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林讪讪,“我这不是看您这两天太上头,怕您真的那什么期望太大嘛。阿德、阿福他们要是实在没那天资,到头来失望的不还是您吗?”
“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钱存贵虽然不爱听钱长林说自家孙子没有读书天资,却也不得不承认,钱长林说的没错。
憋着气一下子劈了几十根木头,转头见钱长林还没走,正想呵斥,目光落在钱长林腿上,语气又温和下来,“你这腿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距离之前钱长林他们上山受伤,转眼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期间镇上的大夫来看过一次,之前趁着天气好,路好走,钱长鑫、周氏又用板车拉着钱长林去镇上医馆给医馆擅长治骨头的孙大夫看过一次。
虽然孙大夫说恢复的很好,钱存贵却还是有点不放心。
“挺好的。孙大夫说骨头没接歪,恢复的也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几步了。今天早上阿德他娘扶着我在房里走了几步,已经不疼了,再过两个月就能做活。爹放心,肯定耽误不了来年春耕。就是春耕之前肥田,估计要辛苦爹跟三弟了。”
之前他们家只有八亩地,肥田还好,平时存下的草木灰加上沤的肥基本够了。今年多了十亩新开的荒地,到时候估计得去山上背一些腐土下来肥田,肯定会很辛苦。
钱存贵又劈了几根木头,瞅着差不多够烧两天的了,停下动作,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摇头道,“没事,这事我已经想过了,如果到时候实在忙不过来,肥就还是先紧着原先的几亩地用。新开的十亩荒地,第一年先不种麦子、稻谷。我回头托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寻到棉花、大豆的种子,新开的荒地第一年种这些好。”
钱长林点头,新开的荒地种大豆、棉花对地确实好,但是“好的种子恐怕不好找,尤其是棉花种子,而且棉花这东西还有点挑地,还要看看地适不适合种。”
钱存贵多年老农了,这点道理哪里不懂,可这不是没法子吗?总不能好不容易开出来的荒地,叫地荒着。“莫不是你有什么好法子?”
钱长林嘿嘿笑,这个,他还真想过,“您也知道阿德他娘跟他外公学过点药理,认识几种草药,之前我去镇上看腿,正好无意中听医馆里的小药童提过一嘴,说是现在新朝虽然建了,外面匪患却还是多的很,咱们这又是小地方,一些药不好运过来。我就想着,这不咱们家正好有地吗?咱能不能种点好种又不需要怎么打理的草药?就金银花、板蓝根、薄荷这种,咱们后面山上就有不少的。这些东西没人打理在山上也长得挺好,应该也不怎么需要管。爹觉得呢?”
钱存贵捋着胡子沉思,须臾道,“也是个办法。只是相比种田,种草药,我们可是完完全全的生手,什么都不懂,这怎么种,你可知道?另外种子又从哪儿来?”
“种子的事儿,您不用担心,上次我去医馆的时候,已经顺道问过孙大夫了。孙大夫刚好认识的有这方面的人,答应帮我问问。年前等我腿好一点了,我再去寻孙大夫问问。若是他能帮忙弄到种子最好。不能也无妨,我听阿德他娘说,金银花可以扦插,到时候咱们去山里弄点金银花枝回来扦插也可以。”
至于说如果弄回来种子怎么种?这个“我也跟人打听了一下,前儿三弟去给三弟妹家送兔子,我又让三弟找三弟妹娘家那村里种果树的打听了一下。两厢结合下来,板蓝根跟薄荷的种植方法应该跟咱们种粮食的路子差不多。”
反正,他们初期,也就想着能把土地利用起来,不让它继续荒着,也没想着能有太多出息,这些已经够了。后面如果还想继续种,再好好研究就是,如果种的不好,大不了,明年换种粮食。
那会儿,他腿也好了,再想办法肥田呗。
钱存贵想想是这么个理,遂点了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到时候看看能弄回来多少种子,如果种子够,就种上几亩药材,不行就种大豆,棉花种……”这年头棉花实在贵,如果能自己种棉花,钱存贵还是想自家种点,“我再找人问问。”
钱长林点头。转头怀里被媳妇塞了小儿子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去镇上卖猎物的时候,认识的一位老大哥好像说过他家就种棉花。
“算了,还不知道,那位老大哥家里有没有棉种呢,还是回头等我腿好一点,去镇上问问,确定了再说吧。”
要是那位老大哥家也没有,他这会儿跟他爹说,他爹不是白高兴一场?“是不是阿福?”钱长林笑着颠了颠怀里的钱有福。
没有听到钱长林跟钱存贵之前谈话的钱有福一脸懵。
不过他爹刚刚提到棉种?他家难道是要种棉花了?
种棉花好啊,不仅自家人冬天不需要再花大笔银钱去铺子里买棉花回来做棉衣、被子,等他再大一点能流利说话了,或许也可以帮得上忙?
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钱有福两辈子,第N次发出感叹。
人生难得重来一次,换个尝尽成人心酸的,估计巴不得永远留在小时候,无忧无虑可以肆意玩耍,只有他,两辈子都因为一个‘穷’字,恨不能一天长大。想想也是心酸。
转眼,时间就到了大周崇元初年腊月二十。
趁着这两天天气晴好,地上因为前些日子下雪而泥泞不堪的土路也干了,想着年前再让大夫给钱长林看看他腿的恢复情况,钱存贵忙不迭的就又让钱长鑫、周氏把板车给支愣上了。
“爹,我可以自己走。”两个多月过去,钱长林的腿其实已经好的差不离了。只要不做重活,走的慢一点,应该没啥大碍,“不用板车也成。”
“还是坐着吧。”钱存贵压了压头上的兔皮帽摇头,“这十多里路呢。”万一累坏了腿,前面这两个多月养的不都白养了吗?
“是啊,二哥,你就坐吧。反正今天去镇上采办年货,本来就要拉板车的。”钱长鑫笑着附和,二哥不坐,他也照样要拉,二哥坐了,他们来回还能加快点速度,多在镇上逛会儿。“是不是,娘?”钱长鑫给他娘使眼色。
“是,行了,老二,你赶紧的,快上去坐好,今天天气好镇上人肯定多,再不走,回头去晚了,好东西都让人挑完了。”
李氏说话麻利,动作更麻利,都不等钱长林反应,就把人推板车上坐着去了。推完扭头跟在家带几个孩子的吴氏叮嘱几句,就赶紧让钱长鑫、周氏她们出发了。
这天是真的不早了,再不走可真赶不上趟了。
“爹,娘,二嫂,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前最后一次大采购,往年一家人都是待到下半晌快天黑才回来,今年吴氏以为也差不多呢,没曾想,太阳还在天上高高挂着呢,周氏她们就跟村里其他人一起结伴回来了。
“哎呦,可别提了。出大事儿了。”李氏从外面进来,就拍了下大腿,那嗓门大的,直把屋里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小手小脚练习爬的钱有福吓了一跳。
“出啥大事儿了?”吴氏上前一边帮着卸货,一边好奇的问。
“就咱们隔壁镇上,有船叫水匪给劫了。一船十多口人就活了一个回来。”
啥?正爬的呼哧呼哧的钱有福,
乍然听到这话一惊,小胳膊腿一个脱力,身子直直砸在床上,脑袋砸在被子里半天没爬起来。
“真的假的?这啥时候的事啊?”吴氏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惊得不轻,手里拿的东西,险些一个没拿稳直接砸地上。幸亏旁边周氏眼疾手快的帮着托了一下。
“就前天的事儿,镇上都传遍了。还能有假?也就我们这地方小,大冬天的也没啥人往镇上去,消息这才传的慢些。人其他地方早就知道了。这以后啊,没事还是得出去转转,不然得的消息都比别人慢。”念叨完这,李氏又开始念叨被水匪杀的那家人可怜,“听说是知道朝廷允许开荒了,想着回来开几亩荒地的呢,结果荒地没开上,却把一大家子的命给搭上了。”
说到这,李氏不由想到自己那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大儿子一家,再想到自家当初之所以会走散也是因为逃难的路上遇上了匪寇,当即恨恨的骂道,“那起子杀千刀的贼匪,断子绝孙,黑心烂肝死了狗都不吃的东西,老天爷怎么就不把他们都收了去。”
吴氏张口就要跟着附和,话到嘴边,钱长鑫突然一个胳膊肘杵过来。吴氏愣了一下,正要恼,钱长鑫却已经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嘻嘻哈哈的安抚着他娘,一边半拉半扶着李氏去里屋看钱有福去了。
吴氏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二嫂,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不然,巧儿她爹干啥不让她说话?可她也没说什么呀?
周氏摇头,妯娌俩一起把板车上的东西拿到厨房,分门别类的放好,周氏这才轻声道,“没有,娘刚刚估摸着因为刚刚那事想到阿德他大伯一家了,三弟应该是怕你再不小心说了什么引得娘更伤心,这才不让你开口。放心吧,没事的。”
吴氏闻言点头,悄声问,“这事儿还真是真事啊?也太吓人了。那些水匪抓到没有啊?不会流窜到咱们这边吧?”她们这边可是也有水道的。再往前几十年,她们镇上还有码头呢,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废弃了而已。
“没听说人抓到,估摸着是还没抓到。”这寒冬腊月的,估摸着人也不好抓。
“那咱们接下来,可得小心点。也不知道我娘家那边知不知道,不行,回头我得回去说一声。”吴氏爹娘明理,也不重男轻女,吴氏跟娘家那头感情很深,闻言立时道。
周氏点头,“对了,今天我们去镇上还听说了一件大事——宫里皇帝老爷要遴选宫女了。镇上的差爷说家里有十二岁往上,二十岁往下,身体健康,长得周正的良家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报上去供来遴选的公公挑选……我记得你娘家有个妹子,好像满十二了吧?”
“可不,上个月刚满的十二。不过我那妹子跟我一样打小身体不好,那是十里八村皆知的事儿,应该选不上吧?”选宫女嘛,那肯定是要选身体好的能伺候人的啊,她妹那细胳膊细腿的选进去,是她伺候人,还是人伺候她啊?
周氏一想,好像也是,也就没再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
却不知,接下来一段时间,附近十里八乡,因为这个遴选宫女,闹出多少事。
“啥?姐,你说真的?”
腊月二十二,钱家人从镇上回来不过两日,这日午后,刚刚掌握爬行技巧的钱有福正倒腾着小胳膊小腿在床上来回爬的正欢,就听旁边跟他大姨周桂香凑一起嘀嘀咕咕的他娘突然一声惊呼。
“你小点声,别叫人听见了。”周桂香拉拉周氏衣服。
周氏意识到自己一时太激动,声太高,轻咳一声,伸头看看外面,见没其他人注意,这才放低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那家到底怎么说的?你那小姑子素梅那么好的人,长得好,还有一手好针线,那家到底怎么想的?”
周桂香皱眉,“就今天上午的事儿。谁知道那家咋想的?就突然托媒人来说不愿意了,问吧,媒人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什么原因。本来两家都说的差不多,这两天就要开始走礼了。”两边孩子都不小了,想着开春就把亲事给办了呢。她都开始给小姑子绣添妆了,现在可好,突然来这么一遭。“你是不知道,我婆婆都快被气死了。偏偏顾忌素梅的名声,还没法说没法闹。反正就是糟心的很。”
遇上这种事,确实糟心,钱有福停下爬行,小脑袋轻点。不过换个思路想,这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没嫁过去之前发现这家人有问题,总比人嫁过去才发现强。
这年头,虽然因为新朝初立,朝廷为了人口,鼓励寡妇再嫁,可有前面千百年男尊女卑的观念在,和离对女子来说依然是一件挺不容易、且容易让人‘津津乐道’的事。
周氏也是这个想法,再有,“反正你那小姑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手艺有手艺,年纪也不大,要找个啥样的找不着?那家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娶不到你那小姑子吃亏的是他们,又不是你家。等选宫女这事结束了,再好好找一个就是了。”
就是,钱有福心里附和,嗖嗖几下,快速滑动小胳膊小腿,几下爬到周桂香腿边,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伸出小手拍了拍他大姨,以示安慰。
周桂香福临心至看懂了小人儿的想法,心倏地软成一团,“哎呦,大姨的心肝诶,怎么就能这么贴心招人疼呢……”她家三个小兔崽子加一起都没有她家阿福一个这么贴心。
送走恨不能把阿福偷回去自己养的周桂香,正好钱长林领着钱有德从外面进来,周氏把钱有福从床上抱起来,笑着跟钱长林说起刚刚钱有福安慰她姐的事,“你说,咱家阿福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这么一点点小人儿就这般懂事贴心。”
“贴心不好?”
“好”周氏还没答,钱有德小盆友先答了,“弟弟什么都好。”他最喜欢弟弟了。“是不是弟弟?”
“嗯嗯。”钱有福趴在胳膊上,低着头朝他哥咯咯笑。
周氏、钱长林被兄弟俩的笑感染,两口子脸上也是笑意融融。
笑完,周氏把钱有福放床上让他跟他哥玩,两口子坐旁边一边看着兄弟俩玩耍,一边说起隔壁钱有福大爷爷家孙女豆角的事。
“豆角还在闹着要去当宫女?”
钱长林点头,“还在闹呢,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的,进宫当宫女可以有机会飞上枝头,吃好的穿好的,就一直闹着要去,谁劝都不行。”
“也是平时堂哥堂嫂他们太重男轻女了。”啥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给儿子,闺女半分见不到不说,还恨不能当牛死命使,阿德他爷他奶明里暗里说了多少回了?让他们稍微对豆角几个女孩子好点。
为了豆角的事儿,阿德他爷还特意找他大爷爷说过,可惜都不听不当回事啊。是她,她也宁可进宫伺候人,也不愿意再留在家里。
钱长林赞同的点头,但是这事儿吧,该劝还是得劝,“那宫里又哪是什么好地方?打骂由人,犯了错,皇帝老爷说要小命,就要小命。”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人要是一头钻进去了,又哪是其他人说的通的?
果然,翌日,周氏跟着李氏、吴氏到隔壁去劝,小丫头梗着脖子、咬着牙根本听不进去。她们说得多了,还扬言回头就去里正、差爷、遴选公公跟前去自荐。
钱有福偷听他娘、他奶她们背后说道这事,还想着,她这个堂姐是不是故意的,本意并不是真的想进宫,只是想通过这事,让家里人心疼心疼她。要不然偷偷去就是了,干啥这么大大咧咧把这事说的人尽皆知?
不曾想,人家是来真的,他大爷爷家里不过一个错眼,叫人跑出去,只不到半天功夫,他这堂姐竟真的就跑去里正家自荐去了。还叫里正记了名字。
“老天爷诶,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事情传回村里,钱有福堂伯母拍着大腿坐在门口嚎哭。
钱有福二叔公知道后,顾不上说道他大爷爷、堂伯,叫上他爷,想想又绕路到周童生家请上周童生做说客,三人一道急急去了里正家。
第008章
“怎么样?那名字能消吗?”晚些时候,钱存贵回来,李氏抱着钱有福迎上去,悄声问。
“现在还不好说。”钱存贵跟着跑了半天,累得不轻,进来擦了擦手脸,看到朝他笑的小孙子,
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还是下意识露出一个笑,伸手把小人儿从老伴怀里抱了过来。“里正的意思,得再等两天。都说江南出美人,这次选宫女,咱们这因为跟江南挨得近,分到的名额也多,听里正的意思,咱这一个县就分了七八个名额……”
“那豆角要不要进宫,是要看到时候人能不能挑满呗?那估计悬,谁家好好的日子不过,能想家里闺女进宫受苦?”
那可不好说,钱存贵再次摇头,摸了摸怀里一直仰着头看着他的钱有福小脸,表情有些复杂的道,“我们这地方不知道,听里正的意思,其他地方,想把女儿送进宫的还真不少。”
“啥?”钱有福跟李氏同款惊诧。
见老头子/爷爷不是开玩笑,奶孙俩同时目光直直的看向钱存贵,等着他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老婆子可还记得老辈们嘴里口口相传的,前朝前面几位皇后、太后是个什么出身?”
“前朝前面几位皇后、太后?”这她哪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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