你们大哥就是,千万不要跟我见外。”苏阿姨嘴一快,差点又喊了孩子,忙又改口道。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奶奶午睡起来后,沈婉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提出要回部队。
临走苏奶奶又让家里保姆给她拿了些营养品带上,说她每天练习肯定很累,一定要多补补,苏阿姨对此不仅没有半点不满,还在一旁帮腔劝她。
两人的角色一下反了过来,沈婉无奈笑笑,长辈的关心不好推辞,她就带着了。
再次回到文工团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沈婉还是一样受团里重视,每逢什么重要节目,李老师仍是第一个推她上台。
日子就这样慢慢来到了十一月,期间沈婉还跟着团里的人一起去下连队演出了两次,没去远的地方,就在北城军区下属的一些单位里。
沈父申请外调的事也已经确定了下来,调令已经下发,不过他还得等到接替他岗位的人到位后才能走,最早也要到明年一月份去了。
十一月的北城干冷干冷的,一出门风吹的脸上皮肤感觉都要裂开了。
沈婉自己有津贴,花起来不心疼,雪花膏都是两盒两盒的买,不光涂脸还要涂手,她的手也同意保养的又白又细腻。
程英也学她这样用,不过她心大老是忘,每次她摸着沈婉的手都爱的不行,再一对比她的手,干的跟老树皮一样,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比较。
这天的练习结束,沈婉来到了传达室等电话,她跟苏晏城约定好,他不出任务的时候,就每周打两次电话,其他时间两人只能靠写信联系。
沈婉从第一封信寄出去后,到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陆续给他寄过两封信,算算时间,第三封信也快寄到他手里了。
苏晏城很忙,但是他抽空也会给她写信,沈婉从他离开到现在也已经收到了他写的两封信了。
两人上一次通话是两周前,之后苏晏城就出任务去了,一直到今天都没联系,沈婉今天过来就是想碰碰运气,实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过来。
她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他,她保证苏晏城听到后一定会高兴的。
等了半个小时后,沈婉站的腿有些麻了,就跺了跺脚,在传达室外面走了一圈,再次进来后问工作人员,结果还是没有找她的电话。
看来他出任务还没回来,沈婉只能遗憾的先回去了。
第二十八章
不过临走前,沈婉还是让传达室的小战士帮她发了一封电报过去,告诉苏晏城自己最近要随团出去演出,等她回来再联系。
当然电报也是要钱的,沈婉掏了钱,看着小战士把电报发出去,忽然觉得就这样给他一个惊喜好像也不错,她现在非常期待他见到自己时惊讶的场面。
是的,本来她是打算告诉苏晏城她报名了团里支援慰问演出的任务,特意选了他所在的部队,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往年团里的慰问演出任务都跟沈婉没什么关系,她是团里的台柱,即使是外派出去也多是去参加比赛给团里争荣誉,派她下连队太浪费了。
今年本来也没关系的,但沈婉在看到动员名单上写的对接部队时,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主动找到领导给自己报了名。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见他了,既然他现在回不来,那就她过去找他好了。
发完电报,沈婉又回了团里,今天晚上她们还有一节思想教育课要上。
沈婉来到临时教室时,程英已经提前给她占好了位置,比较巧的是,她的右手边是程英,右手边就是蒋玲玲。
这俩人也不知道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她来之前,两人正隔着中间的空位说话。
见她来了,程英主动站起身让她坐进去,等她重新坐下后又探头问蒋玲玲:“你快跟我接着说啊,话剧队那个女兵后来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跟那个男兵在一起了?她都没提干,应该打不了恋爱报告吧?”
蒋玲玲往沈婉这边靠近了一些,毕竟是说人家的八卦,她压着声说:“没在一起,那个男的到处沾花惹草,可不止骗了她一个小姑娘,团里给了处分把他调到别的连队去了。”
沈婉算是知道这两人关系是怎么好起来的了。
“那这男的也太不靠谱了,那个女兵也惨,估计以后想提干都得受影响。”程英愤愤不平道。
“肯定了,不过也是她自己活该,晕了头了跟人在练功房里约会,还被领导当场抓住,没给她公开处分都算好的了。”蒋玲玲翻个白眼,她才不觉得这两人值得同情。
“……”
沈婉拉了拉衣摆,看向门口,笑着打断两人的话,“老师来了,先坐好吧。”
程英和蒋玲玲这才各自闭嘴,整整仪容仪表,正经端坐起来。
虽然思想教育课没什么实用的,但来上课的都是领导,要是让人抓住她们开小差,非给扣一个思想不端正的帽子不可。
不过今天的思想教育课开始之前,李老师先拿着一张名单走了进来,跟大家宣布了一件事。
“上次团里通知的慰问演出名单出来了,咱们第一小队有一个人主动报名,另外团里又选了一个人,分别是沈婉和赵秀秀,你们两个回去好好准备下,下周一随团准时出发。”
李老师说完,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沈婉,随即摇摇头出去了。
她走后,底下的人瞬间炸开了锅一样热闹起来。
“怎么会有沈婉?”
“沈婉怎么会去下连队演出啊?下周还有个舞蹈比赛呢,她不参加吗?”
大家都十分不解,沈婉可是她们团里的台柱啊,为什么会派她出去慰问演出啊。
这其实也不怪她们疑惑,因为团里规定就是这样,往年团里选人时,大部分人都觉得下连队太辛苦不太愿意去,不过也有人愿意主动报名参加,还有如果名额没满的话,就会抽团里垫底的人补上。
蒋玲玲就特别不理解,转头问她:“沈婉,你是主动报名的吗?”
话是这么问,可她也知道团里领导怎么舍得让她补位,想也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她自己主动报名的了。
“嗯。”沈婉点头。
程英在一旁半点不意外,因为沈婉一开始报名找的就是她,她早就知道了,刚开始她也不理解,直到沈婉说她是想去看看未婚夫。
她把名单报上去之后,团里领导还找沈婉谈话了,希望她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并委婉的告诉她报名可以取消,都被沈婉拒绝了。
沈婉承认她除了是想去找苏晏城外,也有一点点报复的心理在。
以前她在团里积极练习,到处参加比赛获得名次,团里领导个个都表现的喜欢她喜欢的不行,虽然她本身愿意去参加比赛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但说到底她也为团里带来了许多荣誉吧,结果遇到事了,也没见谁站出来护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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