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睡几个魏帝老儿的女儿,她们有那么金贵?都早晚是要沦为妓/女的贱人罢了!”
跪地者不服,扬声怒吼。
他们是打败大魏的胜利者,一路起于草莽,凭本事走到今天,如今终于进了皇城,难道因为和北燕渤阳王合作,就不能享受战利品了吗?
黑衣人摇头:“几个女人当然不金贵,但是渤阳王殿下的命令不容忤逆,为了这点小小诱惑就难控私欲之人,日后也难以忠诚,不如早日除之,以绝后患!”
“不行!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影子鬼,没有权利杀我们!我要见渤阳王殿下!我……”
怒吼声戛然而止。
暗夜里,只听到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几人脖子一歪,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剩下的那些统领如何?”黑衣人的首领玄羽掏出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手下。
手下回道:“其余人都遵从了殿下的命令,在宫中驻扎听候差遣,没有异动。”
玄羽轻哼一声:“聪明人都是识时务者,你们看好这里,我去向殿下汇报。”
魏都之外十里,北燕大军在此扎营,首帅帐中,一灯如豆,已经几乎将大魏捏在股掌之中的渤阳王还穿着甲胄在案前尚未休息,萧铮耳朵一动,停笔道:“进来。”
玄羽闻声而入:“回禀殿下,如殿下所料,违抗命令的大魏起义军首领共五人,属下已经将其诛杀在宫中。”
萧铮问道:“他们违背了哪条命令?”
玄羽回道:“他们闯入了慈航殿,意图侵害帝女。”
案前的渤阳王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银色的肩甲反射着油灯的光线变成混沌的浅金,薄利的眼锋一扫:“可有得逞?”
玄羽一顿,当即叩首:“属下无能,虽未有人得逞,但有一名帝女自尽,属下未来得及拦截。”
“是谁?”萧铮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但玄羽就是本能的更加紧张起来。
他回道:“大公主景阳。”
帐中的空气又缓缓松懈下来,萧铮道:“本王知道了,你去吧。”
玄羽领命退出。
那场风波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甚至,云舟发现她们的伙食都变得好了一些,黑衣人守卫人数也逐渐变少,放饭的都换成了宫里原来的宫女内侍。
这座魏宫,好像在历经一番生死劫难后,又慢慢恢复了平日的运转。
但是云舟知道,这对于她们这些前朝弃子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因为皇宫的有序运转意味着,皇城已经正式迎来了新的主人。
第四日时,来送饮食的,是之前云舟的婢女小钗。
放饭的宫人们拎着装食物的桶,在每个人的碗里舀一勺菜,再发一个馒头。
小钗到了云舟附近,故意放慢脚步,她比云舟年龄还小,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公主突然分开,一下没了主心骨,惶惶不可终日,此刻再次见到云舟忍不住要落泪。
云舟趁着这机会小声问道:“现在外边怎么样了?我阿娘呢?”
小钗忍着眼泪答:“娘娘们暂时无事,外头……听说是今天黄昏,北燕渤阳王殿下就要进宫了……”
云舟偷偷握一握小钗的手,叮嘱道:“你也小心些,莫得罪了北燕那边的宫人才是。”
小钗不敢久留,给云舟和晨霜舀了菜就不得不匆匆离去。
云舟咬着馒头,在脑子里拼凑着自己知道的一点情况。
北燕大君有两子,大皇子名萧铮,十五岁时曾送入大魏为质,魏帝封其为世子,但三年之中对其百般磋磨,还切断了萧铮和北燕的联系,后来萧铮逃回北燕,魏燕开战之后,萧铮战功赫赫,封渤阳王,亲近人称呼其为大殿下。
北燕大君年迈多病,升天在即,所以人人都知道将来要入主皇城的必然是这位渤阳王萧铮。
看守的黑衣人渐少,真正的北燕军逐渐接管皇城,为了方便看管,公主们被关在了更小的慈航殿旁的钟楼里。
云舟被人看管着更衣回来,上到二楼时,忽然,楼顶的钟声被敲响。
铜钟的鸣动像涟漪一样漫过重重殿宇,延伸渐远,像悠长的一叹。
云舟站在二楼的柱子旁放慢了脚步。
看管她的士兵也被下方吸引了目光,充满崇敬的自顾自观望,没有像平时那样不耐烦地催促云舟快走。
云舟看见一队骑兵,在宫内行进,看方向,他们正在朝承天殿去。
队伍最前方的一人,骑在马上,身披战甲,背后是象征全军最高将领身份的暗红色披风。
从这里,只能看到一点他轮廓凌厉的侧脸,云舟无法将这个不可一世的男子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北燕世子合为一人。
不知是不是被钟声所吸引,那正骑马过桥的北燕大殿下忽然勒住缰绳,朝慈航殿遥望而来。
云舟心中一悸,佯做摔倒,藏身在廊柱之后。
萧铮望了那钟楼一眼,没瞧见什么。
身旁的军师元弼先生见萧铮似乎在留意钟鼓之声,捏一捏花白的胡子,笑道:“是我让他们一路遇鼓击鼓,遇钟敲钟,以庆天下迎来新王。”
那萧铮气质冷肃,面上并无多少喜悦得意之态,他收回目光,一抖缰绳,马过长桥,朝承天殿去了。?3?5?3?9?0?3?0?9
第3章 、觐见
燕军初入皇城,魏宫百废待兴,且前朝大魏的官员有一半不愿效忠北燕陆续逃城南去,丢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很多政务尚待理清。
所以在宫城的秩序完全恢复以前,萧铮为了方便处理政务,只在承天殿后暖阁内暂时起居,衣食住行一切从简。
萧铮卸去甲胄,披上宽袍,便在后殿设茶席与心腹元弼先生谈话。
“此次夺取魏都,乃是一箭双雕之策,大殿下好计策。”看着面前淡然饮茶的萧铮,元弼先生忍不住赞叹。
因魏帝昏庸无道,除北燕对大魏誓要收入囊中之外,大魏自己的内部早已经出现了多股反抗暮氏统治的势力,无论是士族门阀还是起事的草莽,都虎视眈眈想要瓜分这个迟暮的王朝。
但是,所有这些人都比不得北燕的势力大,且北燕萧氏在几代以前曾经是暮氏的亲族,算不得绝对的外族,所以大魏内部的各方势力知道自己没有名目向对抗外族那样去同仇敌忾对抗北燕,既然团结不起来,那便不如赶紧投靠北燕,做个有功之臣等着分肉。
于是,这两年间,大魏土地上盘踞着的各方势力,都陆陆续续被北燕收入麾下。
包围魏都,兵临城下之后,萧铮并不攻城,而是驻扎城外十里不动,只暗中派出乌鹊营在宫中控制大局,然后放大魏自己的几方势力进入皇城之中。
魏宫里的财富,女人,它所代表的无上权势,是最能迷惑人心的诱饵,它能替萧铮鉴别出来谁才是听话的,而剩下不知死活的,都可以直接将其绞杀在城内。
就这样,魏人自己清理了自己的都城,然后大开城门,跪在萧铮脚下,将这天下最诱人的尤物,亲手奉给了新王。
如此,暮氏弃宫而逃,萧氏受请入城,一切名正言顺,天下易主乃天命所归。
萧铮听到元弼先生的夸赞,只是淡淡道:“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们后续还要统治魏人,如果他们充满仇恨,那统治必将困难重重,皇城被魏人献降,总被被我们攻城夺来要好听的多。”
元弼先生点头:“那传颂新主仁德的事务也可以慢慢的着手了,老臣必助殿下收服四海民心。”
萧铮道:“有劳先生了。”
崔元弼离开后,原承天殿总领尚宫薛采仪觐见。
萧铮对这些宫内琐事是不大上心的,他是主张比起在宫中全部更换北燕宫人,不如留用原来的,避免繁杂事务混乱,至于对北燕有仇恨之人,杀一儆百即可。
薛采仪在承天殿多年,面见渤阳王也不太过恐惧,诸般事宜汇报的条理清晰,处事之法亦妥当,萧铮遂留用薛采仪。
少倾,薛尚宫走出殿外,手下小宫女蕊娘殷勤上前:“薛姑姑,我们几班宫人以后如何服侍殿下?”
“照原来的规矩。”薛尚宫的眼神在蕊娘身上扫过。
这个蕊娘,平日里行事是非常伶俐的,但伶俐就容易耍小聪明,她生的很不错,一双大眼睛尤其灵活,如今得以伺候年轻的新主,薛尚宫怕她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来,反倒招了祸患。?0?1?0?0?0?8У
这个渤阳王,年纪轻轻,金戈铁马打天下,可不是之前那沉迷美色的魏帝老头,女人献献媚就能得宠的。
她沉下脸训斥道:“晚上值夜时,你不可造次,若惹殿下一怒,你的小命魂归了阎罗殿,可不要喊冤!”
蕊娘连忙低头,眼珠不服气地乱转:“薛姑姑,蕊娘不敢。”
皇宫中的众人都逐渐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只有慈航殿钟楼里女人们还在承接苦难。
看守她们的燕军士兵,不像乌鹊营的人那样,只会听命行事,没有情绪,他们只是普通的兵士,在和大魏的多年交战中难免死伤父兄亲人,所以大多痛恨魏人,尤其是大魏的贵族,所以看守们通常对这些娇弱的公主毫无怜悯之心,态度颇为恶劣。
公主中,有个六岁的孩子,从前日夜里开始便高烧不退,到第二日午时已经不省人事,喂不进水米了,她同胞姐姐也不过十二岁,哭着请求士兵请御医来看诊。
“你们现在是阶下囚,还想找御医看病?以为自己还是天潢贵胄?”士兵讥讽道。
“求求你了,请御医来看看吧,她才六岁呀……”姐姐听了那些讥讽还是没有放弃,她大胆的伸出手,去拉守卫的袍角。
那士兵粗暴地将人一把推开:“做梦!你们现在就是生死由天,懂吗?再乱喊乱叫,小心我拿皮鞭抽你们!”
那位公主被推的摔倒在地,再不敢去和守卫说话,只好抱着六岁的妹妹呜呜地哭。
生病的孩子叫欢月,因为出生就只爱笑不爱哭,又长的粉雕玉琢,所以皇姐们平时见了都爱抱一抱。
可如今,那不爱哭的孩子泡在了自己姐姐无望的泪水之中。
其他的公主们看不下去也都纷纷哭求,有人试图拦住士兵讲话,被狠狠的一脚踢开。
悲伤绝望的情绪迅速传播开来,所有人都开始抹起眼泪,但她们除了哭泣,别无他法。
这时候,一个身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站了起来。
她声音很轻,听起来很虚弱,可是她说了一句话,让那士兵愣了一愣。
她说:“我要见渤阳王。”
云舟是在经过激烈的挣扎之后才决定站起来的。
欢月被她姐姐抱在怀里,勉强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阿娘……”
她的姐姐听见这声阿娘哭的越发厉害。
云舟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内心天人交战,她当然很想救这个小妹妹,可是她……
正在她难以抉择的时候,欢月软乎乎的小手无意识抓到云舟一缕头发,云舟见状下意识想摸摸她的手,可是那小手忽然失了力气,垂落下去。
云舟忽然想起,曾经自己生病时,这孩子来看自己,还嘟着小嘴呼呼的吹风,说要帮她将病气吹走。
那么乖巧的孩子,此刻已气若游丝了。
这一下,让云舟心里的弦彻底崩断了,她再也顾不得许多。
那士兵听说她要见渤阳王,先是一愣,然后又讥讽的大笑,鄙夷道:“我们渤阳王殿下岂是你这种阶下囚想见就见的!口出狂言,冒犯殿下,小心我斩了你!”
云舟已经钗落鬓散,一头长发披落着,有些落魄,但她脊背笔直,姿态坚定,瘦弱的身躯之下竟然隐隐有一丝凛然的气度。
她走出来,站在人群的中央对那士兵说:“我不与你说话,叫乌鹊营的人来。”
那士兵再次惊异。
一个深宫女子怎么会知道乌鹊营?
但是对方的语气和姿态让他非常不爽,明明是踏一脚就会死的东西,凭什么和他北燕军士这么傲慢的说话?
于是他也不去深究她为什么会知道乌鹊营,只是唰得一声拔出剑来,向前指去:“你,闭上嘴!退后!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在这里放肆?”
见士兵拿剑指着云舟,晨霜一下扑了出来,将云舟拉后一步,并挡在她身前。
她大概明白云舟的意思是乌鹊营的人才是这里的主事人。
晨霜天生比云舟活泼健康,中气也足,便帮着她又喊了一声:“我们要见乌鹊营的人!”
其余的公主们虽听不懂什么是乌鹊营,但既然自己的姐妹开口,必然有原因,于是也一声接一声的跟着喊起来。
柔弱的女声汇聚到一起,任士兵怎么威胁也没有停下来,终于将声音传到了钟楼之外。
门打开了,黑衣人的身影站在门口,那士兵不敢再说话,立刻行礼退去。
云舟上前道:“我要见渤阳王。”
“有什么理由?”黑衣人冷声问。
云舟道:“我见到渤阳王自然会告诉他。”
那黑衣人只是冷冷的打量着她,沉默,便是拒绝。
在黑衣人刚要转身的刹那,云舟忽然道:“不知渤阳王可有过一块如意云纹双鱼玉佩。”
黑衣人顿住脚步,回眸再次打量云舟,这次目光认真了许多,但他依然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出门之后他迅速对另一个黑衣人道:“速见玄羽大人,询问殿下玉佩之事。”
另一个黑衣人脚尖一点,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了。
云舟被带到承天殿后暖阁时,黄昏已过,宫中已经掌了灯,带领她的内侍是北燕人,全程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过她,只是把她带到殿中便退下。
云舟打量承天殿,她不是受宠爱的公主,不曾经常踏入这里,依着一点模糊的记忆,她觉得承天殿中的布置还与原来一样,没有怎么变化。
她立在屏风之外,看着屏风后烛焰里,那个魁梧高大的身影。
对方冷冷道:“听说你那里有我的玉佩?有何所求?”
云舟回道:“我的妹妹欢月,在慈航殿中染病,如今性命垂危,她只是一个六岁孩童,还望殿下能派御医给予诊治。”
屏后萧铮冷笑一声:“从来没有人,敢站着求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冷冰冰的威压。
云舟垂眸,暗自咬了咬牙,屈膝跪了下去。
第4章 、罚跪
见到云舟跪下,萧铮在屏后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绕过屏风来到云舟面前,伸出了双手。
云舟将袖中的那枚白玉双鱼佩交在那宫人手中。
玉佩被奉于萧铮面前。
跃动的烛火下,白玉盈然生辉,发出柔和光泽,玉佩上缠绕的丝线和璎珞都还鲜亮,可见有被人好好保管,双鱼纹样是北燕渤水之州的徽记,是他身为北燕皇子的身份象征。
当年他十五岁,离开北燕来到大魏,出发前,他的父王将此配亲手给他戴上,约定他从大魏回来之后以渤水州为封地,将他封为渤阳王,那时的他一心只想做父亲的骄傲。
但是大魏皇帝说一套做一套,三年之后,和平的盟约撕毁,萧铮险些命丧魏都,侥幸逃回北燕,自己的父王已经卧在病榻,识不得人了。
父子天伦,人生大憾。
萧铮觉得,父王的病,必然与这三年来日夜为自己忧心有关,这一切都是魏帝造成的,因此,他格外恨毒了魏帝,一想起来承天殿王座上那双浑浊而阴鸷的眼睛,就恨不得立时将其碎尸万段。
至于魏帝的女儿,他肯接受求见,已经是给与了她们最大的仁慈。
“你从何处寻得此佩?”他轻轻摩挲玉佩的花纹。
云舟发现萧铮在试探她,于是微微抬眸:“这玉佩不是渤阳王您自己丢下的吗?三年前,皇城朱雀门外,负伤的北燕世子藏在我的马车座下,逃走时,遗落了这块玉佩。既然当初我没有揭发你,那今天拿这个玉佩换我妹妹的诊治,对渤阳王来说,已经很划算了。”
屏后的萧铮沉默了一瞬,嗤的轻笑一声:“没有揭发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敢出一声,我一定会当场斩杀你,你早就已经没命在这与我讨价还价。”
云舟并没有畏惧于这声冷笑,她只是隔屏直视那个影子,说道:“我只知道,我如果当时叫嚷起来,不管我死不死,北燕世子都难逃抓捕,如今,也就没有一个渤阳王让我跪着求他。”
云舟的言辞和语气,带有一种微妙的怨愤与倔强,这终于让萧铮凝眸正视这个屏风后的女子。
锦屏是暖阁原有的物件,屏绣是魏帝喜爱的美人斗草图,两位衣着华丽,身姿袅娜的大魏仕女正在水边斗草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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