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为了猫条)

“我不管你有没有，想什么办法，总之这笔钱你必须给我！”张桂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了：“宿窈，这次我真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弟弟等着这笔钱救命，你要是不给，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什么叫做他等着这笔钱去救命？”宿窈意识到不对来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张桂芬声音里的咬牙切齿，像要扑过来把她撕碎。
“要不是你不肯给二十万，只给了两万块，你弟弟怎么可能为了赚彩礼钱去赌，现在他欠了五十万赌债脱不了身，那些人说要砍他的手啊……”
女人抽噎，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助：“宿窈，从小到大妈妈都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算妈妈求你的，你就给我五十万吧，你想想办法，千万要凑齐这笔钱，一定不能让你弟弟出事啊。”
“他去赌？”电话另一边，宿窈的心彻底凉了，大脑嗡的一声，她需要一直掐着自己手心，才能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妈，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赌博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那些人扣了他，你找我有什么用，你报警啊……”
“报警？报什么警？那些人个个都那么凶，你是想害死你弟弟吗？宿窈，你好恶毒的一颗心。”
“害死了你妹妹还不算，现在把你弟弟也害死你就开心了，如意了是不是？”
不等张桂芬把话说完，宿窈反手就挂断了电话，屏幕熄灭时，她已经变得泪流满面。
无声地抱着自己哭了一阵，手机又响了，宿窈眼里全是泪，手机上的光晃得刺眼，也没看来电的具体是谁就接了，她本能地认为，是张桂芬气不过又打了回来。
“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即使努力克制，开口的时候，却仍是带出了淡淡鼻音。
对面的人本欲讲出的话一顿，凝神细听了阵儿宿窈那边的动静，才开口。
“哭了？”
宿窈一怔，竟然是周时衍。
她拿餐巾纸擦了擦脸，没接他的话，仰头看着天花板，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恢复成正常状态。
“找我什么事？”
周时衍本来也只是顺口一问，她没有说的意思，他也就没深究。
“你给我发的那些条款，有几个地方需要格外注意下。”
他道：“合同在不在你身边？你现在记一下。”
宿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她给周时衍发消息，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手里自然是没合同的，但她还是找出了纸笔。
“你说吧，我记。”
周时衍在专业素养这方面，向来是没话说，三言两句，立刻切中要害。
很多地方，宿窈之前都没注意过，经他一说，才惊觉竟然是个那么大的漏洞。
两人这番公事聊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宿窈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挂断电话之前，她犹豫着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还是轻声开了口。
“周时衍，你那天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手上的一串手链？”
隔着手机，周时衍声音淡淡：“没见过。”
通话结束以后，他却是偏头瞥了眼台灯。
灯座上，一串黑白色的手绳，正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暖光，连带着上面那两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都显得高级了些。
东西的确是在他这，他也没想过要留着，只不过，却不能直接还。
他既然已经咬定了苏格是没犯过错的，就不能让她留下任何把柄。
宿窈挂断电话后默默叹了口气。
那串手链不值钱，却是宿雨亲手编了送她做生日礼物的，是妹妹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
想了想，她给祝融发了消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可能留了条手链在湖里的事，问他能不能找人帮忙找找。
祝融这个点也没睡，几乎是秒回的说了句没问题。
宿窈看他没睡，就顺带着把刚才跟周时衍沟通的那些法律问题一股脑地全发给了他，让他注意下。
祝融却没怎么看，关注点反而放在了宿窈最先提起的手链上。
当天夜里，度假山庄，十几个水性好的保安穿着特制的防护工具下了水，一个接着一个地找起了所谓的东西。
当然，他们最后是一无所获，祝融等着结果，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最后也没等到他想要的东西，第二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进公司时发现前台站了个老太太，一身的廉价打扮，一看就不是他们公司的客户。
“新来的保洁？怎么在这待着，让她到工作的地方去。”
前台一脸的欲言又止：“她不是，她是……”
还不等她说完，宿窈也来上班了，下一秒，那个老太太整个人都像个炸了毛的公鸡似的扑了上去。
迎面就是恶狠狠一巴掌，怒气冲冲地甩在了宿窈脸上。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赔钱货的下贱胚子，翅膀硬了，敢挂我电话了是吧，没天理了你！”

张桂芬这么一出，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祝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保安，保安快过来，把这个疯婆子拉开！”
张桂芬揪着宿窈的头发恶狠狠扇了她几个巴掌，又狠狠掐了她好几下，尖锐的指甲在她脖子上划出一个深长的血道子。
眼看着保安来了，她要被那些人抓住，张桂芬不干了，松开宿窈，扭头就跑，冲到了祝融公司门前，往地上就是一趟。
“没天理了啊，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个无良公司，纵容员工不孝顺，放着母亲不养，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婆子啊！”
她躺在地上，又是扯着嗓子哭，又是打滚，保安一碰她的手，她就嗷嗷叫。
“杀人啦，杀人啦，无良公司虐待老人啊！”
保安见她这样，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碰她了。
这一喊，一闹，路边不少路过的群众都被吸引了过来，甚至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拍起了照片和视频。
张桂芬之前打人的力道不小，宿窈脸上还是麻的，这会儿见她闹事，却也知道不行，会对祝融的公司影响不好。
几乎是立刻，她冲到了张桂芬旁边，就想把她拉起来。
“妈，你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你别在这闹。”
“我闹？我怎么闹了？”张桂芬又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声音之响，甚至都起了回音。
“你已经害死了你妹妹，现在又要害死你弟弟，我这把老骨头迟早也是要被你害死的。”
“今天就在这，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把我弄死吧，反正你也是不养我了，趁早弄死我你才解脱，省的我活着你看着心烦！”
她这话喊得又凄厉又大声，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一时间全都对着宿窈指指点点起来。
祝融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沉着脸走到宿窈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宿窈捂着被打肿的脸，咬牙回：“她是我妈，问我要钱我没给，所以她才……”
“那是我问你要钱？那是给你弟弟救命的钱！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去赌博，你害你弟弟走了一条死路，现在就不管他了，大家评评理，哪有你这么做人的？”
张桂芬在地上扯着嗓子哀嚎：“可怜我老婆子，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养出来个毒妇啊，毒妇，你这是要害得我们家断根啊！”、
宿窈拼命拉着她，想让她起身：“妈，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你别在这里闹！”
张桂芬死命地扣着她的手，指甲在她手背上挠出好几道长长的血道子。
“我不走，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你要是不管你弟弟死活，我就躺这了，我就是要一条老命死在你公司门口，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们公司招来的都是什么玩意！”
祝融听了半天明白过来了，他伸手，缓缓地把宿窈拉开，扯到了自己身后。
张桂芬本来是冲着宿窈来的，正嚎着呢，发现人没了，宿窈被一个男人护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认真地打量了祝融一圈，见他穿着考究，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不缺钱的模样，眼睛闪了闪。
祝融没错过她眼底的那点贪婪，皱着眉头沉声开口：“你想要多少钱？”
“祝融！”宿窈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并不希望祝融参与此事。
“一百万！只要一百万！”张桂芬却不肯错过祝融这个冤大头，一下子抱住了祝融的腿，生怕他跑了一样。
“你是宿窈的男人？你给我一百万，只要一百万，这女儿我给你了，随你怎么着，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她。”
“祝融，你别管这件事……”宿窈听她这卖女儿的话，心中没什么波动，她早就习惯了张桂芬见钱眼开的嘴脸。
“财务，给她拿钱！”祝融拽着宿窈的手，把她往公司里拖，带着她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客户马上要来签合同了，这事儿越快解决越好，不能让他们撞见这么一面。”
宿窈力气不及他大，被迫跟他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张桂芬已经拿着张支票喜笑颜开地走了。
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抿了抿唇，沉着心不再挣扎，跟在祝融身边。
“就当是我预支的工资，从我工资里扣。”她道。
祝融点点头，把她带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客户马上要到了，窈窈，你现在的情况不太方便出面，这样，你先在这好好休息，等我签完合同，马上带你去医院。”
宿窈坐到会客的沙发上，对他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过两天这伤自己就好了。”
说着，她低头，苦笑了下：“你放心，我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这方面，很有经验？
祝融是被家里溺爱着长大的孩子，可从没想过，这天底下竟然会有父母那样虐打自己女儿的。
今天宿窈挨打这一幕，已经让他开了眼界，此刻又听宿窈说她很有经验。
莫名的，他心里难受了一下子。
目光所及，宿窈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两边脸都是肿的，头发被扯得乱的不成样子，手上，脖子上，全都是血淋淋的伤痕。
心中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下，祝融怔怔望着她，犹豫了瞬，坐到了宿窈身边。
“客户还有十分钟才到，在这十分钟里，窈窈，你要是想哭的话，我能借你个肩膀。”
宿窈摇摇头，努力地对他挤出个笑，却因为满身的伤，这笑看起来也惨兮兮的。
“我没事，你去见客户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
祝融却不由分说的把她搂住了，像在山庄那天一样，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
“女孩子有时候，受了委屈就是要发泄情绪的，窈窈，你不要什么事都在心里憋着，想哭就放心的哭，放心，我保证不会偷看你。”、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胸口的衣服湿了，宿窈脸埋在他身上，肩膀微微地颤抖。
“我活的好失败啊。”宿窈颤着声音说：“不仅一事无成，现在连我家人，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她们都恨我。”
祝融动作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一点点帮她把被扯乱的发丝抚平。
“才不是，我们窈窈是最优秀的。不是你不好，是不喜欢你的那些人他们眼光不好。”

一句我们家窈窈，成功地让宿窈哽咽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性格还算坚强的，但再坚强的人，也有个扛不住的时候。
今天恰好就是那么个突破口，宿窈此刻，崩溃了。
祝融只觉得怀里的人好让人心疼，她连哭都是不敢发出声的。
直到办公室外有人敲门，才打破了两人此刻的氛围。
“小祝总，客户已经到了，你看……”
祝融下意识地想说那就让他们等着，宿窈却自己从他怀里出去了。
擦了擦眼睛，她对他努力地笑了下：“祝融，你忙你的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她都这样说了，祝融如果坚持要留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好，那你在这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
祝融今天为了见客户，穿着是很正式的，刚才却因为抱宿窈时没太注意，领带有些歪了。
宿窈在他站起身后叫了他一声，而后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轻轻地帮他把领带扶正了。
祝融愣愣地垂眼看着宿窈，往外走的时候，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
宿窈不在，他临时找了公司里另一个外语好的做翻译。
合作商讲话叽里呱啦，祝融本来就听不懂，这会儿更是有些走神，只觉得怀里空落落的，残存着淡淡的暖香。
他记挂着办公室的宿窈，所以在对方递过来合同时看都没怎么看，直接就签了。
然而等回到办公室后，祝融却是一愣，里面空空荡荡，宿窈已经离开了。
他出门想去问问其他职员看没看见宿窈，却阴差阳错在茶水间偷听到她们讲宿窈的坏话。
“想不到宿助理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的一个人，家里人竟然是那个样子的。”
“要我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没听那个老太太说吗，要不是宿助理不养她，她也不至于闹。”
“不止不养这么简单，听话里头那意思，宿助理好像还挺狠的，什么害死了妹妹又害死弟弟，噫，好可怕。”
“我早就说了，漂亮的女人都不简单，你们看她每天穿成那个样子，走路一扭一扭的，之前那些单子还指不定是什么手段谈下来的……”
人性就是这样，墙倒众人推。
宿窈今早闹那么大的事，这些人个个都看了场热闹。
祝融不悦地在她们身后沉声开口：“公司请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开茶话会的？”
那些人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一个个地顿时都低下了头，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小祝总……”
“做你们的工作去！”
祝融沉着脸再次发话。
职员们不敢怠慢，一个个地灰溜溜地都走了。
这还只是在明面上，能让人撞到的。
暗地里，他们还不一定要怎么编排宿窈。
祝融想到这，就沉了眉心。
拿出手机给宿窈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在哪。
宿窈那头倒是很快就接了：“祝融……”
祝融直接说：“我处理完工作了，现在带你去医院？”
另一边，宿窈沉默了一阵儿，才艰难开口。
“不用了祝融，我已经回家了，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你让我休息一天就好了。”
伤在脸上不能见人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宿窈这会儿有点无法面对他。
祝融对她太好了，太温柔了。
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维护，这是宿窈从未见过和拥有过的。
她真切的意识到，他是真的拿她当朋友，可她却是在算计他……
宿窈不是没有道德底线，只是妹妹出事以后，她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可眼下，祝融的干净坦荡，越发地让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龌龊脏污。
一时间，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同时，宿窈也觉得，自己不能再有以前那样，通过搭上祝融，再借祝家的势复仇的想法了。
祝融是无辜的，她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就去那样坑人家。
骗人家感情算个什么事儿呢？
就算当初她跟周时衍，都是明明白白讲清楚了是交易，她都没想过要去骗他。
祝融不知道宿窈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听到了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心里不好受。
“你要是不舒服，回家休息一阵也是应该的，要不要我给你放几天假？”
他讲的体贴，宿窈听完却是又笑了，笑完眼眶慢慢地红了。
“哪有老板像你这样的？没听说过资本家都是剥皮鬼吗，你这样不断地给我放假，让我拿着高薪不办事，迟早会从大老板变成慈善家。”
祝融也笑了：“能开玩笑，就说明你状态还行。”
他道：“这才对，窈窈，做人就该这样，看开点，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宿窈顿时心中又觉一暖，想了想，开口：“一天，你今天让我休息一天就行，明天我保证满血开工，保证尽快把你那一百万还完。”、
祝融道：“别，你这说的要跟我两清似的，你还是分期还款吧，还的越慢越好，窈窈，像你这样的好员工，我诚挚的希望你能给我打一辈子的工。”
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后那句话，可能有些轻浮。
宿窈却完全没往哪方面想：“这话说的，倒是有资本家那味儿了。”
两人隔着手机，齐齐笑了。
宿窈回家后犹豫半晌，把那本《撩汉攻略》从手机里给删了。
张可欣偏在这时候给她发了个消息：
【窈窈，你上次给周时衍用那药是怎么得来的，能不能给我个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