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皖觉得,自己那颗麻木的心似乎被人用刀一刀接着一刀的划着,疼的许皖身体在细微的颤抖。
许皖知道赵富是谁,那是曾经许家看不上的一个暴发户,赵富这人年纪都五十多了,孩子都结婚了,如今她的好父亲,口口声声说爱护自己的父亲,竟然要把自己卖给这样一个人。
“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牲!”文知抓起一旁的水晶相框就朝许薄砸去。
许薄拉着林姿闪开,相框落在地上碎成无数块,相框里那张一家三口的幸福照片上面有着裂痕,就如同现实的他们。
文知整个人都要崩溃,可她是个母亲,如今家已经倒,丈夫变心,她不得不撑着一口气转身看着呆愣的女儿。
“皖皖,你听妈说,他说的都是混账话,许氏如今已经负债累累,哪怕赵家帮忙也无力回天,他...他就是想把你卖了!”文知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为了苦命的自己,也为了苦命的女儿。
文知的话拆穿许薄的谎言,平日里文知的确是个站在他背后的女人,可这个女人在还没结婚前也是出自书香门第。
许皖没有哭,不是不难过,是因为她的眼睛就像是干涸了,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眼眸此时空洞的看着父亲,声音嘶哑“赵家,准备给你多少钱?”
又是多少钱,值得你将女儿给卖了...
“两千万!”
“哈哈!哈哈!两千万?区区两千万就值得你卖了我?还是我在你的心里就值两千万?”许皖微扬着下巴,笑的悲凉无奈。
她以为是怎样的利益打动了父亲,让他可以不顾对方的年纪家庭卖了自己,结果,却只有区区两千万。
两千万在普通人眼里或许一辈子都挣不到,可在华圈他们眼里,不过是几处房产、几个奢侈品,许皖从未想过,她自己竟然只值两千万,而她从小到大的花费怕是都不止多少个两千万。
女儿嘲弄的笑意让许薄脸上无光,若是以往,他又怎会把两千万放在眼里,可如今不同,许氏破产,他从一身富贵的许氏董事长变的一穷二白,而他已经不再年轻,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如今这两千万在他眼里如同救命稻草。
“皖皖,你体谅下爸,我也没办法,日子还要过,你弟弟出生以后还要生活。而你嫁到赵家,凭借赵家的财富还有你的姿色,想必是不会为难你的!”许薄开始打感情牌,他眼神带着祈求“你想想从小到大我是怎么对你的,你身上穿的戴的,吃喝山珍海味,这都是我给的,如今你为了爸爸,付出这么点,难道就不愿意了吗?”
许皖笑的更欢了,她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原来自己最敬重的父亲,骨子里竟然如此恶心。
为了一个小三,为了一个还没出世的私生子,身为父亲要把女儿推向火坑,如今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言辞恳切的话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为什么要愿意?你能如此薄情寡义,身为你的女儿,你觉得我是个怂包?我告诉你,赵家不是喜欢美女吗,不如让你身边这位嫁过去好了,赵家顺带还得了个便宜儿子!”许皖眼睛死死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我,绝不可能嫁入赵家!”
如果许薄是个好父亲,如果现在他们一家正在努力想办法扭转局面,也许她会为了这个家牺牲,可如今,她凭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父亲和小三,葬送自己的一辈子,她许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你!”许薄伸出手,想要给女儿第二巴掌,可许皖已经看清了父亲,这次她没有站在原地默默忍受这一巴掌,而是朝后退了两步,看着许薄落空的手,脸上带着讥讽。
“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个白眼狼!”许薄狠狠瞪着女儿,他是许皖的父亲,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女儿自小就被惯的无法无天,她不想做的事情,谁都逼不了她。
“你以为我逼你嫁到赵家,全都是为了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你穿金戴银过惯了奢侈生活,没了许氏,你能如何?你真的能和那些平民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嘛?你受的了没有佣人伺候没有豪车没有奢侈品的日子吗?只要你嫁进赵家,一切都不会改变!”许薄开始分析利弊,他急切的需要那两千万,至少有了那两千万,他可以带着林姿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出国过着悠闲富饶的生活。
许皖沉默了,是啊,她娇纵奢侈,甚至到了现在也不敢去想,没有金钱的支撑,她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从简入奢容易,可从奢入简太难。
“皖皖,做人不能没有骨气,你不要听他的!”文知握住女儿的肩膀,生怕女儿走了歪路。
比起许薄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文知却是实打实为了女儿着想,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为了金钱出卖自己,文知也不例外。
此时,三双眼睛都直直的盯着许皖,只是两双带着算计,一双只有满满的关心。
“一个抛妻弃女之人口中说出的话,我怎么会信?”许皖安抚母亲,她的确不能接受那种贫困的生活,可她许皖有着自小堆积的骄傲,她不允许自己卖了自己。
许薄气着看着冥顽不宁的母女二人,起身上楼去收拾东西,当然,还有那些可以卖钱的奢侈品。
林姿此时站在文知母女两人对面,她看了眼楼上,声音闲适“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再也不是什么许夫人许小姐了,啧啧,可真是可怜呢!我呢,好心告诉你,其实许薄早就不爱你了,他不过是为了个好名声才一直和你假意恩爱,他告诉我,他讨厌你故作清高的模样!”
文知气的脸色通红,却无法反驳林姿的话。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就是丈夫和自己的感情,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这么多年了两人一直如此恩爱,却不想,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故意经营的骗局,而自己竟然被骗了这么多年。
“还有皖皖你,你以为许总为何这样爱护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孩子罢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许总马上就有别的孩子,许总可是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个儿子,而不是一个绣花枕头!”林姿踩着高跟鞋,句句专挑人的痛处。
许皖面上冷静,可心里却如同喷涌的火山。
她记得自己也曾问过父亲,想不想要个儿子,还记得当时父亲摸着她的头说道:他有皖皖就够了。
原来,那些她所以为的父爱都是虚幻的,只是因为一个还未出生的私生子,就能否认自己的存在,说来真是可笑至极。
“那又如何,至少我妈做了二十年的许夫人,我做了十八年的许大小姐,我们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奢侈生活,倒是你,跟着他这么些年如果地下老鼠,如今你倒是见光了,可你又有什么呢,许氏完了,你以为他还能给你那么多优渥的生活嘛?也许,你又要回到以前的日子!”许皖红唇反击,林姿能踩她的痛,她也明白林姿的痛在哪里。
林姿的脸色的确变了,许皖字字句句都戳在她心坎上。林姿跟着许薄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源源不断的金钱,为的是能有朝一日被扶正。可等她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许氏竟然破产了!
“不会的,许总答应过我,他会和我去国外过着富饶的生活!”林姿握紧拳头,像是在说服自己。
许皖什么都没说,却给了林姿一个天真至极的眼神...
第4章 04离婚
向来有助理有秘书拎东西的许薄,此时自己拎着好几个行李箱从三楼下楼,而三楼平日里是许薄和文知夫妇房间。
看着许薄拎着几个大行李箱,文知有些不好的预感,她顾不上说什么,连忙朝楼上跑去。
不等许皖追过去,文知很快就从楼上跑下,她张开双臂拦在准备下楼的许薄林姿面前,她的手心还握着一纸合约,许皖靠的近,可以明确的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大字。
“你,准备和我离婚?”文知言词艰难,曾经以为会一辈子白头到老的男人,如今却变成有难各自飞的林中鸟。
许薄有些厌烦的看着文知,这个陪伴多年的女人,他的目光里是不再掩饰的深情。
“许氏已经破产,我们也没财产分割的烦恼,我还你自由!”许薄开口,说的却不是人话。
文知身体踉跄了下,她曾经以为自己所遇良人,她觉得许薄温和又深情,说到底是她太天真。
文知咬着牙看着许薄,而此时许皖却是找来一支笔递给母亲,她握住母亲的手,两人的手是一样的冰凉,却也只能在这样的冷意中寻找彼此的温暖。
“妈,他不值得!”许皖开口,这样的男人,又何必再让母亲顶着妻子的身份被束缚,许皖如今觉得许薄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一个丈夫。
许皖握着母亲的手很用力,她知道母亲又多爱父亲,更知道母亲性格和自己不同,她太温柔,许皖怕她放不下。
只是许皖不知,一个女人再爱一个男人,面对这样赤裸裸的伤害,只要她还有尊严,就不会死皮赖脸的想要继续这种可笑的婚姻。
女儿冰冷的手给了文知一种无比强大的勇气,她握住那支笔,花费很大的力气在那张离婚合约上签了字。
在签上字的那一刻,文知觉得,有种东西似乎从她的身体里被抽走,以至于她的脸色在这一刻白的像是一张纸。
“离婚书我已经签了,楼上的那些珠宝奢侈品你可以带走,只有两样东西,你不可以带走!”文知将离婚合约递给许薄,却见林姿迫不及待的拿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眼文知的签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两人离婚了,哪怕现在许氏破产了又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什么?”许薄询问。
“虽然皖皖已十八岁,但既然你不将她当成女儿,今后她跟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许皖字字句句坚定。
许氏破产,她和许薄离婚,其实文知自己都不知道今后要何去何从,但她唯一确定的是,她不会放弃女儿,这是母性。
许薄答应的很干脆“可以!”
如果许皖乖巧听话,许薄自然是把许皖利用的彻底,但许皖太难驯服,这样一个女儿于许薄而言不过是个拖累,他有那个时间金钱,还不如花在以后的儿子身上。
许皖看着父亲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挽留自己的意思,已经凉透的心,像是被冰块砸的鲜血淋漓。
“还有,楼上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但我给皖皖攒的嫁妆,你必须留下来,这是皖皖的东西!”文知态度强硬。
从女儿出生开始,文知将她看成眼珠子,从小就给女儿留嫁妆,每一件都是很难的且很昂贵的东西,文知想着,等女儿结婚那天她就把嫁妆交到女儿手上,倒不是因为这嫁妆的昂贵,只是因为这是一个母亲这么多年的期待。
她给女儿攒的嫁妆,大多都是些珠宝首饰,有些东西甚至是特意找人定做的。
“皖皖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也是拿我的钱置办的,如今自然也是我的!”许薄当然不会拿出来,他粗略的估计了下,这些东西折现也是好大一笔钱,曾经他对这点钱无所谓,但现在却将这笔钱看的很重。
“这是皖皖的,如果你不叫出来,你也别想走!”文知态度强硬,这是曾经她身上所没有的。
“许总,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会错过登机时间的!”林姿在旁撒娇催促道。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许皖,眼眸里都是自得,她刚刚差点被许皖给说的心慌。但如今林姿看了眼许薄身边的好几个行李箱,这里面的东西该值多少钱,是自己一辈子打工都赚不来的,跟着许薄,她一样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让开!”许薄拎着行李箱想要下楼,许氏破产,他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华城,那他将成为一个笑话,以前得罪的那些人势必也会找他麻烦。所以许薄早早就订了两张机票准备出国,虽然不能如同曾经一样富贵,但也不用为生活忙碌。
“我说了,把皖皖的东西还给我!”文知一把抓住许薄的胳膊,伸手就准备去扯许薄身边的行李箱。
胳膊被文知的指甲抓的疼痛难忍,看着文知如同疯婆子一般拉扯抢夺,许薄再也没了耐心,一把将文知给推开。
“啊!”
“妈!”
文知此时就站在楼梯口,许薄这样一推,文知整个人站不稳从楼梯上摔下去,能听见她滚落下去触碰到楼梯发出的“砰砰”声。
许皖整个人几乎是跟着跑下去的,等她抱起母亲的时候,母亲后脑勺有着鲜血的痕迹,此时已经昏迷不醒。
许薄和林姿也吓了一跳,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许薄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扯着林姿下楼。
“爸!赶紧送妈去医院!”许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鲜红色,看着疼爱自己的母亲昏迷不醒,整个人已经慌乱到不行,她祈求的甚至是卑微的看着父亲,声音颤抖“求求你了爸爸!”
许皖再怎么恨这个父亲,可这么多年的父女相处不是假的,在看见母亲摔落下楼,许皖的第一反应还是求助父亲。
可惜,许薄只是看了眼,就那么一眼,他一言不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拉着林姿离开别墅。
许皖眼里的光在消失,这一刻,那个离开的背影成为许皖的噩梦,而许薄再也不是许皖的父亲...
“帮帮我!帮帮我!”
怀中是母亲昏迷不醒苍白的面容,手心是母亲滚烫的鲜血,许皖目光涣散的看着站在四处低语的佣人。
那些曾经在许皖面前低声下气的佣人,此时一个两个避之不及,他们目光闪躲。
这一刻,许皖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
她咬着牙扶起母亲,没有人帮自己可以,但是她不能让母亲出事。就在许皖刚扶起母亲的时候,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来,连忙将母亲抱起来。
“这是怎么了?”向稳抱着文知,连忙朝外跑去。
许皖跟上,她没有解释,在向稳抱着母亲坐稳后,连忙启动车子。她会开车,也有驾照,只是许家大小姐向来有司机接送,根本不用自己开车。
许皖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的看向后面的母亲,车子在马路上迅速涌动,等许皖站在手术室外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虚脱的快要倒下。
十八岁生日、许氏破产、父亲背叛、父母离婚、母亲进急救室,每件事都是打击,偏偏所有的事情竟然在同一天发生。
如果不是母亲生死未知,向来顺风顺水的许皖或许此时早就倒下。
许皖背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倒下。
向稳忙前忙后办手续,等他回到急救室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少女单薄的身体紧贴墙壁,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术室,长裙下的双脚赤裸,如同白瓷般的双脚此时布满灰尘。
向稳眼睛一酸,他看着许皖长大,说句有些不知好歹的话,简直是把许皖当成女儿看待。许皖在他眼里,向来是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哪里有过这样的狼狈。
“皖皖!”向稳站在许皖身边,也同许皖一样靠在墙壁上,太多想要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向稳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足以让人崩溃。
听见声,许皖没动,眼眸盯着“手术中”那三个字,声音干涸嘶哑“向叔,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妈妈了!”
许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曾经她拥有所有女生梦寐以求的一切,美貌家世财富,可一夜之间她又变得一无所有。
向稳鼻子酸涩的厉害,他知道,如今里面的文知再出事的话,这个少女也许再也撑不下。
“她会没事的,她那么在乎你!”向稳肯定道,但他自己心里也慌的厉害。
许皖“嗯”了声,是啊,母亲那么喜欢自己,她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
手术整整用了四个小时,而这四个小时里,许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手术室外,她的身边是同样等候的向稳。
四个小时能做什么,于曾经的许皖而言,是听一场演奏会、是看一场电影,是参加一个聚会,甚至是浅眠,但许皖从不知道,四个小时竟然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到让许皖觉得一生似乎都要耗尽。
“手术中”的灯牌暗下,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许皖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过去,但长久的站立让她整个人朝前栽去。
一只胳膊握住许皖的手臂,支撑着许皖,向稳扶着许皖站在手术室外,看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拿下口罩。
屏息,许皖整个人都盯着医生的嘴巴,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在消失,她听见医生说“文女士后脑勺着地,小脑也是后颅窝受到损伤,虽然送医及时已经,但颅内有着不少瘀血,如今只能等后续看恢复如何再继续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