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屋中,对于床上已经醒来的人,挽青有些微惊,只听闻她有道:“这位小姐可是醒了?”她朝着白玉的床前走了两步,又道:“奴婢适才观您的模样,还以为须得好些时候才能醒呢。”
这话说的十分寻常,就仿佛是关心客人一般,白玉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女子,倒也很快反应过来此人应是救助他们二人的主人家的人。她对着挽青客气的点了点头,神态恢复到了在太守府御下的模样,倒让挽青的身形有些一滞。
挽青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屋中的场景,又小心的趁着适才说话的功夫打量了一番床上的白玉,看对方十分有礼,可却也像是不欲多提的样子,适才送来的东西被林散的放在了床头,想来应该是用了的,她心里有了计较,此间还欲再说些什么,身后的马文才却是走了上前,他小心的给白玉理了理靠枕,十分客气的说道:“姑娘,家姐才醒,身子有些虚,不宜多言,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一番话,尽管未曾有其他表现,可挽青却是知道对方这是在变相的下逐客令了。
白玉乍听闻马文才称呼自己为家姐,眼神微愣,马文才现下离着她十分接近,她的神情马文才自然尽收眼底,他也不过多解释,将其扶好之后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尾四放的药瓶。
“是奴婢疏忽,此间午膳奴婢已经放在了桌上,二位客人请随意,奴婢就在外房,有需要唤一声即可。”挽青十分识趣,她自己这边行了个礼之后,便主动地退了出去。
屋中没了外人,马文才刻意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么些年白玉一直照顾着马文才,其一言一行白玉都能感受个大概。她起初便看见了自己床尾有些林散的药瓶,按理说以马文才龟.毛的性子是不会这么零落的,及至适才挽青开口,他又故意在其眼前收拾了一番,挽青这边一走他便停手,要说不奇怪,那才有鬼。
“这座院子,有些奇怪,你我二人小心些,再等半个时辰,若是府中之人未曾前来,我们便走。”经历了这么多,马文才的心思不知缜密了多少。他思忖了片刻,还是把目前大概的情况告知了白玉。
自他踏进这座院子,他就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就从最初他一敲门就有人询问说起,到听出他的声音后院中安静了这么久才开了屋门,以上暂且视为巧合,可此处小地,仅仅是个普通的婢女,举止间行的还是世家礼仪,这就不怪乎他会多心了。
自始至终,这边都只有适才那个婢女出面,主人未曾见到,这还可以说是“身体不适”亦或是闺阁小姐不见外男,可这座宅子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除了婢女,其他仆从无一人露面,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小姐在这里,奴婢是世家婢,“少爷”出了门,竟然没有多的家奴看守,萧姓是大姓,单看奴婢的举止就知此屋主人身份想来不低,这个情况,用反常来形容也不为过。
适才送来的衣物他也看了,男装和女装的身量都较为相似,最关键的是那料子纹路并非苏杭这一代门阀士族常穿的苏绣,反而看起来倒有些像北方士族偏爱的湘绣,因着他母亲曾经尤爱湘绣,他对此倒是极其熟悉。这也就是说,此间主人的身份定然是非富即贵,而且很有可能并非杭州城人。
证实了他的猜测之一,那么其他的反应便显得尤为奇怪。
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给白玉喝的水是来之前便放在屋内的,那水他先试过,无碍,适才一个没注意被那婢女撞见,他再去亲自寻水便有些说不过去,因此这才顺势将水壶给了对方。这下来看,婢女后面送来的水他也需得小心一二。
总之一句话,此处的东西他尽量不碰,白玉的伤情现下暂时因着猛药稳固,尽管后面的反应可能会越发的强烈,但只要有大夫过来,那么便可以暂时压制一二。
最多半个时辰,若是再无人来,他们便走!
“好,听少爷的。”白玉对于马文才接二连三的遇见追害这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年前宋栀事后,马文才曾经也留过心眼,只是三年间都无异常,原以为对方早已放弃,哪曾想在这里候着,若不是这三年间其坚持武学,而马府奴仆这次又被抽调了十人过来,恐怕这次的埋伏,是没怎么容易躲过去的。“那那东西...?”桌上还放着适才挽青送来的午膳,白玉想了想,又道:“少爷,把午膳拿过来吧,奴婢先试毒。”
近三年来,试毒还是在继续着,只是试毒的人不再是白玉了而已,白玉自己做的东西,一般情况下不假他人之手,并且在呈上之前她自己也会品尝一二,因此马文才吃的很放心。对于午膳,现今日头已经上去了,饮食素有规律的某人要说不饿白玉是不信的。
“姑姑你就好好坐着,一顿不吃,饿不死人。”马文才眉头皱了皱,他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可却是摆明了态度不欲让白玉去试这未知的东西。
白玉有些无奈,奈何马文才言完这句便将桌上的清粥找了块抹布尽数倒了进去。随后又将小菜也倒了些,碗筷被做出品用过得样子放在床边,抹布被其顺手放在了屋内的花瓶中。挽青提着清水过来得时候,马文才将将把所有东西给放置好,挽青看了一眼,并未曾多言便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白玉和马文才二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还颇有些尴尬。
“..咳咳,少爷,奴婢身上的伤..”白玉想了想,自己的情况不太清楚,她还是有些好奇。
一侧的某人此时正在清理着自己腰间的剑伤。说实话神秘人那一剑却是凶猛,若非避得及时而初春穿的并未有多轻薄,那一下要是实打实的挨了,怕是不仅仅只伤在了外表。
许是因着心虚,白玉二次提自己身上的伤,马文才便自然的理解成了谁给其处理的,左右这件事怕是也瞒不住,他的包扎的动作一滞,干脆卜一横心,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道:“是我!”
他吸了一口气,欲好好解释一番,“是我..”
“是少爷什么?”白玉看马文才浑身有些僵硬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奴婢想问,为何现在这伤不觉有多疼?可是少爷用了什么药?少爷想说什么?”
“....”马文才的双眼猛地睁了开来,眼里满是震惊,未曾想到白玉问的是这个,现如今因着适才那句,现下道也不是,不道也不是。
“怎么?少爷可是身子不适?”要说马文才心思是缜密的,那白玉的心思便是细腻的。若之前还不明白,那么现下观马文才这副别扭的神色,作为现代人,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出一二。
她可以不介意,毕竟事急从权,况且对方又是个孩子,在她眼里就像是弟弟,她怎么会和“自家小弟”计较这些东西。
可看马文才的样子,恐怕心里还是别扭的,所以,纵使白玉猜到了可能发生什么,也不会主动地将其点明,不仅如此,她现下更是主动地将话题歪了过去。
白玉这些想法,马文才自然不知,对方主动岔了话题,马文才心下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姑姑一直追究到底。
“没有,我身子没事,伤口不深,没有大碍。”马文才几下将腰侧上的刀伤裹好,他们此间二人说话的功夫,外面日头已经稍稍偏了一偏,忆起之前白玉的问题,马文才上前了一步,回道:“姑姑服用了祁大夫新制的药,此药后作极强,祁大夫吩咐非紧要关头不可服用,之前姑姑呼吸微弱几近没有,这才不得不给姑姑服了下去。现下姑姑精神极好,后面怕是...”他顿了一顿,“怕是只会更加...”
“奴婢知道了,少爷不必自责,有些东西,我们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便好。”白玉打断了马文才未言尽的话语,后果如何看马文才这样子她也猜到了些,左右不过是死罢了,她不是这里的人,死于她而言或许并非是坏事。
因此,她这番话说的很是轻松,看起来云淡风轻,不甚在意,可马文才却闻此皱起了眉。
“怎么可..”
“等等,少爷,奴婢好像闻到了一丝味道。”马文才欲就白玉这个观点驳斥一二,命非天定,他就从来不信这些东西,可他这边的话才堪堪开了个头,便又被白玉打断了去。
白玉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确定味道存在并非自己错闻,这才迅速的催促道:“快,少爷,你出去看一下,奴婢闻到了...”
像是要印证白玉的猜想一般,屋外渐渐飘进了十分浓厚的浓烟。
糟了!
“走!”马文才早在白玉说话的时候便看向了屋外,几乎是白玉再次开口的同时,他便看见了屋外一瞬间冒起的火花。
白玉适才闻到的是菜油的味道,因其常在厨房倒腾,所以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此味极重,断不可能是小份量的存货。定然是铺洒之后弥漫在空气中的,事极必反,她这边才将将起了疑心,屋外便一瞬间燃起了火花。
而早在马文才进入客房的第一时间,这一切部署便悄然开始了。
萧府十七小姐,小字乐瑶,今年已有十七,人前谦卑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不输他人,在出嫁前夕,特意求了萧府老夫人恩准,允其回乡祭母,萧老夫人念其孝心有佳,特意派了奴仆护送其回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