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不舍地点头：“好，他一回来，我就带他去见你们。”
“不用送了，到这就行，你们还得去上班呢，别耽误了。”来的时候，苏阿爷苏阿奶大包小包背着，回去的时候，同样大包小包拿着。
苏鱼一家又重新过上从前的悠闲小日子，工作日早上吃早餐后，一家三口各自上班，午饭晚饭有时在单位吃，偶尔是苏季华做的美味饭菜，美滋滋，就是苏鱼多了一项活动——时不时拿出陆绍宗送她的信，顺便想一想他。
“小鱼，我这有寄给你的包裹，你来收一下，正好下班，你扛回去。”门卫大爷喊住苏鱼。
苏鱼歪头：“大爷，是给我的包裹吗？”
“是，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名字呢，从首都那边寄来的，这距离真是老远了，”大爷感叹道，又好奇，“原来你们家还有亲戚在首都。”
苏鱼笑笑，知道地址，她大约能猜到是谁，她家里没有亲戚在首都生活工作，只能是陆绍宗，他跟她介绍过，他父母就在首都。
包裹不小，苏鱼提着走几步不得不停下来歇歇，不由好奇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小鱼？”
“美丽，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扛一下。”苏鱼见到救星，欢喜逮人。
李美丽二话不说走过去扛着另一边：“谁寄给你的。”
苏鱼解释后，说：“没想到陆绍宗他家人会给我寄东西，我之后也要准备回礼寄过去才行。”
“重量真不少，不会是装了吃的吧，肉干罐头什么的。”李美丽猜测。
苏鱼：“等拆开才知道。”她想不到陆绍宗父母能给她寄什么东西过来，而且他们见都没见过，想到之前遇见的吴凤珍，暗搓搓想，还是不要见太早的好。
“哎哟，这不是小鱼跟美丽吗，你们俩从哪弄来这么大的包裹？看着真重，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啊？打开看看？有重量的，应该都是好东西。”
孙大娘一张嘴，确实不愧她的大嘴外号，话音一落，家属楼上上下下探出无数个脑袋，盯着苏鱼的包裹看。
苏鱼淡笑：“孙大娘，你们家今晚吃什么菜，怎么不端出来让大家也瞧一瞧？”
“我端什么菜啊，就酸菜青菜混着吃。”孙大娘呵呵，心道，又不傻，谁家吃肉不是关着门吃的，难道还等着一群娃蹭吃不成？
苏鱼：“那你嘴唇上油光滑亮的，是特意抹了猪油？现在也不是冬天，夏天用得着用猪油护唇？孙大娘，你太浪费了，该把油留着到年底的，或者用来炒菜，又是一顿饭，多省。”
“……”孙大娘一梗，想抹掉嘴唇上的猪油又舍不得，但顶着“证据”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她的脸也不好看，可谓是进退两难，最后，舍不得的心情占上风，硬着头皮承认自己大夏天要用猪油护唇。
苏鱼这一打岔，自然没人不识趣追问包裹，整个厂家属楼也就孙大娘能厚着脸皮干这种事，正常人都是要脸的。
“我来提。”苏季华一只手拎着包裹，解放苏鱼李美丽的手，扛着就走，一眨眼，众人只能看到包裹的一个角，然后消失在门后。
“看到没？刚那个丑男盯完你，又盯着我，我真想给他两只不识趣的眼睛教训！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李美丽气极了。
苏鱼凶巴巴，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我也想打人，只是他做得太隐晦，太猥琐了，没多少人看见，要不，我们摸黑给他套麻袋？”
“套麻袋？”李美丽一愣，激动道，“好啊！今晚？”
“好啊。”苏鱼伸出一只手掌，跟李美丽合掌一拍，达成共识。
苏季华拳头蠢蠢欲动：“孙三柱看着矮小，但他身体灵活，你们两个带上我，我协助，你们负责动手。”他怎么可能没看到孙三柱那副恶心人的嘴脸？
苏鱼眼睛一亮，关于套麻袋这一技能，老苏同志可是有不少实践经验的，有老同志带她们小同志，再好没有！
三人一拍即合，很快就计划好晚上动手步骤。
李美丽：“那我先回家，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你先等等。”苏鱼说着，蹭蹭蹭跑到窗边，往下一看，孙大嘴孙三柱还在，恰好，孙大娘抬手指指对面美丽家那栋楼，又转头指着她家跟孙三柱说些什么，两方人正巧对上眼。
孙大娘顿时讪讪放下手，挤出一个丑丑的橘子皮笑容。
苏鱼警惕的那根线瞬间竖起。
“好啊，这个孙大娘，她到底想干什么？”李美丽也看到了。
苏鱼见那两人还不走，似乎赖定在下面，就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李美丽摇头：“不用送我，就在家属楼里，我就不信他们敢做出什么事来。”
“那好吧，我就在窗边看着。”苏鱼直觉这事没完。
果然，李美丽一下去，就被孙大娘拉着，而孙大娘另一只手还拉着孙三柱，嘴巴叭叭叭不停，口水喷到美丽，李美丽立刻战术后仰，然后孙三柱又热情凑过去，边笑边说什么。
苏鱼深深吸口气，对着下面大喊：“美丽，你怎么还不回去？我们说好吃完饭一起玩的，你可不要食言！”
“知道啦！”趁着这个机会，李美丽挣脱开孙大娘跟钳子一样的大手，迅速离开，一秒都待不下去。
孙大娘孙三柱绝对没安好心！竟然把主意打到美丽头上！
苏鱼捏紧手心：“爸，今晚我们必须套麻袋！”
苏季华：“爸出手，你放心，我是专业的。”
月黑风高夜，孙三柱被打了个惨，鼻青脸肿，连人都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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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鱼甩甩手晃晃腿，刚才手脚并用揍人，太用力，有点累。
“妈，那个孙三柱到底是什么情况？市里现在不是在组织知识青年下乡吗，他怎么还在我们服装厂这里？”
正值毕业季，又要有大批知识青年下乡建设农村，市里非常热闹。
李琳不屑哼道：“孙三柱死皮赖脸，一直在推迟不肯去知青办报到下乡，这段时间已经跟好几个女同志相过亲，但谁也不是傻子，孙三柱长得又不好看，性格更不用说，谁能看得上他？大家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之前孙大嘴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现在又盯上美丽，等他养好脸上的伤，就不得不下乡了。”
苏鱼：“孙三柱不会狗急跳墙吧？”
“倒是有这个可能，早知道该把他的腿打折，”苏季华可惜道，“下手还是太轻了。”
苏鱼点点头：“对啊，现在又不能去孙家把人拖出来再打一次。”
经过被套麻袋后，孙三柱肯定长记性，再想套他麻袋可不容易，而且再一次可能会暴露他们。
“天杀的！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打人——”
一声尖叫，划破黑夜，响彻在家属楼里。
苏鱼眼睛骨碌一转：“是孙大娘。”
李琳：“她骂人就让她骂。”
“来，喝绿豆糖水，”苏季华端出三碗，“可惜不是在老家，要不然还能放井里凉一下，那样更好喝。”
“现在这样也很好喝，诶，对了，包裹，我还没拆，”吃到一半，苏鱼拍拍头，想起她遗忘的包裹，“我喝完糖水拆开看看。”
包裹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好东西，有两块布，一军绿一红色，陆绍宗母亲陈秀静女士在信上说让苏鱼做衣服或者裙子都可以，然后是奶粉，牛肉干，奶糖……
苏鱼有点无措：“妈，爸，这……”
“既然陈同志在信上都写得这么清楚，那我们就收下来，回礼我们也一样回过去就行，就当是走亲戚，我跟你爸准备，你有什么想送的也一起。”
李琳说着，跟苏季华交换一个眼神，不得不说，他们对陈秀静这一行为充满好感，送的东西全是苏鱼能用上的，而且这封信写得也很亲切温和，不像是长辈，倒更像是朋友间闲聊。
李琳之前遇见吴凤珍心里就一直悬着，生怕陆绍宗母亲跟吴凤珍一样，不是说吴凤珍不好，吴凤珍对人客气有礼，一点错也挑不出来，但缺少一份真，这样的婆婆可不好相处，如果周巧曼嫁给宋清荣，绝对有不少事等着她。
陈秀静同志不管好不好相与，至少目前来看，是好相处的，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一直有，李琳希望以后婆媳关系不会是困扰女儿的难题，要是能像她跟苏阿奶这样更好。
苏鱼不知父母暗中担忧，想了想，说：“那我送什么呢？做衣服？可我不知道尺寸。”这个年代很多女同志都会做衣服，李琳就很会，苏鱼耳濡目染的也会一点。
苏季华立刻否定：“不做衣服，我做辣椒酱肉酱还有腊肠回礼，正好家里的酱快吃完了，要新做一批，小鱼你就想想怎么回信，还有负责买些咱们这里的特产，这样就好。”
李琳：“对，这样刚好。”
他们都舍不得让苏鱼做衣服，再说，现在就送亲手做的衣服，那以后呢？岂不是要经常做？绝不能现在开这个头，以后有可能，偶尔做一下可以了。
苏鱼不傻，很快就想明白爸妈的用心，心里暖呼呼的：“好，我就买特产跟回信。”
“华叔做的肉酱真的很好吃，嘿嘿，这回趁你家做肉酱，我妈也做了两罐，接下来一个月我不用愁天天吃食堂，没滋没味了。”李美丽回味昨天美味的肉酱，吸溜吸溜。
厂里食堂是大锅饭，好吃是不可能好吃的。
苏鱼同款吸溜脸：“只要一勺肉酱，我就能吃完一碗米饭，我爸做的肉酱越来越好吃了，辣椒酱炒菜也很好吃。”
李美丽：“我更喜欢肉酱，因为里面有肉。”
苏鱼：“咦，大家围在这里做什么？”
“是小鱼跟美丽，知青办来孙家捉人了。”有人抽空解释道。
苏鱼一愣：“捉人？”
“对，捉人，捉孙大娘家的孙三柱，可算是来捉人了！那个孙三柱住咱们服装厂的家属楼，都把咱这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就是，打量谁不知道他那小心思，哼！”
“就光盯着咱楼里的年轻女同志，臭流氓！”
苏鱼跟李美丽面面相觑，齐齐震惊。
苏鱼小声：“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李美丽同样低声：“对啊，这可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不知道是有人举报，还是知青办自己上门要人？”
“管他呢，反正今天孙三柱肯定要掉几层皮。”
“知青办出手，他逃不掉，一定要下乡。”苏鱼开心了，就喜欢看到孙三柱坑不到人自己倒霉的样子。
但很快，苏鱼就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孙三柱胡乱嚷嚷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来，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众人一探头，发现孙三柱竟跟知青办两位同志打起来了，顿时齐齐惊呼。
但双拳难敌四手，知青办两位同志高高大大，对付孙三柱这样赖皮的人很有一手，很快就将人制服。
“打人了！打人了！知青办同志打人了！大家伙快来帮忙啊！”孙大娘一见，头一仰，眼睛一瞪，嘴巴一张，嚎叫起来，像猪被宰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围观众人：“……”
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孙大娘又张口骂人，最后是孙大娘丈夫扑过去捂住她的嘴才消停下来。
孙三柱一点动静也没有，真的就这样认命了？苏鱼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啊！！！”
孙三柱没踩稳楼梯，竟然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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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鱼吃惊地看着孙三柱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然后，“噗通”一声扑在地上！
“三柱！三柱！”孙大娘一把甩开她男人的手，鬼哭狼嚎起来，“救人！快救人！”
也是孙大娘的声音唤回所有人被震飞的心神，大家七手八脚想上去帮忙，但孙三柱趴在地上哀嚎挣扎的可怕样子，没人敢贸然动他。
“啊我的腿，我的腿……”孙三柱抱住自己一条腿痛苦呻.吟。
知青办两位同志反应最快，快速下楼来到楼下，围着孙三柱问他怎么样，伤到哪里，然后说要送他去医院。
孙三柱继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的腿好痛，是不是摔断了……”
“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挺住！”
“对，大家伙帮帮忙，一起把这位同志送去医院！”
这时候大家都顾不得之前嫌弃孙三柱，热心地上前帮忙，还有人送了块厚实的大木板过来，要把孙三柱抬去医院。
一切准备就绪，就缺孙三柱上木板，但孙三柱竟然只顾着抱住自己的腿哭嚎，脸上可疑的液体越来越多。
苏鱼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李美丽问。
苏鱼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孙三柱哪里怪怪的。”
苏鱼站在最外围，盯着躺在人群中心里的孙三柱，细眉微蹙。
李美丽瞄了眼尚在挣扎的孙三柱，压低声音，凑到苏鱼耳边：“你是说，孙三柱故意摔下楼把自己摔断腿，这样就能逃掉下乡当知青？”
苏鱼眼睛一亮：“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发现有人往她们这边看来，她又赶紧垂头，小小声，“孙三柱很可能就这么做了，我看到他抱着头摔下来的。”
这年头，城市青年都知道下乡就是去吃苦的，所以，很多人不愿意下乡，为了留在城里，各出奇招，把自己折腾生病是最容易过关的，只要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如果真是这样，这么高的楼梯，真是个狠人。”苏鱼仰头，望着不矮的楼梯，狠狠抽气，从上面滚下来，不死都要掉几层皮。
李美丽震惊，又死死盯着孙三柱。
知青办同志跟几个有力大叔大爷合力把孙三柱抬上木板，期间由于孙三柱不配合，似乎还造成了什么二次伤害，因为孙三柱那一声惨叫实在渗人。
苏鱼让开路，目送被木板抬走的孙三柱：“这回能借断腿逃掉下乡，孙三柱家势必会大闹，不知道他哪个兄弟姐妹会代替他下乡，希望不会是他的姐妹，不然就太恶心了。”
每家都有下乡名额，必须要有一个子女下乡，像苏鱼这样的独生子女是例外，她不是必须下乡，但当时有不少人盯着他们家，像孙大娘这样的，天天盯，苏鱼甚至怀疑这人会不会暗地里写举报信，总是有人看不惯别人过得好，市里曾经就有跟苏鱼一样不用下乡但暂时没工作的青年同志，被人举报，结果那些红小兵闹上门，逼得人不得不下乡。
这个孙大娘因为苏鱼吃得好穿得好，明里暗里说过她是资本家小姐之类的话，明明她过得好是因为爸妈有本事，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娃！
留在城里还是下乡当知青对苏鱼没有太大区别，与其留在城里白吃白喝几年，还不如回老家种田，能陪爷奶，找大队开介绍信，想回家住几天也方便。
“不是我偏见，你看孙大娘就知道她是什么人，还有教得出孙三柱这样的人的家庭能好到哪里去？”李美丽脸色很臭。
苏鱼想了想：“孙大娘这么重男轻女，她的姐妹也可能有这个倾向，不过，孙三柱家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最后是他下乡？他姐他妹呢？嫁人？或者年龄太小？”
李美丽：“我们在这里猜也没用，去打听一下？”
打听孙三柱的消息没有任何难度，原来他的兄姐都已经结婚，他的弟弟最得父母喜欢不可能下乡，倒是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但这个妹妹很聪明，早早给自己找好对象，快要嫁人，最后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才十二岁，这个年纪知青办绝对不会同意放下乡。
“推迟下乡？”苏鱼又惊又喜，“那就是说，最后孙三柱还是要下乡！”
李琳点头：“这是孙三柱父母请知青办推迟的，孙三柱父母不同意让他弟弟顶替他下乡，孙三柱跟他父母想让他那个定了亲的妹妹代替他下乡，结果人家姑娘对象直接找上门来，说他们已经领了证，那姑娘直接收拾行李搬走了，还好最小的那个姑娘年纪实在太小，再大个一两岁，说不定就要被瞒报年龄送下乡。”
苏季华幸灾乐祸：“这下好了，孙三柱摔断了腿，要痛几个月，最后还是要下乡，弄这些幺蛾子受罪的还是他。”
孙三柱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事本来就很奇怪，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但恶人不好过，苏鱼一家自然很欢乐。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骂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