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是，成为机长！(葡萄干颂)

无论是脸色，还是胃口，再加上他平时也常常见到凌菲菲锻炼，应该不是她。
那就可能是机长了。
祁思衡想到这里，把他对驾驶舱的关注变得隐晦了一些。
他也知道一旦有人怀疑机长是那位身体不适的人，或者有这样的消息出现在了客舱，势必会引起骚动。
想到了这里，祁思衡有些担心凌菲菲。
这边，宁玲玉和乘务长分工，她推着餐车把飞机上所有的急救抢救工具，趁着乘客不注意藏在了餐车里。
乘务长则带着一位愿意帮忙的医生从客舱往驾驶舱走。
医生本来是坐在经济舱前部，看到乘务长带着自己往前走，憋不住地问了一句。
“您好，请问一下身体不舒服的乘客在哪里？”
这个时候，宁玲玉已经推着餐车进了厨房。
看到乘务长和乘客，她果断把厨房和客舱之间的帘子拉上，隔绝了客舱里乘客可能看向这里的目光。
“姐，东西我已经拿来了。”
医生茫然地看着她们，“能告诉我一下是什么事情吗？”
乘务长的表情既严肃，又冷静。
“不好意思，先生麻烦您了。我们的机长突然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情况，所以需要您进到了驾驶舱里。”
医生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乘务长和宁玲玉的身后。
现在时间回到了凌菲菲给乘务长打开驾驶舱门的时候。
凌菲菲一脸焦急地看着医生，“医生，麻烦你给机长看看是怎么了？”
医生看到盛吉康的状态，之前的想法全部都消失了。
他快步走到了盛吉康身边，宁玲玉拎着急救工具快速地跟在了医生后面。
乘务长见状对着凌菲菲说：“凌飞，有情况麻烦您给客舱说一声，我先回客舱了。”
凌菲菲点了点头，“辛苦您了，乘务长。”
现在有医生，凌菲菲放下了一半的心。
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朝着盛吉康看去，她只能看一眼仪表，看一眼盛哥。
在医生给盛吉康解安全带，宁玲玉清点急救工具箱里有什么药材时，凌菲菲看到盛吉康的脖子突然像失去了支撑，头歪向了右边。
这一刻，凌菲菲一生也许都无法忘怀。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感觉，只记得自己好像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
“医生，盛哥他没有意识了！”
医生刚解开盛吉康身上的安全带，准备把他放到地上，就听到了凌菲菲这句话。
他摸着盛吉康的颈部动脉，他摸不到任何搏动了。
“心脏骤停。”
“我刚才看了有AED，立刻把AED拿来。”
医生一咬牙把盛吉康抱到了地上，从宁玲玉手里接过了AED。
凌菲菲看着盛吉康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嘴唇还有点发紫，她哆嗦地按下了应答机，并把飞机的代码从航班号8920换成了7700.
“MAYDAY，MAYDAY，MAYDAY，我们宣布紧急情况，机长失能，心脏骤停，需要紧急降落深圳宝安机场，Magnolia 8920。”
凌菲菲边说还边有种不真实感，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自己的想象中。
她可能因为太担心盛哥的身体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想，盛哥现在是不是还在飞747的国际航班。
不应该和她出现在同一个航班上。
只是外界医生抢救的声音，她触摸到耳机的真实感，管制员的回答声，全部都告诉着她，凌菲菲，你现在就在飞机上，你还是白玉兰8920航班上的副驾驶。
你的身后还有将近200名乘客！
如果你不能降落，不仅会让乘客出现意外，更是会直接断了盛哥最后一丝抢救的机会。
凌菲菲冷静。
记住，你是一名合格的飞行员，你是经历过多少风浪和挫折的飞行员，你在几次飞行中都可以化险为夷，你可不是无名小卒，你可是凌菲菲啊！
看着眼前的方向舵，凌菲菲渐渐恢复了冷静。
管制员：“Magnolia 8920，紧急情况已经收到。允许降落宝安机场。跑道15可以吗？”
凌菲菲看了一眼飞机的位置，现在距离宝安机场还有15分钟的航路。
“跑道15可以，我们还需要医疗急救团队，现在有医生还在抢救机长，Magnolia 8920。”
她说话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宁玲玉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另外，我们申请下降到5000的高度，Magnolia 8920。”
管制员：“Magnolia 8920，好的，下高度到5000。”
这边深圳机场收到通知后，抢救人员立刻出动，塔台和进近也开始给凌菲菲他们航班腾出跑道和空域。
凌菲菲这边早已经在CDU上修改了程序，现在正拿着efb看宝安机场15跑道的进近图。
此时此刻，沪市东部航空公司签派一脸发蒙地看着白玉兰8920的实时动向。
先是看到他们一句招呼不打，就修改了CDU上的航路和着陆机场，然后等他打算给他们打卫星电话，又看到他们挂出了7700的紧急代码。
在凌菲菲挂出7700代码的时候，公司里所有相关人员全部都按照要求出动，谢益明更是在收到消息后，跑到了签派他们的办公室。
一群人现在都围在了签派的身边，盯着凌菲菲他们航班的签派员。
“白玉兰8920发生什么情况了？”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签派员瑟缩了一下说道：“我不清楚，他们航班没有给我打电话。”
旁边的人一脸无语地说：“你去问问宝安那边的消息。”
“就是你给机场打个电话。”
这时谢益明的手机收到了一个消息，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不用问了，我知道了。”
“是盛吉康机长失能，他一度心脏骤停，现在正在驾驶舱里被医生抢救。”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闭上了嘴，整个办公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不知道盛吉康机长和谢益明的关系。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像是某种炸弹一样，炸开了沪市的民航圈。
盛吉康在沪市飞行员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瞬间，许多飞行员也悲从中来。
在各个航司开始议论起盛吉康的事情时，谢益明给韩建元打了个电话。
“韩副部长，麻烦你替我在公司守一下，我要去通知盛机长的家属。”
“盛机长等下被抢救时，可能需要家属出面。”
韩建元接到电话的时候，也知道盛吉康出事的消息。他安慰着谢益明，“谢部长，放心交给我吧。”
谢益明木木地说：“谢谢你，麻烦了。”
另一边，签派身边的人向签派打听起了消息。
“飞机上的副驾驶是谁啊？”
签派望着屏幕上不断朝着宝安机场进近的白玉兰8920，“凌菲菲飞行员。”
“啊这...”
“天啊。”
除了能发出无意义的感慨，所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
东部航空谁不知道凌菲菲飞行员和盛吉康□□的师徒情。
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在飞机上出事，自己还是飞行员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崩溃的。
签派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替凌菲菲担心，也都祈祷着盛吉康不要出事。
没有说明白的是，很多人也在替白玉兰8920祈祷，祈祷飞机可以安全降落。
“下高度到1000，白玉兰8920。”
凌菲菲瞪着眼睛，看着仪表，重复着管制员的指令。
现在盛吉康的心跳已经恢复了，飞机也到了宝安机场15跑道进近的时候。
凌菲菲现在什么也不想，就只想着飞机稳妥地降落在跑道上。
至于客舱的情况，早在她下到5000米高度时，就给客舱做了广播。
虽然有些乘客嘴上因为备降深圳抱怨了两句，可听到是有人身体出问题后，大部分的乘客都非常理解。
凌菲菲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跑道。
“下滑道移动。”看到下滑道指令指标开始移动，凌菲菲说道。
接下来的操作，凌菲菲依照着程序自言自语，然后再自己操作。
“放轮。”
她说完，自己放下了起落架手柄。
“襟翼15。”
和之前一样，凌菲菲边说边把襟翼手柄放到了15档位。
“现在距离降落还有多久？”
医生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着宁玲玉。
“机长现在的情况要尽早送到医院。”
宁玲玉点了点头，“我知道，还有不到十分钟。”
“一落地肯定就可以把机长送到医院去的，到时候也麻烦您一同去一下，行吗？”
医生点点头，“可以。”
宁玲玉抬头看了一下凌菲菲的背影，然后低下头小声地说：“谢谢您。”
凌菲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想回头看一眼盛吉康的状况，可她现在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飞机上。
“下滑道截获。”
“襟翼30。”
边说边操作，不仅是为了确保她一人操作不会出现意外，更是通过这种方式把注意力集中。
“调定复飞高度50。”
这个时候CDU，她没法低头检查了。
只能凭借记忆来确定，她确实设置了这个复飞高度。
按理来说，应该做着陆检查单，因为现在的情况，凌菲菲也只能延迟完成了。
“1000。”
“500。”
“400。”
“100。”
波音系统的提醒声在驾驶舱里响了起来，医生听着这个声音，再看着躺在地上的机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医院抢救室里。
医生抬头望了凌菲菲一眼，阳光下，这个女飞行员的背影正逆着光。
一时之间，他心里对凌菲菲升起了敬佩之意。
从他刚进驾驶舱时，就能看得出这个女生肯定和地上的机长关系非常好，她脸上的着急，他在医院很多人看到过。
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她依旧能这么冷静地操纵飞机，还要尽最大可能就近降落，挽救机长。
真的非常不容易。
即便是强撑着冷静，能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很不容易。
“minimums”
波音系统的提醒声，让凌菲菲发出了口令，“落地。”
很快，宁玲玉和医生都听到了“咚”的一声，医生看了宁玲玉一眼，见她神情自若，看来飞机是降落了。
“减速板升起。”
凌菲菲核实了减速板手柄自动升起后，汇报道。
将前轮落下后，凌菲菲打开了反推。
飞机的速度越来越慢，凌菲菲却希望它慢下来的速度更快一些。
“自动刹车脱开。”
凌菲菲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机长驾驶座，看到空荡荡的座位，她又怔忪了一下。
没来得及处理自己的情绪，凌菲菲操纵着飞机从跑道脱离。
听着管制员的指挥，凌菲菲在滑行道上转着弯，最终停在了下客的位置上。
在飞机停下后，凌菲菲可以说有些冒险地直接打开了驾驶舱门。
此时客舱外，乘务长和其他乘务员安抚着坐在位置上的乘客。
“各位旅客，麻烦你们先暂时坐在位置，让医护人员把需要紧急处理的患者先带下飞机。谢谢你们。”
乘务长播完广播，又走到了乘客身边，和其他乘务员一起安抚乘客们的情绪。
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
“哪里有人发病了？”
“我这边没有。”
“我也没看见。”
“嘿，我旁边的那个男的好像是个医生，不过和那个空姐走了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了。”
“所以人在哪里啊？”
不少人站了起来，或者半坐半站着，探头四处张望。
因为驾驶舱门打开后，客舱的声音若隐若无地传到了驾驶舱里，凌菲菲担心会影响医护的进出，她解开了安全带，同时和宁玲玉说：“玲玉，我出去帮忙乘务长安抚一下乘客，你帮我看着。”
宁玲玉看了一眼医生，点了点头，“好，不过凌飞你尽快回来。”
“好，驾驶舱门，我就半敞开了。”
凌菲菲调整好驾驶舱门，离开了驾驶舱。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凌菲菲接替了头等舱乘务员的工作，让乘务员去到后面的经济舱，而她站在头等舱。
祁思衡看到凌菲菲出来，安然无恙的样子，狠狠地松了口气。
很快，地勤将舷梯对上了机舱门，医护人员拿着担架飞快地走了上来。
客舱里坐在窗边的乘客见状喊了一声，“医生真的来了。”
“对，我看到了还不止一个呢。”
“他们手上还拿着担架。”
见医护真的来了，很多乘客也安静了下来。
凌菲菲给他们打开了舱门，然后带着他们进到了驾驶舱里。
因为驾驶舱里站不下那么多人，凌菲菲站了出来，守着驾驶舱的门。
此时，机场的医生和正在给盛吉康抢救的医生沟通抢救的情况。
不一会，盛吉康就被医生们从担架上抬了下来。
凌菲菲看到躺在担架上，面无血色的盛吉康，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这么一下子，她的情绪几乎是失去了控制。
之前所有强撑着的冷静和淡定，纷纷化为了乌有。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 担架上躺着盛吉康，这件事情大概是凌菲菲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想象的全部都是她和盛哥合作飞行的画面，或者是在飞拉萨、尼泊尔这一类地方时, 盛哥可以带她, 顺便教教她一些不知道的小技巧。
现在这些大概都已经成为泡沫一般的幻影了。
凌菲菲深知飞行员出现这样的身体情况, 还是在航班上出现了心脏骤停这么严重的事故, 大概这个飞行员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盛哥飞行员的职业生涯到头了啊。
时刻关注凌菲菲的祁思衡, 看到了从她脸上滑落的水滴。
她的状态并不可能是热到脸上冒出了汗珠，那么肯定就是流泪了。
当凌菲菲无措的时候, 祁思衡不想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尽管帮不上什么忙，他也要努力。
祁思衡朝着凌菲菲喊了一声, “凌菲菲。”
凌菲菲拿手抹了一把脸, 朝着祁思衡看去，“怎么了？”
祁思衡指着医护人员, “需要我去医院先帮你看着你同事吗？”
“他可能要做手术或者抢救什么的, 我可以等你或者他家属过来，有一个人在旁边看着会好一点。”
祁思衡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只是看着凌菲菲。
凌菲菲看了一眼即将被抬出飞机的盛吉康，用力地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真的。谢谢你, 祁思衡。”
“盛机长是我的教源（员）, 我进公司成为副驾驶后，就是他一直带着我。”
“谢谢，谢谢你。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啊。”
凌菲菲有些语无伦次地感谢着祁思衡, 还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祁思衡感觉扶住凌菲菲的肩膀，“没事, 那我就先去了。医院有消息我就给你发微信。”
凌菲菲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机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对了我等下把赵老师，就是他夫人的电话发微信给你。”
“万一医院那边需要联系家属，你用得上。”
祁思衡控制住自己想要抱凌菲菲的想法，安慰地笑着看着凌菲菲，“不会有事的。”
“我先跟医生他们过去了。”
看到医生要离开了后，祁思衡赶紧跟上他们的步子。
凌菲菲望着盛吉康被送进了救护车，祁思衡上了副驾驶座位后，她扭头转身朝着驾驶舱里走去。
客舱里的乘客早在看到急救医生进了驾驶舱，把一飞行员抬出来的时候，就像是炒芝麻，芝麻被炒熟时，在锅里乱跳的芝麻。
“天啊，开飞机的出事了，我们也是命大。”
“担心什么，不是还有一个飞行员吗？”
“刚才那个是机长吧，被抬走的那个衬衫上的肩章四条杠，肯定是机长。”
“话说东部航空的女飞行员，是不是就只有那几个啊。”
“怎么？你认识刚才那个女飞行员？那她怎么没有喊你？”
“我们是认识，只是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大哥你脸挺大啊。”
关上驾驶舱门后，外界的声音都被关在了门外。
凌菲菲看着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驾驶舱，她坐回右驾驶座后，拿出手机把赵老师的电话发给了祁思衡。
余光中望到左侧风挡外的行驶来的接驳车，凌菲菲沉默地低下了头。
驾驶舱里异常地死寂，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空洞。
这里只有凌菲菲一个人，只有她自己。
凌菲菲拿出了她的文件夹，拿出了原本该在之前填写的关车、进近、着陆检查单。
现在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写。
凌菲菲取出了制服胸口口袋里的笔，一边回忆着这三个环节的程序内容，一边把记忆中的内容填写在检查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