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不仅他不满意,连付家两个嫂子好像都不太满意。
那个男孩还说,“还不如之前的小姑,小姑每次回家来都给我们带饼干跟糖。”
九岁付丽丽在旁边说“小姑还给我买好看的头花。”
怀着孕的付家二嫂说,“还给我跟大嫂带过雪花膏嘞!”
付家大嫂也撇嘴“谁养的跟谁亲呗!”
余笙被这些话给钉住了脚,脸又热又红,臊的。
她在余家的时候,即使二十二岁了,余家也都是拿她当小孩子宠的。
余珩夫妻宠,旁的亲戚自然也都对她好。
她只有收礼物的份,她从来没有应对过人情世故。
她没想过给付家人买东西。
还是付坤开口“叨叨什么呢,还不去杀鸡呢?”
付家两个嫂子赶紧散开了。
扒包的男孩子,付家最大的孩子,付龙。
他这个时候在余笙层层叠叠的衣服中,扒到了余笙的钱包。
扒到了他也就拉开了,“咦,好多钱。”
虽然说好多钱,但付龙没敢拿。
说到底,他也没胆大到这种地步。
扒包拿吃的,那是养成的习惯。
以前原主在付家的时候,逢年过节从厂里回来,包里总装着给他们这些侄子,侄女带的吃的。
久而久之的就养成了习惯。
但钱他是不敢拿的,因为那不是他该拿的东西。
就是听见这句好多钱,余笙还没跑过去,张蓉已经先一步跑过去了。
她一把夺过付龙手里拿着的钱包。
没等余笙松口气,就见张蓉把她钱包里的钱全部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就坐在那长凳上,把衣角卷个边,钱包一倒,钱包里一分的硬币都倒出来了。
张蓉脸上的刻薄一扫而除,开始乐颠颠的点钱。
余笙实在难以接受。
这些人……这些人一点界限感都没有的吗?
怎么可以未经别人同意就动别人的东西?
尤其是别人的钱包?
不问自取,这跟偷有什么区别。
别说是钱包,在余家,从小到大,就连进她的房间,余珩跟何娟他们也都是敲门,得到允许才会进去的,而眼前的人……
余笙再也忍不住,怒冲过去,一把夺过张蓉用指头夹着的钱包。
张蓉要钱,又不要钱包。
钱包是好看,可张蓉不爱俏,所以不要。
但余笙要的也不是钱包啊!
她要钱啊!
那里是她全部的积蓄了啊!
她决定离开余家,自然要保证自己日后的生活。
余珩夫妻若是还来寻她还好,若是不来寻她,她总不能……总不能再厚着脸皮,腆着脸回去吧?
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出啊!
所以这些钱她必须要啊!
她对张蓉伸出手“……钱也给我,”她气的快哭了。
付坤这个时候也过来,付坤看着张蓉的行为,在亲生闺女面前,还是羞耻的。
他比张蓉正常些,所以他有羞耻心。
他想着,自家从来没有养过孩子。
现在孩子回家来,连他家一口茶水都没喝呢,结果一家老小连人家的包都扒了,这……
这让亲闺女到底怎么看他们这一家子啊?
付坤对着张蓉说“你把钱还给孩子。”
张蓉立马尖刻的瞪了付坤一眼“她我生的,她的钱我替她保管着怎么了?”
余笙的钱她数了数,真的不少。
差不多快八百块了。
张蓉想,难怪用那么大一个包装着。
余笙这些钱,都是这些年在余家得的压岁钱,红包。
余珩跟何娟并不收她这个钱,都是给她自己保管着,让她自己拿着花销。
她需要买的东西,家里也依旧会帮着买。
无非就是她想跟朋友,同学出去,有时候钱花超了,对家里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情况下,才会用到自己的小金库。
所以她的私人财产真的不少。
张蓉点着这些钱,喜得跟什么似的。
这可比人家嫁闺女,收的彩礼还多。
可见那余家是真的有钱。
这样想着,张蓉眼珠子一转,不行,还是弄清楚这人怎么从那户人家家里出来了。
对于余家,张蓉觉得,余笙若是从那跑回来,就是傻。
而且傻的彻底。
无论如何都得扒着他们啊,他们那样的有钱人,随便漏漏手,他们这样的穷人都花不完。
余笙对于张蓉说她生的这句话,立马含泪反驳“你生的,你又没养我。”
张蓉“噌”的就站起来,瞪着余笙。
这要是余贝贝之前敢跟她这样呛,她早就扇她了。
虽然她没扇余笙,却还是瞪着眼“没我生你,你哪来的命?”
“你还想享福?”
“你不知道哪个粪坑填着呢!”
语焉不详,但……
余笙气的眼泪急速落,她的意思就是,她之所以能在余家生活二十二年,还得感谢她吗?
余笙抽泣着想,或许还真的感谢她。
不然……
让她在这个家生活,有张蓉这样的妈,她真的是多待一刻都觉得窒息。
“把钱还我,”余笙不想再跟她辩驳。
她只想离开这个家。
她后悔了,她就不应该回来。
她不应该因为一点点失落感就离开余家。
余家才是她真正的庇护所。
付坤也想上前“把钱给孩子吧!”
张蓉紧紧的兜着钱,瞪着付坤骂“干什么?”
“你跟我是她亲老子娘,拿她一点点钱怎么了?”
“再说,她一个小姑娘留着钱干什么?”
“还准备倒贴哪个野男人啊?”
张蓉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乡下妇人,说起话来粗鄙的不得了。
三句话不离性别攻击。
以往她对付珠珠跟余贝贝都是这样的。
对余笙自然也是改不了习惯。
余笙实在忍受不了她的粗鄙了,冲上前去想把钱抢回来。
可她哪是常年干农活的张蓉的对手。
张蓉一把给她推摔在地上,还大声的喊“都来看看啊,看看,亲闺女打亲娘了。”
“看看啊,畜生都不如啊!”
“畜生都知道反哺,看看她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想打她亲娘啊!”
张蓉嚷嚷着,还想跑去外面嚷嚷。
余笙真的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她从小到大一次都没见过。
何娟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她告诉余笙的都是人生道理,余珩告诉她的是历史典故,从来没人用这种办法解决问题。
余笙再一次想起以前的余贝贝。
记忆中的余贝贝再次跟现在张蓉的模样重叠,余笙身子抖得厉害。
原来环境真的这么影响人吗?
她以前以为是余贝贝生来就是如此的,如今再看……
细细回想,余贝贝身上的那些行为,真是处处都有张蓉的影子在。
若是她也在付家长大的,她也会长成余贝贝那样……
余笙不敢想了,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付坤见她摔倒在地,想要伸手来扶她,但余笙根本不让他扶,想也没想的躲开了他的手。
并且没给付坤好脸色。
付坤讪讪的收回手,然后继续去劝张蓉“把钱还给孩子吧!”
“……不行,不行,你给孩子留一些,她总是要花钱的。”
这时付家两个哥哥也开口劝“是啊,妈,你不能全拿走,也得给小妹留点花销,她还要在城里工作呢!”
张蓉眼珠子乱转,回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余笙“你口袋里没一分了吗?”
余笙口袋里装的还有一两块钱零钱。
但余笙哭着摇头“没有了,那是我全部的积蓄。”
张蓉听了这话,撇撇嘴,“那待会给你两个路费。”
对,路费。
她可不能让余笙真的留在这个家。
就算余笙想留,她也不会同意的,她要把人送回去。
送回那余家去。
余家有钱啊,回去多少能再沾一些回来的。
还有就是,她在城里有工作啊,有工资啊!
余笙含着泪,怨怼的盯着一脸刻薄的张蓉,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根本不是张蓉的对手。
张蓉点了点,然后点了二十块,剩下的全部自己装着了。
把钱装好,手里拿着二十块,张蓉才开口,对余笙的哭哭啼啼不是很喜欢“行了,别哭了。”
“又不是打你了,骂你了,有什么好哭的?”
余笙咬着牙,才能控制自己没有跟她继续呛。
她这样还不算打骂,那什么样算打骂?
算了,跟这种没有知识文化的乡下人也是说不明白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点。
余笙抬手抹抹眼泪,从地上起来,然后就伸出手去。
二十块肯定是太少了,她后槽牙都咬碎了。
这二十块够干嘛的?
但想要出来更多,明显的也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跑了。
只是她没想到,就是这二十块,她也没能顺利的要到手。
眼见着她伸出手,张蓉立马把自己的手给藏到了身后。
她没有利落的把钱给余笙,余笙气的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她不明白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你还要怎么样?”余笙气吼出声。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这么气急败坏的嘶吼。
她不吼还好,一吼,张蓉立马寒了脸“叫嚷什么?”
“你跟谁说话呢?”
“没一点规矩。”
说着她还上下扫视了余笙一眼,哼声“要是在我身边养着,就你这毛病,我早就给你打好了。”
余笙都懵了。
这人理所当然的说着这样的话……
她怎么一副可以控制别人生死的模样?
她难道不明白什么叫尊重?
而什么又叫相互尊重?
她怎么张口就都是打人?
怎么就能随便打人?
她不知道打别人是犯法的吗?
余笙有很多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她很明白。
那就是必须拿到钱,不然在这里,她活不下去。
她真的活不下去。
她泪流满面,格外凄惨“你到底怎么才肯把钱给我?”
张蓉看她那样子,又撇嘴“哭什么,我又不得掐死你。”
“我问你几句话。”
“你为啥回来的?”
“是不是那个余家不要你了?”
提起这个,余笙眼泪流的更厉害,但旋即她却开口“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待我很好。”
很好,比眼前这些人好千万倍。
“我回来……”
余笙十分委屈,呜咽着说“余贝贝回去了,她觉得我占去了她的人生,享受了她本该享受的人生,她不允许我继续幸福,所以逼着我离开余家,我能怎么办?”
张蓉舒口气,原来是那个死丫头。
不是余家那对夫妇狠心啊!
“那个死丫头,”张蓉咬牙切齿,黑着脸。
张蓉把二十块扔给了余笙,然后切齿“等我空了,看我去收拾那个死丫头。”
“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余笙已经管不了她说些什么了。
也不管她把钱扔地上有多羞辱人了。
她捡起地上的钱,抓起身后的包,立马就往外跑。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立马冲出了付家的堂屋。
付坤他们反应过来,立马就追了上来“孩子,孩子,”付坤在后面一句句的喊。
可余笙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是咬牙跑的更快。
余笙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她攥紧了包,闷头往前跑。
就是在村口的时候,因为没看清脚下的路,“砰,”摔倒了。
因为这一摔倒,她被付坤他们追上了。
付坤,还有付明,付军,不明白她为什么跑。
张蓉也跟在后面。
只是咬牙想,这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好,跟自己家一点都不亲,这说跑就跑了。
不过钱已经拿到了,跑了也就跑了吧!
张蓉跟在付坤他们后面,看见余笙摔倒了,没有一点心疼,反而冷嘲热讽起来“让她跑,她爱死哪去,死哪去,关我们什么事。”
“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儿。”
“谁家的女儿能长成她这样?”
“屁大点事说撂脸就撂脸,还敢跑,我看就是那户人家惯出来的毛病。”
“要我说,腿给她打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眼看着就要跑走了,却摔倒了,这一刻余笙恨死自己了。
她慌乱的看着身后“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可能是动静过大,也可能是这会,多数人都吃了饭,要出去下地了。
所以很快就围过来不少人。
大家都跟付坤还有张蓉打听“坤子,咋回事啊?”
“是啊,明子他妈!”
本来付家的亲闺女回来,大家就都好气着呢!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可不更是把大家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吗?
还有人想要去搀扶一把摔倒的余笙。
余笙立马大声“别碰我。”
那好心的大娘被她吼的一愣,觉得付家这亲闺女有病。
余笙现在看溧水村所有人都带着防备,她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
见那人缩回手,再看看付坤夫妻被人拦住了。
余笙想也没想的爬起来就跑。
等付坤想起来去注意她的时候,她已经跑没影了。
张蓉还是恶声恶气,“别管她,就她这样的,回来也是打死她,要她干什么。”
然后张蓉就开始跟围观的人说余笙的不好,说余笙不孝顺,对他们不亲,等等,等等。
余笙不知道这些,她也不管这些了。
她只想跑。
她跑走,在路上坐了拖拉机,这下不嫌拖拉机颠簸了。
她觉得这是救她脱离苦海的神车。
等坐上开往京市的客车,余笙算是彻底松口气。
她随着车晃悠到京市,再坐公交车,一直到天黑下来才算回到余家。
而司机刚到溧水村所在的镇上呢!
还没去打听她是否回付家呢,她就已经回了余家。
到了余家院门外,余笙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水来。
她抬手按装在院门口的门铃。
等看到吴阿姨人时,她嘴角弯起,紧接着就“扑通”一声倒在地,她晕过去了。
倒不是装的,是因为从昨晚到这会,她滴水未进,从付家逃出来,又紧绷着神经。
这会紧绷的神经猛的一放松,人就晕了过去。
余笙晕倒在余家院门口,余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余贝贝这边跟陆西辞买了一天,把所有缺的东西都买好了,连三轮车都焊好了棚。
冰柜也给插好了电。
只要余贝贝愿意出摊,随时都可以卖了。
陆西辞陪着忙活了一天,晚上他留下来蹭饭,余贝贝也没严辞赶人。
晚饭两人相对坐着,陆西辞端着饭,吃了一会,还是说“我明天早上的火车。”
“哦,一路顺风,”余贝贝眼皮都不抬。
陆西辞有千言万语,她这般冷漠的态度,也是全给击了回去。
陆西辞沉默了半晌,只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贝贝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她会老老实实做人,坚决奉公守法。
保持人生箴言,虎落平阳绝不叫唤。
所以,她应该不会有什么能麻烦到远在西北的陆西辞的。
“你想要报的夜大,我已经让人去弄了,准考证之类的东西,之后小李会送过来。”
“谢谢,”对于这个,余贝贝是真心感谢。
虽说也不急这三五个月的。
可原主年纪毕竟不小了。
已经二十二 了。
夜大毕业也需要些时间的,之后她还想要念个研究生。
不然,光是夜大的学历,若是日后想做些什么,怕也是学历不够。
挣钱,她是要挣的,但若是能做到为百姓说话,代表国家发声,嗯哼,谁又能拒绝呢?
吃过饭,陆西辞还是一如既往的刷锅洗碗,这些做完,他还想给余贝贝烧洗澡水。
余贝贝:大可不必。
陆西辞最后是被推出门的。
“你一个人……”
“砰,”门毫不犹豫的关上了。
他的鼻尖都给撞疼了。
他又跑到窗户“你一个人……”
“啪!”
然后连屋里的灯都黑了。
陆西辞一个人站在窗外落寞的道:“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又站了好一会,陆西辞才挪动脚步离开。
余贝贝收拾了一下,就睡觉了。
明天开始,她就要赚钱了。
赚钱,赚钱,赚小钱钱。
然后买小小的房子,收大大的租金,买大大的房子跟很多很多的包。
余贝贝躺在床上,想,啊,我这俗不可耐的理想啊!
然后,余贝贝就抱着这俗不可耐的理想睡着了。
余贝贝都睡着了,余笙那边才刚刚悠悠转醒呢!
余家人发现余笙晕倒在院门外后,就赶紧把人送到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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