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侯……老流氓……你到底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不悔渐渐绝望之际,忽而瞥见前方巨岩之后露出了一片熟悉的衣角。
不悔紧张地捏紧了掌心,又期待又害怕地走近,待绕过光滑的巨石岩壁,终于见到躺在地面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无忌。
不悔慌忙跪在男人面前,俯身间,侧耳去听无忌胸口的心跳声。
那微弱却有序的心跳声,瞬间安抚了不悔忐忑不安的情绪。
“你吓死我了。”不悔松了一口气,声音带了几丝沙哑的哭腔:“老流氓……祸害活千年……你肯定不会有事。”
天色渐黑,两人浑身都湿透了,夜间山里温度寒冷,无忌又受了重伤,若在这寒潭边上过夜定然会加重伤势。
不悔捡了几根枯树枝升起一个小火堆,又褪去两人的外衣烘干,她仔细检查了一番无忌的身体,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与血痕,但这恰恰让不悔感觉更为不妙。
那悬崖如此高险,换作旁人恐怕早已粉身碎骨。无忌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事,但为了救她必定耗费了不少内力,说不准还受了什么内伤,这才导致此刻一直昏迷不醒。
不悔越想越觉得愧疚,原计划逃跑的想法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并非铁石心肠,没有良心的人……这一次逍遥侯舍身相救,不论怎样她都应该先把人治好,再做以后的打算。
灼热火光渐渐温暖了不悔冰冷的身体,她觉得有些困了,微微侧眸间,视线忽而落到那一张玄铁面具之上。
——我面容有损,长相丑陋,因此不便见人。
无忌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不悔耳边,她忽而生出一些好奇,面具之下的逍遥侯,到底是何等模样?
不悔突然俯身,靠近了无忌。
往常不可一世的男人尚在昏睡,那双狭长冷冽的凤眸紧紧地闭着,如墨如画的眉目,高挺鼻梁、锋利轮廓,哪怕只有小半张面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位相貌不凡的美男子。
为何……他偏偏说自己面目丑陋?
夜色浓稠,唯有鸦雀的声音偶尔回荡在山谷。
四周安静又隐蔽。
不悔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抚上了那张玄铁面具。
若此刻无忌还醒着,定然会像从前那样快速躲避,他似乎十分忌讳别人看到他面具之下的模样,所以哪怕不悔日日呆在他身边,也是第一次摸到这张冷硬的寒铁。
下一刻,不悔指尖用力,面具锦带随之缓缓脱落,从无忌的耳侧松开。
而无忌仍旧毫无所觉。
莫名其妙的,不悔突然有些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腕,眼看着玄铁面具渐渐从面容轮廓剥离——
那一双狭长凤眸,忽而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隔着面具,四目相对间,不悔的心跳徒然快了一拍。
做亏心事被不慎抓到了现形,不悔下意识抽回手,“砰”得一声响动,玄铁面具在慌乱中重重地砸落地面,那声音惊得不悔骤然抬起眼,然而无忌的动作却更为快速。
他欺身而上,冰凉手掌直接覆在了不悔灵动的杏眼,几乎贴着她耳侧,低沉道:“娘子,你想做什么?”
两人距离极近,只隔唇齿之遥,铺天盖地的冷冽檀香包围住不悔,她甚至能感觉到无忌与她鼻尖相贴,那是不戴面具的逍遥侯!!
然而,不悔的双眼被无忌的大手所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放开我。”不悔声音微颤,怎么听怎么可怜。
“放开?”
无忌更为过分的凑近了不悔,若有若无的气息欺上了她唇间,“我放开之后,娘子是不是又要为我宽衣解带?”
“胡言乱语!”
不悔羞红了脸,抬手便挥向无忌,却轻而易举被擒住手腕,反剪过了身体。
片刻间,待不悔转过头,无忌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
不悔也不知自己心虚又慌张个什么劲儿,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有点遗憾没有早点下手一窥真容……
突然无忌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咳咳咳咳咳......”一长串的咳嗽声让无忌整个胸腔都跟着震动不停,失力松开不悔。
不悔慌忙转身半扶着无忌靠在自己身边坐下,满脸担忧道:“怎么还吐血了!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
不悔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无忌脉门之上,脉象呈洪大而实状,表象为内伤蓄血。
她记得老流氓掉下山崖之前分明好好的,那就是......坠崖时为了保护自己才受得伤,自己......又被他救了一次。
不悔轻咬下唇一脸纠结,眼下一无工具,二无草药,还是明日趁白天换个好点的环境养伤才好。
“此地闷潮,不宜久留,更深露重也没想办法找到出路……”话未说完,“咕咕咕”不悔的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觅食信号。
“噗呲——”无忌侧过脸,轻笑出声,不悔瞪眼一横,揶揄道:“逍遥侯倒是好生生的吃了喝了,还抽空成了个亲,可怜小女为您办事被困关了一天,至今粒米未进呢!”
无忌挑了挑眉,眉眼满是迁就纵然道:“是是是,娘子大人辛苦了,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为夫除了娘子再无他人了,现下天某人也是陪着娘子空着肚子,且为夫还还受了伤,咳,咳......”
不悔被逗得嫣然一笑,受了伤还这么油嘴滑舌。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因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斗嘴,还是吃饭最重要。
不悔当下不再矫情,起身拍了拍灰尘率直说道:“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这潭子里有没有鱼,抓两条上来祭一祭咱俩的五脏庙。”
不悔脱下鞋子,挽起裤脚,露出一节莹润白皙的小腿,试探着向水潭走去。
无忌眼光幽深了几分,这小骗子对自己越来越没有防备了。
不悔两眼眨也不眨盯着水面,快准狠猛一出手,一尾活蹦乱跳的鲫鱼出现在手中,她轻轻一抛鲫鱼便准确落在火堆旁,眼疾手快的不过三两下便抓了好几条鱼,想着两人吃差不多了就收了手。
火星噼里啪啦爆裂开来,寂静的黑夜中,两人吃着毫无调味的烤鱼,依偎在火堆前取暖,无忌心安理得的靠在不悔肩膀上休憩。
他虽然受了内伤,但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这点小问题休息个几天就能自愈,但无忌对不悔时时刻刻担忧挂念他的模样十分受用,是以二分伤痛也被他装出了八分的柔弱。
二人沉沉睡去,山谷幽深可怖,林间时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但累了一天的二人在这幕天席地的环境下却睡得十分踏实。
第二日,无忌听见动静睁开眼,见是不悔手里端着一捧不知哪儿摘来的野果子,轻声说:“回来了。”
无忌微微仰首, 透过层叠山崖折射的晨曦颜色看向不悔。
少女逆光而来,一张小脸未施粉黛,容颜纯澈、冰肌玉肤,乌发与衣裙似乎渡上了一层薄淡的辉色, 显得既明亮又温柔。
莫名其妙的, 无忌惯常游刃有余的心性突然变得有些焦躁。
明明相识不久, 他却越看见不悔、越接近不悔便越觉得喜欢。但因为太过喜欢、珍重,他并不愿不悔了解他沾满鲜血的过往,阴暗晦涩的生活,所以,他并不敢轻易触碰不悔。
他知道自己注定要走上一条腥风血雨的道路。他不能后退, 也不该有软肋, 但舍不得放开。
放不开, 又不能握太紧。
甚至, 这一次若不是他及时赶到, 不悔差一点便会遇见危险。
“谁准你又到处乱跑?”他微沉眸光, 因为不悔短暂的离开使他内心本就得不到满足的欲.兽,愈发难以自控。
“从今以后, 你不准擅自消失在本座的视线, 不准独自一人外出, 不准离开本座半步。”
不悔坠落悬崖的后怕如同一张千丝万缕的织网,深深缠绕住了无忌。他猩红着眼, 鹰隼般的锋利视线牢牢地盯着不悔, 仿佛她胆敢说一个不字, 便立刻将人强行囚困于身下。
下一刻, 却见不悔探出白皙的手心,轻轻贴在了无忌额间。
无忌难得怔愣了一瞬, 那如火如燎的郁燥随之不悔冰凉的掌心,瞬间被奇异的安抚了。
“你发烧了?”不悔突然道。
“……”
不悔奇怪地看着无忌,“大清早,你说什么胡话?如今你受了重伤,我若不出去采一些野果,难道我们两要在这儿饿死。”
无忌垂眸,遮住眸底的情绪道:“总之,你不能随意离开,你答应过我的……两年之期。”
不悔并不明白无忌在担心什么,不过,无忌受伤都是为了救她,此刻她当然也不会忘恩负义的把人丢下。
“放心。”不悔拍了拍无忌的肩膀,义气十足道:“小女子不才,武功虽然不怎么好,但医术确还拿得出手,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伤,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闻言,无忌颇有一些无奈。这小骗子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并非担忧自身的安危,只是害怕不悔仍旧还想着要离开他。
“喏,吃个野果,待你恢复了一点力气,我们便先离开这儿。”不悔坐到无忌身边,随手递过来一个湿淋淋的鲜果子。
无忌瞧了她一会儿,微微启唇,就着不悔的手尝了一口野果,方才道:“好甜。”
不悔蹙起眉,猛地将野果塞到无忌的怀里,恼怒道:“老不正经!你到底还想不想出去?”
无忌懒懒散散地往身后一躺,笑道:“你找到出路了?”
“前方有一处茂密树林,我不敢进的太深,但从水势来看像是寒潭的上游。我们可以试着找找出路。”
无忌微微勾唇,并不说话,态度无可无不可。待不悔拍了拍衣袖站起身,他方才道:“我走不动。”
“??”不悔怀疑地看着他。
无忌淡然自若道:“受伤了,行动不便。”
不悔微微挑眉,“先前你醒来的时候,身手不是很利落吗?”
“强弩之末罢了。”无忌侧过头,装模做样的咳嗽几声,低声道:“娘子……你不会不管我吧。”
不悔无语片刻,原地扫视了一圈,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扔到了无忌脚边。
“扶着走。”不悔冷漠道。
“你不扶我吗?”
“你有手有脚,为何偏要我……”
不悔话音未落,无忌已经捂着胸口,状似痛苦地又咳嗽了起来。
“……”
不悔咬了咬唇,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无忌是因为救她才受了伤,就当报恩了。
她俯身将无忌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身体也随之轻轻贴了过去,小声道:“扶稳了,我警告你老实点。若是敢趁机占我便宜,我就直接把你扔在这儿。”
听了这一番威胁的话,无忌却好脾气道:“知道了,娘子。”
不悔冷冷地侧过脸,方寸距离又让她感受到了无忌身上淡淡的檀香。
“你……”不悔耳梢微红,不自在道:“你不许再说这个称呼。”
“那个?”
无忌明知故问道:“娘子?”
若论口舌之争,不悔似乎永远也说不过无忌。她索性闭了嘴,只专心看着脚下的路。
两人一路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寒潭。约莫因为不悔提前给无忌打过招呼,这一次老流氓表现的十分听话,一路上都没有乱动,也没有对不悔出言调戏。
倒是让不悔有一些不习惯。
须臾之后,两人行至树林前,不悔打量道:“我们顺着溪水的方向走。”
无忌微微颔首,下一刻,他忽而站直了身体道:“走吧。”
不悔蹙眉道:“你腿脚又好了?”
无忌虽然受了内伤,但也没有严重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他先前不过是想接机与不悔亲近一些。
“多谢娘子体贴,我已经好多了。”现下他们深处密林,歧路难行,无忌自然不愿意再让不悔劳累。
见此,不悔也没有深究无忌的心思,率先抬步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两人顺着水源的方向,深入密林,一路绿意盎然,鸟雀脆鸣,风景倒也十分惬意。
不悔下意识转头,扫了无忌一眼,却见他神态悠闲,步伐自若,半点都看不出像个伤患的模样。
如今慕容金月已死,安嵩派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局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老流氓怎的还如此悠闲?
不悔眸光微敛,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
不悔正欲开口询问无忌,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响动,那声音闷重又低沉,好似一把巨斧的刀音。
“树林里有人。”不悔指了指前方,压低声音道。
无忌眸光一沉,“别动,我过去看看。”
不悔点了点头。
无忌绕过几棵大树就看见一老汉头戴斗笠,身着粗布麻衣,双手持斧一下一下砍着树木,对方气息粗沉,应该就是一普通樵夫。
无忌朝不悔挥挥手示意没有问题,不悔随即走到无忌身边,二人故意弄出一点声响,果然引起樵夫注意。
“嚯,无声无息的吓俺一跳!你们两口子打哪儿来的啊,怎的会在这深山老林里?”
无忌微微抱拳道:“老伯您好,我们夫妇二人来山间踏青,哪知竟迷了路走不出去了,烦请老伯给我们指条出山明路。”
樵夫停下手中活计,开口道:“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这边可没有什么景色,景点都在那边山头哩。”
无忌回道:“是的,我们夫妻二人慕名而来赏景,不料却被困在山中,现下又累又饿,只想找个地方休整几日再做打算,如果老伯愿意提供帮助更好不过。”
不悔非常有眼色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樵夫,樵夫见二人神色虽然狼狈,但衣料极好,只是想要借住几天就摸出这么大一锭银子准是出身富贵人家。
樵夫接过银子嘿嘿一乐道:“这附近最近的地方就是俺们村,正好俺家还有空出一间屋子可以租给你们休息,现在俺就带你们过去。”
二人跟在樵夫身后,走了半个时辰后,一个不大的村子呈现眼前,这个村落与世隔绝犹如世外桃源,村子内人家不多,站在稍微高点的山头都能一眼看完。
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樵夫带着二人到自家柴房隔壁的空屋子前,墙边几捆柴火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张无忌、不悔二人跟着樵夫走进屋子。
不悔视线打量屋内,屋子不大,摆设也很简单,一张罗汉床,一张八仙桌,几张小凳子,一个不大的衣柜靠墙而立,这些就是全部家具了。
樵夫开口说道:“俺们村子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往,其他人家可找不出这么齐整的屋子,恰巧俺儿子前段时间搬去城里了,这间屋子正好借你俩住,俺去给你们拿床干净铺盖。”
不悔刚想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她可以多给银子,无忌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扯了扯不悔的袖子阻拦下来。
“多谢老伯,这段时间我们夫、妻二人多有叨扰了。”
无忌一字一顿将重音放在“夫妻”二字上,面对未知的环境,未免节外生枝,不悔选择妥协。
樵夫抱着铺盖卷儿过来,伸手一指对着不悔说道:“小女娃,厨房在那儿,你们要用就自便,俺就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不悔点头谢过,她确实很需要休息了。
但此处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自己总不能叫一个伤员打地铺或者睡板凳,无忌这时候又柔弱了,半个脑袋往不悔肩膀上一靠,清咳出声。
不悔将无忌安置在唯一的床上,自己则走到桌前坐下,单手支着下巴就想坐着眯一会儿。
此地条件简陋,无忌怎么可能再委屈不悔,他假意又咳嗽起来,不悔果然睁眼。
此刻的张无忌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
他难得散了发,半张锋利轮廓在烛火辉映之下更显俊美无俦,尤其那一双狭长幽邃的凤眸,英俊又邪魅。
“娘子……你忍心扔我一个人在这塌上睡觉吗?”只是这看上去冷艳不羁的美男子, 开口却是一副可怜极了的语气:“你能不能陪陪我。”
不悔头疼的扶额道:“你又怎么了?”
“我胸口疼。”无忌眼也不眨道:“许是内伤严重了, 你来帮我瞧瞧?”
闻言, 不悔便真的有些担忧无忌的内伤,于是俯身过去探了探他的脉搏,蹙眉道:“脉象绵长、气息浮躁,你先前因为动用太多内力伤到了根基,但你丹海深沉恢复起来也不难, 只是现在需要多休息。”
“我去找老伯要一些活血的草药, 辅助你疗伤。”
无忌见不悔神色认真, 确是真心实意为他考虑, 微微勾唇道:“好。”
“不过, 今日天色已晚, 还是明日再去吧。”
下一刻,不悔忽觉得手腕一重, 身体猝不及防被一阵大力牵倒, 天旋地转之间, 她已经被无忌压到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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