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赖子带着两位同志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桌上的菜也上齐了。
众人拥着林苒正要入座,就见王赖子叉着腰走进来。
“同志,那个就是林苒。
她就是在黑市上卖麻辣小龙虾的坏分子,你们赶紧把她抓走。”
两个同志走上前,皱眉看着林苒。
“这位女同志,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你承认吗?”
不等林苒张嘴,王赖子赶紧冲到桌边。
拿起桌上的小龙虾,往嘴里塞了一个。
“错不了,这麻辣小龙虾,就黑市上有卖。
哎哟,我看到过,可多人买了。
林苒,这就是证据,你还想抵赖?”
麻辣小龙虾可真好吃,妈的,就是林苒这娘们不听他的话。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绝。
边上一个婶子听不过去,没好气抢走王赖子手里的麻辣小龙虾。
“你个癞子,瞎话张嘴就来。
这麻辣小龙虾是老娘做的,你扯林苒干啥?”
她生怕调查组的人找林苒的麻烦,赶紧上前。
“两位同志,这癞子是咱们村的混子。
以前纠缠过林苒,林苒没搭理他。
他就怀恨在心,坏林苒的名声不成,又想出这法子来。
咱们村的人都能为林苒作证,她是个顶好的女同志。”
找遍红星公社,也找不出这种给村里分猪肉的好同志。
王赖子咬牙,赶紧推开那婶子。
“你瞎说啥?这麻辣小龙虾只有林苒会做。
不信,去镇上抓两个吃过麻辣小龙虾的人来问问。
看看他们是不是从林苒手里买的?你们包庇林苒,肯定是跟林苒一伙儿的。
调查组同志,快,把他们都一块抓走,一个都别留……”
“留你娘个腿……”
那婶子是个暴脾气,这会儿也不忍了。
上前揪着王赖子,就是两巴掌。
“啥小龙虾就林苒会做?咱这儿的人都会做,隔壁村的人也会做。
不信,咱们给你做一盘看看?”
许是为了证明给调查组的同志看,其他婶子小媳妇当真一个个上前,炒出了几盘小龙虾。
闻着看着,都一模一样的味道。
昨天林苒说要打平伙,她们寻思着家里也拿不出啥好东西。
就让自家娃去捞了些小龙虾,想着好歹能拿出手。
当初林苒没藏私,把小龙虾的做法交给村里人。
村里人又传到了隔壁村,所以,现在会做麻辣小龙虾可不是啥稀奇事。
这下,王赖子傻眼了。
“你,你们……”
不应该啊!这玩意儿他只见林苒做过卖过,村里这些老娘们是咋会做的?
没等王赖子想明白,村长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两脚。
“你个天杀的混账玩意儿,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点儿?”
王赖子被踹进一边的火堆,烫得嗷嗷叫。
见两位调查组的同志神色缓和了些,林苒这才上前解释。
“两位同志,麻辣小龙虾不是我一个人会做。
不信,你们可以去国营饭店看看。
那儿也有的卖,至于王赖子。
不用我多说,两位可以去村里随便打听打听。
看看他是个啥玩意儿,要为这事抓我去调查,我可太冤枉了。”
王赖子还想狡辩,就见萧厉从门口进来。
眼神冰冷,像是裹着一层刀子。
“两位同志,村里人都能替我爱人作证。
说明,我爱人完全没问题。
这大热天,辛苦你们白跑一趟。”
萧厉走到王赖子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于他?我会好好跟他谈一谈。
看看,他是不是忘了,我上回说过的话。”
那一巴掌看着轻,拍在王赖子肩膀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一下子就想到,萧厉在炸山时说的话。
当即慌了神,不管不顾扑到两个的调查组同志跟前。
“我,错了。
我跟你们回去接受调查,快,快把我抓走。”
落到调查组手里,顶多就是教训一顿。
落在萧厉手里,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啊。
“感谢你们配合调查,我们知道了。
这位同志跟我们回去,我们调查清楚后,一定会给林苒同志一个交代。”
两人说着,架起王赖子走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热闹,村长跟其他婶子们都保证。
只要靠山村的人还在,就绝不可能让人欺负了林苒。
闹得林苒老大不好意思,心里头有点发虚。
要是她没告诉婶子们做麻辣小龙虾,今儿个王赖子带着调查组上门,她还真没那么容易脱身。
饭菜都上了桌,林苒赶紧扶着萧厉找了个地方坐下。
又叮嘱王大勇,别忘了请昨儿个帮忙的知青们,一块来吃。
王大勇捞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油汪汪香喷喷的味道,叫他恨不得连舌头都吞进去。
想快些放开肚皮吃肉,他脚下生风,跑到了知青点。
这会儿,知青们都被肉香味引出来了。
蹲在外头,不停的吞口水。
他们不是村里人,平时都在知青点吃。
人家没请,他们也没那么厚脸皮自己跑去吃。
“李二,王宁,张丹……”
王大勇站在外头,一一点过昨晚帮忙找人的知青。
几人不明所以,站起身来。
“啥事?”
王大勇阔气的一摆手,扭头就跑。
“走,跟我去吃肉。
我嫂子说,感谢你们昨儿个出了力。
今儿个,请你们一块吃!”
几人一听有肉吃,脚比嘴还快。
“那咋好意思?”
说话的功夫,已经跟王大勇跑出老远了。
张春牛跟李琴琴也站在外头,见王大勇看都没看他们。
不由咬牙,跺了跺脚。
“真是林苒的好狗腿子,稀罕呢?”
李琴琴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甩了张春牛一个白眼。
“这就是你说的让林苒吃亏?哼,这样的亏给我,我也乐意吃啊!”
早知道山上有野猪捡,她昨儿个就自己去放猪了。
哪儿轮得林苒什么事?现在好,村里人越把林苒当宝贝了。
张春牛刚想追进去哄李琴琴,就被张小羊几人给拦住了。
“不是,春牛哥。
昨儿个是你不让咱们去帮忙的,今儿个林苒做肉,咱们几个才没得吃。
哥几个最听你的话,你是不是整点啥,宽宽咱们的心?”
张小羊跟张春牛可是好兄弟,上回村长投票建水库那事,也是他给张春牛投了唯一一票。
他在知青队伍里比张春牛人缘儿好,把萧厉赶走后,他带头拥护张春牛当了知青的队长。
自认他在张春牛跟前还算说得上话,昨儿个张春牛一声招呼。
他二话没说,带着几个关系好的知青就回来了。
刚才其他人都被叫去吃肉了,不给他们几个补偿一口吃的,也说不过去不是?
张春牛斜着眼看着张小羊,抬腿就是一脚。
“你特么跟谁哥几个呢?要不是我,你在知青点能混得下去?
给你点脸,你就要上天?
别的没有,就老子的屁,你吃不吃?”
张小羊被踹了个大马趴,摔得满脸血。
好不容易爬起身,张春牛已经进了屋。
其他几个知青看着他,摇头叹息。
“成,以后有啥事别拉着咱们。
跟着张春牛,除了亏,啥都没得吃。”
下午,其他吃完肉的知青们都回来了。
满身肉香,一脸满足。
张小羊跟几个哥们闻着那味儿,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儿……
村里人美美吃了一顿肉,又各自分了两三斤肉回家。
这大热天,肚里存点油水也好干活儿。
林苒比村里人多分了些猪油和下水,肉也多两斤。
毕竟野猪是她捡回来的,村里人可不会跟她计较她多拿了。
天热,这些肉菜放着容易坏。
林苒跟萧厉商量了一下,跟丁山他们送点过去。
萧厉倒是没意见,不过想到什么。
“你徒弟也在?我跟你一块去吧!
总听你提起他们,还没见过!”
林苒一想也是,不过觉着明儿个可能不行。
“你明天不是得去水库吗?我先去给他们送肉。
约好时间,再一块去成吗?”
萧厉也不急着一会儿半刻,答应下来。
————————
第二天一早,林苒带着猪肉坐班车去了镇上。
她不知道丁山家在哪儿,只能先去桥底下找张梁。
日头太毒,外头的水泥路能烫熟鸡蛋。
码头的搬运工都在桥底下,光着上身睡觉。
林苒轻手轻脚的找过去,见张梁在一个桥墩后练切菜。
他浑身是汗,头发也长了不少。
胡乱抓着绑起来,像个丸子头。
配着他那略显凶的模样,莫名喜感。
林苒觉得有些好笑,慢悠悠走上前。
“还挺认真。”
她从背篓里掏出一块猪肉,和卤好的下水递过去。
“我们村里分的肉,这个你留着吃。
还有一份拿回去,给丁山大哥。”
张梁被忽然出现的林苒吓了一跳,手里的菜刀都险些掉了。
“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是你来的地儿。”
他手忙脚乱想穿衣服,结果发现外头一片光着上身的汉子。
一咬牙,把衣服兜在林苒脑袋上。
“以后别来了,赶紧走。”
林苒一把扯下衣服,扔到边上。
“你这小孩,好心给你送肉,你还赶我走。
行了行了,大姑被嫌弃了。
走,这就走!”
她把剩下的肉放到一边,背着背篓头也不回的跑了。
张梁看着她的背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是怕这些大老爷们吓着林苒,可为啥一张嘴话就变了味?
“哼,跟谁充大姑呢?”
林苒赶着回家给萧厉做饭,送完肉也没耽搁。
准备去车站坐车,谁知道,半道却被一个女同志给拦住了。
“那个,同志,我想问问。
你身上这裙子,哪儿买的?
我前两天就见你穿过,当时觉着好看。
又不好意思问,谁知道,镇上市里的国营商场都看过。
就是没找到,好不容易遇上你。
就,就想问问。”
林苒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笑了笑。
“这是我自己扯布做的,外头没的买。”
见女同志脸上满是失望,她话头一转。
“你要喜欢的话,回头你出布,我给你做一身咋样?”
她这几天往镇上跑,都是穿着自己的做的裙子。
一来这裙子比布拉吉穿着舒服,二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喜欢。
女同志一听,满脸惊喜。
“那,那多不好意思。
不过,你放心。
我不让你白做,我,我给工钱。
我家就在镇上,你看,啥时候来拿布?”
林苒打听了下,女同志叫苏秀芬。
今年二十一,家里就住镇东头,男人在镇上上班,家庭情况听着并不复杂。
问清她家庭住址,定下取布的时间,林苒就应下了这事。
她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苏秀芬年轻漂亮个子高挑,家里条件不错。
回头穿着她做的裙子,给她打个广告,也能多一门生意。
苏秀芬得了林苒的准话,那叫一个高兴,把林苒送到了车站才走。
车站人不少,热得人满头大汗。
林苒找了个阴凉的地儿站着,用手扇着风。
忽然,瞥见人群里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动作有点不对劲。
他的手,伸进了前头一个老大爷的裤兜里。
不好,是小偷。
偷这种庄稼人的血汗钱,真不是东西。
林苒咬牙,几步冲过去。
谁知道,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一个皮肤黝黑,身板健壮的男同志抓着那男人的手,一下把人揪出来。
“干啥?想偷钱?”
男人一惊,梗着脖子死不承认。
“你别瞎说?我赶着上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钱了?
咱们乡里乡亲的,哪儿会干这事?
倒是你,听你的口音不是咱们这的人。
分明是你想偷钱,却被我发现了,才把脏水泼我身上吧?
来来来,乡亲们快看。
这儿有个男同志,年纪轻轻不学好,想偷钱……”
人群里有男人的同伙,这会也都跟着帮腔。
“是啊!咱们都看见了,是这男同志想偷钱。
快,把人抓派出所去……”
男同志估摸着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脸都红了,抓耳挠腮。
刚才被偷钱的老大爷息事宁人,上车走了。
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被人团团围住。
“我,我没有。
我是真的,在帮忙抓小偷!”
可是,没人听他的。
小偷跟同伙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要把人带走。
林苒在边上看不过去,混在人堆里嚷了一嘴。
“哎哟,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了……”
几人一听,赶紧溜了。
男同志见状,松了一口气。
拎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走到一旁问售票员。
“同志您好,我想问一下,红星公社在哪儿?”
林苒正要上车,听到这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售票员怕小偷还在外头,不敢跟男同志多说,含糊指了指林苒坐的班车。
“那车能到。”
男同志道了谢,跟着上了车。
班车启动,林苒一直坐在后头观察着那男同志。
见他从包里拿出一封电报,看了又看。
然后,小心收好。
半道班车里挤满了人,他赶紧起身给一个大娘让座。
自己靠着车门站着,不时问问红星公社到了没有。
红星公社很大,不止靠山村一个村。
下错地儿的话就去别的村了,电报上没有具体地址。
想问个路,都没办法。
眼见男同志要下车,林苒叫住他。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待会儿跟我一块下车。”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来找胜男姐的。
刚才看下来,这男同志本性不坏。
人都找到这儿来了,心里应该是有胜男姐的。
到了地儿,男同志跟林苒一块下了车。
“谢谢您,女同志,我,我先走了。”
看着茫茫田野,青翠苍山。
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林苒看着他这样,不由皱眉。
“你,是来找李胜男的?”
男同志一听,大喜过望。
“是是是,女同志,你认识我对象?
她在哪儿?她现在好吗?身体没啥大问题吧?
我,我妈是很有名的医生。
就在赶来的路上了,可以给她治病……”
太过激动,就有些语无伦次。
林苒赶紧抬手,制止了他。
“先别着急,我带你去。
她跟肚子里的娃子,都挺好……”
“啥?”
男同志手里的包,掉了一地。
“她肚里的娃子?还是瘤子?”
“咋说话呢?”
林苒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肚子。
“娃子,胜男姐肚里的娃子不是你的?”
男人张大了嘴,半晌上蹦下跳。
“我,我有娃子了?”
那高兴劲儿,可不像假的。
林苒也觉出味儿来,胜男姐不是没告诉她对象,她怀上了吧?
这事她不好多问,赶紧带着男同志回了村。
到了萧燕家门口,正好遇到刚下工的萧燕。
她看着林苒背后的男同志,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林苒,这男同志是你家亲戚?”
林苒顿了顿,摆摆手。
“不,燕婶子。
这位,就是胜男姐的对象。”
没等林苒把话说完,萧燕一下变了脸。
举起锄头,就往男人身上挥。
“好你个天杀的,还敢来?
回你的首都去,我家胜男肚里的娃子不用你管。”
男同志满脸委屈,只能东躲西藏。
“不是,阿姨,您听我解释。”
萧燕哪里听得进去,恨不得一锄头锄死他才好。
林苒赶紧上前拦住她,推开门让男同志先进去。
“胜男姐就在屋里,你先进去。”
末了,拉着萧燕进了院子,关上门。
“燕婶子,是这么回事……”
她把刚才路上的事说给萧燕听,又说了嘴男同志不知道胜男姐怀上的事。
不多会儿,就听见屋里男同志跟李胜男的说话声。
“胜男,你说,你咋不告诉我?
要不是收到电报,我,我还不知道……”
“告诉你干啥?反正你也不想要咱们。
我不想让你觉着,我要用娃子来逼你结婚。”
“这话谁说的?我可没说过。
今儿个我来了,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结婚,咱们马上结婚。”
听着屋里李胜男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男同志倒是一直都很耐心,哄着劝着。
萧燕的脸色,也渐渐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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