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可我没见过你!”
男同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行礼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苒。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不认识我。
应该认识我的老师,武红教授。”
林苒接过信,将信将疑的打开。
确实是武教授的字迹,她在信里隐晦的提了,不能再给萧厉治眼睛的原因。
是萧家人威胁她,要是她不听。
胜男姐和赵胜利同志,恐怕都会有危险,
这也是为啥,她这么着急让两人回首都的原因。
信的末尾,武教授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歉意。
并说,她虽然不能来。
但派来了她近几年最优秀的学生,李宏。
李宏会在市医院实习,并帮萧厉治眼睛。
每个月都会拍电报告诉她,萧厉眼睛的进展,方便她随时调整方案。
看完了信,林苒久久没有回过神。
觉得压在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被挪开了。
“李宏同志,对不住误会你了。
不过,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提到这事,李宏先红了脸。
“我在班车上,恰好听到一位女同志说起你的名字。
就跟着一块来了,到了巷子口,见这么多人。
就想等你先忙完再说,可是闻着这香味一时没忍住。
自己就吃了起来,身为医生,却差点把自己噎死,说出去可真丢人。”
班车上遇到的女同志?那应该是田书记。
林苒笑了笑,收好信,给李宏盛了一碗鸡汤。
“你先喝口鸡汤顺一顺,今天还回市里吗?
要是不回,待会儿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宏喝了一口鸡汤,眼珠子都亮了。
鸡汤鲜香滚烫,回味又带着栗子独有的甘甜,真是太好喝了。
他以前也没觉着自己嘴馋,吃了林苒的手艺,差点没忍住想在镇上多留一天。
可冷静下来,还是拒绝了林苒的好意。
“我待会儿得回市医院报道,本来就是来送信跑这一趟。
老师不敢拍电报,怕被人拦截。
来时老师跟我提过一嘴,说你的厨艺特别好。
让我别吃惯了你的手艺,舍不得上班。
我本来还觉得老师夸张了,现在看,老师说的挺对的。
再不走,我怕是得留在镇上了。
你看你啥时候有空带你男人来市医院找我,我随时都在那。”
林苒感激的点点头,用油纸包了些生馄饨和汤圆,给李宏带上。
“你才来还没开火,这个带回去。
晚上烧口热水就能煮着吃,也方便!”
李宏本不想要,可是耐不住林苒太热情。
他只能收下东西,转头去赶车。
想到萧厉的眼睛又能继续接受治疗,林苒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收拾完摊子,跟张梁说了一声。
“梁子,我明天可能要去市里一趟。
你这要是忙不过来,咱明天就不开摊了,成不?”
刚才的话,张梁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大致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着林苒,没忍住,绕着走了一圈。
“你干啥?”
林苒一脸奇怪,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觉着,你这运气太好了。
你看,你家那爹和弟弟想闹事。
结果被田书记听了去,当场就给带走了。
就刚那医生更离谱,直接送到你跟前了。
这是欠了你一条命啊!以后对你男人的眼睛不得一万个上心?
啧,我就想试试沾点你的福气。
看看能不能,心想事成!”
这些日子林苒为了她那瞎眼老男人,可是操碎了心。
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有点替林苒不值。
可比起林苒总愁眉苦脸,他觉得林苒还是这样笑着好。
“你放心去市里,摊子交给我。
其他的我没办法卖,就卖汤圆跟馄饨。”
林苒背起背篓,转身就走。
“那就辛苦你了梁子,从市里回来,给你带礼物。”
她实在忍不住,想跟萧厉分享这个好消息。
赶班车回了靠山村,自打进家门开始,就一直朝外头张望。
等做好了饭,天都黑了,萧厉这才回来。
他满身油污,看着脏兮兮的。
手里拎着一个包倒是干净,里头也不知道是装的啥。
“小苒,抱歉,今天的事儿有点麻烦,耽搁了。”
他把包递给林苒,然后去暖水壶里倒水洗手。
其实事儿早就做完了,他跟大勇一块去了镇上,拿这东西去了。
“打开试试,看喜不喜欢?”
林苒狐疑的打开包,里头放着一双精美的红色皮鞋。
现在国营商场的皮鞋都很少,更别提这么艳丽的颜色。
这不光是花钱就能买到的,估摸着还得托关系。
“这,为啥要送我皮鞋?
你这段时间这么忙,都是为了挣钱给我买这个?”
萧厉洗完手擦了把脸,回头走到林苒跟前,拿起皮鞋蹲下身。
“上回去市里,你不是给我买了鞋?
当时就想着,我身为一个男同志。
还是你的对象,应该由我送你。
可那会儿情况不允许,我托大勇的关系在首都买回来的。
是你的尺码,试试?”
林苒坐在床边,顺从的抬起脚。
萧厉捧着她的脚,套上皮鞋。
还别说,穿着很合脚。
那艳丽的红,是这灰扑扑的屋子里,唯一的颜色。
林苒越看越喜欢,不过有些奇怪。
她平时都是穿布鞋,鞋都偏大,走路总不跟脚。
“萧厉,你咋知道我穿多大鞋?”
萧厉顿了顿,不自然的别开脸。
“我的手就是尺子,量出来的!
你喜欢就成……”
林苒顾不得多问,赶紧拉着萧厉坐下。
把今天李宏找来的事,告诉了他。
“你看你明天有空不?咱们收拾一下,去市里治眼睛。”
听着林苒雀跃的语气,就知道她有多开心。
萧厉嘴角跟着勾了勾,轻轻按着林苒的肩膀。
“林苒同志,可别高兴的飞走了。
不然,我去哪儿找媳妇?
你明天能走开身吗?不然,过几天再说?”
林苒赶紧摇头:“不成,本来武教授没来,就耽搁了小半个月。
再拖下去,我这心里没底。
我已经跟梁子说好了,明天他少备一些东西,他能应付得了。”
回去路上,正好遇到从菜园子里浇完水的林红杏。
“红杏姐,我明天去市里,你看有啥想要我带的不?”
林红杏放下锄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能给我家康子带个书包不?市里的肯定比镇上的好。
多少钱,我先给你!
对了,你们住几天再回来?”
林苒脸红了红,赶紧摆手。
“不用,我先买回来再给钱。
也不会住多久,没有结婚证,住招待所也麻烦……”
一想到住招待所,就想到上回跟萧厉住招待所的事儿。
那会儿还能把持住,要真来一回,她可就说不准了。
林红杏前些日子总往林家湾跑,也听说了林苒家的事。
打心里替林苒不平。
“你那爸妈也跟我叔差不多,都不是好东西。
小两口过得好好的,非得扣着户口本儿不给。
真是癞蛤蟆舔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比起林红杏的气愤,林苒倒显得平静得多。
“他们想要钱,我不给,估摸也觉得我膈应。
对了,红杏姐,我这两天不在。
万一康子爸回来找事,你就去找村长和燕婶子。
实在不行,就拖着等我回来……”
林红杏点点头:“是嘞,我知道。”
————————
第二天一早,林苒就跟萧厉坐上班车。
到镇上再坐班车去市里,到市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挂了李宏的号,到了李宏的办公室。
正巧碰上李宏正在吃馄饨,见到两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早饭没吃饱,想着没人就先吃一口。
林苒同志,这就是你男人?
先坐,我给他看看。”
林苒扶着萧厉坐下,笑着打开带来的行李包。
掏出两罐头瓶酸菜,放在桌上。
“李医生,这酸菜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味儿。
你先吃着,我去住院部看看人。
萧厉,你坐这儿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萧厉点点头,示意林苒去忙活。
李宏也放了心,打开罐头瓶吃了一口酸菜。
那酸爽的滋味,登时叫他胃口大开。
就着馄饨,大口吃起来。
林苒抱着保温桶,打听了一嘴田书记老伴儿的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透过门缝看了看。
发现田霞也在,她轻轻敲了敲门。
“田书记,是我,林苒!”
田霞赶紧打开门,惊喜的看着林苒。
“你咋来了?是给你男人看病来了?”
林苒笑着点头,把手里的保温桶递过去。
抬头看了眼,病床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闭着眼睡着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出被病痛折磨的不轻。
“这汤是我昨晚上连夜熬的,早上出门时才断火,让叔尝尝!”
这回,田霞没推辞,接过汤叹了口气。
“你叔昨儿个难得有胃口,喝了点你给的汤。
估摸着,还是觉得你的手艺好吃得惯。
对不住,林苒小同志。
我这也实在没办法,能不能……”
林苒知道田霞要说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书记帮了我那么多,我反正也是熬汤卖。
不就多一碗水?又不麻烦。
这样,我以后每天早上把汤放在来市里的班车上。
到时候田书记让人去车站拿,这样咱两都不费事,咋样?”
田霞知道林苒这么说,是故意宽她的心,不由眼眶红了红。
“你这孩子,贴心得真不知道叫人说啥好了。
等你叔好点了,再让你们见个面。”
“不碍事,我今儿个来本就是顺道送个汤。
你先照顾着叔,我下去了。”
回到李宏的办公室,发现萧厉没在。
李宏擦了把手,笑了笑。
“别担心,林苒同志,我刚让人带萧同志去检查了。
上回的检查结果我看过,不过老师给你们治疗了两三个月。
我觉得再检查一边比较放心,也更方便老师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林苒点点头,安静的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不多会儿,萧厉就回来了。
“小苒!看过田书记的老伴儿了?”
林苒上前扶着萧厉,让他坐下。
“嗯,你这情况咋样?”
一个护士进门,红着脸看了萧厉一眼。
“李医生,这是检查结果。
还有两项结果,得后天才出来。”
李宏点点头,接过检查结果,顺手关上门。
仔细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萧知青,你最近眼部活动有点多?这可不利于你眼睛恢复。”
萧厉沉声嗯了一声,并没有把李宏的话放在心上。
倒是林苒,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李医生,这会不会影响萧厉恢复后的视力?
不成的话,我可以把他的眼睛蒙住,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萧厉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握住林苒的手。
“小苒,没那么严重。”
就是这段时间为了给小苒买那双皮鞋,赶活儿的时候没注意休息。
他觉着这医生夸张了,反正他看不见,有啥用不用眼过度的?
李宏看着林苒那着急的样,安抚的笑了笑。
“我就是叮嘱萧同志注意休息,倒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不过稳妥起见,萧同志先在医院住两晚上。
明天再安排一次全面检查,从现在起,他不能吃东西。
等其他结果出来再说,正好这两天我给萧知青下针治疗一下。”
萧厉皱眉,就想说不。
可是林苒已经先一步,答应下来。
“好,我马上就去办住院手续。”
等林苒办完住院手续,扶着萧厉先去了病房。
“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我出去买点生活用品。
早知道要住院,就多带东西来了。”
萧厉拉着林苒的手,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小苒,不然,我跟你一块住招待所吧!
我在医院,看你一个人在招待所不放心。”
林苒的脸红了红,还好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她咬唇捏了捏萧厉的脸。
“你想啥呢?你一个人住院,我肯定在这儿陪着你啊!
放心,我住招待所。”
安抚好萧厉,林苒出了医院。
去外头买了一块毛巾和肥皂,想了想,又打听到菜市场,去买了点菜回来。
萧厉现在开始不能吃东西,明天检查完她做点好吃的补补营养。
回到病房,天都快黑了。
病房门口,围了几个小护士。
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一个胆子大的护士推开门,红着脸看着萧厉。
“那个,萧同志。
李医生说你从现在开始禁食,我得给你打上针。
要是疼的话,你跟我说。”
现在知青放开回城,你应该也快回去了吧?
我一直想去首都看看,要是以后去了首都,能找你当向导,四处看看吗?”
为了磨蹭等萧厉回答,她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能!”
萧厉冷冷坐起身,皱眉看向门口。
“还有会打针的人吗?麻烦给我换一位过来。”
那护士脸一红,想要找补。
“萧同志,我能扎好!”
下一瞬,林苒朝外头喊了一嘴。
“护士长来了?”
门口的护士一听,赶紧冲进来拉走了护士。
“丁敏,你今天不在这儿值班,快走,别被护士长抓到了。”
一个年长些的护士走进来,给萧厉扎好针调整好输液速度,带着几个护士一块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林苒笑眯眯走进门。
“萧厉同志,你这张脸,可真不消停。
我就去买个菜的功夫,就开始招蜂引蝶了?”
萧厉伸手拉着林苒坐在床边,一改刚才的冷漠,满脸委屈。
“小苒,讲点道理。
我除了躺着不动,什么都没干。
这要是有结婚证,我非得揣身上,来个人给人看一眼。”
林苒想到那画面,被逗乐了。
“行了,知道萧厉同志的作风没问题。
今天不能吃东西,估摸着待会儿会饿。
不然你睡觉吧,睡下就不饿了。
我去借用一下门卫大爷的小厨房,给炖点汤,你明天就能喝上了。”
林苒让萧厉先睡,带上房门下了楼。
走到楼梯口,就见两个小护士在那碎嘴子。
林苒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个萧厉打针,被赶走的小护士。
“不是,丁敏,人家可是有媳妇的。
你这么做,影响不好。
别忘了,你已经来医院一年了,这个月是你最后转正的机会。
要是闹出事,可就别想转正了。”
丁敏听着这话,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有对象又咋了?知青回城抛妻弃子的还少吗?
我看过他资料,还没娃呢!
再说,人家可是首都的。
那金贵地儿,能瞧得上这乡下的村妇?
我虽然在医院还是个临时工,可好歹也是护士。
不争取一把,我顶天能跟我姐一样,嫁个车队里开车的。
那人家说起来,还说铁饭碗,羡慕的不得了。
哼,我才瞧不上……”
“可是……”
护士还想劝两句,一抬眼就看到了林苒。
登时拉了丁敏一把,正色道。
“同志,你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干啥呢?”
丁敏认出了林苒,嗤笑一声。
“体谅下,人乡下人,可不就喜欢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林苒笑了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惦记人家男人,就是上得了台面的事儿了?我说你这女同志年纪不大,脸皮倒挺厚。
先不说我男人瞧不瞧得上你,你这上赶着当破鞋的劲儿拿来放在工作上,早转正了。”
她走到丁敏跟前,两人虽然差不多高。
可气势上,却压倒了丁敏一头。
“要是再被我瞧见你在我男人跟前晃悠,我就直接写举报信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能不能转正的问题。
闹不好,是要被抓派出所接受思想调查的。”
丁敏没想到林苒一个村妇居然懂这么多,顿时恼羞成怒。
“你不就是运气好么?”
话没说完,就听护士长一声怒喝。
“丁敏,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丁敏抬眼一看,这才发现护士长不知道啥时候站在二楼,登时蔫了。
“护士长,你听我解释……”
护士长走到林苒跟前,表达了十二分歉意。
“这位同志,对不住。
我替丁敏向你道歉,你放心,我绝对不允许我们护士队伍出现作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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