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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谋已久(黑荨)


谢棠枕在枕头上,抱着被子,睡在床的正中央,这不是她昨晚睡着的姿势。
她稍微转头,看见了和衣睡在旁边的秦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在她旁边的。
谢棠忽然就不动了,她安静的看着秦宴的睡颜,眼中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谢棠回想着昨晚的种种,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下一秒,秦宴睁开了眼睛。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撑坐了起来。
秦宴问她:“回去?”
谢棠想了想,说:“我想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于是两个人又重新走进了那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
离开之前,他们还吃了一顿饭。
秦宴仔细观察着谢棠,发现谢棠吃好喝好,似乎一点都没被这件事情影响。
他猜不透谢棠的心思,不过他觉得依照谢棠的性格,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她这种平静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他们醒的晚,吃完饭再出门已经黑了,谢棠依旧辨认不清那一条条复杂的小路,黑巷中也没有灯,只能自己举着手机照明,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去留心她被污泥染脏的鞋子和衣服,她安静被秦宴牵着手走。
前台那个小伙子认识昨日出手大方的两个人,他也没问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只是咧开一口白牙朝两个人摇了摇手,然后就继续低头玩手机。
楼梯很窄,木质的楼梯因为受潮,上面一层薄薄的油漆已经龟裂生霉,鞋子踩在楼梯上,每一步都有嘎吱嘎吱的难听摩擦声,好像这一节节楼梯马上就要承受不起人的重量,随时都会坍塌一样。
上了楼去,就是狭窄的走廊,走廊是灰色的,污泥染在上面辨不明晰,冬天,尽头的窗户关着,一股人肉的味道和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每一道掉了漆的木门都是关着的,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时不时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声响,谢棠的目光落在一个一个生了锈的门牌号码上,还能听见房间中的怒骂、喘息和口申口今。
秦宴掏出从谢明祥的手中拿到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站在门口就能将整个房间浏览一遍,里面有些杂乱,标准的单身汉房间,谢棠看见了几件熟悉的衣服和物件儿,她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包里,不知道那里面还有没有装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走到墙边,伸出手去,正要摘下墙上的包,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东西,谢棠一怔,趴在窗户上看去。
小旅馆的门口亮着一个门灯,此时门灯照在一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的侧脸有一道很清晰的疤痕,身体壮实,长得一副凶相,而他的后面跟着不少人,她零星能认出几个,是昨晚在小店门口遇见的几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谢棠的心中上过一个念头,她觉得那些人是来寻仇的,因为秦宴昨晚将他们修理得很惨。
她的脑中拉响了警报,立马偏过头去看秦宴,秦宴的警惕性向来很高,他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喧哗,见谢棠神色不对,便也在窗口望了一眼,好死不死,底下一人正抬起头来,然后一个瘦高的男人指着他们窗子的方向,说了一句本地的方言,一群人全都抬头看来,为首男人扔掉手中的烟头,一群人冲进了小旅馆。
“走!”秦宴拉住谢棠的手,带她夺门而出。
他们飞快跑到另一端的楼梯口,沿着楼梯急速而下,然后从后门逃离。
呼啸的冷风里,数不清的追骂在后面断断续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踩在泥潭里,声音落在谢棠的耳朵里,就像是炸响的鞭炮一般,炸开了她心中朦胧的堵塞,玩命的夜中奔跑让她心中的阴郁全部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谢棠抓紧了秦宴的手,不要命的跑了起来。
身后的人依然紧追不舍,可这个时候,她却莫名其妙的很想笑,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们在黑暗杂乱的巷口中胡乱穿梭,谢棠来时牵着秦宴的手,被他带着寻找他们要前往的路。
而此时,她却忽然加快了速度,她胡乱的在巷中穿梭着,没看清的方向,但是在大步的跑。
秦宴被她突如其来的亢奋弄得莫名,但还是被她牵着,随她一起随意的跑。
谢棠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急促的呼吸挤压掉了肺中的空气,让她濒临窒息,可是在这种大脑的氧气几乎快要被抽空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如同驾驭着冰冷的寒风,直接飞了起来。
那是一种在旷野之中眺望的自由之感。
就好像她不在乎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疯子,不在乎秦宴会不会在意她是疯子。
她是谢棠,以往种种造就了现在的她,她卑鄙,她会利用自己,她贪财,她自我,她高傲,她会失控。
她不是完美的人,她也不是故事中善良美好不染尘俗的女主角,但是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想要拉她坠入深渊的人,她会永远在自己的路上狂奔,她会永远爱自己。
不管别人爱不爱她,有多爱她,会怎样爱她,又会不会离开。
她永远会无条件接受任何模样的自己。
她不要命的狂奔着,就在最后一点力气将要耗尽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拖进了最靠近心房的左边。
左边有个狭窄的小路,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是小路,那只是两栋房子中间空出来的一条狭窄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宽度。
因为过于狭窄,所以非常阴暗,是任何灯光都照不进的地方。
下一秒,后面那群从拐角追来的人直直朝着更前的方向跑去,他们这处阴暗的通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谢棠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一只手撑在满是灰沉的墙上,蹭脏了衣服,心脏快从胸腔里面蹦出来,但是黑暗之中,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她看向秦宴。
她无比确信,以前也是,以后也是,她会努力的前进,变成更好的自己,放开胆子去喜欢想喜欢的人。
漆黑的夜最容易放纵心中的欲望与野兽。
秦宴安静的听着逐渐消失的声音,转身欲讲话,就对上了一双那样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是黑夜之中最耀眼的宝石一样,但这是一颗有生命的宝石,它在烧着,放纵的烧着,那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那一瞬间,除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全都从秦宴的身体中消失了。
他的眼中唯有那双透亮的眼。
秦宴想,他再次爱上她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美丽、危险、让人无可救药的着迷。
曾经的他以为,她是他放逐的终点。
可秦宴从每一刻如此清醒的认识到,吸引着他的始终不是她的雪中送炭。
谢棠就是谢棠,如火一般的谢棠,他如火一边灿烂热烈的玫瑰,会在每一寸枯萎的土壤努力盛开的生命之花。
他爱她的清醒,爱她的庸俗,爱她的坚韧,爱她的疯狂。
克服万难来到她的身边,并不是自我放逐的终点,而是他新生命的起点。
秦宴想,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如此心甘情愿的沉迷。
黑暗中忽而爆发出一种情愫的浓香,那是一种让情人晕头转向的味道,是身体中的味道;是血液中的味道;是头脑中的味道;是生命绽放的味道;它像是一首酣畅淋漓的诗,又像是一阵热烈的风。
当他们的眼神重新交汇在一起,爆开的欲望炸弹让人开始晕头转向。
谢棠勾着秦宴的脖子,封住了他的唇。
炽热与滚烫融于柔情,又变为爆裂的花火,炸得世界天昏地暗,光明后又漆黑,黑暗处又乍见光明。
绵长一吻结束,喘|息的声音却尚未终止。
幽暗狭窄的同道中,谢棠与秦宴紧紧拥抱着,身体间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压殆尽。
谢棠在黑暗中说:“别停。”
“秦宴,不许停。”

谢棠甚至不记得她是怎么与秦宴一起回到住处的。
她像是酣畅淋漓的大醉一场,在酒意的催发下解开了拴着一头野兽的链条,那头觊觎她已久的兽终于得到了准许, 在一个深夜贪婪的攫取了她所有的芬芳。
谢棠忘不了那种感觉, 忘不了那种抵/死的缠|绵,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让她记忆深刻的大脑如论如何也带不动一个废掉的躯体。
她撑开眼皮的时候,觉得根本动弹不了,觉得她的头发丝都是沉重的。
旁边的窗户被暗色的窗帘遮住了光,歪过头去也分辨不清现在的时间。
她努力的撑开眼睛,入眼就是一个结实的胸膛, 谢棠的脑袋还懵着,就猝不及防被吻了一下, 那深吻炸开了她脑中的记忆,她捧着身边人的脸,回吻了一下, 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人推开。
“累。”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在沙滩上面搁浅的咸鱼, 连翻身都做不到。
可是秦宴却撑起了身体,因为困倦, 他的眼睛也微微眯起, 但是他却跟谢棠截然相反,像是一只犹不餍足的兽, 他用手指挑起谢棠肩头垂落的头发, 慢慢拨开, 然后目光落在那浅色的红痕上。
昨日突然而来的情愫到现在还在这处房间中氤氲着不肯散去, 只不过不再浓烈, 而是一种令人回味悠长的浅淡之香。
谢棠只说了那一个字, 就又重新睡着了,最后她是因为饥饿才从睡梦中醒来的,一醒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有那么一两秒,谢棠以为那是自己饿傻了才出现的错觉,但她发现并不是,不知何时,床边多了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是香喷喷的盖饭和被整齐切成小块的炸猪排。
房间中的门开了,是秦宴回来了。
秦宴说:“吃点东西?”
谢棠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还是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秦宴坐到床边去,用叉子叉起一块炸猪排,喂到了谢棠的嘴里。
谢棠张嘴接住,吃了第一口食物,她觉得自己总算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她咬着那块炸猪排,诡异的看了秦宴一眼。
秦宴觉得她眼神奇怪,问她怎么了。
谢棠幽幽的说:“妻子瘫痪在床,丈夫不离不弃,太感动了。”
秦宴:“……”
谢棠最终还是爬起来自己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他们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里了。
谢棠牵着秦宴的手站在车站,他们没坐飞机,因为她突发奇想,想要去旅行,想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该说的、不该说的,昨天晚上,午夜时分,情到浓时,已经统统说完,谁也不需要在向对方寻求什么保证。
他们之间好像还是那样,但总归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宴问她想去什么地方,谢棠状似纠结了很久,然后跟秦宴说要去爬山。
秦宴上下扫视她一圈,谢棠觉得他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在鄙视她。
她不满意的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秦宴很诚恳的建议:“要不咱们去逛街吧。”
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秦宴现在对他老婆已经有足够深刻的了解,谢棠可不是那种会主动要求去爬山的人。
谢棠说:“你不懂,我现在要开始没有谢明祥的新生活了,所以我要给新生活一个难忘的开端,我要去做一件我从没做过的事情,这叫挑战。”
秦宴信了她的邪,但他们还是去了一处山。
谢棠这次长记性了,她换了一身运动装,斗志昂扬。
她站在外面抬头眺望山上景色的时候,秦宴正在不远处打电话,谢明祥的出现是这个年节里面的意外状况,所以倒霉的律师团队被迫提前上班。
谢明祥的事情不归刘庆恒管,但是是刘庆恒找来的律师,刘庆恒与秦宴共识这段时间,自诩对其很了解了。
虽然隔着电话看不见对方,但是刘庆恒总有一种“老板心情很好”的诡异感觉。
这种诡异的感觉在通话的末尾听到老板要给他们包个数额客观的大红包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刘庆恒在自己的心中掂量了一下那未到手的红包的厚度,做出了一个判断:他老板的心情真的很好。
挂掉了电话,秦宴向谢棠走去,谢棠指指终点,问他:“比赛么?”
秦宴根本不把这座小山放在眼里,他说:“不比,比赛你肯定要输。”
谢棠就发现,秦宴这人,表面看上去非常礼貌,但越是跟你熟悉,他就越不会跟你客气。
她觉得秦宴在瞧不起人,她说:“那你让我十五分钟,我先走。”
秦宴说:“让你十五分钟?你管这叫比赛?”
谢棠觉得这也算比赛。
她说:“这是我新人生的开端,如论如何我都不能输。”
说完她就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秦宴站在山脚下抬抬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意。
这里的山路并不崎岖,全都是整齐修好的石阶,冬日里,万物都是灰绿色的,谢棠穿着一件短款红色羽绒服,越走越远,逐渐像是山中绽放而开的唯一一朵花,是冬日中的唯一亮色。
那抹惹眼的红色慢慢变成一个小点,秦宴出发了。
谢棠偶尔也会锻炼,她的运动不太规律,大多为室内运动,在跑步机上跑跑步什么的,她自诩体力还行,但她刚才没意识到户外运动与她平时跑跑步那样的锻炼是不一样的,打了鸡血一样的谢棠斗志满满,但是冬天本就天冷,身上穿的也厚,行动就更不方便了,没一会儿她就出了一身的热汗,热汗被厚厚的衣服捂着,冷风刮在她的脸上,她觉得很难受。
最让她觉得牙疼的是,她气喘吁吁的回过头看去,秦宴已经快要赶上来了。
谢棠一噎,气得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秦宴三两步赶上她,脸不红气不喘,把她拉起来,说地上太凉。
谢棠挂在他的身上,一副失去了梦想的咸鱼模样。
秦宴拎着她,说:“前面有个小亭子,上去再休息。”
可是谢棠觉得她一步都爬不动了,她扒着秦宴的胳膊大喊大叫,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男人怎么都这么无情,我快累死了,你居然还叫我到前面的小亭子上去。”
她抬手擦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期期艾艾:“你们男人怎么说变就变,昨天还叫人家宝宝,今天就当人家是棵草了。”
秦宴被她给气笑了,他说:“你不是要挑战人生新开端吗?”
谢棠说:“不开了,谁家好人大过年的不在家里睡觉打游戏,跑出来爬山啊,都怪你刚才没拦着我。”
秦宴被她倒打一耙也不生气,但现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确实也不好休息。
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垫在石阶上,让谢棠坐下,谢棠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还抬起头跟她老公假客气:“这样你不冷啊?”
秦宴不冷,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袖圆领卫衣,谢棠坐了一会儿,觉得她断掉的腿又重新好起来了,于是伸手去拉秦宴的手,发现他的手还是热的。
秦宴反手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帮她暖手。
谢棠瞪着眼睛说:“你吃了几斤炭啊,怎么都不冷的。”
秦宴笑笑,没说话。
谢棠终于坐够了,两个人下山去,午餐就是当地的一些小吃,小吃店开在居民区,但因为味道好而有名,店家年节也不休息,生意非常红火。
谢棠没来过这个小镇,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尝尝,她研究菜单的时候,秦宴在与老板闲聊,老板夫妻就是本地人,非常健谈。
谢棠吃饱了饭,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觉得忠于自我也挺好的,没事爬什么山呀,逛逛街买买东西就挺好的,这段时间太忙了,她已经很久都没约着韩梦芝一块出去逛街了,估计这会儿韩家的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谢棠觉得她可以约上好姐妹一块出门买东西了。
小镇的生活节奏很慢也很单调,只待了半天,谢棠就感觉到无聊了,她牵着秦宴的手,说想回家了。
她看着秦宴,秦宴被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得心痒,他抬手蹭了蹭她的睫毛,轻声问:“怎么了?”
谢棠的神情很古怪,但她的耳尖有点红,她抬起头来,看着秦宴,问他:“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呢?”
秦宴捏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秦宴捧着她的左脸,说:“冻傻了?要是想不起来,我可以帮帮你。”
谢棠仰着头,笑了。
她踮了踮脚,亲了亲他的唇,秦宴低下头去,无比真实的一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像一抹融化了积雪的骄阳,把世界照耀得全是温暖。

忙着谈恋爱,还忙着搞事业。
她从前就知道秦宴的精力好,这人有一种堪称恐怖的自制力与意志力, 还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大冬天穿着单衣手都可以很暖,再延伸一下,拥有这样经历的人缠起人来真的很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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