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一番话说得确实不无道理,白玉将自己外泄的情绪收了一收,却是又冷声问道:“那么,现在的他,到底是谁?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们二人是同一人?”
“这怎么会。”像是猜到了白玉要说什么,司命没有给白玉继续下去的机会,反而打断道:“这一世,乃强求所得,但世间万物,皆有定律,岂能因一人破戒?你现今所在的萧梁,不外是另一个时空罢了,马文才自然也不是上一世的马文才,而一世之后,往事如烟散,终将不复相见。”
“....”白玉久久的默了下去。
司命挑眉看了眼墓前之人,嘴角露出了一丝兴味的笑容,道:“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也问了这么多,现在,该我问你了。”
“你名唤白玉,白王为皇,玉多一点,是为余皇,他本帝王之命,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余皇一人,还是与皇一人,你欲作何选择?”
白玉依旧保持着缄默,她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少顷之后,她发出一声轻笑,却是道:“作何选择,岂是我说了算?”
“这可不一定。”司命摇了摇头,模棱两可的回答着白玉的话。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言至此,白玉眼中的不屑更甚,冷声道:“就凭你丝毫不敢现出真身,所谓神明,不过尔尔,何来信服之力?”
“你!...”司命似是没有想到白玉会如此一言,被激的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复是好。他想了想,稍稍捋了捋思绪后,又满不在乎的道:“你这女子,倒是口齿伶俐,不过,那小子做了这么多,你当真没有一丝心动?”
白玉虽然讶异于今日所闻,但她又不蠢,司命前后举动过于奇怪,明显判若两人,她若是顺着对方的话说,谁知道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己?因此,一念之下,她继续冷着个脸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司命费心。”
“你要知道,若是我因此将你送回现代,这辈子,你都再也见不到那人,他求的这一世,可谓是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命途,而他的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有逆天改命的命数在前,皆不可能一生和顺。”司命好像和白玉在这件事上较起了劲,像是非要逼得白玉承认什么似得。
白玉的面色虽然还保持着冷静,可她的双唇却是下意识的泯了一泯,司命心下焦躁,再加上之前被白玉无情的拒绝,更加有些拿捏不准,索性转了态度开口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再来回答我这个问题,这三天里,你便仔细想想,我且把话言明,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说完这话,司命也不待白玉有其他反应,他反倒是先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间。
白玉站在梁山伯的墓前,像是不知疲惫似得,一站便是许久...
她之所以再而三的来到萧梁已经有了解释,所谓的司命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做了如此安排也有了缘由,但此时的她,却根本没有心下疑惑得到解答后的释然。
白玉下意识的碰了碰自己还在跳动的心口,没来由的,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可无论是亲身经历和亲眼所见的事都在提醒着她,她对那孩子...
到底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喜欢他么?
...
*
自对方愿意帮助自己的当夜,马文才便一宿未睡。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仿佛还有些不切实际,马文才不敢阖眼,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睡了过去,再睁眼,却发现是做了个梦。
第二日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书房,马勇等人被其赶了出去,没人知道他在屋内做了什么,只见微弱的烛光照在纸糊的窗户上,映射出的人儿却在时不时地手上动作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方不欲让马文才等人唤起大名,是而一直以来,马文才都是称呼先生居多。对方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一件与原身相关的,最好是特殊又已经有很长一段年限的东西,马文才想了想,还是派了马战回太守府一趟去取一样东西。
两日后,马战从太守府内赶了回来。
在这两日间,那人也断断续续吩咐了些事,但凡是其说的,马文才几乎通通都照办了去。
如今看着对方见自己锁在了屋中一整日都不见其出来,马文才的神色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对方再次打开屋门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
可以说,他在屋内呆了多久,马文才便在外方坐了多久,如今看着对方血色全无的神色,不由得关心的问道:“先生您...”
“噗通”一声,对方直接倒在了地上。
马善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小心的将人搀扶了起来。
被唤先生的人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他的呼吸已经有了些许紊乱,那双浑浊的双眼也越发的涣散起来。只见其紧了紧自己的胸口,缓缓开口道:“年轻人,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咳咳...”
一滩鲜血从其口中呕了出来,马文才眼下微惊,连忙问:“你怎么了?马善,叫大夫!”
“没用咳咳...我本已是大限将至之人,帮你也算是日行最后一善咳咳咳...”
对方艰难的将此话道出,却是突然一下抓住了马文才的手腕,手下下意识的便紧了紧,又道:“你心念之人并未离去,她的命相奇特,你且等些时日,自会有新的转机,屋内的灯是锁魂灯,乃我族之宝,这里帮了你,已经违背了人常,除了之前交代你的事,我这里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咳咳咳....”
“先生请讲。”
“我死后,把此灯,送至圩城虚谷,交给...交给一个,一个叫秦...秦...唔..”话未言尽,对方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却是再也支撑不下,身体抽搐一二后,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先生!”马文才一声大叫,看着已经垂下了脑袋之人,不由得眼里神色一个恍惚,屏着气将手伸到了其的鼻下。
“少爷?”马善一直在一侧扶着某人,看着自家少爷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不由得小心的请示道。
马文才此时已经将手收缓缓松了回来,他眼中情绪有些复杂,马善开口后,他先是默了两秒,这才缓缓吩咐道:“送,先生回房。”他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某人,微敛眉目,又道:“另,按照之前先生吩咐的做。”
“是...”马善颔了颔首,恭恭敬敬的领了吩咐,他的手下依旧维持着搀扶着某人的动作,马文才此间默默地看了数息,终究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一个人失落的朝着外方走了出去。
*
三天,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就这么过去了。
第一天,白玉坐在梁山伯墓前发了一日的呆,这里是司命幻化而出,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之前所见的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白玉的心在隐隐作疼,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她从不知道,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的人,从前世到今生,竟然执着到了如此地步。看司命的意思,她其实是祝英台的转世,可是,祝英台如何,那是祝英台的事,她是白玉,只是白玉,仅此而已。
她不是任何人,同样的,这一世的马文才,也只是这一世的而已,上一世如何,那已经成为了过去。她不否认如今的局面与上世有着莫大的关心,可人得向前看不是?
喜欢么?
她喜欢这样的马文才么?
白玉问自己。
她...
大概,是不讨厌的吧。
第二天,白玉一直在回忆着来到萧梁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从太守府,到尼山书院,一桩桩,一件件,曾经不觉有异,现在点明了出来,白玉竟然一下便发现了许多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事。
他在乎她的安危,不惜在坠落山坡之际一道随着自己滚落下去,他在乎他的喜乐,她亲手所做之物几乎都很赏脸品尝,他...能在那样的条件下对她如此,而及至书院之后,他如此明显的变化,她见了竟然还自欺欺人的替对方找寻借口?
他如此对她,她却...
白玉敛了敛目,她心知自己对马文才的感情很是复杂,身为向晚的时候,她丝毫未曾有过其他的心思,而附身在祝英台身上的时候,她...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白玉紧了紧手下捂着的明显加快了一分跳动的心,心下还微微带着些许痒意,她的红唇微微浅泯,感觉似乎有什么被自己一直压抑的东西,正在慢慢的突破了表面的那层外壳,渐渐地冒了出来...
第三天的时候,白玉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处坐了多久,她并没有惫意,总之,司命的声音出现在她耳侧的时候,她眼中多少有些意外。
“你可想好了?”司命依旧是那副语气,白玉也没再纠结于此。她眨了眨双眼,渐渐地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回道:“嗯。”
“所以...”司命稍做一顿,继续问:“你的选择?”
白玉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先是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尘土,待其敛好衣物之后,下颌微微上扬,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眸倏地便明亮了起来,颇有些淡然又恭敬的问道:“我有一问,很想请教司命一下。”
“说说看”
“你们要考验也好,顺命也罢,这里面,最无辜的,是谁?”白玉朝着前方走了两步,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冷笑,原先被回忆打乱了心绪,现今她彻底捋清了去,倒是让她一下意识到了其中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