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为了猫条)

公众场合禁止大声喧哗，但没人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稚嫩嘹亮的童音一出口，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不少人都目睹了狼狈逃窜的杜晨曦身影。
华国人对人贩子这种畜生真的是太痛恨了，一时之间，不少陌生人都参与到了这场抓捕中。
杜晨曦慌不择路，眼睛只盯着出口，慌里慌张刚跑过去，迎面忽然看到一排穿着制服的警察。
瞳孔一缩，她扭头就要换个方向，身后的人却大喊出声：“她是人贩子，别让她跑了！”
顷刻间，众人齐齐围上，不到两分钟，杜晨曦就被制服戴上了银手铐。
“不，我不是人贩子，我是他姑姑，我跟他爸是姐弟，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他奶奶！”
杜晨曦被抓住了还不死心，仍在坚持着挣扎。
周良牵着空姐的手走出来，清秀的小脸上，表情是绷着的。
大眼怒视着杜晨曦说：“你还敢胡言乱语，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意外死亡了！难不成你是在地狱见过我爸爸？”
远处，宿窈看见孩子平安无事后，终于放下了心，深呼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良良。”
周良身体一僵，抬头看见宿窈，整张小脸都露出了喜气。
“宿窈婶婶！”
他欢呼一声，立刻松开了一直带着他的空姐的手，迈着小短腿狂扑进宿窈怀中。
一旁的警察，见状眼中掠过一抹了然。
“宿小姐，这位就是你说的，被坏人强行拐带上了飞机的孩子？”
已经被制住的杜晨曦，见状抬起头，觉得宿窈有几分眼熟，但又没立刻想起来是谁。
她急切道：“你是周时衍的妻子？”
宿窈点点头，表情冷漠：“我是。”
杜晨曦说：“你快让警察放开我，我是周时衍的姐姐，你敢这样对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警察疑惑地看向宿窈：“宿小姐，你认识她吗？”
宿窈摇头：“今天之前，从没见过，良良在A市还在读书，我跟我丈夫也只是在帝都临时出差，还没有过要把他带过来的打算，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强行把孩子骗上飞机，我合理怀疑她图谋不轨。”
“不止这些！”周良撸起袖子，鼓着大眼睛说：“她还骂我，骂周叔叔，说我们家人的坏话，说以后要让我永远见不到爸爸妈妈，还打我，虐待我！”
白嫩嫩的小手臂，原本只是有一块青，现在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宿窈看完，脸色都变了，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啪地就扇了杜晨曦一耳光。
警察等她打完了才拦住她：“宿小姐，打人是不对的，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也一定会秉公处理好这桩案件，请您先别激动。”
杜晨曦手被拷住，连反击都做不到，只能怒骂道：
“贱人，你敢打我，你看我以后怎么对付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宿窈冷着脸，牵着周良的手，笔直的站在原地，道：
“你打了我家的孩子，我替他打你打回去也是应该的，别以为小孩子就是好欺负的，小孩子背后有大人撑着腰呢。”
周良握着宿窈的手，之前一直精气神满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笑着笑着，黑亮的大眼睛里出现了一泡泪雾，他深吸口气，仰头看看头顶的天，又把这汪雾气给忍了回去。
瞧吧，他就知道，相信宿窈婶婶没错的。
跟空姐又沟通了一下，大致了解了一遍具体情况，杜晨曦是拐孩子这个事就基本定了。
警察最后把杜晨曦拷走，要上警车的时候路过宿窈身边，宿窈忽然反手，再次狠狠扇了杜晨曦一耳光。
杜晨曦脸都气歪了，对警察道：“你们就干看着，还有没有王法了？”
宿窈握着周良的小手，面色淡淡地说：“你该庆幸，今天我成功把良良救下来了，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今天绝对不会是只打你两巴掌这么简单，无论他遭遇了什么，我都会让你双倍奉还。”
杜晨曦被她的语气吓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警察这才象征性的拦一下：“宿小姐，你这是何必呢，就把人交给我们处理吧。”
宿窈点点头，握着周良的手，也跟着上了警车，杜晨曦看到她的动作，再次闹了起来。
“我不要坐她附近，谁知道她会不会再过来打我。”
宿窈牵着周良的小手，完全无视她，径自坐到车后座。
摸摸周良的小脸：“婶婶来晚了，良良怕不怕？”
周良摇摇头，眼睛带着崇拜的光看着她：“良良不怕，良良就知道婶婶一定会来的。”
虽说是不怕，但他还是小身子紧挨着宿窈，紧紧地抱着她手臂，没安全感的不肯松开。
略显羞涩的小声道：“我就是有点饿了。”

“好。”
A市到帝都往返也需要时间，孩子折腾这一趟也受了惊吓，宿窈不可能连夜再把他送回去。
在去警局的路上，顺便就给他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讲明了具体情况，顺带着给周良请了三天假。
警局事情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周时衍终于发现了周良打给他的那通电话，跟宿窈一样，他立刻意识到周良大概出了什么事，把电话反打了回来。
半小时后，周时衍匆匆赶到警局，此时宿窈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在原地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懊恼，走过去周良身边。
“抱歉良良，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周时衍，你出来下。”
宿窈刚做完笔录，签字结束，淡声在一边开口。
周时衍顿了下，跟在她身后往警局外走。
周良迈着小短腿要跟上，宿窈说：“良良听话，去给帮助你的那些警察叔叔道谢。”
周良便乖巧地止住了脚步，真的去给人道谢了。
宿窈把周时衍带到走廊，连讲话的机会都没给他，扬手就是一耳光。
周时衍偏了下头，唇峰紧抿着。
宿窈冷眼看着他：“你冤吗？”
周时衍沉默片刻，垂下眼睛道：“不冤。”
孩子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幸好那时候并不是情况紧急，他也聪明，很快就换成了又联系宿窈。
否则要真是出点什么意外，周时衍也不敢想这个后果。
宿窈仰着头跟他对视几秒，脸上冷静的面具终于寸寸龟裂，眼中浮现出几分脆弱。
“今天是良良聪明才没出事，要是换成津津呢，津津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落到那个女人手里会怎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她说的这些，周时衍在来的路上也想到了，他同样不敢想。
见宿窈眼里浮现出水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抱抱她，宿窈挥手把他隔开，自己退后了一步。
“周时衍，我对你的工作向来是支持的，这些年在外面也从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给你拖后腿。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别让你在外面惹出来的麻烦，损害到你自己家人的利益。”
周时衍望着眼前这个浑身都是刺的宿窈，喉咙像堵了团棉花般难受，脑子也像是生了锈，运转的那样困难，以至于他竟然想不出一句反驳宿窈的话。
他只好低下头，艰涩地回答：“好，窈窈，我会处理好这次的事。”
宿窈又说：“杜晨曦向警察申请了电话，估计是打给了你妈，她这半个小时已经给我打了五个电话，那是你妈我不好说什么，周时衍，你自己家的事，你自己处理。”
周时衍道：“窈窈，你别这样说话，我们是一家人。”
宿窈冷淡地说：“我们的确是一家人，所以你妈已经让我很失望了，我希望你别让我再失望第二次。”
宿窈是从工作岗位上匆匆跑出来的，从接到周良的求助电话开始，就立刻报了警。
向警察求助，申请出警和她一起去机场等孩子。
她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衣服，很正式冷酷的一套制服，脚下八厘米的细高跟踩在大理石的走廊地面上，转身离开时发出清脆的叩击声，背影冷漠的像是没有一丝感情。
想要离开警局，这条走廊是唯一的路，宿窈刚经历了一场惊吓，心中有怨气，周时衍可以理解。
他没再上赶着追在她身后，选择了在走廊等着她。
片刻后，宿窈牵着周良的小手从里面走出来，周时衍起身跟上去，宿窈冷冷地问：
“杜晨曦吵着要见你，你不去看看她？”
周时衍走到周良另一侧，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头发。
周良乖巧地仰起小脸，周时衍心中升腾起一股庆幸。
幸好这孩子没事，否则别说是宿窈，他自己也不会原谅他自己。
周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以后就算是死了，都没有颜面去面对周教授。
“一个拐带孩子的坏人，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周时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又低头去陪周良聊天。
他最近一直在进行工作，每天最多只能睡上五个小时。
长时间的高强度精神集中，让周时衍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极差，脸上泛着纸一样的苍白。
宿窈打他那一耳光，留下的巴掌印在泛红后就变得格外明显。
周良诧异地看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一边乖乖地答着周时衍的问话，一边也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
“周叔叔，痛不痛？”
周时衍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周良费力地举起小胳膊，试图碰他的面颊，碍于身高受了限制，小短腿蹦跶了几下也没到周时衍的海拔。
周时衍看出他的目的，半蹲下身，和他平视。
“良良，你要做什么？”
周良伸出小手，摸了摸他泛红的侧脸。
“这里，痛不痛？”
他撸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良良也被打了，很疼的。”
周时衍愣了片刻，满心复杂，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
“坏人打你，良良是怎么做的，有没有还回去？”
周良大眼睛亮晶晶地道：“我抓住了这个机会，说她欺负我虐待我，很快就争取到了空乘姐姐的保护。”
周时衍夸赞道：“良良真聪明，你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小朋友。”
周良开心的笑：“宿窈婶婶也是这样说的。”
顿了顿，笑容更加灿烂，道：“而且婶婶帮我打回去了，她打了那个坏女人两巴掌呢，好解气。”
宿窈接完公司的电话，回来时就看到一大一小凑在一起聊天，场面看起来异常和谐的画面。
她顿了下，没有破坏氛围，走到周良身边说：
“附近有三家餐厅都是口碑特别好的，良良看一下想吃什么。”
周良爱吃肉，毫不犹豫选择了一家中餐私厨。
宿窈道：“好，我这就去网上叫车。”
周时衍说：“不用叫车了，我开车来的。”
宿窈淡淡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明显的巴掌印上顿了顿，又收回。
没说话，也没拒绝。
过了会儿，三人抵达餐馆，宿窈第一时间去拿了瓶冷饮，转身递给周时衍。
“你拿着敷脸，能消的快些。”

店里服务意识很好，见有小朋友，立刻就拿出了送孩子的小玩具。
周良被吸引了注意力，周时衍才找到机会跟宿窈私下说话。
“这次杜晨曦的事是意外……”
宿窈冷淡地说：“你接手过那么多案子，意外这两个字底下掩埋了多少无辜的尸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手里拿着手机，跟周时衍沟通的同时，仍然在处理公司那边留下的公务。
片刻后，说：“这次公务出差是三天后结束，我已经给良良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会把他一直带在身边，三天后再带他一起回去。”
周时衍又是一阵沉默，才说：“妈那边，我已经跟她沟通过了，她说她也不知道杜晨曦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次的事情，她也挺自责的。”
为了避免打电话，双方都有情绪，沟通达不到效率，周时衍对沈如是用的是文字沟通。
沈如是其实对杜晨曦还抱有点幻想，试探着问周时衍，能不能她就是一时好奇，想要把孩子带回帝都去玩一阵子。
周时衍在内部有人，了解到的内情也比宿窈更多，他直接给沈如是看了杜晨曦和杜宏图的转账，以及杜宏图让她想办法把孩子弄回去的聊天记录。
杜晨曦这个人，以后估计是就在警察局里过了，周时衍肯定是不会让她出来的。
他对杜晨曦向来没什么感情，更何况她这次触碰到的还是他的底线。
沈如是看完聊天记录后就没再替杜晨曦说过一句话。
知道自己女儿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她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但眼下这个关卡，就没一个人心里是好受的。
宿窈像是没听到周时衍那一句，自顾自给周良盛汤夹菜，不理会他。
饭后，周时衍开车把宿窈和周良送回别墅，周良一脸新奇的趴在车窗上。
“外面那些花都是真的吗，好漂亮啊。”
他年纪小，不会像大人想的那么多，宿窈跟周时衍后期给他的又是肯定和赞赏居多。
小孩子心里对这件事没留下什么阴影，反而觉得跟坏人斗智斗勇斗赢了，他挺自豪的。
宿窈在一边耐心地陪他聊着天，照顾着他的情绪。
过了会儿，抵达别墅，她带着良良进门，周时衍也跟着进去。
宿窈动作微顿，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吗？”
周时衍低声道：“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宿窈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
她领着周良，进了一间客房，耐心地教他使用这里的工具，让他洗漱。
周良小朋友只有身上那一身衣服，宿窈要是拿去洗，他就没得穿了。
宿窈想了想，去衣帽间从一堆周时衍的衬衫里找出一件想给周良当睡衣穿。
衣摆长度还好，可以让他当长袍罩着，就是袖子太长了。
宿窈做服装行业久了，也见过很多设计师改工，她就自己拿了把剪刀，试着剪了衣服的袖子。
再去周良身上比划，大小就刚刚好了。
宿窈把小男孩推进浴室：“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这个。”
周良乖乖地听话照做，过了会儿，抱着自己原本的衣服出来。
宿窈带着衣服去了洗衣房，回房的时候却看见周时衍也进了周良的客房，在带着孩子聊着天。
宿窈在门边，隐约听见法律、量刑等字眼。
他在带着周良，复盘杜晨曦把他从家里带走这件事。
周时衍用很平淡的语气说：“世界上像杜晨曦那样的坏人还有很多，像良良这样被坏人欺负的小朋友也有成千上万个，但不是每个人运气都能这么好，会遇见愿意相信他，伸出援手的好心陌生人，会等到及时来拯救他们的婶婶。”
他给周良看新闻，看一个又一个无处申冤的惨案，看一桩又一桩至今无果的寻人启事。
周良握紧了小拳头，一脸的义愤填膺：“坏人应该去死，都去死，他们害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家庭，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枪毙？”
周时衍语气平淡地说：“为了增加受害者存活率，一旦他们认为，只要他们做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死，那么受害者的死亡率就会大幅度提升。”
坏人就是坏人，他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们只会想，反正大不了是一死，我不如拉上个垫背的，一个就值了，两个就赚了。
周良转了转黑亮的大眼睛，小声说：“那能不能这样，表面上告诉他们，他们不会死，实际上在他们缴械投降，我们把他们抓起来后，再另外找个机会，随便用点什么理由，悄悄把他们弄死。”
他眨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周时衍说：
“那些卖小孩的是没有人性的，他们习惯了不劳而获，就算把他们关起来改造个十年二十年，放出去以后还是会想着怎么继续卖小孩，这种人就不该让他们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是个祸害。”
周时衍淡淡一笑，眼中一道暗光掠过：“良良，你虽然年纪小，但看事情已经很有深度了。这个世界的确是分明规则和暗规则两个部分的，很多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未必就全是真的。”
“如果你对他们的明规则不满，也可以选择去突破，去创新，去自己制定一套你觉得合理的明规则或者暗规则，但是你要记住，只有站在高位，有话语权的人，才有能力和本事这样做。”
周良一脸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
忽的道：“这件事，本质上，是不是跟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假药案子一样？”
小奶娃若有所思，温吞的回忆着周时衍当时的语气，慢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