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就外放去了塞北?”其他举子也跟着纳闷。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上一榜的状元就姓林,该不会就是他吧?
掌柜笑道,“这是朝中之事,咱们寻常百姓如何能知晓,不过依我看,林状元此次离京,日后再想回来,怕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这话,众茶客也都是认同的,虽他们不知朝中之事,可地方官没有政绩难升官的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而塞北之地,土地贫瘠,物产不丰是众所都知的事。你说,就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做得出政绩来。可见,林状元想要再回京城,怕是没这希望了。
想到这里,众茶客忍不住心下感叹,他们还记得三年前林状元金榜题名时的跨马游街呢,当时可谓风光无两了,可如今,唉,果真事事难料啊!
而几位举子,更是心绪难宁,原以为步入仕途后便是人生得意时,如今看来,也不是人人都能如意啊。
车队出了北城门后,就加快了行驶的速度,此一路官道平坦,倒不用担心会有颠簸。不过纵使这样,钟钰柔还是往自己座位上放了一只棉花垫子。
说实话,这会儿的钟钰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因为这段时日,她已没了先前的反胃感,吃饭喝汤并无一点影响,只除了比之前贪睡了一点些,还有就是癸水依旧没有来。
可钟钰柔记得自己来初癸的那段时日,月事也常有不准时的时候,所以自己应该没有怀上吧?
不过想到现在的情况,钟钰柔又觉得没怀上是好事,不然这路途颠簸的,要是有个什么,说不定会耽搁了行程。
虽是这样想,可钟钰柔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她实在喜欢小娃儿,自然想早点怀上自己的孩子了。
何况再有半年,自己与相公已成婚两载了,这么久都没怀上,怎可能不担心。
不过,钟钰柔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入住到关县驿站后,她的反胃恶心又开始了。
还跟之前一样,闻到鱼腥味时,钟钰柔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见状,冯氏只以为儿媳这是坐了一天的马车,有些累的缘故,忙上前轻拍儿媳妇的背,好帮着顺气。
女人家怀孕的事,吴氏终归要见得多一些,很快她就想到这上头了。
所以,远秋媳妇这是有喜了吧?
怀什么上?
冯氏有片刻的呆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眼睛忙朝儿媳肚子看去,“娘是说钰柔怀上娃啦?”
见老三媳妇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吴氏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亏你还生了这么多个,当初自己害喜时啥模样,都不记得了?”
啥模样,冯氏只记得自己每次怀孕都是吃不够,哪来的害喜啊。
她转头看向大嫂二嫂,周氏刘氏立马表示他们也一样,那时家里连吃饱饭都是奢望,哪还有吃不下往外吐的时候。
不过她俩可都有儿媳的,当时高翠她们怀上时,不正是这幅模样吗,三弟妹可都是看到的呀,怎么这会儿想不起来了呢。
周氏和刘氏正想说弟媳你怕是高兴傻了吧。
就听冯氏问道,“钰柔,这个月你的癸水来了没?”
吴氏一听,心说,冯氏与老三不愧是夫妻俩,脑子反应就是快,她都没想到这上头呢。
钟钰柔摇头,有些脸红道,“娘,儿媳上个月就未来癸水了。”
“啥!上个月就未来啦?”
哎呦,我的娘诶,这这这指定就是怀上了啊。
冯氏立马想起了今日一路的马车,有些着急道,“钰柔,你可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钟钰柔摇头,除了刚刚有些反胃,她并没觉得有难受的地方。
冯氏哪里能放心啊,不管怎样都得让郎中瞧瞧才能安心,只是也不知驿站里有没有郎中。
想到这里,她忙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曹妈,你快去前头喊少爷过来。”
诶,曹妈应声后,忙抬脚往前堂跑。
与客栈里男女同在一个饭厅用饭不同,驿站是设了前堂与后堂的,每到用饭的点,男人们就在前堂吃饭,而女眷们则在后堂这边。
好在两处相隔也不远,没过多会儿,曹妈就跑到了前头,许是有些气喘的缘故,加之这会儿饭堂并没外人在,是以曹妈也没特意压低嗓子,跑至堂内后就禀报道,“少爷,少奶奶怀孕了,夫人请您快些过去呢!”
话未落音,只听得“哎呦”一声,坐在一条长凳的一对亲家公都翻坐到了地上,不对,应该是林三柱从凳上滑落,而钟荣准备一把抓住他,可许是担心女儿的缘故,钟荣也没怎么站稳,最后俩亲家就摔到一块儿了。
看到老爹责备的目光,林三柱很想说的是,要不是亲家起身太快,凳子也不会一头翘起,害他摔了跤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当祖父了,看到曹妈满脸是笑的模样,就知道儿媳妇应该没什么大碍。
钟荣,还有钟锦安和钟锦华也都看到曹妈脸上的笑了。是以,父子三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在场的其他人也一样,特别是老林头,这可是远秋的第一个孩子,可千万不能有啥事才行。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听到曹妈那句少奶奶怀孕后,林远秋已分不出心思去留意曹妈脸上的笑容了,只以为人家气喘吁吁过来喊自己,定是钰柔出了啥事。
再想到今日钰柔可是坐了一整日的马车呢,是以心中着急的林远秋,迅速起身后,就飞快往后堂跑去。
见状,钟荣和林三柱也追了上去,还有钟锦安和钟锦华。
等林远秋到了后堂,看到妻子安然无恙地坐在方桌前,看着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钰柔,你没事吧?”林远秋开口询问。
见儿子过来,冯氏忙道,“远秋,你快去问问看驿站里有没有郎中,钰柔得找郎中看看才能放心。”
平安正候在门口,一听这话,撒腿就往外跑,“公子,小的这就去问。”
原本以为不管有没有大夫,平安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岂知一直过了两刻钟,才见他领着一个揹着药箱的老者过来。
让人等在门口后,平安进来禀报,“公子,这是这边村里的大夫。”
驿站一般都建在城郊,站内除了驿丞和十来个驿卒外,剩下的就是几个喂马的马夫了。至于看病的大夫什么的,那是肯定没有的。是以,在听到知州大人需要大夫后,驿丞忙让驿卒领着平安去村里叫人了。
听到是给女眷看病,老大夫打开药箱,很快从里头拿出一块薄薄的丝帕来。看这副架势,显然人家已不是头一回来驿站给人看病了。
钟钰柔把手伸过去,一旁的柳叶拿过丝帕盖在自家小姐的手腕上。
老大夫抬手开始把脉。
指下如珠走盘,且脉搏有力而回旋,正是喜脉。
不过到底是给官夫人瞧病,为了谨慎起见,老大夫又重新把了一遍脉,待确定无误后,才躬身朝一身官服的林远秋道喜,“恭喜大人,夫人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
三个月?
已有三个月啦?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包括林远秋在内,眼睛都睁得老大。
就是钟钰柔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她明明才两个月没来癸水,怎么就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呢?
不过,想到自己来癸水都在月初的时候,按这样算,可不就是快三个月了嘛。
冯氏按住自己快蹦出嗓子眼的心,朝老郎中问道,“大夫,我家儿媳有无大碍,要不要开几副保胎药服用。”
老大夫摇头,“这倒是不必,方才老夫把了脉,少夫人脉搏强劲有力,可见胎儿与孕妇,都是十分康健的。”
是药三分毒,好好的,老大夫自然不建议服用汤药了。
听了大夫的这番话,林远秋才安心了下来。既然没了担心,那么剩下的就是喜悦了。
想到再有半年多,自己就可以抱上一个软乎乎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林远秋心里是忍不住的激动,他握住妻子的手,感激道,“钰柔,辛苦你了,还有,谢谢你!”
听到女婿贴心的话,钟荣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话说心疼自家闺女的女婿谁都喜欢,钟荣也一样,他还是那句话,自己命真好,居然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
林远秋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上床睡觉时,都未减弱半分。
对着自己的孩子,更是各种操作,一会儿摸着钟钰柔的肚子,与胎儿说着话,什么宝儿我是你的爹爹,听得钟钰柔差点笑岔气去。
一会儿又把耳朵凑到钟钰柔的腹部,说是想听一听孩子的心跳声,结果只听到一阵“咕咕”的肠鸣,这是肚子饿了?
钟钰柔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晚饭时因觉得有些反胃,她没吃几口饭菜,所以这会儿肚子饿是肯定的。
林远秋抬手摸了摸妻子的额头,笑道,“有啥不好意思的,想来是咱们宝儿饿了,你等着,相公这就给你煮面条去。”
说罢,林远秋当即卷起衣袖往驿站厨房而去,准备大显身手一番。
只是等他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出门在外果真不方便,这不,厨房门上正挂着一把铜锁呢。
最后,等喊来驿卒开门,再把面条做好,钟钰柔已经睡着了。
为了稳妥起见,林远秋还是决定在驿站多停留一日,而后去县里找来了大夫。
大夫把过脉后,与昨日老郎中一样的说辞,那就是胎儿和孕妇都很康健,现下无须吃药安胎,至于怀孕的月份,也是快三个来月了。
冯氏和吴氏一听,终于放下了心。
都说有备才能无患,林远秋还是让大夫给开了几副安胎药,接下来他们一直都在路上呢,真要有什么,大夫可没这么及时。
接着,林远秋和岳父,还有镖师们又重新商议了路程,把原先每隔三天休整一日的行程,改成了每隔两天。
反正离到任的规定日期还有四十六天呢,在时间上是绝对充裕的。
如今看来,幸好他们提早了这么多天出发,否则现下就有些头痛了。
镖师们自然没有异议,不管是两日也好三日也罢,对他们来说都是一趟走镖。且增加的天数,雇主也答应另外给补银子了,所以并没有区别。
只不过如此轻松的走镖,镖师们还是头一回遇到,别说,还挺新奇的。
之后的路程,就依着行两日歇一日的安排,且遇到下雨天,还会在驿站多待上一日,这样的日程,果真一点都不累人。
虽每回歇宿都在驿站里,可镖师们还是跟之前一样,依旧自己架锅煮饭。
见他们吃的都是菜干居多,老林头让林三柱拿了腌兔和腌鸡给镖师们添菜,且每次遇上有新鲜猪肉卖时,也会给他们割上几斤。
不说出门在外,吃的好一些才有精力应对路上的疲累,就是冲着人家是保自家安危来的,老林头都觉得应该多照应镖师们一些。
此次出行,最让林远秋意外的,是家中的这些孩子们了。
不论是才三岁的墨铭和墨泽,还是稍微大一些的几个,都十分乖巧的听从大人的安排,添衣服喝水都没有二话,也从来没有哭闹的时候。
在出发前,林远秋特地让大堂哥去药店抓了好些治风寒发热的药,怕的就是这些孩子途中会出状况,现下看来,倒是让人松了一大口气。
林远秋不知道的是,自定下要跟着夫君一起去塞北后,高翠、秦荷花,还有王云香和丁菊,可都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几人先是跟孩子们说了要出远门的事,然后又与他们细说了该注意的地方,就连若是不听话乱跑,路上有拍花子的事都说了。
且为了之后能有精力管顾好这些孩子,高翠几个还悄悄做了决定,那就是暂时不准备再要孩子了。
所以在出门之前,她们特地去找老大夫开了避孕的药丸。
这件事,林远枫几个也是知道并且同意了的。
在他们看来,此去塞北忙碌是肯定的,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全家齐力帮五弟把差事当好。
至于生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自家狗子心细,林三柱是一直都知道的,可自打儿媳怀孕后,林三柱发现自己对儿子的了解还是少了。这一路,狗子对媳妇的细心照顾,反正林三柱是自叹不如的。
而钟荣,还有钟锦安和钟锦华,看到女儿(小妹)红润的脸色,父子三人嘴角上的笑容都没怎么停歇过。
不过自进入翼州地界后,众人脸上的笑明显少了许多,且眼中也多了担忧。
特别是懂农活的老林头和林大柱林二柱,因为这边与旁的地方区别真的很大。你看那路边的地,颜色偏浅,且看着硬实实的,这样的地别说种出高产的粮食了,就是想有稍微好些的收成都不太可能。
再看路两旁的房子,大多都是歪歪斜斜的泥巴房,那屋顶,感觉大风一刮就能飞走的样子。
还有这边的绿植,看着也是不多,那些树一看就是……咦?
望着不远处的一大片树林,林大柱惊喜道,“爹,您快看,那一片是不是柿果树!”
林二柱一听,忙把布帘掀的更大一些,而后飞快探出头去。
要说离开京城最让林二柱舍不得的,就是庄子上的几百棵柿果树了,那可都是银子啊。所以等看到这边居然也有成片的柿子林时,林二柱的脑袋瓜里立马蹦出“又有银子可挣”的开心想法。
林三柱也看到了,还有林远枫和林远松几个。
所以之后的半天路程,林家人咧着的嘴就没合拢过。
也可以说,自看到第一片柿子林开始,大家的眼睛就都在马车外了。包括此刻已有些显怀的钟钰柔,不过她的开心要多上一层。
在钟钰柔看来,有了这么多柿子树,那么相公就有办法让这边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了,所以,这不就是妥妥的政绩吗。
等看到进入永宁州地界,也依旧有许多柿果树后,林家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话说,没有什么比在陌生的地方发现自己的擅长,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永宁州和定胡县相隔并不远。
林远秋觉得,既然自己是永宁知州,那么要居住的地方,自然在知州衙署这边了。
只是不知衙署后院有多大。
不过从之前自己见到过的县衙以及府衙来看,衙署住下他们一家应该是没问题的。而有些拥挤也是肯定的,毕竟这边宅子的大小与京城的四进大宅院可不能相比。
马车到了永宁城外已差不多申时。
这个时间点,林远秋自然不会再选择进城。那知州衙署还不知有没有收拾过呢,别到时灰层满处,还得临时整理后才能住人,所以他们不如明早再过去,今晚就歇在城外驿站好了。
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如今终于到了地方,要说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
特别是林墨俊和林墨诚,还有林墨明几个小的,以前最爱乘坐马车的就是他们,每回只要一听到去庄子上,几个娃儿说是两眼放光都不为过。可经过这么一个多月的马车坐下来,已经厌烦的不能再厌烦了。
所以这会儿到了驿站后,小娃儿们都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就连林婉清和林婉莹亦是如此,再看他们的脸上,全是一副终于到了的轻松模样,看得吴氏和老林头忍俊不禁。
见爹娘要从马车上下来,林大柱和林二柱,还有林三柱,兄弟三人忙上前搀扶。
这若换做之前,吴氏早跟几个儿子说不用了,可现下,还真不是逞强的时候,她和老头子总归是上了岁数的人,这许多日的风尘仆仆,确实挺累人的。好在这一路过来,除了累一点,其他还算顺利,这样就很不错了。
见三儿子今日依旧是一身绀色长褂,吴氏有些纳闷,她怎么觉着老三好像从京城出来后,就一直穿着这身衣裳了。
所以,这是一直都没换?
心中有疑问,吴氏肯定要问清楚了,“老三,娘看你出京时就穿着这一身了,咋这么多日也没见你换衣衫啊?”
听到婆婆这问话,一旁的冯氏心下点头,她也纳着闷呢,这段时日夫君也不知怎么回事,不但懒得换衣衫,就连睡觉都穿着这身,每次只把衣衫上的灰层拍了拍,然后就当作里衣了。
冯氏心想,这幸好不是大热的天,也亏得这身衣裳颜色耐脏,否则怕是早不能见人了。
林三柱不以为意,“娘,换啥衣裳啊,咱们又不是游玩来的,这般瞎讲究做啥!”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瞎讲究”的人,都忍不住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特别是林大柱和林二柱,早上起床时,他们才换了一身,现在听三弟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对啊,他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弄得这么光鲜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