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纪比霍宴城小,但是按照家中排名,宋北遇作为宋家二少爷,非得占一占霍宴城这个排行老三的便宜不可。
晚风徐徐。
六个人随意的围坐在一起,举杯:
“来,提前预祝嫂嫂二十六号签售会取得圆满成功。”
唐离连声道谢:
“那我也说两句,今晚别后,愿大家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忘今日情谊。”
霍宴城和宋北遇两个超级捧场,大喊着:
“说得好,来来来,干杯。”
“干杯,干杯。”
宋北野的手都已经伸向宋北遇了,想劝他别喝酒,但快要触碰到宋北遇的时候,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宋北遇瞧见了,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小声问:
“哥,这酒我能喝吗?”
宋北野摸摸他的头:
“喝吧喝吧,高兴就好。”
获得首肯后,宋北遇举杯:
“来来来,喝酒,三哥,串呢,串来一点,我喜欢吃骨肉相连,给我多来几串。”
霍宴城朝他伸手:
“走,烤串去。”
“三哥,我不会。”
“没事,三哥教你。”
看着这哥俩去一旁烧烤了,霍思棠也起了身:
“等等我。”
小夜灯旁,只剩下他们三人,宋北野举起杯:
“唐离,谢谢你,当然,也谢谢霍少,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吹着江风撸着串喝着酒畅聊人生。”
霍沉予跟他碰了碰:
“不用谢,我不过是陪我爱人做了她想做的事。”
看他们马上就要剑拔弩张的样子,唐离赶紧圆场:
“来,今晚没有对立,不起争锋,天亮后,再各奔征程,顶峰相见。”
就暂时做这一晚上的知己好友。
六个人,把酒言欢。
吹着夜风,唱起老歌。
世人千千万,昼夜如常。
这的确只是一个一如往常的夜,宋北遇的笑声一直在夜空中回荡。
江边的风吹乱了他的发,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再吃完一小盘卤虾后,宋北遇蹲在一旁洗手,突然感觉喉咙一甜,脑袋猛然一晃,差点一头扎倒在地上。
霍宴城扶了他一把,他嘘了一声:
“三哥,我没事,别吓到他们。”
说完,宋北遇吐了好大一口鲜血,两行鼻血也止不住的流。
霍宴城急了,连忙劝说:
“小遇,咱去医院吧。”
宋北遇摇头:“我不想遭罪,这人世间多美好啊,如有下辈子,我还来,早点认识你,跟你做兄弟。”
霍宴城满脸泪,止都止不住。
宋北遇见了,嫌弃道:
“大老爷们哭起来真难看,算了,算了,这世间的人,我招惹不起,下辈子我还是别来了。”
霍宴城抱住他:
“下辈子你早点来,把霍思棠给挤出去,咱哥俩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我让你三分钟,认你当哥哥,让你过过瘾。”
一旁的霍思棠听了,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小兔崽子,不知道多读点书,没听说过一胎三宝吗?”
宋北遇笑着笑着,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伸手借力:
“不行,我笑到肚子疼,我去那边椅子上躺会儿。”
江边摆了两把躺椅,宋北遇躺上去休息,只微微一闭眼,感觉一辈子都快躺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四周很安静,五个人都围在他身边,他想笑,却发现自己连扬起一抹微笑的力气都快没了。
用了很大劲才问出一句:
“几点了?”
霍宴城看了看手表,答:
“凌晨三点。”
他记得睡前看了时间,不到深夜十一点。
原来他睡了这么久,宋北遇望着夜空,好遗憾,没有星星,晚风吹的他浑身发抖,他冲大家笑了笑说:
“就到这里吧,借嫂嫂的话,我们今夜就此别过,往后,你们与岁月,并悠长,而我在故里,等花香。”
唐离泣不成声,蹲下身来打开她的书:
“我为你改写了结局,你一定要记得看。”
宋北遇点头,朝他们挥手:
“走吧,我在这里吹吹风,有我哥陪着就行。”
看出他眼神里的乞求,唐离率先起身,挥挥手:“我就先回去睡大觉咯,怀着身孕可不能熬夜。”
霍沉予跟上。
霍思棠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剩霍宴城的时候,他强忍着泪说:
“臭小子,等你醒了一起吃早餐啊。”
凌晨三点,海棠花未眠。
而我们,都在你身边。
大步流星离去的四个人,在宋北遇又眯着的时候,悄悄回来,不曾惊动他。
天还未亮,宋北遇猛然一惊。
睁开眼,小夜灯还在闪闪发光,他伸手把抱在怀里的书递给宋北野:
“哥,我做了个梦,梦见回到了小学课堂,试卷上的题目我都不会做,想来想去才发现,原来是嫂嫂改写的结局我还没看完。”
“你念给我听好不好,我听完把试卷做了,梦回人间,总不能交个白卷吧?”
就这几句话,宋北遇都感觉耗尽了全身力气。
宋北野哽咽着:
“好,哥给你读。”
怕故事太长自己坚持不到结局,宋北遇指了指书本的最后:
“嫂嫂说改写了结局,我想听一听。”
宋北野翻到最后:
“那我从终章开始读起。”
宋北遇点点头,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唐离伏案写作时候的模样。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凉风吹梦,他把盖在身上的毛毯往胸口上提了提,眼睛疲乏的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凌晨四点二十六分。
小夜灯的光突然就灭了。
只剩下宋北野用来照明书本的灯光,孤独的照亮大结局的最后一句:
“你要相信,会有人历尽千帆为你归来,世界再好,终不及你。”
合上书本。
宋北野已是泪流满面。
他伸手想把从宋北遇胸前滑下来的毛毯盖上去,却发现他的心口早已没有了起伏。
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宋北野起身,对唐离等人说:
“他睡着了,今晚谢谢你们。”
在鞠了一躬后,宋北野弯腰抱起轻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弟弟,朝着路边停的商务车走去。
唐离追了两步,宋北野没回头,对她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都回去吧,睡个好觉,等太阳升起,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直到宋北野上车。
霍思棠才抽泣着问:
“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唐离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他只是比我们提前走过了第一次而已。”
霍沉予摸摸她的头:
“走吧,回去睡觉。”
大卫·伊格曼在《生命的清单》里写道: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
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
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这是唐离第一次近距离和死亡做交接。..coM
父母去世时,她只跟骨灰道个别,不曾见过他们最后一面。
这一晚,她住在城南别墅。
眼睁睁熬到天亮。
“乖,眯一会,我去给你做早餐。”
霍沉予陪她熬到太阳升起。
很快,厨房有了声响。
唐离翻身坐起,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她想写点什么,却在把双手放键盘上的那一瞬间,思绪凝固,泪水翻涌。
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前还围在她身边嫂嫂长嫂嫂短的喊着的人,此时此刻,已和这个世界彻底诀别。
泪水的决堤让她没办法写下些什么,唐离走到窗边,望着江面一如往常般平静。
它不曾知晓,昨夜有个明媚的少年,在它的怀里沉沉睡去,此生不复醒。
阳光房里,仿佛还萦绕着他爽朗的笑声。
唐离走出门去,坐在阳光房那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椅子上,拿起那本宋北遇生前最喜欢的短篇,打开,竟意外的发现里面夹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三个字:
给唐离。
打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很明显能感觉到下笔的时候手是哆嗦的。
所以嫂嫂两个字,写的有些扭曲。
但其实,宋北遇写得一手好字。
他在信里说,嫂嫂,我有个不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我是真的喜欢她。
十七岁那年,我追她演的剧,听她唱的歌,看她参加的综艺节目,我知道追星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奔赴,但我还是等来了她。
唐离微微皱眉,她并没有看懂宋北遇写的这一句。
等来了她是什么意思?
作者大会上,林依云明明对他很陌生。
唐离再往下看,宋北遇说:
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即便见过她身处黑暗,深知她瑜不掩瑕,我对她的欢喜,不曾减退半分。
直到我见到了你。
四年倾心,戛然而止。
或许是没有力气再写下去。
信纸上,隔一行的地方,留下好几个墨渍黑点,却始终不曾成字。
唐离把书桌上所有的书本都翻找了一遍,没有再看到下文。
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为什么对林依云四年漫长的情感,会终止于见到她的那一刻?
唐离清楚的知道,宋北遇想要表达的,绝不是移情别恋。
那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中止了对林依云的热爱?
是因为他知道林依云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吗?
唐离自我摇头否定。
信里,宋北遇说得很清楚,他见过林依云身处黑暗,也就是说知道她做过那些并不光明磊落的事,也深知她瑜不掩瑕,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优点都不足以掩盖缺点了,可他还是很喜欢她。
这应该就是真爱了吧。
能打败真爱的,到底是什么?
唐离百思不得其解,她反反复复的看信上的每一个字,没找出半点线索来。
“离离,你怎么在这里?”
霍沉予端着早餐上来。
唐离飞快的把信塞进了衣服口袋,然后对他说:
“我要出去一趟,中午会去公司给你送午餐,如果你不觉得我会打扰到你工作的话。”
霍沉予放下早餐,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唐离踮起脚来亲了他一口:
“我去找云溪,刚看到江眠到了,让他送我就行,你好好睡一会。”
下了楼,唐离上车。
告诉云溪她半个小时后到。
云溪正好要给她打电话:
“唐离,东宋那边,要变天了。”
消息传的这么快吗?
若下酒庄,云溪素颜,穿着睡衣,来回踱步的在门口等着唐离。
一见面,她把唐离带去自己卧室。
然后才小声说:
“我刚得到的消息,宋家二少爷他...”
唐离眼睛蓄泪:
“我都知道了。”
云溪十分诧异:“你知道?谁告诉你的?总不能是宋北遇那臭小子亲自告诉你的吧?”
什么意思?
这世上除了自杀的人之外,谁会告诉别人自己什么时候死?
难道她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唐离蹙起眉头问:
“宋北遇他怎么了?”
云溪激动到两颊泛红:
“你一定听过关于他的传说,他九岁出国,十二岁缔造商业传奇,在国内并不知名,但他在国外,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
“外界一直在传,他改了国籍,虽然传奇,却也等于是个叛国者。”
云溪越说越激动,抓住唐离的臂膀说:
“现在看来,传闻有误,他早就回国了,他不曾叛国。”
“那个小屁孩在哪儿?不不不,那个小神童才哪里,唐离,我要见他,上一次见面太仓促了,没把他当回事,我现在后悔死了,你要知道,我一直想开拓海外市场,把若下酒庄推向国际化,与其费尽心思的去阿谀奉承那些海外的客户,不如讨好宋北遇这个小朋友,他一句话,胜过我这辈子的努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唐离突然觉得很可怕。
东宋这些年来看似日渐衰落,实际上却一直在蛰伏中,看似退出四足争霸,其实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只可惜...
“他走了。”唐离深叹口气。
“就回去了?那你加他微信了没有?快,把他微信推给我。”
手机被云溪拿了去,她推送完微信名片后,点开了宋北遇的朋友圈。
“仅你可见,唐离,你快来看。”
唐离凑头过去。
看到宋北遇留下的唯一一条朋友圈动态,是可以设置了的。
点进去,只有她一个人有权限可以看。
“你自己看吧,毕竟是隐私。”
云溪把手机递给唐离,别过脸去。
那是一个视频,唐离邀请云溪一起:
“我们之间,除了牙刷不能共享外,连男人你要是喜欢都可以拿去,就更别提其他东西了。”
云溪大笑:
“你的牙刷我是真不嫌弃,但男人就算了,霍少不是我的菜。”
笑着笑着,云溪没声了,唐离抬头一看,云溪的笑容凝固着,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这是什么意思?”
视频是以宋北遇的视角录的,地点是在蔚然水畔。
“林依云跟神秘人见面,之前宋北野恰好来了潭州,我一直以为是他,现在看来,林依云的背后,另有其人。”
“溪姐,你看这个人像谁?”
“我总感觉有些眼熟。”
“虽然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但你看他的身形...”
唐离一个人说了一堆话,抬头一看云溪,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
“溪姐,你怎么了?”
云溪扶着桌子,挤出一抹微笑来:
“生理期,痛经,加上起早了没吃东西,有点低血糖。”
唐离急忙放下手机,走出去给云溪倒了杯温水进来:
“你先喝杯水缓缓,我在厨房没找到吃的,等下我们出去吃。”
云溪喝完水躺下:
“你不是中午还要去给霍少送饭吗?我想再睡会儿,就不送你了。”
唐离点点头:
“那我给你点外卖,你到时候记得吃。”
云溪拉住她的手:
“吃的就算了,宋北遇那边,你帮我在他面前多美言几句呗。”
唐离低着头,酝酿一番后,才对她说:
“他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又出国了?去了哪个国家,我最近正好想出去散散心。”
“溪姐,他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云溪都急了:
“我有护照,也会外语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快告诉我,他去哪里了?柏林?还是米兰?我听说他上次在拉斯维加斯呆了一阵子。”
“溪姐。”
唐离加重分贝喊了一声。
“天堂,他去了天堂,一个没有病痛折磨的地方。”
云溪愣住了。
随后轻拍了唐离一把:“你开什么玩笑,咱说点正经的。”
“溪姐,他真的走了,胃癌,晚期,你应该听说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的笑容还在脑海里回荡。
但这辈子,再也没法听他喊一声嫂嫂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过了很久,云溪才接受事实。
“今天凌晨,四点二十六分,灯灭了,他应该是那个时候走的。”
也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林依云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云溪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只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没有落入唐离眼中。
唐离叹口气:
“我忍她很久了,是时候该收尾让她付出代价。”
不过...
唐离轻笑:
“时间不早了,天大的时候都比不上给我老公送饭,我先走啦,回聊。”
这一次,可不能再点煲仔饭了。
免得跟江眠撞菜!
来的时候唐离看到过,若下酒庄附近有一家私房菜馆,开的这么偏僻,估计口味一绝,不然早关门大吉了。
看到唐离又去打包饭菜,江眠都忍不住问:
“夫人为何不自己做?”
唐离反问:
“所以我亲自送去都不算是诚意吗?”
江眠...无语。
但还是要夸:“夫人真用心。”
“那你羡慕吗?”唐离逗他。
“自然是羡慕的。”
“羡慕你还不快赶紧找个对象!”
这是...被催婚了么?
江眠挠挠头:“我羡慕的是能吃到夫人亲自打包送去的饭菜。”
这还不简单!
唐离多拿了一个打包盒:
“我给你也打包一份?”
一般人想都不用想就会拒绝。
江眠就不一样了,他想都不用想就点头,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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