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秘方就不同了,不但没有痛觉还跟睡着无异,而且不会伤到神经或大脑。”沈宁王婆卖瓜,“王爷,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这可是绝世秘方,只要你不干涉我外出赚钱,我就可以无私奉献出来。”
萧惟璟冷笑,“你的秘方哪来的?”
“无可奉告,你就说答不答应?”
棱角分明的唇轻启,冷漠而绝情,“休想。”
这让沈宁傻眼,飞快转着脑子,据理力争道:“我可以女扮男装,绝不影响王府的名誉。”
萧惟璟答非所问,“既然你的秘方如此厉害,为何给我缝合时不用?”
呃,当然是想折磨他呀,但她不可能说实话,“你受伤事出突然,血喷如柱压根来不及准备。”
信她才有鬼,连缝合线都提前准备了,会没有麻沸散?
见他不信,沈宁继续睁眼说瞎话,“王爷内力暴走肺腑受伤,一旦服用麻沸散会减弱器脏功能,导致供血不足反而更危险。”
萧惟璟讥讽,“你刚才还说,秘方对身体没有危害。”
两人八字不合,见他说话不客气,沈宁也不装了,“王爷,你身体的情况自己清楚,我的秘方对受伤的器脏即使有伤害,也是术后能恢复的。
既然你不愿意给自己的士兵福祉,那我就不强求了,卖给其他人赚得更多。”
钱钱钱,她掉钱眼里了。
沈宁用眼神杀他,他是没掉钱眼里,有本事别欠她嫁妆啊。
尖牙利齿,浑身长刺,这要是换别人不知在他手里死多少回了。
四目相对,火花带闪电。
萧惟璟行事谨慎,“麻沸散拿来。”
技术在手,沈宁不怕偷走,果断给他一瓶,“药期三个月,过时不得服用。”
谈判的筹码在他手上,萧惟璟压根不着,瞧她头铁蛮横的模样就火大,冷着脸离开。M..coM
什么德性,狗男人!下次让他跪下叫爸爸。
沈宁将保命符藏好,倒在榻上如释重负,仗打到现在不容易啊。
萧惟璟喜怒无常,不能将他想得太有底线,日后非但不能松懈,还得要叠更多的保命符。
唯有和离,才能真正脱离危险,还得一步步筹谋才行。
纯交易而言,萧惟璟并不吃亏,反而还是大赢家,可偏偏心里积憋得慌。
想到沈宁得逞的嘴脸,他就恼得牙痒痒,心底涌起莫名的躁郁。
刚回到院子,庞德松等人齐刷刷等着,眼神纷纷投过来,声音哀怨无比,“王爷。”
来了,又来了,被逼卖身的羞耻感。
瞧瞧这一张张无耻的嘴脸,多少年并肩作战,歃血为盟的情义,如今却因为沈宁的一顿饭,全部倒戈相向,非得逼死他才甘心。
“滚!”恼羞成怒。
他们不滚,跟不断牺牲的人命,忍冻挨饿的士兵比起来,脸皮算什么东西?
王妃是没瞧上他们,要不然他们早就献身了。
“王爷,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萧惟璟盯着没脊柱的叛徒,“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爷读的书多,他们说不过,反正今天敢来就没想过要脸。
萧惟璟回到书房,花很长时间平复心情,然后开始点名,“庞德松。”
“你等会去找沈宁,要轮椅的制作图纸跟组装方法。”
“谢王爷。”庞德松欢天喜欢,笑起来跟傻缺似的。
萧惟璟面若寒冰,盯着他不说话,目光带着威慑。
庞德松后脊梁发凉,连忙道:“请王爷放心,此事我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向外人吐露半句。”
第二是韩青,萧惟璟冰冷的眼神将他戳得千疮百孔,“你下午去找沈宁,她会教你做面条种蘑菇。”
韩青欣喜若狂,连忙表忠心,“请王爷放心,此事我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向外人吐露半句。”
一个个进来,再一个个出去,彼此守口如瓶,却又心照不宣,同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王爷为了北境的兄弟,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最后一个进来是韩诚,萧惟璟多看他一眼都嫌烦,如果他的医术够厉害,又岂会有自己今日的耻辱。
“你大后天去找沈宁,她会传授羊肠线的制法,还有那些器械。”
韩诚刚想感激涕零,谁知萧惟璟又掏出个瓷瓶,“这是麻沸散,喝能晕睡无痛觉,对大脑跟神经没伤害,你找个机会试一下,验明情况是否属实?”
韩诚两眼放光,“王妃给的?”
萧惟璟脸色极为难看。
韩城浑然不觉,打开瓶塞瓶起来,淡淡的药香味,但丝毫闻不出成分,“蒸馏提粹?王妃给的果然是极好的。”
被戳肝戳心的萧惟璟,“滚。”
韩诚抱着瓶子连滚带爬,刚出院子想要自己扎一刀,然后试试药效,谁知差点撞到周管家。
周管家心急如焚,领着奴仆匆匆往前赶,“快,去请贺府医。”
韩诚追上去,“周管家,发生何事了?”
“我家侄儿上房顶修葺,不小心摔下来,人倒是没摔坏,但撞上尖锐的篱笆把腿给扎透了。”
韩诚眼睛发亮,“在哪?”
周管家顿悟,韩诚可是军医啊,本事应该不比贺医术差吧?
“韩军医,铁牛是我家侄子,家里就他这根独苗,你可得救救他啊。”
韩诚迫不及待,“好说好说,快带我去。”
等两人赶到时,贺启轩已经先到一步。
周铁牛的右腿被大拇指还粗的篱笆尖端穿透,鲜血染透裤子,坐在地上痛苦哀嚎。
篱笆有点长,稍微一动就扯到伤口,血流得更快了。
贺启轩将他大腿上方绑紧,“别乱动,我帮你把篱笆拔出来。”
见他手伸向篱笆,匆匆赶来的韩诚的大声喝止,“住手!”
贺启轩认识他,微微蹙眉道:“韩军医,你怎么来了?”
两人严格来说是师兄弟,拜的同一个师祖,同门不同师父,韩诚进门晚但悟性很高,连师祖都夸他有慧根。
平时没啥交集,更谈上感情。
当年本该选拔当军医的贺启轩,但前线实在太苦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贺家死活不同意,倒是刚进师门不久的韩诚毛遂自荐。
同门纷纷夸韩诚高风亮节,弄得贺启轩很是没脸,打那起便有了嫌隙。
虽然同为医者,都在王爷手下效力,但走的道路却完全不同。
贺启轩是府医,为王府的人医治是他的职责,如今却被韩诚打断,心里顿时不悦,“铁牛的伤很重,必须尽快拔除篱笆止血。”
韩诚观察伤势,皱眉道:“篱笆太长,中间还有竹结,要削短才能取,否则造成创口拉伤。”
“截短篱笆需要很大力气,同样会造成创口挤压拉伤,到时会造成更大的出血。”这是他的病人,韩诚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只要把篱笆两端固定住,截短时不会产生很大震动。”
几年不见,没想起贺启轩非但止步不前,甚至还恃才自傲,他处理王爷的伤就犯了大忌,若非王妃及时进行缝合,而是让他进行烙铁止血,指不定王爷坟头已经长草。
没想到,他非但不反省,处理外伤仍如此鲁莽听不得意见。
贺启轩不禁来气,“伤口离大动脉很近,甚至有可能已经伤到大动脉,你拿什么固定篱笆,才能保证截短时不产生震晃?”
韩诚处理贯穿伤在行,他手里当然有械具,只是留在北境没带回来而已。
“正是有可能伤到大动脉,更应该要将篱笆截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诚突然想起,王爷给他看的医械图,刚好有可以固定篱笆的钳子,顿时吩咐道:“周管家,你马上请王妃过来。”
贺启轩本来还带有几分克制,听到韩诚要请沈宁过来,心中的不满瞬间爆发。
沈宁根本不会医术,上次抢了他医治王爷的功劳不说,居然还巴结笼络韩诚这种恃才狂妄之徒,真是不拿他人性命当回事。
行啊,既然韩诚非要替沈宁强行出头,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冷冷起身,对周大娘道:“周婶,铁牛的伤很棘手,既然韩军医说王妃医治高超,那就请王妃来治吧。”
说完撒手不管,带着药童离开。
周大娘顿时急了,她不认识突然出现的韩诚,但听说王妃会治病,吓得拦住贺启轩不让走,“贺府医,我儿子还等着你救治呢,你不可能不管呀。”
王妃是出了名的貌丑草包,虽说嫁给王爷后性情大变,嘴皮子利索怼天怼地,甚至还敢手撕王爷的心上人,但她怎么可能会医术?
相反,家里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去找贺府医,他待人接物极好,不管什么病痛,几剂药下去就好了。
不敢说是神医,却是在京城排得上号的。
儿子命在旦夕,她说什么也不肯放贺启轩走,甚至扑通跪在地上,“贺府医,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全家就这么根独苗,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可不能丢了性命啊。”
“周婶,并非我不愿意治。”贺启轩满脸为难,“而是刚才韩军医说我不该直接拔篱笆,否则你儿子会有生命危险,只有王妃才能救铁牛。”
“我不认识什么韩军医,更不相信他的话,我只认贺府医你这个人,你要再不治我儿子,他就真的没命了……”
周大娘边哭边朝贺启轩磕头,哀求他赶紧救人。
贺启轩神情无奈,“不是我不救,是有人不让我救。”
韩诚,“……”都多少年了,他还是这样阴阳怪气。
周大娘顿时将矛头指向韩诚,含泪的面庞变得愤然,“韩军医是吧?王妃根本不会医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由王妃来治岂不连性命都没了?
铁牛是我生的,我愿意让谁治就让谁治,你凭什么指手画脚?要是耽误了我儿子治疗,让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赔得起一条命吗?”
见韩诚遭到连珠炮般的指责,贺启轩眼中闪过丝得意。
他就是这鬼德性,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爱抢他人的病患,动不动就做教师爷。
不止周大娘指责,连周大叔也加入行列,气愤交加让韩诚别多管闲事。
听着儿子痛苦哀嚎的声音,夫妻心都要碎了,连周管家在旁边劝说都不管用。
韩诚识趣闭嘴,但本着救人的心并没有离开。
在周家夫妻连着磕头乞求下,贺启轩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若非这一耽误,我已经将篱笆取出来了。现在伤情被耽搁这么久,真要有个好坏可不敢说,但我会尽力想办法。”
周家夫妻吓出冷汗,对韩诚的怨念又深几分,愤愤瞪了他一眼。
韩诚,“……”是,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贺启轩重新蹲下,想再次徒手拔篱笆,让药童准备止血的帕子跟金创药。
与此同时,沈宁被请到现场。
见贺启轩准备徒手拔篱笆,沈宁震得差点眼珠子掉出来,“庸医!”
韩诚忍俊不禁,“王妃好眼力。”
两人站到旁边,沈宁低声问道:“他的伤情如何?”
“贯穿靠近大动脉,但从出血量看估计还没伤到大动脉,但篱笆锋利且竹结多,拔取非常危险。”
庸者牛逼,贺启轩的无知跟手拿菜刀砍电线有什么区别?
见王妃现身,周大娘瞬间紧张万分,战战兢兢走过来,语带哭腔道:“王妃,我就这么个儿子,求求你就让贺府医治疗吧?你的恩德,我们一辈子会铭记在心。”
说着,砰砰三个响头。
恕沈宁孤陋寡闻,怔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放心,贺府医医术出神入化,是举世闻名的神医鬼才,本王妃相信他肯定能救你儿子。”
她别的没有,但职业操守绝对杠杠的,在没征得病患家属同意或极特殊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实施手术的。
家属抵触情绪强烈,她不做有违医患和谐的蠢事。
“谢谢王妃体恤。”周大娘又是三个响头。
那头贺启轩握住篱笆,却时刻提防沈宁,谁知她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正准备往外拔的手突然一抖……
“啊……”
周铁牛发出凄厉惨叫,鲜血突出泉涌。
剧烈的疼痛让他拼命挣扎,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摁不住,周铁牛下意识抬起另一脚向贺启轩踹过去。
不偏不倚,踹中贺启轩两腿之间。
周铁牛脑子比较憨,大字不识只能干粗活,空有浑身蛮力,加上剧烈疼痛让他力气暴增。
这一脚下去,沈宁隐隐听到蛋碎的声音。
贺启轩被踢飞出去,砰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痉挛。
沈宁啧啧摇头,“他哪来的自信?”连处理外伤最基本的步骤都犯错误。
韩诚跟着摇头,“他对内科还行,外科根本不在行。”
不止是他,其他大夫同样如此,故而外伤患者死伤很多,唯有战争前线的军医才擅长外科,但基于残酷的环境,死亡同样居高不下。
见儿子血流如涌,周大娘哭得肝肠寸断。
而贺启轩痛到缩成一团,身体痉挛抽搐,连爬都不起来,更别说再替周铁牛治医。
就算能爬起,以他的狭隘胸襟,只怕多半会见死不救。
见侄子危在旦夕,周管家急得满头大汗,求救的目光望向韩诚,“韩军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刚才我弟弟弟媳不会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我就这么一个侄子。”
医者,百味人生。
韩诚见过形形色色的病患家属,心态强大到并没将周大娘夫妻寒心的话搁在心上,只不过周铁牛被篱笆穿透的伤口不小,需要缝合才能止血。
他不由望向沈宁,迫不及待想要见证奇迹。
你情我愿的事,沈宁没什么好说的,这种贯穿伤对韩诚来说不难,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省得挨白眼讨人嫌。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
刚转身,差点跟萧惟璟撞个满怀。
萧惟璟路过花园,被惨绝人寰的声音吸引过来。
沈宁紧急刹车,只差了那么点点跟他撞上。
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血腥一幕,萧惟璟开口问,“怎么回事?”
周管家连忙据实相告,语气恭谨而卑微,“王爷,还请救铁牛性命。”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萧惟璟不解,为何放着擅长外科的医军不用,反而让贺启轩来解决?
他抬手指向韩诚……旁边的沈宁,命令道:“你来。”
沈宁不想掺和,不过想到还没卖出去的麻沸散,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但作秀还是要的,“既然王爷相求,我岂敢不从,只是不知病患家属是否同意?”
萧惟璟,“……”一天不装会死?
周大娘打心里不乐意,连贺府医都治不了,王妃她怎么可能?
但王爷的命令谁敢不从?她浑身瑟瑟发抖,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儿啊,她苦命的儿,今天这个坎怕是过不去了。
沈宁也不废话,沉声吩咐道:“准备个干净的房间,里面的东西用醋或酒擦拭消毒,给我跟韩军医各准备套干净的衣服。”
“给我也备一套。”萧惟璟加了句。
沈宁上前给周铁牛把脉,仔细检查伤口,万幸还没伤到大动脉。
跟韩诚的判断相同,当务之急是剪断一则的篱笆,降低拔取贯穿物会伤到大动脉的可能。
两人简扼交流,做了大致的手术流程。
韩诚经验丰富,内行沟通毫无障碍。
干净的房间很快准备好,周铁牛喝了半瓶麻沸散,很快陷入沉睡。
将铁牛扶坐在椅上,沈宁给伤口及篱笆做消毒。
韩诚臂力大且稳,用钳子紧紧夹握住篱笆两端,“剪。”
沈宁有些犯难,老篱笆粗且硬,但手里的刀却不能一刀截断,反复切割造成大动脉破损的可能性很大。
一旁的萧惟璟开口,“我来。”
说着掏出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消毒之后一刀下去,动作快若闪电,轻松如切豆腐般。
沈宁,“……”
她握住篱笆,屏住呼吸往外拔,鲜血飙了出来。
韩诚快速进行止血消毒,沈宁准备缝合。
一切配合得天衣无缝,韩诚看着她熟稔的缝合动作,瞳孔逐渐放大,眼睛只剩狂热的光,不停咽着口水。
看着他没出息的样,萧惟璟突然想踹一脚。
缝合很简单,沈宁将另一端的伤口交由韩诚处理。
韩诚本就是这方面的天才,刚才只是几眼而已,已经观摩到要领,不但完成任务,还趁沈宁收拾器械时偷偷顺走一扎缝合线。
虽然王妃会教,但他已经迫不及待。
全程目睹的萧惟璟踹了他一腿,“……”德性!
顺手牵羊的韩诚耍赖,他凭本事顺走的,凭什么要还回去?而且,王爷这一脚不能白挨。
贺启轩差点半条命都没了,不过还是强忍痛苦坚持着,由药童搀扶着到门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