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一说,也是啊,这些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最想要的不就是家吗。”
两口子商量了许久,出来喊吃饭的时候,特意安排熊俊伟挨着陈妍坐,陈飞絮见状,不动声色坐在了陈妍的身边。余秀兰愣了愣立马装着若无其事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四方桌不大,摆满了菜,这对于熊家来说,算是难得丰盛的一餐了,从熊俊伟和熊艳艳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们已经馋得不行了。
而陈飞絮和陈妍当然毫无波澜,不说跟着师父吃得好,他们自己最进宴席都要吃吐了。
第340章 身世
一顿饭吃得稍显尴尬,饭毕,熊磊去厨房洗碗,熊艳艳要上学,背起书包就走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和陈飞絮打一个招呼,就好像陈飞絮不过是个上门的远房亲戚而已。
余秀兰端了一果盘的瓜子花生放在茶几上,似乎是要和陈飞絮长谈,但又犹犹豫豫看了陈妍几眼。陈妍知道她的意思,便主动起身道:“我来之前看见外面有一家商场,我刚好要买点日用品,哥,我先去逛逛,你好了打我的传呼机,我就去找你。”
余秀兰看了陈妍,见她背了个包包,看不出多有钱的样子,居然还有传呼机,这年头虽然传呼机很火,但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他们家也就熊俊伟有一个。
陈飞絮想着确实有话要和余秀兰说,便点头答应,并叮嘱道:“你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小心着点,逛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等我去接你。”
“哎呀,我们这边的路七拐八绕的容易迷路,我让俊伟陪你去,有他在保证丢不了。”
说完,也不顾陈妍的反对,冲着已经进了屋听歌的熊俊伟喊了出来,让他带着陈妍去逛逛,随后还拿了五十块钱给熊俊伟,让他请陈妍喝水。
熊俊伟接过钱,挑着眉疑惑地看着母亲,在母亲转了两圈的眼珠子里恍然大悟,这是想要他追陈妍啊。
说实话,陈妍长相并非是一眼觉得漂亮的女孩,对于正处于迷恋港台明星的熊俊伟来说,陈妍还不足以让他一见倾心,不过,毕竟是年轻姑娘,自然也有迷人之处,于是,熊俊伟无所谓地耸耸肩,姑娘不一定能追得到手,但钱却是实实在在进了荷包,这才是实惠的东西。
等人走后,熊磊也从厨房出来了,他讪笑着想要凑过来坐坐,却被余秀兰毫不留情赶走:“你上午就没有上班,下午还不去吗?这个月的全勤是不想要了是吗?家里哪儿不要钱,我跟着你这个男人是一天福都没有享过,难道老了还要我跟着去捡垃圾讨生活?”
熊磊似乎习惯了,虽然觉得有些没有面子,但还是摸摸后脑勺起身上班去了。
陈飞絮有些吃惊,原来他向往的家庭生活就是一方这样毫不留情的训斥,一方则是毫无底线的接受?
他接触的家庭很少,除了林志宇和杨柳一家,便是范姐一家人。这些人家里说话都是有商有量的,几乎不会出口伤人。
据说范姐的丈夫以前有些混账,但范姐从不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现在他一月挣得钱比家里几个人都多,对范姐还是很好,他休息会来林家帮忙做些修剪枝丫、维修房屋、通通屋檐下的水沟的树叶等工作,范姐就会一会儿端水,一会儿送点点心,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所以,陈飞絮的理解中,夫妻就该是那样的。而弟妹也该是林钰和林博一样,懂事且善良。
林博在众人宠爱中长大,却一点都不骄纵,反观熊艳艳却不太有礼貌。
等人都走完了,屋里也彻底安静下来,阳光从阳台照了进来,有些热了,也熏得人昏昏欲睡。
陈飞絮的思绪如同阳光中的尘埃一样乱舞,下一刻就听见余秀兰放声大哭起来。
他是被吓到了,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看着她。
哭了一会儿,余秀兰才渐渐收敛住伤心,这才和陈飞絮说起往事来。
“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事,不过,你师父的男人说了要去调查,这些事也瞒不过人,所以,我想了想,索性自己和你说了,你听完后想来也能体谅我的不容易。”
陈飞絮皱紧了眉,直觉接下来的话并不好听。
余秀兰十六岁就开始工作了,她年轻时长得还算水灵,加上爱美,虽然所有人都穿着朴素,但余秀兰总能翻出点新花样。
比如用红色毛线缠了发圈绑头发,还能用几种毛线绑在一起做成小绒球用胶水粘在发夹上,反正,她的身上总能多一点色彩。
那一年,她十七岁,正是幻想美好未来的时候,也是那一年,她的美梦成了幻影。
她疯狂迷恋上了单位里的年轻技术员,可无论她怎么示好追求,技术员都无动于衷。
后来,技术员被她缠得烦不胜烦,便打了报告去外地工作。
他离开的那天下着小雨,余秀兰转了几趟公交车赶到了火车站,她想送送他,也希望他看在自己的深情下,能被感动,能愿意接受她。
那时候的余秀兰除了天真以外,还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
等她到了车站,却发现技术员的火车已经出发。
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她逝去的爱情。
这时,有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给她撑了一把伞,静静陪着她,等她哭够了,才说送她回家。
余秀兰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坏人,对于一辈子在厂家属院长大的孩子,她的单纯害了她。
雨越下越大,还刮起了大风,男人说他是外地来办事的,就住在附近的招待所,不如过去躲躲雨,顺便把衣服换一下。
余秀兰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不止是难受,而且还有些羞人。
“我没有换的衣服啊。”虽然有些扭捏,但对于眼前这个风度翩翩还很温柔的男人,余秀兰早就卸下了心防。
“没事,我的衣服很大,你可以先拿去穿着。”说着,两人顶着一把雨伞在狂风中跑进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人没有多管两人的事,毕竟很多成了落汤鸡的客人都纷纷往里面冲,都赶着回去换身干净衣服,住店的几乎都是外地人,在异地生了病可是要命的事情。
于是,余秀兰和男人进了屋,男人拿了衣服让她进去换衣服,自己站在门口等着。
这是个单间,靠着走廊尽头,而外面除了狂风肆虐,还有了电闪雷鸣,余秀兰换了衣服,脑子里还有些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不然这电闪雷鸣的可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男人进来了,看着穿了他的衬衣的余秀兰,眼里闪出了异样的光芒。
余秀兰感觉到有些危险,便说要先出去,好让男人换衣服。
可她走过男人身边时,男人抱住了她,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把他按到了床上,正要去扒她刚穿好的衣服。
第341章 余秀兰
余秀兰终于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立刻奋起反抗,结果,男人一改斯文形象,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你再喊外面也听不见,再说,你想过没有,你是自己和我一起走进来的,现在你闹开了,肯定要惊动公安,你的家里人和单位的人怎么看你?不管你是不是清白的,在别人眼里,你也是破鞋一只了。”
余秀兰吓坏了,还是尖叫着疯狂反抗,男人干脆抓起被子捂住她的头,尖叫声被风声和雷鸣声掩盖住了。
等到余秀兰醒来,男人已经离开了京都,余秀兰甚至不敢去前台问男人的登基信息,恍恍惚惚跑回了家。
幸好,她的父母都上夜班,根本没有发现她一夜未归。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可余秀兰怀孕了,而没有经验的她根本没有发现,京都的冬天漫长且寒冷,余秀兰穿着厚重的棉袄,就连其母亲都未曾发现。
直到春天到了,余秀兰脱下厚重外套时,忙碌的母亲才发现了她隆起的腹部,关上门一番逼问后,终于知道了真相,于是,母亲给他请了病假,让她去了远郊的远房亲戚家里待产。
在一个夜里,孩子生了下来,当夜孩子就被送走了,余秀兰甚至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红色包被裹着的孩子。
在乡下坐完了月子回去,结果不知道哪里传出了风声,说余秀兰生了孩子,母亲和人吵过架后,还是急匆匆把她嫁了人,而这个男人比她大了八岁,长得也不好看。可因为生子的事,余秀兰的名声已经坏透了,根本不可能找到更好的男人,这个男人明确表示不在乎余秀兰的过去。
余秀兰的少女心在儿子和女儿都出生后,才彻底消失,她也变得粗鲁、凶悍和斤斤计较起来。
那段往事早就被余秀兰遗忘,直到在电视里看见陈飞絮的报道,这才重新燃起她的慈母心。
而因为他和熊俊伟相似的外貌,熊磊也认出来了,同时也鼓励余秀兰去把人接回来。
昨晚她和熊磊商量了很久,最初的说法是想着随便就能把陈飞絮哄回家,可发现陈飞絮和他师父两口子都不好糊弄,尤其是林志宇说要调查当年丢弃陈飞絮的始末,这事并不难打听,所以,两人一合计,干脆先坦言,然后打亲情牌,这眼泪一流,想来他也心软了。
挑挑拣拣地说完了,那些遥远的痛苦让余秀兰几度落泪哀伤。
陈飞絮却有些啼笑皆非,自己的身世原来是如此不堪。那么,余秀兰说找他的话就是假话了。
“这么说,你一直知道我在未来星孤儿院?”陈飞絮声音很低,似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不知道,不过,我乡下的姨婆应该是知道的。”余秀兰一滞,再出口的话有些支吾了,她说得倒是痛快,一时便有些自圆其说。何况昨日才说一直在寻找他,可今天便是另一个版本。
陈飞絮并非蠢人,实际上十分聪明,且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最是会看人脸色。
“既然你今天选择把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说出来,不如索性坦白到底,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余秀兰的脸往一边侧了侧,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有点模糊。
“这还能有什么原因,以前我是不敢去找你,如今我在这个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我把你找回来也不怕人说什么了。”
陈飞絮转头看着阳台上郁郁葱葱的蒜苗,在风里轻轻摇曳着身子,陈飞絮在这一刹那突然就释怀了,心里最深处的那点子执念也有了裂缝,随之崩塌。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认你们呢?”陈飞絮的声音有些无力,但余秀兰还是听清了。
虽然有许多的打算,也和熊磊说了很多找回陈飞絮会有的好处,可心里最深处,这个孩子也同样是她心里的痛。
没有找过便也罢了,可如今到了面前,多少还是能引起她的心情激荡。
可是,她还真没有想过,陈飞絮不愿意认她,即便昨天他态度不好,那也只是他生气和不知所措。这不,今天不还是乖乖来家里了。
经过余秀兰一番情真意切的哭诉她的无奈,陈飞絮就算有恨也该恨那个男人才是,怎么也不该恨自己啊?
照余秀兰的想法,陈飞絮该对她同情,继而好好照顾她。
“你......你什么意思?”余秀兰迟疑着问。
“没什么意思,我随口说说!”陈飞絮收敛了情绪和一刹那的脆弱,脸上笑容浮现,熟悉他的人便会知道,这是假笑,他开始把眼前的人当成外人了。
可余秀兰不知道啊,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坐到陈飞絮的身边,抓了一把花生放在他的手里,颇为亲热地说:“你吃,这花生是我亲自炒的,可香了,你弟弟妹妹都喜欢呢,我都不敢摆在外面,要不然一会儿就没有了。”
陈飞絮把手里的花生放回盘子里,笑着对余秀兰道:“我不爱吃这些,给他们留着吧。”
余秀兰更加满意了,笑得十分开心:“他们有你这样的大哥真是福气。”
说完,又环顾了一下屋子,道:“本来该接你回来住,可这里还是有点小,你妹妹都是在我们屋里搭了个小隔间住的。你时不时回来住一晚倒是可以和你弟弟挤一挤。”
陈飞絮点头不语。
余秀兰又道:“对了,你昨天说给你那师父打十万欠条的事是开玩笑的吧?”
果然,还是说到钱上面来了,陈飞絮心里还是刺痛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余秀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开玩笑的,师父对我很好,我就算写欠条她也不会收的。”
余秀兰很不喜欢杨柳,闻言嘴角下撇,随后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啊,你还年轻,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那师父啊,也不一定就真心对你好,你现在能帮她做事,她哄着你呢,你说说,她现在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陈飞絮摇摇头:“没有钱。”
余秀兰的眼里有些失望,眼珠一转,突然又道:“我看报纸上说你是红叶的设计师,这个工钱总是你的吧?应该不少吧?”
“我去红叶其实是师父派去实习的,我的工钱很少,而且也是要上交给师父。”
余秀兰出离愤怒了。
“你在你师父这里白干活,这个我们没有话说,可你在外面干活的钱怎么也要交给你师父,这是比周扒皮还狠的心啊。不行,飞絮,听我说,你现在干脆离开她,反正你也学出师了,出来大把人要你,而且,就算单干也能挣不少钱。”
陈飞絮放松了身子,往后靠了靠,似乎很感兴趣:“单干?我没有人脉和资本啊?”
余秀兰抿唇笑了笑,颇为得意:“你要自己开厂子,妈还不支持你?你放心,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帮你把厂子办起来。”
陈飞絮挑了挑眉,略微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还年轻,单干还是不行,再说,我师父还是颇有些能耐的,我要是出来单干,后面没有人支持,她肯定要收拾我,到时你们的钱肯定血本无归。”
一听这个,余秀兰也明显慌了一下,又急迫地问:“那可以找个有背景的厂子啊,只要离开了你师父的控制,你就财富自由了啊。”
“京都敢得罪我师父的人不多。”陈飞絮故意做愁苦状。
“我知道有人不怕她的,就看你愿不愿意放下身段去道个歉。”余秀兰边说边仔细观察陈飞絮的眼睛。
陈飞絮惊讶地看着余秀兰:“谁?”
余秀兰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很是得意地说:“京都要说有名气的,还得数涂艳,怎么样?”
陈飞絮的眼里很快闪过一丝愤怒,但他立刻垂下眼眸掩饰过去了。
“我和涂艳有些过节,她肯定不会要我的。”陈飞絮低着头说话,就好像心里十分纠结。
“哎哟,这个你可就不用担心了,有人来找我帮忙说合,只要你去涂艳那里,她给你最好的待遇,比你在红叶高五倍的工资。”
余秀兰双眼已经发光了,陈飞絮在红叶虽然只上半天班,可他拿的是全勤工资,而且加上补贴很高,这些余秀兰从来人口中已经打听清楚了。如若不然,今天她不会舍得下血本又是鸡、又是鸭,还有鱼的弄了一桌子菜招待陈飞絮。
同样的,她在听到陈飞絮把红叶的工资交给杨柳的时候,更是愤怒不已,这么多的钱,可是她家所有人的收入总和啊。
“那来人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和涂艳之间的不愉快究竟是什么?”
“说了啊,不就是你年轻不懂事惹得涂艳不高兴,随后被赶了出去。哎呀,那人说了,当时涂艳就是想给你长长记性,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就让你回去,结果你去杨柳那里;涂艳本是对你还是很看好的,她可没有责怪过你。”
陈飞絮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可能无法控制住脾气了,不过,该套的话也差不多了,于是,他有些突兀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冷望着这个生他的陌生女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喊过你一声,你就没有发现吗?”
余秀兰眨了眨眼睛:“现在你还不熟,等以后相处久了,我们熟悉了自然就好了。”
“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第一,你从未找过我,其实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其二,我虽然也想过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但我从未想过要去找。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个不重要。还有,我和涂艳并非是有些不愉快,而是有仇。”
“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她把我赶走后,在整个圈子里发话,不许任何人收留我,我就如同过街老鼠四下乱窜,最后是我师父收留了我,并且根本不怕嚣张的涂艳,你知道为什么吗?”
余秀兰下意识摇头:“不知道?”
“因为涂艳是我师父的手下败将,她拿我师父无能为力!”
余秀兰张了张嘴,有些傻眼,对于陈飞絮突然的翻脸和强大的气场给弄得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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