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扮了?”
“我挺好看的。只是没达到她的要求,一会儿要红的一会儿要绿的,我就跑了。”
孟如寄嗤笑一声,又继续打量雾团:“你看,她给每个人的要求都不一样,从你那时候,那么早之前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在为难别人。让求千金的人,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呢?”
莫离想了想:“只为给他人寻不痛快?”
“可她要找的是一个要替她千金买命回人间的人。为难这个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又不是真疯……”
孟如寄说着,神色渐渐沉凝下来,心中隐约好像见着了一个答案,但因为没有实据,这个答案又显现得飘忽不已,让她很难确定,将它抓住。
“算了,先不想了。”
孟如寄告诉莫离,“之后就按你说的,你出去之后,在暗中藏起来,我这边先努力的去拿到千金。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拿命博。”
莫离轻笑:“小孟,之前对付盏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孟如寄一怔,随即又点了点头:“真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那就拿命博吧。”她笑了笑,拍了拍莫离的肩膀,“一条命,当然要博在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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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出差太忙了,这会儿回家了,争取每天都更!!直到完结!!
我努力!我争取!我尽量!
我……话……先这么放着吧……
从梦境中走出,牧随看见窗外的月光正巧落在了他与孟如寄的身上。
相比无留之地的其他地方,在这濡尾草荫里,因为雾气笼罩,所以透过来的诡异月光,颜色变得更接近人间的月色了。
牧随向右边侧目,看见盘腿坐在床榻上的孟如寄还与他十指紧扣着。
她仍旧闭着眼,不知还在梦境里与那魇妖商量着什么。
她没出来,所以现在的房间里有两人,却好似只有他一人,于是那些在人前被遮掩起来的情绪,此时便在牧随无意识间泄露了出来。
牧随的指尖也微微收紧,将孟如寄的手也扣住。
黑瞳中映着柔软的月光,似将他眼睛映做了一汪水潭,他看着交握的手,感受着贴紧的掌心与她的温度。
温热的触感带着酥酥麻麻的神奇幻觉,从掌中一路熨烫到心尖。
牧随垂着眼眸,指尖几乎无意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其实……
想触碰她的渴望,从未在身体里褪去,他只是比之前更熟练的遏制了这冲动。
或许孟如寄不知道,她每一次靠近,他要用多少意志力去抵抗,就像她不知道,比起自己无法否认的心动,孟如寄对他的动心,更让他意外。
她见过他的算计,也与他针锋相对过,还知道他悖逆人世的可怕目的……
但她还是说,她是局中人,她心甘情愿……
牧随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一生,见过的所有人本都该是过客,或留下算计与仇恨,利益与逢迎,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他人之心……
牧随目光落在孟如寄的脸上。
月色里,孟如寄的皮肤似在月光里泛起一层薄薄的微光。夜风徐徐,撩动她的发梢,鬓发飘动,在孟如寄脸上调皮的舞动。
孟如寄似乎觉得痒痒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牧随便鬼使神差的抬手,将她乱飞的头发撩到她的耳后。
直到做完这个动作,牧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他嘴角的弧度确实往上仰了……
另一只手强硬的将嘴角弧度拉下,牧随强迫自己冷下神色。
不应该……
他如此告诉自己,纵使他认了自己的心动,但失控,也不应该。
下一瞬,牧随感到孟如寄手微微一动,似要清醒过来了。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好似要隐藏自己所有情绪的小孩,飞快的将自己掌心抽离,然后熟练的从屋子里翻窗离开。
于是等孟如寄醒来,屋里空空荡荡,只留下了薄凉的月光与她。
孟如寄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窗户,冷哼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二日清晨,孟如寄梳洗罢了从房间里面打着哈欠出去。
今日雾气中,院子里也人影绰绰,看起来有一些诡异的“热闹”。
林夫人正坐在石桌边喝茶,在她旁边还坐着脸色冷漠的牧随,看他一脸不开心,孟如寄知道,他定是被林夫人“要求”留在这儿了。
但孟如寄很开心,她两步迈了过去,坐在牧随的对面:“昨夜又去哪儿独眠的呀千山君?”
牧随只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林夫人,似乎在提醒她,昨日“捅人”的惨烈场面。
孟如寄立即悟了,紧接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林夫人,今日早上想吃点什么?”
一直不动声色的林夫人这才将茶杯放到桌上,她看了两人一眼:“不吃了,早上留住千山君,是想给你们两人道个歉。昨日是我的要求,提的过分了。”
此言一出,孟如寄和牧随都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意外。
“你们是夫妻,我不该那般提要求,所以……”林夫人微微一笑,“今日我希望你们将关系弥合了。”
孟如寄眉梢一挑:“弥合?”
牧随心觉不妙,皱起了眉。
林夫人笑着点点头:“对,孟姑娘之前不是也在向我寻求驭夫之法吗?”
但闻此言,牧随目光扫向孟如寄。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转向别的地方。
林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笑道:“我确实也没什么办法,唯一能想到的,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方法,那便是让你们办办夫妻之事吧。”
此言一出,孟如寄和牧随都是一怔。
林夫人却说得很坦然:“左右你们也住的是一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这……”林夫人放下了自己的茶杯,眸色变得锋利,“是我得要求。”
音落,迷雾中的院子里寂静一片,就好似院中的三人都变成了来自奈河的幻影。
片刻后,是孟如寄最先反应过来,她一声轻笑,然后看向牧随。
“小随,你看看,这姻缘谁都在撮合。”她语调轻松,带着调笑,“怎么办?不办,可是要死的。”
而牧随在领悟之后,脸色铁青,他看着还笑得出来的孟如寄,更是气得深吸一口气。
孟如寄笑眯眯的继续道:“小随,姐姐也没什么经验,要不你多担待?”
说着,孟如寄向牧随伸出手去,临到半路,她掌风却忽然一转方向!
电光火石间,在牧随和林夫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孟如寄一把擒住了林夫人的颈项,径直将林夫人从石桌上摁倒在地。
林夫人摔在地上,似乎吃痛,眉头皱起,她望着控住她的孟如寄,在疼痛隐去后,她神色依旧平淡冷静:
“孟姑娘,我帮你,你为何还如此对我?”
“我是喜欢他。”孟如寄直接认了。
旁边的牧随听得心头一动。
孟如寄又接着道,“但这种事不该由别人强迫我怎么做。我们小随也不喜欢。”
林夫人眉梢一挑:“那你,是要违背我的要求?”
她话音一落,孟如寄忽觉胃中一阵剧痛,胸腔血腥气味翻涌,逼到喉头,她死死咽下血腥气,只在嘴角留下了一点点血迹。
孟如寄没有半点怯懦:“对,我就是要违背你。”
林夫人望着孟如寄,却没有半分生气,眼中甚至更有几分欣赏,她歪着头望着孟如寄:“你不怕死,很好,但你也得有违逆我的本事……”
她话音未落,黑色的戾气便化作一只箭,倏地射向林夫人。
箭尖停顿在林夫人的眉心,仅有一寸,杀气腾腾。
牧随开口:“解了她的咒毒,放她走。你的千金本也不会是她拿到。”
牧随出手救她,孟如寄本是心中感动,但又听他这话,便含着一口血骂他:“谁说我一定拿不到!”
而还被孟如寄遏住咽喉的林夫人看见牧随操控的戾气,双目惊瞠,一直冷淡薄凉的面具好似被撕裂了一样,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牧随:
“戾气?你如何会有神明戾气?”
却是独居在此的林夫人还不知道牧随的身份。
但她的话也让孟如寄和牧随意外,孟如寄直言:“你知道戾气与神明的关系?”
林夫人根本不看孟如寄,只见她眸中露出杀意,抬手掐诀,一记杀招对着牧随便挥了过去!
可是……
风卷着雾气在三人之间飘过,没有任何术法的光芒从林夫人手中露出。
“我的术法……”林夫人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为何使不出来……”
孟如寄也奇怪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只有牧随转身看向身后迷蒙的浓雾。
在牧随身侧,戾气形成了保护的结界,护住了孟如寄。结界上尖刺向外,对准迷雾。
雾气之中,来自奈河的人影投射其中,静静矗立,有的随着光影变幻,闪烁着消失。
一个人影缓缓靠近,但孟如寄却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好似她也是来自奈河的投影,并不真实的存在。
“千山君敏锐。”
雾气里传来的女声微带沙哑,却听得孟如寄一怔,她脑中恍惚间忆起了她那次坠入奈河后,在河水里看见的莫离记忆。
那个叫莫矣的人神,就是这声音,带着低哑,像是混着风声在低吟,不似人间之声。
微风吹拂,迷雾稍散,孟如寄终于看清了来人,身着一身素衣,简单挽着头发,但她周身却微微散发着属于神明才有的辉光。
正是……人神。
“莫矣……”孟如寄呢喃她的名字,像是在回应她,莫矣周身的辉光微微亮了一瞬。
而也就是在这光芒闪烁的瞬间,牧随周身戾气暴涨,将孟如寄护住,但那光芒却携着排山倒海之势,与牧随周身戾气在空中狠狠一撞。
撞击的巨大气浪几乎在这瞬间将濡尾草荫的所有雾气都吹散,本在雾中投射的奈河人影也瞬间消失,就好似一刹那,将这里归于了死寂。
雾气散尽,牧随周身的戾气与莫矣身边的辉光都褪去,他们都立在原地,眸光冷淡的望着彼此。
“千山君,我虽仅以神魂一缕来此,但你此前纳了盏烨的戾气,力量并未完全融合,与我动手,对你无益。”
牧随一声冷笑,似乎并不打算与她多说,掌心一转,又有戾气在他身侧聚拢。
孟如寄被刚才冲击的气浪掀倒在地,刚坐起来,她看见牧随掌中的气息,她知道,莫矣说的话不作假,牧随掌中的戾气像火焰一样跳动,并不稳定。
于是孟如寄撑着胃中的疼痛,爬起来,拽住了牧随:“先看看她要干什么……”
莫矣也将手一转,却不再凝出术法,而是变出了一个青布做成的钱袋。
“林夫人的千金已在我这儿。”莫矣道,“我是来助你回人间的。”
见莫矣手中拿出了这个东西,牧随一怔,孟如寄更是双目一瞠,忍不住望向了林夫人:“你的千金这么好偷?”
而林夫人此时坐在地上,她怔愣的望着莫矣,像失了魂一般,双眸泛红,似要滴出血来。
“林夫人。”牧随唤她,“那是你的钱吗?”
林夫人好似这才回过神来,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背,竟直接从自己后背摸出来一块石头。
孟如寄看呆了。
林夫人竟然不驼背!
她背上驮的是一块石头,石头大小与莫矣手上的钱袋一样。
“那是我的千金……”林夫人望着莫矣手中的青布袋子,呢喃,“被她换了。”
孟如寄这也才注意到,那青布袋子与林夫人身上的衣裳是用同样的布料做成的。
原来……
林夫人一直将千金藏在自己后背上,从不离身,这也是她胆敢独自面对无留之地其他人的底气,但没想到,这一次却被莫矣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了……
“障眼术。在无留之地这个本是梦境之所的地方,很好用。”莫矣将千金拎在手中,望向地上的林夫人,“我借叶川的身体,来的第一天,便已经拿到千金了。”
她如此说,林夫人脸上也露出恍悟的神色:“难怪……”她苦笑,“难怪,难怪……”
“林夫人。”莫矣说着,淡漠的声音里,却还有几分慨然,“你不似以前敏锐了。”
林夫人倒是也不否认,她点点头,一时之间,神色好似真的苍老了好多岁。
“你长大了。”林夫人苦笑道,“我早就不似从前了。”
听着这话,思及此前的诸多细节,孟如寄脑中忽然穿起了一条神奇的线。
她看向牧随,似想求证。
牧随此时也才反应过来。
“没想到林夫人将孩子教得这般不错。”牧随看着莫矣道,“由人成神,世间仅一人。”
他点了出来,莫矣与林夫人都没有否认,相似的容貌下,莫矣的神色冷淡如霜,而林夫人的平静下,却藏着难言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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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寄是万万没想到,此前林夫人口中的那个有天赋的女儿竟然有天赋到能飞升为神。
她打量着面前的莫矣,心里也觉奇怪:“你既然早偷得了千金,为何不直接给牧随?”
“孟姑娘。”莫矣看着她,神色间与叶川素日喂羊时一模一样,平静又淡漠,“人间局势已定,我寻千山君,是为寻一个捷径。而我等在这里,是想等一个终局。”
“终局?”
莫矣目光在孟如寄脸上轻轻扫过,而后又落到林夫人身上:
“林夫人,你想寻一个叛逆的人?”莫矣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做这么多,只为得一场反抗。”
林夫人双目赤红,但却一直未曾落下泪来,她望着莫矣,情绪复杂,似欣慰又似悲伤:“你还是很聪明,总能看出我想要的。”
寻一个叛逆的人,想要一场反抗……
孟如寄几乎立即便懂了,难怪,林夫人总是要为难别人。
林夫人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人,她每一个过分的要求都是在让他人对抗她。
但咒毒是威逼,千金是利诱,在这样的前提下,又有多少人会反抗,又有多少人能成功反抗……
“可是……”孟如寄很不解,“为什么?”
“是因为她曾经养了个言听计从的女儿。”莫矣道,“有所缺憾吧。”
“不是!”难得的,林夫人激动的立即反驳,“不是……”
她的态度似乎让莫矣有些意外。
林夫人垂眸,声音嘶哑:“我的孩子,让我没有缺憾,你很好……你已经很好了。”
莫矣镜湖一样的眸光微动,平静的情绪在这句歉意后,荡出一些波澜。
“许久未见,林夫人倒是与此前,大不同。”莫矣垂眸,似在思索些什么,她语调带了些困惑,“因为……是我杀了你,你才变成如此?”
林夫人一默,神色更加悲伤。
而孟如寄听闻此言,错愕的望向莫矣。
她杀了她?
莫矣……杀了林夫人?
所以林夫人才来了无留之地……
孟如寄立即拽了一把牧随。
此时,牧随目光只望着莫矣手中的千金,神色沉凝。被孟如寄一拽,他好似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孟如寄。
孟如寄双眼带着满满的惊诧,跟牧随嘀咕着分享:“这对母女的渊源……真不简单!”
她还看起戏来了……
牧随有些无语。
“林夫人被困在无留之地不会也是因为莫矣吧?”她问。
牧随淡淡瞥了莫矣一眼:“能留住人的执念不多,神明方有此力。当是她了。”
孟如寄听罢心中感慨,但转而又想到:“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她们的关系?”
“知道林夫人被执念留下时,便猜到了她定与人神有关,只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关系。”
而旁边的这一对母女时隔多年相见,林夫人再未将目光落在孟如寄和牧随身上。
莫矣此前表现得并不太在意林夫人,但现在她似乎对林夫人起了好奇:
“我很好……你以前从不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让你变了?”
孟如寄看着莫矣,她很难形容出此时莫矣给她的感觉。
她只觉得面前的人神好似是见惯了世事,所以冷漠到麻木,但在她追问林夫人的时候,又像一个稚子,誓要让世上所有的问题,都给她一个回答。
清醒、薄凉,却也偏执。
和盏烨一样的偏执。
“你很好,我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想的。”林夫人坐在地上,身形委顿,神情苍老似真的驼了背一般,“只是以前,从未告诉过你。”
但闻林夫人如此说,莫矣似更不解了,她微微歪头,像小动物看见了令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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