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松乙)

乔见有点头大，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解释，就听见沈昭城喉底响起一声含混的低笑。
他缓缓抬眸，与文俊杰对视，漫不经意地扯了扯唇。
“嗯，行啊。”
作者有话说：
下班晚了所以更新晚了，骚瑞555
下一更是今晚0点，还没写完所以不一定准时，大家起床看就好～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投喂！！

文俊杰本来是想试探, 可没有想到沈昭城会如此回答，一时愣在原地。
难道是他想错了，沈昭城只是碰巧出现在乔见家附近, 出现在这家她喜爱的糖水店？
乔见也懵了。
沈昭城不是就住在这儿吗，怎么会让文俊杰开车送他？
算了, 他这样的富家公子，有好几处房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又知道什么呢。
他对于她来说, 就是一片空白。
糖水店里人来人往，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 更显得三人这边的沉默格格不入，异样的氛围也分外引人注目。
“那我先去下单买好糖水, 沈总你稍等我一会儿。”
文俊杰眼神紧紧落在沈昭城脸上，似乎想要观察什么。
见沈昭城点了点头，他心中松了不少, 正准备走去前台, 却被低沉的男声绊住了脚步。
“等等。”
文俊杰闻言回过头看沈昭城。
沈昭城环抱着胸，无甚表情地抬起下颌ᴶˢᴳᴮᴮ指了指一旁的乔见：“她的份, 你就不用买了。”
文俊杰身形一顿。
沈昭城能猜出他的意图，他并不吃惊, 但沈昭城这么公然点出来，却让他措手不及。
乔见也很莫名地看向沈昭城。
沈昭城这是……嘴突然失灵了吗？怎么就对人家小文说这种话。
天啊, 好尴尬, 他不怕尬，干嘛拉她下水啊！
文俊杰定了定神, 收起微散的瞳孔, 笑道：“沈总倒是提醒我了, 乔乔这段时间照顾了我许多，我正想尽一点小小心意。”
乔见正想开口说什么，蓦然一碗糖水垂落在眼前，顺沿着往上看，是沈昭城正勾着糖水的塑料袋，递到她眼前。
她的心莫名猛地一跳。
沈昭城说：
“既然我待会坐小文的车离开，这碗带不回家，就请乔组长帮我代为解决吧。”
文俊杰眉头微皱了下。
带不回家？什么意思？
他原本的猜疑又变本加厉地在心中席卷而来。
只怕沈昭城这碗糖水没本来就不是给自己买的吧。
乔见没有接过糖水，而是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向沈昭城，却见他们两人也在这时对上了眼神，视线在空中的交碰之处莫名有焦灼的味道。
平时也不见他们两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怎么这会儿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尤其是小文这孩子，他与沈昭城对话的语气，怎么非但没有新人对待高层上司的那种局促与小心，反而……
倒像是有过什么过节的故人？
乔见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猜想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她脑洞未免也太大了些。
她又看向眼前这碗来得莫名其妙的糖水，简单拒绝：“谢谢沈总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我就不收下了。”
沈昭城耷拉着眼皮，目光沾了点笑，停在她脸上。
“既然想立功，你明天就帮我把门口的快递拿进去吧。门锁密码我短信发你。”
文俊杰猛然偏头看了一眼乔见，又望向沈昭城，眉眼之间思绪万千，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叫乔乔去他家拿快递？
正震惊着，文俊杰猝不及防撞上沈昭城看过来的眼神，他眼里依旧带着点笑，却好像变了味，激起了文俊杰心中又一层闷慌的感觉。
虽然是看着他，沈昭城的话却是对乔见说的。
“这样，可以安心收下了吧？”
看着眼前这碗糖水，乔见本来已经措好了拒绝的词，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她反应过来，那不懂事的手已经伸过去接过了糖水。
她咬了咬唇，也只能应了下来：“嗯，我明天会记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愿意告诉自己门锁密码，她的嘴角竟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乔见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毫不知情的文俊杰，转头一看，只见这孩子果然人都傻了。
听他们这些话，他肯定得一脸懵逼吧，说不定还会误会什么。
她赶忙解释：
“小文你不知道，沈总他住……他刚好在这里也有一套房子，偶尔会来住一下。也就是说，我们是邻居啦。”
文俊杰心绪很复杂，尤其是看着乔见满眼单纯清澈地站在沈昭城身旁。
他收敛起那些心情和想法，像以往那样向她羞赧地笑笑：“我说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原来如此。时间不早了，乔乔你先回去休息吧。”
乔见想着也是，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
而且，氛围还怪怪的，她也不想久留。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乔见朝文俊杰挥了挥手，转而面向沈昭城时，不知怎的竟还有点拘束。
却见沈昭城先抬了抬手，替她挡开了身边一个快要撞上来的男人，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早点休息”。
他的话稍纵即逝，几不可闻。
乔见觉得这糖水店里实在是闷，让她脑袋有点发热，匆匆向沈昭城摆了摆手道别，就快步离开了。
出了糖水店，迎着扑面而来的刺骨朔风，乔见反而觉得得救了，大口呼吸着。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在面对沈昭城时总是觉得变得不像自己。
店内，文俊杰并没有去买糖水，静默着和沈昭城一齐走出糖水店，方才掩起的情绪也尽数表现出来。
沈昭城单手插袋，侧睨了一眼文俊杰。
“不必送我，我就住这里。”
文俊杰并没有感到意外，黑沉的目光锁在他身上。
“我知道。”
沈昭城对他话语里的不善毫不在意，淡声道：“回去告诉老爷子，我明天会到。”
这句话倒是让文俊为之一惊，他眉头倏地皱起，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你真的会来才好。如果不能做到，就别再给爷爷希望，他可经不起你折腾。”
“我如何做事，不是你该管的。你要做的，只是转达。”
沈昭城慵懒地勾了勾唇角，却无一点笑意，“毕竟，你本来就是他们插在我身边的眼，不是么？”
文俊杰眉心越拧越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半晌才憋出一句。
“好，小叔，我一定好好地转达。”
似乎没听到他话里的咬牙切齿，沈昭城满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周六清晨，乔见定了闹钟，早早爬起来，好好打扮一番，久违地化了全妆，还喷了买来就舍不得用的高奢香水，穿上了精心挑了许久的裙子。
在赴约和边佳佳逛街之前，还有一件事。
帮沈昭城拿快递。
她还是很介怀，上次以那样邋遢的形象出现在沈昭城面前。这次，她必须得挽尊。
但临出门了她才想起来，沈昭城正是因为不在家，才叫她代拿的快递啊！
算了，反正她才不是为了见他特地打扮的，才不是！
到了沈昭城家门前，乔见打开手机，照着短信中的密码一个个输入，大门应声而开。
120810？
乔见小小地琢磨了一下，实在参不透这什么意思，还是放弃了。
将门口快递都搬进去后，乔见正想开门离开，却被大门背后贴的一张便条吸引了注意。
上头的字如铁画银钩，骨力遒劲，一看就是沈昭城的字。
“打开厨房的保温箱……”
乔见照着上头的字念了出来，眨了眨眼，转身走进厨房，转头看向一旁的保温柜。
她正犹疑着这字条是不是写给她的，又见保温柜上贴着一张字条。
“乔见，打开它。”
“……”
乔见感觉额角留下一滴汗。
还贴心地标注了名字。
怎么好像他已经精准猜到，她会猜测纸条是否写给她。
但与此同时，她没发现自己嘴角也向上翘了翘。
打开保温箱，乔见从中拿出了一个便当盒，探头见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了，就随手关掉了电源。
便当盒里，是一份三明治，还有一瓶牛奶，也依旧还有一张便条。
“不吃早餐，容易长胖。”
…他怎么还料到她没吃早餐。
而且，他不是昨晚没有回来吗？那他是怎么布置的这一切？
难道……
乔见走出厨房，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周，视线锁定在那三个紧闭的房门。
她的素养不允许她擅自闯进别人的卧室，就只能站在这儿喊：“沈总？你在家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
她被自己逗笑了。
真是的，如果在家，还留什么便条。
她走回厨房，把便当盒放进包包里，准备待会儿在路上解决。
刚走到门口，乔见突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折返回到客厅。
还没等她开始寻找，就在茶几上看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一沓便条贴和一支满水的签字笔，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沐浴在阳光下。
好，很好，他连这个都料到了是吧？
乔见一时之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把包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在茶几旁蹲下，用他备好的纸笔写了什么，撕下便条贴在茶几上。
像是还不够，她又多写了好几张，分别贴在不同地方。
看着自己的成果，想象沈昭城看到之后的反应，乔见满意地拍了拍手，背起包包扬长而去。
“我靠，乔乔，原来你这么爱我，我一直都不知道！”
边佳佳不可思议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乔见。
乔见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姿态：“干嘛突然这么肉麻，我这周末可没空带你上分。”
“诶，你和我出来，什么时候试过这么……隆重。”
边佳佳再次上下打量着乔见，啧啧赞叹的同时开始逼问，“你快老实交代，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尊重我的眼睛？”
“你好好说，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
乔见的话语声渐小，因为她貌似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抬眼环视，这里是出了名高档奢侈的园林餐厅，而且看今天门庭盛隆又幽静的样子，应当是被哪个大户人家给包了下来。
文俊杰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家庭聚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看错了。
那西装笔挺的样子，也不像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那你呢ᴶˢᴳᴮᴮ
“厨房那边赶紧统筹好, 千万别怠慢了主会客厅的贵客，那里可没一个我们得罪得起。”
身穿正装外加马甲的男人正颜厉色地指挥着几个小经理，来来往往的服务员丝毫不敢怠慢。
作为举国皆有名气的园林餐厅, 水云阁单间预定的价格都高昂得令人咋舌，更别提如今日这般被包下全场, 这是水云间今年来除了政治会客外都未曾有的排场。
走过蜿蜒长廊，绕过曲水小池, 便是古典中式装潢的主会客厅, 里面宾客如云，人虽多, 秩序却有条不紊，得以进入的人穿着都非富即贵, 在如画的场景中攀谈笑言。
虽嘴上不说，但每个人的心都挂着一件事。
今日的主角，迟迟没有出场。
今天是沈家老爷子七十大寿。
几十年来, 老爷子征战商界, 同时在各方都打响了自己的名号，再加上沈家社会地位举足轻重, 由此各界都有不少知名人士来道贺。
犹是如此，老爷子还是没有到场迎宾, 徒留几个叔伯在外头应酬。
“阿爷。”
静谧无声的雅座内，文俊杰打破沉默, 走上前扶住意欲起身的沈龄, 却被他用手挡开。
年纪虽大，但沈龄一直都有保持运动的习惯, 身子硬朗得很, 面上也自带春光。
沈龄紧皱的眉头由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来过, 良久又沉声用粤语问了一遍。
“他不是说会来么？现在都几点了！从小就给他惯的这骄纵样，到底是没把他老子放在眼里！”
“阿爷，您别生气，要不我先陪您出去迎客吧。”
文俊杰放轻声音，缓步跟在沈龄身后，“小叔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您也了解他，他不一定会来，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老先生，你们是在说沈小少爷吧。”
从外头走进来的王妈听了，赶紧走来打断，“嗨呀，他早到了！而且他是今天最早到的，在外头待客呢！怎么还在找他呢，没人进来通传吗？”
看这爷孙俩一个赛一个精彩的神情，王妈马上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肯定又是那沈小少爷吩咐了别传话，一个两个没眼力见的便真的都没来报。
文俊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沈龄半晌没开口，又唤了一声：“阿爷？”
沈龄脸上皱纹随越发深思的表情而牵动，深不见底的眼眸让人看不透他的思绪。
沉吟了一会儿，他给了王妈一个眼神。
王妈马上意会，对里面的几人吩咐了几句，就转身走出了雅座。
文俊杰知道，这是去叫沈昭城过来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俊杰，你现在在MG做得习不习惯？”
沈龄的神色与刚才相比松了许多，他坐回座位上，捧起茶盏，“要不还是调回集团这边吧，这样你母亲也能放心些。”
文俊杰接过沈龄喝完的茶盏，笑道：“不用了，阿爷。我对这一行比较感兴趣，我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沈龄点了点头，脸色阴沉地看着毫无动静的大门，又道：
“俊杰，你母亲最近有向你提起改姓的事吧。过继已满十年，按约定，也是时候了。”
文俊杰摇头：“母亲没向我提起过。阿爷您放心，我回去就会向她提。”
“你叫她记住，该姓沈的人，还是得姓沈。”
沈龄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着一种力量感。
“那谁又是不该姓沈的人呢。”
带有砂质的磁性男声骤然响起，爷孙俩一起往大门看去。
京红的木门往两边打开，沈昭城抄着口袋走入，一手还勾着西服外衣，皙白肤色与身后的红形成明艳对比，令他似有若无的笑更为晃眼。
“小叔，你……”
这话刻薄，文俊杰白净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忿，正想说什么，但想起自己始终小沈昭城一辈，在爷爷面前不便言之过多，还是紧咬牙关，闭起了嘴。
“你不想返沈家，没人逼你。”
沈龄横眉竖起，凌厉的浊眼直直看着沈昭城，加重了话语音量，
“就算不念今天什么日子，你也该时刻记着你的身份，现在外头都有什么人你不知道么？倒也不必一进来就说这些妄话！”
“哦，真是不好意思。差点不记得，米婶从小教下来，入人生日会，要先道喜。”
沈昭城斯文地笑了一下，撩起眼皮，彬彬有礼地向老爷子行了个礼，“那恭祝沈老先生日月昌明，松鹤长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你！”
眼前的儿子一派温文尔雅，分明是他从很久以前就盼他成为的模样，但此刻沈龄只觉得胸口一阵闷气堵着，咽不下也提不上，五味在其漫开。
虽脸面上言语间都积满气愤，但他的心里却直泛酸。
两束锋利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难分胜负，就在这时，内室急匆匆走出来一名穿着华贵的老夫人，赶紧打断他们父子：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阿嫲。”
文俊杰见状就要去扶住她，但她轻轻抬手，示意他不用。
老夫人虽然着急，但仪态依然得体大方，语重心长地握着帕子劝说沈龄：“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就别得理不饶人了！我听讲阿城今日一早就返来帮手，他今次都这么乖了，就没必要次次他返来都捉住他吵一餐饱，也难怪阿城现在不愿回来了！况且，有些事也不必我讲，你也明白的……”
沈龄眼角皱纹微动，深沉的眸光在沈昭城身上打了一转，面色仍冰冷如铁，嘴角却微不可见地松了松。
他怎能不明白？
无论是米婶的事，还是沈昭城从很小那些事，他都还历历在目。
他当然知道，从以前就亏欠这孩子实在太多。但难道…他没有努力挽救吗？
他这些年用心良苦经营的一切，处处苦心打点，受尽闲言碎语，哪一样不是为了他沈昭城？就算他让沈昭城承受那点痛苦，不也是为了他好？
可他无论怎么做，在沈昭城眼中始终都是个罪人！他到底还能怎么做？
一个父亲沦落到和儿子见面眼红的地步，他比谁都不想！
想来，沈昭城今日过来，也不知心里怀着多大的怨。这世间，他应该最不想见的就是他这个阿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