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腿上还十分的疼痛,尽管他今夜被这二人扫了性质还阴沟里翻了船,但这一刻,马文才出奇的心安。
“少爷,不知道你这里伤到筋骨没有,我们得快些出去,走,我背你。”白玉草草的给其包扎了一下,她的左手被李三所伤,于是只能手口结合,马文才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但白玉此时只想离开这里。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这边本欲拉起马文才的右手,可马文才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白玉道对方是嫌弃自己手上有血没往心里去,转眼便朝着马文才的手臂上拉去。
马文才被拉了起来,白玉只有右手能动,这边对方要是不配合,她完成这套动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唯有再次好心劝道:“少爷,奴婢虽是女子,可此时情况特殊,还请将就一二,我们得快些出去疗伤,现下请少爷把手环住奴婢的颈项,奴婢这才好背起少爷。”
马文才一言不吭的听着对方规劝自己,临了最后,他默了两秒,终究还是颤颤的扶着白玉的背爬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异样
感受到背上贴上了一个厚重的身子,白玉将右手顺势搁到了马文才的臀部然后用力托举了一下,再猛地一起身,马文才就被她背了起来。做这些的时候,白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可这期间,马文才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子却是在白玉右手碰到他的臀部时一瞬间崩紧了起来。
“少爷别怕,我会尽量走快些的。”白玉稍稍调整了一下背上马文才的位置,这会儿感受到马文才有一些不自然,还道是自己这边动作太大牵扯到了对方的伤口,因此看清了脚下的路之后,一边朝着屋外走去一边对马文才小声的安慰道。
马文才没有回话,他现下想的,自然不是如白玉所想的那般。
看着背着自己朝着巷中走去的某人,马文才敛了敛眸色,压下心中的那丝怪异之感。
说实话,在这晚之前,他从未被人背过。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他的父亲——杭州太守马政。
他自小学习的东西,都是男儿当自强,头可断,血可流,但绝不能轻易将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示在外人眼前。小时候,私下中他看过家奴和其子玩耍,那孩子坐在自己父亲的肩头玩的好不开心,累了之后,家奴将其背在背上小心的哄其入睡,那个时候的他,极其羡慕。
他也想让父亲这样对他...
回想一下过往,他记得自己每次习武受伤时,父亲看不起自己的眼光,也记得自己每次完成不好先生的作业时,父亲“厌恶”的样子,别说让其像家奴一般,素日里,父亲不骂他不罚他便已是难得。
像那样的事,他也只能是奢望。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些,对于小时候心里那抹希冀已不再渴望,他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唯一有的,可能只是失落罢了...
曾经的他,想过许多自己被人背起的场景,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母亲,他想了许久,可从未想过他第一次被人这么背起,是这样的情况又是这样的人...
鼻尖有着些许发间的清香,极淡而雅,自己的身下是看似柔弱却十分可靠的脊背,隔着那层布料,在这寂静的小巷中他甚至能听清她强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让这空长的小巷,暂时少了那么些许寂寥。
鬼使神差的,他僵硬的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
白玉的精神高度集中,她对此间路段不熟,一面注意着前方有无敌人的时候,一面还要感受背上之人的动静。马文才的身子一软,白玉的心里便暗道声不好。
这孩子,莫不是失血过多休克了?
“少爷?你还醒着么?”白玉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双唇,她已经走了两条街了,此时体力有些不支,况她的左手无法使力,白玉几乎是右手全力托着马文才的。
马文才将头靠在了白玉的肩头,听闻前方传来的明显呼吸有些紊乱可强装镇定的话语,他此时帮不了对方什么,也拿不准白玉这当头开口的意思,因此轻轻“唔..”了一声之后,便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白玉见马文才没有多言,声调好像和素日里也有些不同,未免他晕了过去,白玉咬了咬银牙,提了一口气对马文才说道:“少爷,此间路段有些黑,奴婢和你说说话可好?”
知道白玉现下.体力有些吃不消,马文才原本欲让其不要多言保持体力,然白玉此间的话语说的极有技巧,她没有说她怕黑,可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无缘无故的提了那么一句,这下一来,马文才何等聪慧,一下便猜测到对方因为怕黑心下胆怯这才想找一个人陪她聊聊,于是到嘴的话,被他吞了下去,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再次道了个“唔”字。
料到自己这么说马文才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白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可是这话题也是陡然一提,白玉原先并没有打好腹稿,一时之间,白玉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开展。
白玉的思绪有些混乱,慌忙之下,她眼神猛地一亮,她将身后的某人举了举免得其落了下去,随即说道:“少爷,奴婢和你讲一个故事可好?”
马文才不经意间被白玉这么一颠,一个没注意,靠在其肩侧的脑袋便动了一下,于是他的嘴唇划过了白玉的修长的后颈,白玉在赶路没有注意到此,倒是马文才心下猛地大惊。
一时之间,他的心思尤为复杂,有点像什么东西爬进了心房,痒痒的,麻麻的,还有点像狗尾巴草拂过了脸颊带起的酥意,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少爷?”久久没有听见马文才的回应,白玉转过了脑袋看向身后。
这个时候,马文才已经被适才那一瞬间怪异的感觉弄得有些迷惘,他将头低了下去,白玉转头的时候,就着月色只看见了浓密的一滩黑发。
“...你说。”那种突来的感觉被白玉的话给一下打乱,马文才恢复了冷静,吩咐白玉继续。
“好。”后方有了动静,白玉提着的心松了松,她看着前方的悠长的小巷,将自己所知道的故事缓缓地道了出来...
“从前,有一个女子,她家中十分富裕,乃上等氏族,其自小受尽宠爱,但却不恃宠而骄,相反,她极有主见,从小饱读诗书,才色不输男子。到了及笄之年,她央求了宠爱她的父母,准许她去外地男扮女装的求学...”
“胆大妄为。”马文才听到这里,带着一丝不屑的发出这样的评论,白玉看不见其神色,却能听出其内对她故事主角的行为的及不赞同。她没有为故事的主人公辩解,反而继续将这个故事说了下去。
“这边好不容易女子求得家人同意,准许其入书院学习三年,可却必须约法三章,若是被人发现或做出有损贞洁的事,她的家族绝对不会允许,届时唯有自载谢罪以表明志。”
“后来呢,女子如愿的进入了她向往的书院,在那里,她认识许多的人,其中有憨厚老实博学多才的寒门弟子梁生,也有霸道强势却同样满富才学的贵族子弟..文生,更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同窗同学。”不好道出马文才的名字,白玉思绪一转,便用这二字代替了过去。
“女子欣赏不来文生的强势,也认同不了他的许多观点,与之相反的是,女子极度喜欢梁生的求学的态度和其谦和的性格,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求学的几年中,女子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梁生。”
“呵~”马文才发出一声嘲讽,为女子短驳的眼见,也为其门第间的差距。
“再后来,文生也发现了对方是女子的身份,他欣赏对方的性格,也喜欢那样‘胆大妄为’的人,他想娶她...”
“女子最终嫁的人,一定是他。”白玉此间的话还未言完,马文才便肯定的将自己认定的结局道了出来。
“为何这么说?”白玉有些好奇,她这边还没说结局,马文才如何能猜到祝英台后面会嫁给他呢?
“自古以来,门当户对最为重要,女子再喜梁生,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来决定,正所谓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连第一条都没有过,何谈嫁给梁生?如今世道,诸侯割据,家族利益,又岂是她区区儿女情长可比?”因着白玉一直在说话,马文才也提起了一丝兴趣听听,念着白玉之前的所作所为,这一次,他极有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从马文才口中听到“文生”二字,白玉有些赫然,不过她的惊讶很快便将这个情绪盖了过去。
纵使没有后面的事,似乎这孩子现在已经将二人的未来看的很是清楚了。
梁祝之间的爱情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其不惧权势,历经千辛也未能走到一起,白玉此时相信,纵使没有马文才的存在,梁祝也是不可能轻易的结合相守,爱情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时,不多不少的出现,本就不易。也只能说马文才出现不是时候,又在错误的时间里动了错误的心罢了...
白玉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说了这么多话,她现在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不,少爷,你的话,对了,也没对。”她的额上冒起了虚汗,眼前有些飘忽不定,这边离街上应该近了,白玉已经听到了外方人群的声音,她只用再坚持一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