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断了护国公夫妇往后的翻身之路。
因为知道南镜没死,也因为自己有了身孕。
晏姝愿意给他们留条命。
但往后余生,他们只能仰嫡子鼻息而活,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风光显赫。
晏凌风和昭阳很快告退离去。
武王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也只能跟着告退,只是眼看着摄政王还在,忍不住说道:“饭都吃完了,摄政王还不走?”
“武王什么身份,竟也敢干涉本王的行踪?”摄政王看着他,眼神冷峭如刀锋,“武王若闲着无聊,不如去摄政王府住几天?”
住几天?
武王神情微变,暗道不就是摄政王府吗?又不是龙潭虎穴。
还真当他怕了?
然而武王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冷哼一声:“本王没有龙阳之好,摄政王府就不去了。”
说罢,朝晏姝告了个礼:“臣告退。”随即从容转身走了出去。
一袭月白衣袍风度翩翩,端的是清贵高雅。
晏姝表情微妙:“龙阳之好?”
“他心脏得很,陛下不用理会他的粗言秽语。”容隐眉目温软,眼底浮现别样的情愫,“陛下去暖阁休息吧。”
暖阁已经成了二人独处的一方小天地,安静温馨,无人打扰。
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晏姝明白他的心思,扬了扬唇,嗯了一声:“锦溪,让人沏壶茶送去暖阁。”
“是。”
年节过得很快。
官员们来往应酬,在家陪伴妻儿老母,尽尽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的职责,享受几天阖家团聚的温馨感觉。
一晃眼几天过去。
大年初六上朝,文武百官穿戴整齐,踏上大殿,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礼部官员回禀:“皇后陛下,礼部刚接到快马文书,南昭国太子将携使臣来访楚国,不日即将抵达都城,还请皇后示下。”
第286章 绝望濒死
“南昭太子?”朝中几位大臣皱眉不解,“我们与南昭素无往来,他们的太子怎么会突然造访楚国?”
“国与国之间来往很正常,尤其南昭这些年国力已大不如以前,想跟周边各国打好关系也属正常。”南丞相语气淡淡,“礼部务必做好接待外来宾客的事宜,不能让南昭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丞相说得很在理。
天下十一国虽是各自为政,有强有弱,有大有小,但治国很多时候却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情,最怕有外敌入侵,有他国干涉内政。
所以处理好跟周边邻国的关系,是件不容忽视的事情。
南昭此次主动前来,一改以前高高在上的强国姿态,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亦或者是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不得而知,暂时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丞相说得没错,礼部做好接待事宜就成,其他的暂时不必多想。”晏姝环顾殿上一周,语气淡淡,“新的一年有许多事情要忙,眼下最重要的是春闱,年前中榜的学子这个月陆陆续续都将抵达皇朝,各部做好相应的准备事宜,御林军维持好皇城秩序,御史台也要尽好自己的职责,督查百官,也督查学子。”
“臣等遵旨。”
退朝之前,晏姝说道:“本宫稍后会去探望皇上,诸位爱卿先忙自己的事情,有事递折子,午后本宫会在勤政殿批阅奏折,有事面禀的去勤政殿即可。”
“臣等遵旨!恭送皇后陛下!”
夜容煊这些日子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毕竟有极富经验的老太监照顾着,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掉。
只是身上的伤愈合容易,精神上的萎靡却是难以复原。
推开门进去时,一股子闷味、腥味和药味掺杂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晏姝皱了皱眉,随即就有宫人小跑着去把殿内的窗户都打开。
几束光顿时照亮了昏暗的寝殿。
夜容煊如濒死的困兽一般蜷缩在床上,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下幽幽醒来,抬手遮在眼上适应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女子。
一身显赫光华,夺目高贵,像是九天之上降落凡尘的玄女,衬得夜容煊像是冷宫里伺候失宠妃子的老太监,更像一只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臭老鼠,绝望而佝偻,浑身都充满着颓靡肮脏的气息。
被软禁尚有希望,被夺权也有希望。
身体受伤了可以恢复。
可他如今成了太监,失去男人引以为傲的命根子,这辈子无法再做男人,还谈什么重掌大权,绵延子嗣?
晏姝就是故意打碎他的尊严,碾碎他的骄傲,让他再也抬不起头,从此断子绝孙。
她好狠毒的心肠。
夜容煊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嘶哑难听,恨意刺骨:“晏姝,你还敢来……”
晏姝冷眼看着他。
不知道多久未曾洗漱沐浴,夜容煊头发凌乱得像是枯草,一张脸憔悴青白,眼下阴影厚重,短短几个月里仿佛老了二十岁,身上更是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为什么不敢来?”晏姝敛衽一笑,“年前没来看皇上,除夕也没来,如今大新年过去了,忽然想起来应该给皇上拜个年。”
夜容煊睁着一双死寂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看着晏姝:“来落井下石,还是送我上路?”
“都不是。”晏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透出几分怜悯,“是突然想起有个消息一直忘了告诉你。”
明明已经到了最绝望的时候,可此时听到她这句话,夜容煊那双浑浊的眸子还是急促一缩,随即死死盯着晏姝。
“本宫有了身孕。”晏姝轻抚着腹部,极为平静地告诉他这个事实,“孩子出生之前,本宫会坐上至尊之位,而在这期间,你还不会死。”
夜容煊瞳眸骤然睁大,发了疯似的嘶喊:“你这个贱妇!你敢背着我——”
夜容煊身体被飞来一脚踹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金雕大柱上。
晏姝眉眼波澜不惊,平静看着痛苦蜷缩在一起的夜容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本宫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就是个宫女生的贱人,跟皇族血脉没有一点关系。”
她缓步走到他跟前,低头俯视着他,“夜容煊,依着你这低贱的出身,就算干干净净,完好无损,也只配给本宫做个男宠……不过你现在连男宠都没资格,勉强做个奴才倒是能苟延残喘些许日子。”
夜容煊肺腑剧痛,剧烈地喘息着:“你……你胡说!你胡说……你在妖言惑众——”
晏姝怜悯一笑,笑他如蝼蚁一般的可怜处境,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夜容煊疯了一般不断的重复着,从喉咙里挤出嘶哑艰涩的声音,“妖言惑众……朕是天子,真龙天子,朕是皇帝,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打开的窗户全部关上,宫人们没听到他的声音似的,跟在晏姝身后走了出去,随着殿门被关起来,再次带走了殿内最后一丝光亮。
真是可悲。
晏姝想着,到现在还不敢接受事实,啧。
“不……不可能……”夜容煊蜷卧在地上,嘴角血丝蔓延而下,“朕是皇帝,这天下朕最大,晏姝……晏姝你这个贱人,一定是骗我的,贱人,是骗我的……”
然而没有人看到,他眼底仇恨的光芒正在一点点泯灭,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绝望而萎靡,安静得像是死去一样。
通往凤仪宫的路上,南歌安静地陪着晏姝走了一段,良久,她不解地开口:“夜容煊已是废人,陛下何必降下身段亲自去见他?”
晏姝沉默地望着前方。
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夜容煊的处境,确实没必要亲自去见他。
然而最近因为有了身孕,她晚间总是频频梦到前世失去的孩子。
一尸两命。
肚子里这个孩子跟前世那个不是同一个,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跟过去做个了断。
至于夜容煊。
他已经付出应付的代价,从此不值得她再放在心上。
晏姝想要的铁骑早在年前就结束了招兵,已经正式开始投入训练。
那些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他们的忠诚,他们保家卫国的热血,他们对强悍武者的尊崇仰慕,以及对兵戈铁马的向往,都将在一滴滴汗水之中,铸就成钢铁一般的意志。
他们会成为无坚不摧的王者之军。
还有正在往帝京途中赶来的各地学子,将来的朝廷新血。
他们才华出众,满腔抱负。
他们之中有一大批人怀着治国梦想,等着及第之后施展拳脚,成为朝中肱骨。
晏姝期待着往后每一天的朝阳升起。
期待着腹中小生命的慢慢长大,期待着她的皇图霸业早日实现。
过往的仇怨终止在昨日。
明日开始,她的眼中不会再有夜容煊一分一寸的位置。
他不配再成为她怨恨的对象。
她的视线所及,是那张黄金龙椅。
是匍匐脚下的满朝文武。
是舆图上的万里江山。
是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权力。
正月十八,南昭太子姬鹤羽和使臣的车驾抵达皇城。
晏姝在宫中设宴,并安排武王和礼部官员前去迎接贵客。
武王二话没说遵令而行,配合的态度让礼部官员极为诧异,暗中松口气的同时,只觉得武王终于懂得了大局为重的道理。
然而谁也没料到,南昭太子竟对这样的安排极为不满,尚未进城就与武王发难:“孤乃南昭太子,不远千里而来,你们西楚国便是如此待客之道?”
武王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对面太子一身人模狗样的打扮,微微挑眉:“太子千里而来是贵客,我们出城迎接是礼仪,不知太子何处不满?”
他们的待客之道有什么问题?
姬鹤羽语气倨傲,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南昭是十一国中最强国,你们西楚最多居中。孤是太子,身份比你这个亲王贵重得多,就算你们皇帝不亲自来,至少也该让摄政王出城迎接才是最佳。”
礼部几位大臣表情微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家武王,生怕他当场发难。
南昭太子居然嫌弃武王身份低,不配迎接贵客?
这态度当真是傲慢,哪里像个最强国的储君?
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还差不多。
“姬太子说得极是,本王身份确实低了一些。”武王懒洋洋一笑,看起来脾气极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姬太子在此稍候,本王这就回宫,请摄政王过来迎你。”
他虽大多时候脾气暴躁,但偶尔也会特别好说话。
尤其是贵客来临的时候。
这句话说完,武王不等姬鹤羽和南昭使臣们反应,便当真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礼部官员们正要开口劝阻,却见眼前一道黑色流星划过,武王驾驭着他的坐骑像是离弦之箭,转瞬疾驰而去。
出来迎接贵客的官员和御林军众人皆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
姬鹤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几乎当场失控。
“太子如此言行,未免有失风度。”一位南昭使臣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是不悦,“我们来大楚是为了两国交好,不是为了逞太子威风,太子殿下怎可对大楚的王爷如此无礼?”
听到这句话,楚国几位礼部官员脸色微缓,暗道使臣倒是个明事理的,怎么这位太子殿下如此目中无人?
“谭大人是在指责孤?”姬鹤羽被当众落脸,脸色瞬间极为难看,转头看向说话的使臣,“我们千里迢迢而来,确实是为了两国交好,可西楚国并没有表现出对我们的敬意——”
“太子殿下是不是忘了,出发之前女皇陛下交代过什么?”谭大人沉着脸,表情不怒而威,“两国邦交在于诚意,太子殿下首次出使他国,应该保持着一份谦逊稳重的储君风度。您的言行举止彰显着南昭皇族的修养,太子傲慢无礼,就是南昭皇族傲慢无礼,哪个有骨气的君王会愿意跟一个傲慢无礼的皇族交好?”
“放肆!”姬鹤羽怒喝,“谭大人在朝中对女皇逢迎拍马,到了孤面前就疾言厉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孤根本不配做这个太子是不是?”
“太子还请息怒。”其他使臣见情势不妙,纷纷开口劝说,“谭大人心直口快,但对太子并无不敬之意。”
“谭大人基于职责劝诫,请太子殿下莫要误会了大人的忠心。”
“太子是南昭将来的天子,所言所行应该符合君王气度,万不该在盟国亲王和大人们面前颐指气使。”
“稍后进了楚国皇宫,还请太子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冲撞了楚国摄政皇后。”
姬鹤羽脸色阴沉,咬紧后槽牙。
这群老匹夫!
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仗着女皇信任,倚老卖老,合起伙来想左右他的言行?
莫要冲撞楚国摄政皇后?
真是可笑,一个小小女子不好好待在后宫,竟妄图跟跟男人一起朝堂议事。
果然是姬南镜的女儿,跟她的母亲一样野心勃勃。
姬鹤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此番来楚国的目的,终于压下心头不满:“进城。”
楚国礼部尚书讶异:“太子不用等摄政王来吗?”
等个屁!
姬鹤羽冷道:“楚国摄政王的威名,孤略有耳闻,这位大人觉得他会来吗?”
礼部官员一噎,想到摄政王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除非皇后陛下坚持让他来, 否则就算姬鹤羽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只怕也等不到摄政王亲自来迎接他。
不过他既然听过摄政王的威名,刚才为何又要跟武王提出那样不合理的要求?
故意耍太子的威风,想让武王对他低声下气?
可惜武王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
礼部尚书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武王其实还不错,有骨气,坚决不对这些目中无人的东西低头赔笑脸。
“既然如此,请太子随我们进宫。”礼部尚书抬手示意,“皇后陛下已在宫中备下宴席,隆重招待太子和诸位使臣。”
南昭太子好大的架子,这是来者不善?
“皇后陛下,”丞相躬身,“楚国跟南昭素无往来,此番他们突然造访,名义上是为两国邦交,实则只怕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稍后还望陛下和诸位同僚小心应付,千万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武王嗤笑一声:“丞相大人这就多虑了,依本王看,南昭这位太子根本就是个金玉其表的草包,倒也不必太把他当成个人物。”
此言一出,晏姝眉眼微动:“武王如此看不上那位太子?”
“他不值得臣看上。”武王懒洋洋说道,“虽说南昭国力上确实比楚国强一些,我们不必刻意与他们为敌,但也无需忌惮他们。据臣所知,南昭女皇膝下无子,这位太子还是从宗室中过继的继承人,今日一见,大概能判断出此人不堪大用,南昭若真传给这位太子,只怕早晚败在他手里。”
南丞相抬眸,不动声色地跟晏姝对视一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沉默不语。
“三弟此言差矣。”景王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开口,“人不可貌相,南昭子嗣单薄,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储君,必定会倾尽全力培养。他今日表现出来的傲慢和愚蠢,不一定是真的傲慢愚蠢,我们若存着轻敌之心,只怕正好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武王淡道:“一个人的言语行径可以伪装,气度却伪装不了,南昭太子穿着锦绣华服,却也掩盖不了通身纵欲过度的颓靡之气,浑身上下处处透着草包气息。”
景王皱眉:“总之轻敌不可取,三弟还是不要太过鲁莽比较好。”
“轻敌确实不可取,但是长他人志气也没必要。”武王说着,径自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稍后他们来了,各位自然能分辨出我说的有几分可信度。”
景王沉默片刻,抬眸看向坐在晏姝偏下首位子的摄政王,斟酌着开口:“对南昭太子提出的要求,不知皇后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应对?”晏姝似是不解,随即了然,“你的意思是,让摄政王亲自去迎接这位傲慢无礼的太子?”
景王垂眸:“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方远道而来,我们的待客之道应该做足,这样才不会落人口实。”
“他爱来不来。”晏姝语气忽然冷下,“若是不满楚国礼节,他们可以就此打道回府,本宫绝不拦着。”
景王没料她态度如此强硬,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神情略显阴郁尴尬。
“皇后威武。”武王扬声附和,“姬鹤羽本就是不请自来,我们花费银两设最高规格的宫宴招待他,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本王和礼部官员亲自出城迎接,不曾有过失礼,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对方居高临下的不满,实在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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