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就出去这么会儿,师傅身侧就又出现了一人?
阿穆疑惑的当头,秦道子身侧之人稍稍转了转身子,对着秦道子道:“简之不必再送,令姜省的,今日之事,是令姜叨唠了。”
“你我交情,不需客气,只是须知世间万事,皆有定论,切莫强求。”秦道子未曾将话挑明,却是驳回了对方的客套之词,言完此句,他微微转了个头看向阿穆的位置,道:“阿穆,替我送谢先生。”
“哦,好的师傅。”她朝着前方走了两步,来到谢道韫身前,笑道:“谢先生,我送你。”
阿穆娇俏的模样让谢道韫微愣,可却也很快的回过神来。她温婉的对着阿穆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这是阿穆吧,好好照顾你师傅,我这就走了。”三人本就离门口极近,谢道韫说完此句之后,纵使秦道子目不能视,她也对秦道子点了点头,随即便提裙跨出了屋内。
阿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秦道子,请示道:“师傅...?”
秦道子这时已经转过了身子,谢道韫的话他自然是听见了,他知其品性,遂在此事上并未强求,只道了句“随她。”也便一个人朝着屋内桌前走去。
他和谢道韫相识数十载,也算是故交。只是毕竟男女有别,而他又不常出谷,因此这数年来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他此次来尼山书院,并不知对方也在,昨日一日他都在洗墨池,谢道韫找不到他,今日他又有课,因此这边一下课,谢道韫便找了上前。
谢道韫这次找他,除了叙旧,自然还有别的事。阿穆还小,这些事秦道子并不想这么早的让她接触。总归是自己带大的,他给她找的,一定要最好的才是。
阿穆几步走了上前,先是扶着秦道子坐了下去,而后便从饭盒中依次拿出了今日的午饭。她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小心的看向一侧的某人,眼里有着些许好奇,也有些许纠结。
因着失明,秦道子的其他几观尤其的好,感受到来自阿穆探究的目光,他拿起筷子的动作一滞,随即看向阿穆道:“想问什么?问吧,鬼鬼祟祟的,莫要以为师傅不知道。”
阿穆等的就是秦道子这话,几乎是秦道子话一落,她便往秦道子碗中夹了片肉,随即开心的问道:“师傅,适才那位谢先生是谁?阿穆怎么从未见过?”
“师傅的故人,师傅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她是有名的才女,你若有空,可随对方多学学。”自家小徒弟好奇,他与谢道韫的关系又不似他人,秦道子也耐着心思说了两句。阿穆在前面还听得兴致勃勃,到了后一句,见自家师傅三句不离自己学习,阿穆便有些蔫了。
“哦...”阿穆给秦道子碗中夹了些仔姜。
他们师徒二人,从阿穆懂事以来便是阿穆在照顾着秦道子的饮食起居,秦道子虽然看不见,但还没到要人照顾到事无巨细的地步,因此就拿这吃饭来说,一般来说,阿穆只需将碗筷放到秦道子手中,她在一侧夹菜便可,倒是用不到她亲自去喂。
秦道子吃饭,本讲究食不言,可因为有阿穆这个特殊的存在,可以说现在已经习惯用饭时回应阿穆的一些问题。阿穆不再继续说话,他却是吃到了一些自己不爱的仔姜。
秦道子嚼咽的动作一滞,随即面不改色的将口中的饭团吞了下去,转问道:“陆仁为何会随你一道?”
“阿穆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
“嗯。”秦道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此事也就这么揭了过去。
屋中一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秦道子专心的用着饭,碗筷之间时不时的发出几声轻微的碰撞,阿穆也在一道的吃着,这边她正开心的喝着新鲜的鱼汤,下一刻,耳边却是突然冒出了秦道子一句话,险些将她呛了去。
“对了,明日起,你也去学堂一道与学子学习。”
“啊?师傅!”阿穆连忙将碗筷放了下来,有些抗议的唤道秦道子的名字。
“嗯?”秦道子吹了吹自己碗中的鲜汤,小口的品尝了一番,单字语调,不怒自威。
“哦...”阿穆看着秦道子那副正色的模样,顿时便不敢再有怨言。
秦道子看不见自家徒弟的神色,可却是能从其话语间判断一二出来,感受到阿穆有些心不在焉,秦道子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浅笑。
第二日一大早,学堂内果然便多了一个席位,特意设在了学堂的右侧。此事秦道子早已和山长打过招呼,阿穆只需听谢道韫的课便可,山长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反对。
这一来,之前学子因谢道韫是女子罢课的时候,这书院内的女子已经踏进过学堂一次,他女儿王兰王惠也时常去听,学子们对此没有太过抵触。这二来么,阿穆只是听谢先生的课,而对方又是秦道子的弟子,以学生们对秦道子的尊敬来说,想来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所以山长仅思虑了片刻,便也就笑着同意了。
今晨的第一堂课是谢先生的琴艺。教完基础知识后,谢先生前脚刚走,后脚陈夫子便来到了学堂,示意众人安静,他有事要宣布。
“学子们来书院也有一段时日了,可还曾住的习惯?”陈夫子将手背在其后,端起了夫子教派的在上方询问着以下众人。
“不习惯!”
“当然是不习惯啦!”
“夫子,秦京生这小子老是梦游!”
“去,荀巨伯你乱说什么呢!”
“夫子,还有...”
“安静安静!!!”陈夫子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对宿舍安排有着这么大的意见。他往四处大概的巡视了一圈,在马文才的身上稍作停留后,随即又一脸正色的说道:“既然这样,夫子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你们的情况,对宿舍的安排,也应大家反映,做出了如下安排”陈夫子稍做一顿,道:“秦京生,和王蓝田一寝。”
秦京生原本还十分期待的神色顿时便稍稍有些僵硬。
“荀巨伯,和梁山伯一寝。”
荀巨伯就坐在白玉与梁山伯的身后,闻此一言,脸上突然便现出了一抹庆幸。然而,听闻这个消息的白玉,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祝英台。”陈夫子望了过来,随即缓缓道:“和马文才一寝。”
果然...
白玉听到要换寝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陈夫子这边并未让她等候许久,不多时,她的分配便被安排了下来。
一听到是和马文才一屋,又联想到早前那孩子的话,要和她说这事不是马文才做的手脚,白玉是不信的。
马文才这个时候恰好稍稍转过了身,又对白玉笑着点了点头,白玉有些尴尬,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捉摸不定。马文才见此,并不觉意外,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对于玉娘那件事,他也该好好找个机会和某人说说了。
陈夫子还在继续念着新的分配名单,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课后,回了寝居的梁山伯还是十分照顾自己这个小贤弟的,看对方一路沉默,还道是舍不得自己,不由得小心的和白玉交谈起来。他这贤弟,哪里都好,可有些时候却是莽撞了些,性格也有些奇怪,他是能接受,但他人就不一定了。好在近日以来,他的那些“坏”习惯改了些,性格也成熟稳重了许多,若是之前,他定然是不放心他去与他人同住的,可现在,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欺负了他去。
“山伯,我没事,我先去找银心过来,这边收拾应该还需要些时间。”白玉想了一路,既然避免不了和那孩子接触,注定了马祝二人会有交集,那她也不必这么纠结,自己的那个行动,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实行,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感受到来自梁山伯的贴心和好意,白玉先点头谢过,道完此句,她还未来得及动身,屋外便有一人小心的在外方查看。
“马善?”白玉开口唤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马善闻声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的对梁山伯白玉二人行了礼,随即道:“我家少爷派我过来替祝公子搬行李,请问祝公子可收拾好了?”他是四个书童里唯一一个随马文才进书院的书童,其余三人如今或多或少都有别的任务,倒是马善,因天赋一般,又没有最出色的一面,反而成为最闲的一人,于是便成为了随马文才进书院的最佳人选。
毕竟是熟人,白玉下意识的便用向晚的语气回道:“你过会再来。”
“好的。祝公子若有需要,可随时唤我过来。”马善眼底稍稍划过一丝疑问,却也未曾多想,回完此话,他便恭敬的从屋内退了出去。
梁山伯在二人说话的当头早已开始帮白玉收拾起了行礼,白玉看着屋内忙活的某人,也有些明白为何像祝英台这样的大家女子,会看上梁山伯这样的人了。
这若是在现代,梁山伯的人设,那是暖男无疑。
希望自己这次,也能顺便帮这二位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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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中午,整个书院的寝室突然热闹了起来,众人的书童也都忙里忙外,马文才此间本欲过来帮衬一二,但看着王蓝田搬走后有些微乱的寝室,也就打消了亲自过去帮祝英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