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姑娘是真正地跨过这一步,身份上的转换,再也不能有人拿身份来看低她。
铜镜中女子一头乌发被玉簪挽起,她亭亭玉立,穿着一身精致的华服,让人有点不敢攀看,女子一双杏眸亮得惊人,她曾经格外落魄,但谁都不能否认,她极为适合这份矜贵的颜色,恰好给她添了一分说不出的余韵风情。
这般美人仿若天生该被养在富贵檐,敲金碎玉也不过玩弄。
“盼雎殿都布置好了,您该去坤宁宫请安了,待请安结束,姑娘记得别走错了路。”
秋媛暗暗提醒她。
云姒瞧了她一眼,秋媛和她对视,立即会意:“昨日许公公问了奴婢,是否要和姑娘一同离开。”
从养心殿到后宫,同是宫女,却是地位不增反降,但秋媛心底是乐意的。
只是她觉得姑娘也许需要她留在养心殿,所以,她没敢擅自回答。
云姒朝她伸出手:
“那你和我走么?”
秋媛错愕:“您不要奴婢留在养心殿?”
云姒朝外看了一眼,看见养心殿内熟悉的景色,她眸色让人看不清,但声音很轻:“许公公既然去问你这个问题,必然察觉到了什么。”
云姒轻声道:
“他喜欢我清醒,也不介意我藏着心思,但我却不能野心过盛。”
养心殿是谈垣初的地盘,谁都不能染指。
秋媛眼底闪过一抹明悟,她扶住云姒的手,低声道:
“日后,奴婢便仰仗主子了。”
她变了称呼。
从养心殿的殿前宫女变成云婕妤的贴身宫人,她和云姒日后注定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养心殿距离坤宁宫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婕妤有仪仗。
养心殿外多了一些有点眼生的奴才,见她一出来,忙忙跪下:
“奴才们见过主子。”
他们身边是一架仪仗,身份显然。
云姒看向为首的小太监,他立即道:“奴才是盼雎殿的宫人,特来接主子去请安。”
云姒心底了然,她问:
“你叫什么?”
他笑了笑:“奴才的名字是中省殿刘公公给起的,叫作松福,主子喊奴才小松子就好。”
云姒和他对视一眼,松福冲她恭敬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云姒什么都没说,上了仪仗。
养心殿的宫人目送她离开,等仪仗彻底没了影子,不由得对视一眼,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姑娘走了。”
*******
坤宁宫。
今日请安,后妃来得都很早,一个个的都是欲言又止。
只有属于容昭仪的位置空无一人。
有人不解地看过去,身边人轻声告诉她:“昨日小公主身体不适,至今未好,容昭仪一大早就派人来告假留在殿内照顾小公主了。”
那人迟疑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她怀疑地小声嘀咕:
“真的是照顾小公主?”
而不是昨日请皇上却没请到人,觉得脸上没光?
旁边人咳嗽了一声,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容昭仪是没来,但不代表殿内没有她的人,万一这话传进容昭仪耳中,谁知会不会迁怒和这人搭话的自己。
不止容昭仪的位置空了,众人还发现,殿内多了一把椅子。
她们瞧了眼,位置就摆在苏婕妤对面,众人心底算了算,顿时忍不住惊愕,这个位置最少也该是贵嫔的位份。
不等众人议论,殿外传来一声:
“云婕妤到——”
殿内倏然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珠帘被掀开,云姒被秋媛扶着走进来,所有人都看向她,有风拂过,她脸颊落了一缕乌发,姣姣眉眼轻抬,白皙的脸颊晕着浅浅淡淡的粉脂,她描了细眉,也点了朱唇,暖阳照在她脸上,越给她添了些许风姿,让人移不开视线。
女子被人领到位置上,她应该是涂了香,一股浅浅淡淡的暗香袭来,幽谧清淡。
等她坐了下来,还有妃嫔没回过神,视线忍不住落在她身上,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帕。
往日,她们都知道云姒生得貌美,但一来很少见她,二来不曾见她这般盛装打扮过,如今一见,她们终于意识到为何她一个奴才,却能得皇上如此看重。
这般美人,世间男子谁不想独揽?
许久,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的通传声——
云婕妤?!
苏婕妤骤然扭过头看向她,清冷面上的平静被打破,她昨日才因云姒被拦在了养心殿外,如今又听说云姒从今往后就要和她平起平坐,苏婕妤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她喝了秘药,差点折腾没了半条命,才得到如今的位份,云姒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
众人都看见了苏婕妤的失态,云姒也瞧清了,她偏头仿若不解地问:
“苏婕妤看着嫔妾做什么?”
她极其自然地变了自称,仿佛前几日还对苏婕妤自称奴婢的人不是她一样。
云姒不紧不慢地抬眼。
终于——
曾经高高在上俯视她的人,哪怕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也只能平视她。
第64章 盼雎殿
谁都没想到会是云姒先发难, 但不等苏婕妤说话,内殿响起动静,皇后娘娘终于姗姗来迟。
等皇后娘娘坐下后, 云姒顺着众人起身蹲下行礼, 皇后娘娘让她们起来,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云姒身上, 眼中带笑:
“昨日皇上传旨说给了你位份,本宫还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没想到皇上居然肯这么早地放人。”
皇后是真的有点意外。
毕竟布置宫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繁琐起来总要费上几日时间, 皇后心底了然, 这个位份和宫殿安排绝不是皇上短时间内决定好的。
皇后不着痕迹地觑了眼殿内唯一空缺的位置。
只可惜,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云姒眼睑轻颤,似乎被说得有点羞赧,轻声道:“皇上记挂娘娘, 今日特意让嫔妾来给娘娘请安。”
闻言,殿内众人心底不由得一酸, 谁听不出她话中意思?
怕她不懂规矩,皇上特意叮嘱她来请安,这话里话外都在昭彰着皇上对她的重视。
皇后娘娘掩唇笑, 皇上心底到底记挂的是谁, 她当然听得出来, 但她也挺满意云姒的识趣, 皇上对她宠爱是一回事, 云姒明面上敬重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后娘娘温和道:
“皇上看重你, 封你为四品婕妤, 日后进了后宫, 若有不适的地方便和本宫说,也要和后宫姐妹好好相处。”
云姒眨了眨杏眸,这满后宫,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心无芥蒂地说后宫女子都是姐妹了。
不论心底怎么腹诽,云姒什么想法都没露出来,她起身蹲下,一脸敬重:“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今日请安的重点就是云姒位份一事,来时众人有多迫不及待,得知真相后,便有多僵硬,一时根本不想说话。
宫中妃嫔不少,但高位却不多。
云姒已经算是宫中高位,正是因此,众人才觉得惊愕,她初入宫廷,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位份?
先帝时期,家世再贵重的女子初入宫廷时,位份最高也只是美人。
皇后娘娘也看出众人想法,很快散了请安。
只有苏婕妤留了下来。
没人在意,云姒也被秋媛扶着出去,她没看苏婕妤,也不在乎苏婕妤没回答她那个问题,苏婕妤有孕在身,说实话,云姒不是很想和苏婕妤对上。
她膝下又没有子嗣,苏婕妤即使平安诞下皇嗣,最有紧迫感的人也不是她。
说句难听的,苏婕妤的皇子一不占嫡、二不占长,便是要忌惮,也忌惮不到苏婕妤身上去。
坤宁宫外摆着许多仪仗。
请安散后,后妃也是按照位份高低离场,处处都昭彰着规矩和尊卑阶级。
静妃娘娘从不来请安,今日容昭仪也告假,云姒抬眼一瞧,意外发现,在她前面的居然只有德妃娘娘一人。
她讶然地挑眉。
宫中三品以上位份的娘娘少,但和云姒位份相等的妃嫔却是有的,只是这些妃嫔独有位份没有恩宠,也不想和云姒争这一时长短。
想争的人,又不比云姒位份高。
于是就有了眼前一幕,云姒瞧着德妃娘娘上了仪仗,众人却没着急离开,德妃娘娘不紧不慢地看向云姒,抬眸笑道:
“云婕妤在养心殿时,本宫就一直觉得和云婕妤投缘,若是云婕妤有时间,记得去本宫的翊和宫坐坐。”
云姒心底咯噔了一声,她抬头朝德妃娘娘看去,德妃娘娘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仿若这话只是平常。
但云姒不敢怠慢。
后宫哪有什么简单的事?再说,德妃娘娘在坤宁宫门口邀请她去翊和宫坐坐,这个举动本就容易让人想多。
拉拢她?
云姒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话说,如果后宫有谁能威胁到皇后娘娘的位置,也只有德妃娘娘了,她位份高,家世好,而且膝下有当今唯一的皇子,若是云姒是皇后娘娘,也不得不对德妃生出忌惮。
云姒服身,话音模棱两可:
“嫔妾记住了。”
她半个字眼不提会不会去,德妃未必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没再多说,仪仗终于离开。
等她离开后,云姒也终于能坐上仪仗往褚桉宫去。
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看见这一幕的众人不由得心情复杂,不知是谁小声道了句:“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她们投一个好胎,还不抵人家有一个好相貌。
坤宁宫中,皇后娘娘看向一脸冷色的苏婕妤,心底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多事,还是沉不住气啊。
皇后娘娘若无其事地温声道: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腹中孩子又闹你了?”
殿内没了旁人,加上孕期情绪敏感,苏婕妤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她咬声道:“嫔妾实在想不通……”
皇上怎么能这么偏心?
皇后娘娘皱眉:
“慎言。”
“皇上封她什么位份,这都是你管不了的事情,不仅你管不了,本宫也管不了,你如今应该做的是将腹中皇嗣安安稳稳地生下来,而不是计较这些小事。”
苏婕妤下意识反驳:“这怎么会是小事?”
云姒都和她平起平坐了!
皇后陡然冷声打断她:
“和皇嗣相比,这就是小事!”
苏婕妤骤然哑口无言。
殿内安静下来,见她这般,皇后叹了口气,声音也放缓了下来:“你该知道,你为这胎付出了什么,太医说你不能孕期思绪过重,难道你都忘了么?”
苏婕妤听得出娘娘都是为她好,她抬手搭在小腹上,想到她前段时间受的折磨,半晌,咽声道:
“嫔妾知道了。”
娘娘说得对,她都付出这么多了,不能前功尽弃,再厌恶云姒,也得排在皇嗣后面。
等苏婕妤离开后,百枝皱了皱眉,有点不满:
“还是这么不争气。”
皇后觑了她一眼:“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她要是不在意云姒,现在也不会走上这一步。”
苏婕妤之所以会下定决心喝偏方求子,不就是被云姒刺激的么?
但皇后不得不承认,她对苏婕妤有点失望。
女子的处境足够艰难了,她作何要一门心思都落在旁人身上?太过在意旁人的一举一动,最后只会将自己的心神消耗到一干二净。
百枝撇了撇嘴,不再提苏婕妤,而是把请安后坤宁宫门口发生的事告诉了娘娘:
“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如今宫中都知道苏婕妤是娘娘的人,她就要拉拢云婕妤,这不是摆明了要跟娘娘打擂台,偏偏宫中人都跟瞎了眼一样,居然觉得她是个温和无争之人。”
和百枝对德妃的不忿不同,皇后想的却是云姒,她垂下视线,敛住了眸中的情绪。
*******
仪仗一路到了褚桉宫,云姒终于见到褚桉宫是什么模样。
下了仪仗,云姒没要秋媛继续扶她,在坤宁宫不过是故意装模作样罢了。
褚桉宫不是宫中最大的宫殿,但绝对是最精致的宫殿,而且意义非凡,在路过主殿时,云姒抬头朝内里看了一眼,殿门没关,云姒瞧清了内里的摆设,她不着痕迹地攥了下手帕。
她不清楚谈垣初为什么把她安排到褚桉宫,但她很难不生出野望,甚至,她现在路过主殿时都忍不住地想,她什么时候才能搬到褚桉宫主殿?
可惜,她没有答案。
松福领着她一路到了盼雎殿,和褚桉宫正殿相比,盼雎殿小了很多,却是要比当初的和宜殿大许多,跨过门槛,就是一处闲庭,闲庭中靠楹窗处种了一棵海棠树,树下有一石桌和石凳,由此上了游廊,往右走是一排厢房,是殿内宫人的住处,往左便是云姒的寝宫了。
值得一提的是,盼雎殿是有小厨房的,四品婕妤也是能够开设小厨房的,否则,即使殿内有厨房,却是不能用。
婕妤共有十人伺候,其中四位太监、六位宫女,云姒一来,她们就上前见过了礼。
盼雎殿的殿门被推开,松福恭敬地和她介绍道:
“奴才等早得了消息布置盼雎殿,这排木架是刘公公特意让人抬来的,上面的玉器摆件都是皇上赏赐的,还有这扇屏风,奴才听说,还是从皇上私库中搬出来的呢。”
云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摆在内殿的是绣着松青样式的六扇屏风,配上殿内的青玉砖,也算是配称。
但云姒脸色倏然变了变,眉眼间一闪而过羞恼!
她认识这扇屏风,而且是格外眼熟。
去年,她生辰时,她拦住了谈垣初,后来,他们在养心殿内颠鸾倒凤,那时养心殿摆着的就是这样一扇绣着松青样式的屏风。
情至深处,她无力地攥住屏风一角,屏风娇贵,稍有不慎就容易弄得褶皱。
那时,谈垣初指骨敲点在屏风的褶皱上,语气慢条斯理中透着点餍足,他下颌抵在她颈间,哑声问她:
“弄坏了朕的屏风,是不是该罚?”
云姒不看回想当时的情景,后来,许顺福发现屏风褶皱,谈垣初却是不肯换,云姒一度不敢直视许顺福,总觉得他发现了什么,后来这扇屏风被她磨着换了去,那以后,云姒许久都不曾见过这扇屏风。
要不是今日,她都要忘了这件事。
松福和秋媛瞧见她神色,都觉得意外和不解。
云姒哑声,难于人言。
只是她心底忍不住咬牙,谈垣初故意让人把这扇屏风放到她寝宫,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此时的御书房,谈垣初也在问许顺福:
“屏风给她送去没?”
许顺福:“昨日就让中省殿的人摆到盼雎殿了。”
谈垣初挑眉,漫不经心地勾唇:
“传旨,今晚盼雎殿侍寝。”
第65章 侍寝
盼雎殿侍寝的消息传出去后, 各宫各殿的反应都不同,皇后只是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
“库中的那件玉珊瑚给盼雎殿送去。”
百枝惊愕地瞪大了眼,她脱口而出:“娘娘!那件玉珊瑚是您封后时, 皇上特意赏赐给您的!”
她咬唇不忿道:
“怎么能送给她呢?”
百枝还想说什么, 但是见娘娘一脸风轻云淡, 她只能咽下声, 只是谁都看出来她的心不甘情不愿。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要不是皇上宣她侍寝,本宫也都快忘了今日是她的乔迁之喜,不管怎么说,本宫都该送上一份贺礼。”
理是这个理, 但是, 百枝还是想劝阻:
“娘娘想送什么贺礼不行?非得这件?”
皇后觉得她有点烦:“只是一件玉珊瑚罢了,在库中只能落灰,好物配佳人,也不算埋没。”
知道娘娘心意已决, 百枝再不愿,也只能把意见按在心底, 她去库房中找出玉珊瑚,登记在案后,特意拿给娘娘看了一眼:
“娘娘, 您瞧这颜色, 适合送给她么?”
赤红色的玉珊瑚, 栩栩如生, 红色为正, 在本朝多用于正室, 百枝千方百计地想要让娘娘收回成命。
皇后瞥了一眼, 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
“皇上前些日子赏给苏婕妤的玉簪中还镶了个红宝石, 德妃宫中种得一片芍药也是朱红,你说这些和她们不适用,本宫如果一个个计较,还有完没完?”
百枝还欲说什么,皇后打断她:“百枝,这只是一件死物,是你想得太多,才给它赋予了另外的意义。”
而对于皇后来说,这个玉珊瑚和其余摆件根本没什么不同。
皇后收回视线,淡淡道:
“不要自找烦恼。”
百枝倏然噤声。
她不是不知道娘娘不在乎,但她替娘娘在乎,她总觉得这世间最尊贵和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们娘娘的。
她闷闷不乐地把玉珊瑚装在锦盒中,亲自送去了盼雎殿。
坤宁宫一有动静,这个后宫都有样学样,云姒在盼雎殿还等来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侍寝,反倒迎来一波波的宫人,等把所有人送走后,天都快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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