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松乙)

却没发现，他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舞台中央的身影。
他们是全场的焦点，在射灯下翩然起舞，登对得宛若八音盒中的童话主角。
仿佛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留给局外人的空间。
偶尔射来的强光很是刺眼，一瞬间模糊了视线，沈昭城靠在椅背，任由视野恍惚。
眼前的一对人影，也仿佛渐渐模糊，然后和六年前重合。
那时候的乔见，还不是什么b组组长，也和MG毫无关联。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和其他青春期的女孩一样，她也谈着一段幸福的恋爱，和恋人一起牵着手，走阳光下绿荫葱葱的校道。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幕刺痛了谁的双眼。
更不会知道，有人为了她，曾数次千里跋涉、漂洋过海来到她的城市。
因为他们是陌生人。
无论他们多少次迎面相对，她都不会分给他半分眼神，因为在她眼里，他与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没什么不同。
她的故事里，从来就没有他。
就像现在。
故事里从来就没不缺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其实乔见并不怎么会跳华尔兹。
但林青的舞技很好，动作绅士而轻柔，十分体贴地带动着她，有条不紊地依着她的节奏，将她慢慢拉入状态。
很快，乔见就熟练了，轻松地跟上了林青的节拍。
节拍间隙，林青低声笑道：“乔小姐的舞跳得不错。”
乔见也笑了，小声道：“林总就不要打趣我了。”
林青一个转身，扶着乔见的腰，将她带到舞池的另一端，离座位远了些：
“乔小姐未来是否打算长期留在MG？”
果然来了。
乔见明白，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挖墙脚的试探。
刚才林青向自己发出邀约，乔见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说得那么直接。
但林青未必就是认真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座位区一眼，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那个身影，但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弯了弯唇，乔见礼貌地笑了笑，用早已备好的说辞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林总，跳舞的时候就先不谈工作了吧。”
这话自然是委婉的拒绝。
林青是明白人，自然能听出她的话外音，挑了挑眉，也没再勉强，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好，都依乔小姐的。”
不管是真诚邀约还是虚意试探，被乔见委婉拒绝之后，林青果然没有再提工作上的事。
一曲结束后，两人也顺理成章地道别。
“乔小姐。”
跟林青打了声招呼，乔见正准备走下舞池，就听到有人喊住自己。
转过头，见是友邻公司的王总，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王总。”
王总脸上堆着笑，向她走近一步，直接表明来意：“乔小姐舞跳得真好，可否赏个脸，陪我也跳一曲？”
说着，他的步子又逼近一些。
乔见恍然发觉，他们的位置隐匿在灯光之外，四下皆黑，这让她心中顿生忧悒。
尤其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
她刚才答应林青的邀请，除了赌气的成分，也是出于对林青的信任，他看着一表人才，彬彬有礼，果然也没有为难她。
而眼前的王总上下打量的目光，只让她感到不安。
乔见大脑迅速想着离开的法子，脱离这种不适，下意识地往光源处挪动：
“王总，不好意思，还有事，先失陪了。”
这里实在太暗，她与眼前的人又力量悬殊，作为女性的她急需光亮之下的安全感。
王总没想到她竟敢拒绝自己，愣了一下，身子又近了一些，想要伸手去抓乔见的手，“乔小姐别误会，只是想请你跳一支舞而已，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乔见心中的不适和不安加重，只好再次拒绝道：“王总，抱歉，实在是有事。”
王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直接挡住她离去的路，话里蕴了些怒意：“你几个意思？既已陪林总跳了一曲，怎么轮到我就百般推辞？”
“没听到她说想回去？”
低沉的男声在旁冷冷打断，似有寒气透出。
两人皆是一顿，趁着王总松懈的这个空隙，乔见马上趁机溜向沈昭城那边。
沈昭城在黑暗中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乔见护在身侧，直直对上王总又惊又憋闷的眼神：
“王总，来之前我就和她约定好共舞一曲。接下来，该是我的时间了。”
王总皱起眉，一脸不满，正想说什么，但沈昭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轻轻握起乔见的手腕，带着她从他面前离开。
擦身而过时，沈昭城听到他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女人，还真当成什么宝了？”
他停下脚步，冷淡的眸子乜着他，漫不经心的脸上笑容冷了些许，“王总，小心祸从口出。”
王总被他轻慢又冷酷的这一眼惊得背脊一凉，赶紧连连摇头。
乔见本来不想跟着沈昭城重返舞池，但是在王总面前，总要有合理的借口，才能及时离开。
而且，不管怎么说，沈昭城都及时替她解了围，才让她不至于陷入为难。
她低着头，细声嘟囔了一句：“谢谢。”
沈昭城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很轻很轻，似乎是什么来之不易地宝物，只得小心护着。
“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缱绻，很淡，因为刻意的压低而带着点哑，在额头上方响起。
温热的气流拂过乔见细碎的毛发，有些痒。
和林青很不一样，沈昭城的手只是虚搭在她的腰间，像是……不敢碰到她一般。
不必像和林青跳舞那样再去花时间适应对方的步伐，乔见很快就找到了和沈昭城的默契，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两人像是在荷塘上漫步，用脚步轻点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
近到两人的气息交错相融，呼吸声侧耳可闻。
即使没有真正触碰，乔见却能感受到腰间处，他修长指节渡来的冷意，似乎下一秒就会覆来，掐上她盈盈一握的腰间。
乔见莫名觉得这场沉默越来越难熬，会场里也好像越来越热。
她启口欲言，灯光为她红润的唇描了一层水光，像是一颗水嫩的樱桃，摆在低下头就能品尝的位置，诱人犯罪。
沈昭城眸光暗了暗，又松开她几分。
她就在此时开口：“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他们说话时的音量很低，乔见听不清，但是却能感受到，沈昭城身上散发着罕见的敌意。
沈昭城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他眉间是素淡的笑意：“想知道，那就猜一下。”
乔见抬头看他，像是被触到什么雷点似的，脸色一冷：
“爱说不说。”
两人恰好到了舞池边缘的位置，抛下这句话后，乔见直接松开他，转身离开了舞池。
沈昭城这漫不经意的调笑模样，又让乔见想起很多从前的片段。
那些画面里，恶劣的他常常把她噎得说不出话。
当时的她不敢发脾气，也只当是玩笑话。后来喜欢上他后再回想，甚至会觉得亲昵。
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自然也知道从前的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蒙在鼓里的小丑。
所以，他才把她当笑话一样逗弄吧。
现在无论他是出于什么，觉得还能戏弄她，乔见只觉得他的笑好ᴶˢᴳᴮᴮ刺眼，也不想再因为这样的话而有什么波澜。
当然，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忍耐。
她这么一走了之，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在沈昭城身边，她总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太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矛盾又无措。
她讨厌情绪波澜，而在沈昭城身边，她却总在经历。
乔见没有返回座位，而是直奔后场，找到边佳佳她们。之后的环节，她都和她们待在一块儿。
远离了负面情绪的根源，她像是过山车一般的心情终于得以平复。
临走的时候，乔见挽着边佳佳有说有笑，但是在看到沈昭城的一瞬间，她还是无法控制地冷下了脸。
经历今天这一遭，她更加坚定，之后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非必要的交集。
一旁的边佳佳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其实刚才在晚宴里，乔见走过来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
乔见很少这么直接的将某种情绪写在脸上，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难受，她看到都快心疼死了。
虽然问起原因时乔见含混过去，但边佳佳知道，她的乔乔从来就不是会撂下担子，自己跑路的人，而让她不惜得罪沈昭城，都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有沈昭城本身了。
而如今看到乔见这样，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乔见不喜欢的人，她自然也看不顺眼，不需要任何缘由。
边佳佳看沈昭城的眼神越发不善。
她默默在心里做下决定，向众人说道：“我和乔乔接下来还有安排，就不跟车回去了。”
乔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边佳佳捏了捏她的手，向她嘿嘿一笑，迷惑众人，也试图让她安心。
不明真相的魏兴河只笑：“行，你们年轻人就是能折腾。”
沈昭城一切了然于心，但没说什么，只让她们注意安全。
夜幕已至，城市中已亮起片片光影，高楼林立间，繁华展现无遗。
剩下的几人都上了车，沈昭城仍靠着车，一手抄袋，耷拉着眼皮，看入如墨的夜色里。
远处，边佳佳搂着乔见，两人相互依偎着渐行渐远。
魏兴河从车里探出头来，顺着沈昭城的目光看去，捕捉到那两个身影后，默了默，语意玩笑道：
“沈总，你是不是因为乔妹今晚离席而不悦？放心，回去我就好好和这丫头说说，她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
“不用。”
月色下，沈昭城的侧脸线条柔和许多：“我没有不悦。”
魏兴河暗自松了口气，又笑道：
“沈总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别看乔妹平时都很活泼大方，其实这丫头，犟得很，骨子里总有自己的一套。更别说，身边还有佳佳纵着她。”
沈昭城目光聚焦，懒洋洋地扯了一下嘴角：“挺好。”
总要有人是向着她的。
作者有话说：
眼看快写到高潮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这几章应该不算虐吧，我可是甜文选手！！（叉腰）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啵唧

看着桌上白花花的纸巾已经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而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张。
可无论怎么喷，鼻子都仍旧堵塞，鼻涕就像那黄河之水, 滔滔不尽，乔见甚至觉得全身的水分都要流干了。
今晚, 她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
明明早上还信誓旦旦地对魏兴河说，自己身体结实, 可抗冻了, 可还没回到家，她就开始猛地打喷嚏, 脑袋深处也感受到了疼痛。
鼻子堵了一天，乔见觉得自己脑子仿佛也塞满了浆糊, 此刻晕晕乎乎的，做什么都没劲儿。
因为她不怎么生病，所以家里没有备用药, 乔见只喝了一大壶热水, 就到床上躺着了。
很神奇的是，今晚梦里的她也感冒了。
而且梦里的她也知道, 这场感冒是今日外出到晚宴时惹上的。
这也正正印证了，现实和梦境联系越来越紧密、梦里的她渐渐有意识的猜想, 看来，比斯特没有骗她, 这个实验有慢慢停止的迹象。
梦里的她感冒似乎更严重些, 颇有些发展成为发烧的预兆。
但家里连温度计也没有。
梦里，沈昭城脸色很沉, 他一直紧绷着下颚, 让她好好地躺在床上, 盖好被子，还往里塞了一个热水袋。
他装了一大壶热水放在床头，叮嘱她要多喝水，起来喝水时一定要披上被子，然后就匆匆出去了。
乔见生着病，只觉得浑身无力，难受得很，自然也没有像前一晚那样和他闹脾气了。
沈昭城很快就回来了，还提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药店的标志。
他拿来家中的酒精棉片，取出袋子里的温度计进行消毒，又用手捂热了些，仔细确认过刻度没问题后，才递给乔见，让她夹在腋下。
“十分钟后，我会提醒你取出来，先坐起来喝点水吧。”
沈昭城将水杯递给她，温着声道。
乔见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捧着试探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她又喝了几口。
她嫌温度计太慢，夹着又好累：
“为什么不买额温枪？”
“这个比较准。”
沈昭城今天穿了一件灰白色的高龄毛衣，袖子被他挽到手臂，掩去了不少他骨子里的痞，透出几分成熟的温润。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感冒药，开了封，从里面抽出一排，向她扬了扬眉梢，轻声说：“伸手。”
乔见看他一眼，乖乖伸出手，他挤了两颗感冒药到她手上：“要乖乖按时吃药，知道没。”
乔见将要放到嘴里，用一口水送到肚子里，才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了。”
沈昭城轻笑一声，嗓音磁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药。”
梦里的乔见很诧异。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生病，不爱吃药也是高中的事了。
醒来的乔见更加诧异。
梦里的自己，居然还有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那么久远的记忆。
明明从前梦里的她就像是另一个人，别说记忆了，连性格都不一样。
昨晚睡得很沉，还出了一身汗，乔见感觉自己的身体没那么沉重了，病意也消去了许多。
她翻了个身，视线定格在桌上的水瓶。
阳光从窗帘缝隙挤入，穿透摇晃的水，也拉回乔见摇晃的神思。
梦里的水瓶就摆在这儿，怎么醒来还在这里？
乔见头还是有些疼，依稀记得睡前好像也喝了水，应该是自己放在这儿的吧。
她没再多想。
起床后，因为身上出了汗有些黏腻，乔见先去洗了个澡，有了前车之鉴，乔见拿出了毛绒外套，将自己裹得厚厚的。
走到客厅时，她看着电视下面的柜子，陷入了沉思。
昨晚的梦里，她对沈昭城说，自己习惯将药品摆在这儿，他就将药放在这里。
鬼使神差地，乔见走到柜子前蹲了下来，伸手拉开了柜门。
“……”
看着和梦里完全重合的药盒，乔见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之前就买过药放在这里，所以才会有这段相关的梦？
总不能真的是梦里的吧。
因为从前也做过重现古早记忆的梦，乔见并没有在意。
无论如何，有药就是好事，省得再出去买。
顺利开完发布会，获得如潮的好评，不仅是对项目组这段时间以来付出努力的肯定，同时也标志着和Welly的合作终于进入了比较稳定的轨道。
策划A组和执行B组的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开完项目组的阶段性复盘会议后，所有人都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般，松了口气，准备今天下班之后去大吃一斤，海搓一顿。
乔见感冒了好几天还没好，这临近感冒末期的时候才最难熬，喉咙总是痒痒的，所以乔见总是揣着一个水壶在身上，每次想要咳嗽，就会喝两口热水润润嗓子。
所有人走后，王敏兰和乔见留在了会议室，准备交接两个部门阶段性成果的复盘报告。
“乔乔，你感冒还没好啊？”
王敏兰将自己部门的报告整理好，递给乔见。
乔见接过报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唉，别提了，这两天都快成药罐子了。不过也快了，坚持吃药就好。”
说完，她也将B组的工作报告递给王敏兰，开始翻看刚才王敏兰交给自己的报告。
王敏兰也开始翻阅乔见递过来的报告：
“真是辛苦了，前段时间工作强度不小，肯定累坏了，这些天好好补补。”
乔见朝她笑笑：“好。我会的。”
“对了，我前段日子不也感冒吗，我那里刚好还放着一张老中医开的方子，说是服下很快就能根治感冒，多少人都求不来呢。待会儿回办公室，我拿给你。”
王敏兰从报告中抬头，给了乔见一个眼神。
乔见正烦恼着这感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全好，听她这么一说，简直喜出望外：“好，真的太谢谢你了，敏兰姐。”
“跟我客气什么呢。”
两人迅速将报告阅览完毕，又针对下一阶段的部门合作和领导工作进行了一番ᴶˢᴳᴮᴮ讨论。她们默契相投，会议效率很高，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将资料都整理好后，王敏兰突然感叹了一句：“哎，我从前不是对沈总有很大偏见嘛。老实说，这俩月下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最近才后知后觉地庆幸，还好这个项目落在了他手上。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可给我狠狠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