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女王(雪凤凰)

铁皮屋很紧张，不过三平米大小的屋子，里面却要住上七到八个人。
金芒是跟华蕊、苏韵以及另外五个女员工一起住的。
好在华蕊申请到了一块空地搭建灶台。
不过原来的灶台拆了，他们又要重新建，不同于上次，这次负责人给他们送了小半包水泥过来，这样灶台可以搭得更结实。
金芒正在和泥，突然听到有哗然声从驻地外面传来，然后就是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金芒！你们那里有奶粉吗？”一个最近已经很熟悉的劳大姐开口问道。
金芒想也知道这个奶粉应该不是指营养剂代餐，便道：“你等等，我进去拿。”
这次她还真特意带奶粉过来了，为了能装在绿泽里，她还让微光集团加急制作了一批用天然原料制作的纸袋。主要也是考虑到了遇难者中可能有婴幼儿，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
这样说着，她进了一趟厢式货车，出来时已经抱了一箱子的奶粉。
劳大姐用带来的温水开始泡奶粉，金芒也是才看到，围在她周围的人中有一个手中正抱着一个婴儿。
“这孩子……”金芒有些惊讶，“怎么看着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看那身上，不但有羊水胎衣，头上还有凝结的血块。
“就是刚出生没多久。”旁边一个年纪和金芒差不多的女大学生道：“这孩子的母亲被压在一块承重柱下面出不来，期间她将这孩子生了下来，又用奶水喂了她一周多，几乎把自己熬干了，才等来了援救。
金芒算了算，目瞪口呆道：“她一个孕妇在底下熬了二十多天？”
“也是运气好。”劳大姐将奶嘴喂到婴儿嘴里，婴儿几乎是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孩子母亲夜里饿醒了，爬起来找吃的，刚好站到零食柜前，地震就发生了。因为孕妇总是饿的关系，她买了一柜子的各种吃食，就是靠着这些吃食，她才能挨那么久。”
“是啊，最近找出来的人，大多都是尸体了。”
“幸亏她准备的零食不单单是填肚子的，还有解馋的各种饮料和果冻，否则光有吃的也没用。”
金芒一脸不可思议，“孩子母亲……也活着？”
劳大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刚从急救手术台上下来，醒过一次，知道有人照顾孩子就又睡过去了。医生说了，她这种情况再要醒来估计得是一两天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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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劳大姐
金芒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最近这段时间，她听到的大多数都是噩耗，能听到一则“喜讯”，那自是让人高兴的。
“这孩子谁照顾？”高兴过后，她忍不住问道。
“我来照顾。”一旁的女大学生开口道。
见金芒面露怀疑，她连忙道：“你别看我没结婚，前几年我老妈给我生了个二胎妹妹。我爸尽顾着照顾我老妈，妹妹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
金芒笑道：“你觉得没问题就成。”
虽然如此，但还是有小儿科专业的医生赶来看了一下，确定这个孩子身体器官都发育全了，又给补了该打的疫苗，才暂时被交付到那个女大学生手里。
劳大姐不是原来的8号救援驻地的，但是能看出，她在原来的救援驻地有不小的威望。
救援活动差不多结束之后，金芒就开始和大家一起将废墟里的沙石砖块运输出去。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但志愿者却没有一个抱怨的。
早上有个年轻男孩搬砖时从废墟堆上滚了下来，眼角擦了一下，当时血流得有点恐怖，大家都让他去休息，他却不愿意，说平时能偷懒，这个时候可不能偷懒。
金芒刚将一卡车的废料装满，旁边突然有人大喊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立马有人围了上去。
金芒觉得头发里掉了很多脏东西，正在那拍呢，就没去凑热闹。
然后就听到有人说到：“是个硅胶娃娃，不是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金芒叹气，其实菏泽这边做救援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因为没有动植物做干扰，生命探测仪的精准度很高，除非塌陷程度狠严重，有太多阻碍物。
这几天处理废墟，他们也没少挖到尸体，从一开始的惊吓，到现在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然后就听到有人在说，桐城的火葬场已经重新开业了。据说房子还没修整好，只将里面还可以用的设备给搬迁了出来进行运作。
没办法，如今虽然不是高温天气，但那么多尸体，也不能一直堆积着。
劳大姐腿受伤了，如今在负责做死亡人口的登记。苏韵体力差，在跟着金芒干了两天就遭不住，如今也在做记录工作。
也是因此，等到要将尸体编号送往火葬场进行焚烧的时候，两人也要做相关工作。
金芒看到苏韵的时候她有些蔫蔫的。
“早知道我宁愿跟着你去搬砖。”苏韵一脸唏嘘道：“最近有很多幸存者过来找亲友，但是如愿的只有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失望离开，但也有人被带着去看亲人的尸体。那种场面……我不管看多少次都受不了。”
“你是太年轻了。”一旁的劳大姐刚将记录好的档案收好，抬头就道：“我年轻那会去洪水受灾地做志愿者，当时有一个男人，他一手抓着母亲一手抓着妻子，当时我们救援队的皮艇因为水流的关系无法靠近，救援人员包括我在内都没力气下水了，只能靠他自己游过来。他母亲和妻子都是旱鸭子。当时他明显已经累极了，逆着洪水游泳，我们以为他至少会丢掉一个，但是最后他将自己母亲和妻子推到了皮艇上，自己却消失在了洪水中。”
劳大姐眼中含泪道：“后来从他母亲和妻子口中我们才知道，那个男人得了癌症，本来就活不长了。一个癌症晚期的男人，他不是运动员，也不从事任何体力工作，只是在年幼时学了游泳，但却愣是在累极的时候在逆流的洪水中游了近二十米，将两个体重不下于百斤的女人推到了希望之船的。”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奇迹。”
她擦着眼泪道：“所以我坚信，爱是能够创造奇迹的。”
对于劳大姐说的话，金芒和苏韵确实很动容，但是到这会，两人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金芒不由仔细打量劳大姐，随着打量的时间加长，对方的影子似乎动了下？
金芒一惊，连忙凝神注视起对方的影子。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很突然的，那片影子突然迅速拉伸扩大。茂密的原野，起伏的山岚，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一片山河美景图。
她心里低喝一声，猛地抬头，就对上了劳大姐含笑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认知突然袭上金芒的心头。
她竭力保持镇定，微笑着跟劳大姐道了别，带着苏韵一起离开了。
“你这是怎么了？”还没到他们住的铁皮屋，苏韵突然开口道。
金芒脚步一顿，“我的表情很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这门学问。
“也不是。”苏韵道：“不过我还是对你有所了解的，所以能看出你表情不对，劳大姐应该没看出来。”
不，她一定看出来了。
金芒深呼吸一口气道：“劳大姐也是圣卿！”
“不可能。”苏韵想也不想就道：“我没看到她的绿泽。整个菏泽只有我跟庄思宇两个冠位圣卿，除开他和韩煜以及你，其他圣卿的绿泽我不可能看不到。”
再说劳大姐的形象也委实不像是圣卿。
在她的印象中，圣卿大多光鲜体面，但劳大姐……虽然她也就四五十岁的年纪，但面容却很显老，一副很沧桑的模样。
这让人猜测她是一名朴实和蔼的街道大姐，猜测她是一位热情和气的农村大姐，猜测她是一个干练随和的单位大姐……却很难有人会相信，她会是一位圣卿。
“我一开始也看不到。”金芒将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道：“你下次也试试凝视她的影子，我拿不准她到底是哪个级别的圣卿。以她的年纪，也不可能是新出现的特位圣卿或冠位圣卿。”
苏韵点了点头，表情很是惊疑。
金芒找了个机会将这事告诉了华蕊，然后问道：“你没见过这位劳大姐吗？”
按说以两人的年纪，应该是会面过的。
华蕊却是道：“这不稀奇，我并不是所有圣卿都见过的，有些圣卿比较谨慎，哪怕是在圣网的聚会中，也是不愿意露面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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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芒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华蕊却是沉吟片刻后才道：“大约三十年前，有一个圣卿从高层手中逃了出来。这种情况，在圣网一直很少见，但却不是没有。然而那个圣卿却有些特殊。”
“那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严格说她并不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有人将她放了出来。那是那个高层家族族长的儿子，不过他是私生子，而且并不受宠，在家一直被忽略。那些开孤儿院的高层家族会定期去孤儿院慰问，其他人是去作秀，但那个族长儿子却不是。那是一个很乐天的孩子，尽管生活已经很不如意了，但他却觉得比起孤儿院的孩子，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所以他对孤儿院的孩子很好，还跟他们成为了好朋友。而那个女孩，是其中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也是因此，当女孩16岁后突然被接到家里，自己几次想要去找她却被管家阻拦的时候，族长儿子一下子猜到了原因。”
“一年后，所有人都觉得他将跟女孩的友谊遗忘了。但其实他是一直在悄悄做准备，他暗中各种打听和准备。等到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他趁着家里长辈不在的时候迷晕了看守女孩的人，将准备好的逃跑路线和方法告诉了她，将她送了出去。”
“那他自己……”金芒一下子有了不好的猜想。
华蕊淡淡道：“他后来因为‘意外’瞎了一只眼睛，然后被赶了出去。他的父亲当时其实是将他当成是饵，想要用他叫女孩钓出来。然而他却猜到了父亲的想法，毫不犹豫跳上了一辆行驶中的货运车，离开了当地，之后他又前往体隋病变高发的贫困区做志愿者。”
“然后又是几年，他所在的那片贫困区居然很意外地没有再有体隋病变患者出现了。圣网派人去看了一下，才发现那个独眼青年其实也是一位圣卿。”
“也是这时候，分开数年的两人重逢，然后又互生情愫，成为了夫妻。”
“这对夫妻……”
说到这里，华蕊道：“怎么说呢，他们肯定不是坏人，但是他们……我说句不客气的，绝对是圣父和圣母的结合。”
什么意思？
金芒纳闷。
华蕊道：“若我的猜测是真的，那劳大姐的全名应该是劳诗燕。而她的丈夫则叫刑远歌，这对夫妇创建了一个名叫手牵手的援助协会，在受灾地很是有名。然而……手牵手援助协会始终只有他们两个圣卿。以前也不是没有其他圣卿加入，但最后都退出来了。”
“原因呢？”金芒问道。
华蕊想了想道：“大多数人，包括你我，都会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善良的。但这种善良如果没了底线……并且对方还要求你跟他们一样善良……”
金芒明白了，“但是我还有疑惑，劳大姐的绿泽应该不会比我大，她怎么会知道我是圣卿？她又是靠的什么办法隐藏绿泽的？”
“这个并不奇怪。”华蕊道：“之前就说了，圣卿和圣卿之间，互相间会有一种独特的好感。这种好感固然微弱，但如劳诗燕那样经验丰富的圣卿，分辨是很轻易的事情。至于隐藏绿泽……”
她叹了口气道：“只要吞噬过其他圣卿绿泽的的圣卿，就都能将自己的绿泽隐藏起来。不过这种隐藏不是绝对的，就像你凝神看的话还是能看到劳诗燕的绿泽一样。”
“那她……是想拉拢我？”金芒皱眉。
“应该是了，不过……”华蕊摇了摇头道：“你不用理会她。手牵手救助协会在受灾地有不小的名声，但是……说实话，因为两个主事人太过天真了，他们光有名声和影响力，实际的权利却是一点都没抓到手里。而且这对夫妻……他们虽然让人讨厌，但他们也同样让人佩服。和那些伪善者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善良。当年我离开圈子里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劳诗燕曾为一个陌生的，对人工器官过敏的患者提供了一颗肾，而自己却用上了人工肾。而刑远歌……有一次恐怖分子以一个学校的学生为人质威胁官方，是他不惜暴露身份，让歹徒答应换人质的。那一次，因为他，那个学校的学生全都安然无恙，但他自己却成了在高层中公开的圣卿，之后多年一直被内部通缉，东躲XZ。”
金芒闻言有些呆滞，劳诗燕和刑远歌这种……确实……让人想要敬而远之。
反正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样圣人的。
“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劳诗燕会对你做什么。”华蕊安慰她道。
别说，金芒还真的被安慰到了。
“她不会向圣网告密我的身份？”她问道。
“不会。”华蕊肯定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劳诗燕以及刑远歌还要善解人意的人了，他们绝对不会让人为难的。”
另一边，苏韵很快就着急忙慌来找金芒了。
“你说的居然是真的，劳大姐居然真的是圣卿。”她一脸惊慌失措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金芒翻了个白眼，“你是圣网记录在案的圣卿，有什么好怕的？”
“是哦。”苏韵蓦地反应过来，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可你怎么办？”她很快想起来。
金芒将华蕊说的话简略转述了一番后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劳诗燕、刑远歌？”苏韵一愣，“这两个人，我听韩煜说起过。”
见金芒好奇地看过来，她摸了摸鼻子道：“他说那两个人是让人恶心的滥好人。”
金芒对韩煜这种评价并不意外。
“还有。”就听苏韵又道：“因为劳诗燕和刑远歌都吞噬过他人的绿泽的关系，韩煜还提到他对这种行为非常厌恶。”
“厌恶？”金芒不解。
苏韵点了点头道：“对，韩煜说，做一万件善事也抵不过吞噬一片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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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芒一愣，随即却表示理解。
绿泽是圣卿的灵魂显化，吞噬绿泽就相当于吞噬灵魂，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不过，说做一万件善事也抵不过吞噬一片绿泽……
金芒觉得这个话就有些过了。
再者，她不觉得劳诗燕那样的人会主动去吞噬别人的绿泽，恐怕还是当事人拜托的。
知道劳大姐是什么来路之后，金芒心里一下子便放松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继劳诗燕之后，越来越多的圣卿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些圣卿的年纪都不小，也是因此，尽管看不到金芒的绿泽，他们却是一眼便认定了她的身份。
这个时候，她格外庆幸自己之前遇到的圣卿都是一些年轻人，否则的话，根本就是分分钟暴露。自己原来计划的不将圣卿身份暴露出去这件事，只能止步于看到那些资深圣卿前。
“我都多少年没看到你这样的小家伙了？”一位身形高大的大叔一边将废料搬到卡车上，一边道：“最近几年韩煜那小子特别活跃，倒是没注意到还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
另一位保养极好的阿姨一边做记录一边道：“金芒你遇到过韩煜了吗？那小子有没有拉拢你？”
金芒摸了摸鼻子，“他没认出我的身份。”
“我猜到了。”说这话的是一个看着快要七十，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正守着一口大锅煮粥。因为这边灰尘很大，所以她离得有些远。
老奶奶把锅盖盖上，也跑过来和他们一起干活，口中道：“韩煜那小子，可是傲得很，别说普通人了，他看咱们圣卿都是带着居高临下的，估计可没想到会有圣卿的绿泽比他大。”
“是啊是啊，不过那孩子心地倒是不坏。”
“稀奇了，好像咱们谁的心是坏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却是根本没有人在意金芒的绿泽比韩煜大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正常。
金芒摸了摸鼻子，在场好几个圣卿都只是季位圣卿，但绿泽大小绝对不是评判一个人如何的标准。
别看这些人似乎一个比一看平易近人，但她敢说他们绝对都是老狐狸。
感觉他们都有种……看淡一切风云的豁达。
也是，为了不被高层迫害，圣卿的一生都处于颠沛流离中。去的地方多了，见识自然也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