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志在青城山长大,闻言纷纷点头,道:“就应该淋辣椒油。”
一群人端着碗正说着话,刘大人随从满头是汗的过来了:“宋小姐,坤宁宫那边特意让人过来传话,说让你明天一早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见你。”
宋积云颇为意外。
不过一夜工夫,事情就有了反转。
她给刘大人的随从塞了个大大的红包,道:“您可知道是什么情况?前天还说让我不用进宫了,怎么今天又让人来召了我进宫?”
“不知道。”那随从无奈地道,“我们家大人也正好奇着。还让我问问您是怎么一回事。他进宫磕头的时候也好知道给谁谢恩呢!”
那就只能进宫去看看再说了。
第二天子时宋积云就起了床,一阵收拾,她由王华、郑全几个护着往宫里去。
过了神武门,像她这样没有品阶或者是品阶不够的都得下马或者下轿走了。
天上还缀着点点的繁星,她跟着小太监到了坤宁宫的时候天色刚刚放晴,可皇后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还没有回来,她站在屋檐下等了半天,有女官过来请她去了茶房里等。还告诉她:“我妹妹特意托了人给我传话,说出宫教规矩的时候你学得好,你进了宫,也让我照顾照顾你。”
宋积云迭声道谢,塞了红包过去。
那女官也没有客气,让小宫女去给她端了盘点心过来,道:“皇后娘娘不到巳末回不来,你还有得等。我已经派了人在前面看着,你大可在这里歇歇脚。”
宋积云再次道了谢,怕跑厕所,没敢吃点心喝茶。
皇后巳时初就回来了。
那女官趁皇后进宫门前来给她报信:“你赶紧去屋檐候着。”
宋积云道了谢,恭敬地站在了屋檐下。
皇后的凤驾很有排场,前前后后跟了不下百来人。等那边收拾落定,想起今天宣了宋积云进宫,派了人来叫她,已是巳末了。
皇后看着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端目秀丽,只是眉宇间带着轻愁,神色憔悴。
她仔细地打量了宋积云好几眼,问带宋积云进来的女官:“这就是那位宋小姐?”
带宋积云进来的女官应诺。
宋积云以为她会问自己几句,或者和她说说瓷器的图样,谁知道皇后又打量了她几眼,就端了茶,打发宋积云出了坤宁宫。
宋积云满头雾水。
回到家,就接到坤宁宫的懿旨,让她帮着烧瓷器。
图案、模样一律没看。
宋积云甚至不知道是谁帮了她的忙。
好在是葆光仙君不是个坐得住的。
当天晚上他就摸到了她这里,质问她:“既然元大人已经帮你出头了,你来找我干什么?你这是拿我们兄弟开涮吗?”
(本章完)
陈跃这名字却是第一次听说。
宋积云道:“危维是谁?那陈跃又是谁?怎么听你的口气,这陈跃弹劾危维,竟然与元公子有关系?”
葆光仙君看她的目光就有些幽怨:“危维是危杰的爹。陈跃则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元家的大少爷元景年是同年。”
“你是说元公子指使陈跃弹劾危维吗?”宋积云不相信,“元公子不可能做事这么没脑子!”
众人都知道他和危家的罅隙,他怎么可能找熟人弹劾危维。
“你倒对他挺信任的。”葆光仙君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道,“那陈跃和元景年不对付,他们有好几次都因为公事起过争执。他对元家几代人都在京城为官也彼有微词。你的元公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陈跃相信了危维为官不正,并安排他亲自找到了危维滥征税赋的证明。”
他说到这里,痛心疾首地道:“我爹还告诫我,让我不准掺和到你和元家的事里去,不允许收你的报酬。我和我兄弟的活,白干了!”
也就是说,皇后娘娘那里,是葆光仙君和他的兄弟帮忙说的情。
“别介!”宋积云忙道,“一码归一码。哪有做了事不收报酬的。我悄悄给你,你悄悄收下就是了。”
“不行!”葆光仙君一改之前贪婪,斩钉截铁地道,“我爹说过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着他老人家倒霉。我脑子不好使,要是还不听他老人家的话,就擎等着被别人生吞活剥吧!”
宋积云汗颜,催着郑全去拿了两匣子金条给他,道:“拿去喝个茶好了。”
葆光仙君硬是没收,只说:“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等什么时候我爹说没事了,你得记得我的好,还给我。”
“一定,一定。”宋积云保证,送走了葆光仙君,忙叫了王华进来,问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王华连连摇头,道:“我去打听打听。”
宋积云没有拦他。
他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才回来,有些窘然地道:“危维被弹劾的事,的确与我们家公子有点关系。”
原来,那危家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主动提出和元家联姻的。
王夫人一开始还怕元允中不管不顾,就算是有父母压着也不愿意,到时候会影响危小姐的声誉。可危夫人亲自进京,还把女儿带去了给王夫人看,劝王夫人:“这儿女亲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就是只有允中一个,太惯着他了。”
把王夫人说动了心,和元浩然商量过后,决定行使父母的权力,强行给元允中和危小姐订亲。
那危杰还上门打压宋积云,生怕这门亲事不成似的。
元允中就觉得有点奇怪。
他托了元景年在山东任知府的同年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危维在布政使上干了快二十年都没能升迁。这些年他没少打点吏部的人。可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其他原因,他总是功亏一篑。眼看着自己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再不努力,恐怕一辈子就是个地方官了。
当他无意间听说元家的事,就起了心思。
这才有了主动和元家联姻的举动。
王华还急急地解释:“可是,我们家公子绝对没有诬陷他。是他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非要结这个亲,公子才决定让他吃点苦头的。”
这样的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积云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
就继续去画她的画样子了。
危维的事却越闹越大。
从他私征山东课税开始,竟然查出了他伙同山东的很多官员一起走私私盐……可以说,在他任山东布政使的这几年,山东官场一半的官员都被他拖下了水,没被他拖下水的,都被他排挤得到了犄角旮旯去了。
“皇上震怒。”郑全告诉她,“陈跃检举有功,这些日子可谓是春风得意,据说要升官了。”
官场最忌出风头。
还是这种掀了别人桌子的风头。
宋积云道:“可有人把这件事和元公子联系到一起?”
“这我倒没听说。”郑全道,“我这几天都混在茶馆听他们说八卦了。都说陈跃是包青天,倒没谁提元公子或者是元家。”
那就好。
宋积云松了口气。
谁知道去斜街二条胡同时却被人拦了马车。
“是宋小姐吧!”来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个子,身姿却笔直,蒲扇般的大手,青筋虬结,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我们家主子想见宋小姐一面。”
郑全挡在宋积云前面,道:“不知道你们家主子怎么称呼?”
那人倒客气,笑道:“宋小姐想必不陌生。是宋小姐的老乡,宁王殿下。”
宋积云不由皱眉,想到宁王当初在景德镇所做的事,朝着周围看了看。
他们正在出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除了前面的马车旁有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模样的人护着,都是些平常的普通百姓。
可见这位宁王在京城并不敢轻举妄动。
宋积云正襟危坐,道:“男女受授不亲。我就不去见宁王殿下了。宁王殿下有什么事,大可让身边的人带个话给我就成了。”
那男子脸色微变。
前面的马车却传来男子哈哈几声笑,有男子摇着川扇在随行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宋小姐!”他摇着扇子打量着宋积云,“闻名不如见面,宋小姐果然是花容月貌,难怪元允中冲冠一怒为红颜,搅得京城的官员都战战兢兢,再也没人敢和元家联姻了。”
他朝着宋积云竖了个大拇指:“宋小姐,你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女中豪杰。”
巾帼不让须眉,是当初江县令对她的夸奖。
现在被他用在此地,不过是在威胁她,他不仅知道她的来历,还知道当初发生了些什么事而已。
可宋积云更记得他利用她的安危陷元允中于困境的事。
她冷笑,不软不硬地道:“不敢当您谬赞。元公子的脾气是有点不好,一言不发就喜欢白刃相见,还要请您多多担待些才是。”
她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被元允中赶出景德镇的。
他果然脸都黑了。
郑全“诶”了一声,跳上了马车。
宁王气得直哆嗦,看宋积云的目光像淬着毒的刀:“你最好求菩萨保佑你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南昌府。”
大话谁不会说。
宋积云冷笑,道:“你能回南昌府再和我放这狠话也不迟。”
“你!”宁王面露狰狞,上前就要去拽宋积云,却被他身边的人拦住了,并苦苦地劝道,“王爷,皇上还等着您的佛经呢!”
宁王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可也忍得额头青筋直跳。
宋积云趁机出了正阳门。
待看不见宁王等人的身影了,她这才问王华:“怎么一回事?我听他这口气,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弹劾危维是你们家公子的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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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跳下了马车,道:“大小姐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打听清楚了。”
宋积云点头,和郑全去了二条胡同。
那边已经烧好了一部分素坯,就等着她的图样开始给坤宁宫里烧瓷器了。
宋积云先去看了看观世音的素坯。
五官清晰明了,栩栩如生,只是太过秀丽了些。
她对负责的周正道:“这个得改一改。其中有一尊是给樊太妃烧的。按理,她这样的身份不是出宫去了儿子的封地就去给先帝守陵了。她还能留在宫里,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可见不是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非常好,就是很得太皇太后的喜欢。如今葆光仙君那边没办法帮我们使力,还不知道慈宁宫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这观世音像就格外的重要了。”
周正立刻明白过来,道:“您是说要照那些年长一些,常年礼佛人的喜好雕塑吗?”
“是的!”宋积云道,“我之前和宫里出来教习我规矩的嬷嬷谈过,我说你们宫里选宫女都有些什么标准。她曾经告诉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喜欢脸圆圆的女子,觉得有福气,看着就心生欢喜。皇后却喜欢稳沉安静的。这观世音的表情太活泼了些。”
周正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了。”
宋积云又去检查了一下杯碟,指出了点小地方,这才开始和大师傅们讨论图案。
洪熙找上门来。
两人就开铺子的事又商讨了一个下午,临走时宋积云才和洪熙说起了入股的事。
洪熙想了想,道:“什么事都是双刃剑,有利有弊,就看是利大还是弊大,看到时候能不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了。”
经过了洪家被抄没的事,宋积云感觉洪熙沉稳内敛了不少。
“所以你一说合伙的事,我就立马答应了。”宋积云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洪熙苦涩地笑了笑,感慨道:“不过是想过些安稳的日子,想讨口饭吃罢了。”
“现下这光景,能过安稳的日子,能讨口饭吃,已是莫大的福气了。”宋积云也颇为感慨。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洪熙笑着打破了宁静,道:“你看看有多少人想入股,到时候我再来想办法。”
宋积云也想到了前世的控股公司,用洪熙能听得懂的话说给了他听,并道:“我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洪熙眼睛一亮,道:“我得回去仔细琢磨琢磨。”
“那就辛苦洪大少爷了。”宋积云和他开了几句玩笑,这才送了洪熙出门。
她在二条胡同守了七、八天,一窑把皇后娘娘要的瓷枕、茶具、挂屏都烧出来了,观世音像却出了点问题——有一尊的釉料没控制好,衣服褶皱有一处显得不够明晰。
小郭师傅看了又看,道:“我们之前给御窑厂烧的还不如这一尊呢?东家是火眼金睛,您要是不指着,我都看不出来。而且,有时候利坯的师傅少了这么一笔,也是有的。这观世音像又没有谁规定一定得有多少条褶子。”
众人大多数都露出赞同的表情。
“这是送进宫去打样的。”宋积云道,“我们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要别人做不出来的,我能做出来。别人能做出来的,我比别人做得更好才行。”
她问几位师傅:“如果我要求每一条衣饰的褶皱都要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能做到吗?”她还道:“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们就从技术入手,重新调整。如果你们做得到,我那就重新开一窑,再烧。”
众人面面虚觑,想到宋积云在瓷器上的天赋,没人敢质疑她的决定,纷纷道:“我们再烧一窑。”
只是可惜了一炉窑就烧这么一件东西,成本都没办法算了。
宋积云就趁机烧了些甜白瓷的文房四宝,道:“龙泉青瓷计家烧的是单色瓷,只在颜色上变化莫测,但白色是他们的空白,我们得想办法填上,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正是。”周正道,“我这些日子在外面打听行情,原本龙泉青瓷的销售远远比不上我们景德镇瓷器的。可自从计家拿了慈宁宫的订单,他们家在京城的铺子狠狠地宣传了一番,现在他们家一瓷难求,订单都排到三年后了。我觉得我们吃夸就吃亏在一直没有自己的铺子,全靠着御窑厂壮声威,也难怪别人说起瓷器都只知道比我们卖得便宜了不是一星半点的德化瓷而不是景德瓷了。”
“慢慢来!”宋积云向来觉得做生意机会很重要,但厚积薄发也很重要。
她又在二条胡同这边呆了快半个月。
元允中找上门来。
他嘟嘟嚷嚷地道:“云朵,你这段时间要去哪就让邵青跟着你。我要去一趟泰山。”
宋积云愕然:“你去泰山干什么?”
元允中烦恼道:“我要代皇上去泰山祭天。”
“啊!”宋积云听说是这种事,她奇道,“这可是好事啊,你愁什么愁?”
能代表皇上去泰山祭天的,那可都是宠臣。
元允中含含糊糊地道:“我这不是怕宁王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吗?”
宋积云不相信,道:“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和宁王又怎么了?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一点防备也没有,反而着了他的道。”
元允中闻言,顿时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本章完)
元允中那模样,有点像小朋友顽皮捣乱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宋积云不由地抿了嘴笑,抵着他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交代了。”
“也没什么。”元允中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我最近常去宫里见皇上,说起宁王的事,让他回去吧,他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面前,不时进宫到太皇太后面前进孝的。不说让他回去的话吧,他又死皮赖脸地住在京城不走,非要和皇上叙一叙兄弟情不可。我就跟皇上说,他既然这么愿意留在京城,那就留下来好了,反正宁王兄弟多,让他弟弟瑞昌郡王替他管理封地好了。”
宋积云讶然。
做了皇帝都想着把兄弟们远远打发出京,何况是做藩王的。
她问:“那瑞昌郡王是不是和宁王的关系一般般。”
元允中点头,笑道:“要不是宁王占着嫡长这个名头,谁做宁王还不一定呢!”
宋积云哈哈大笑,对元允中道:“你可真行!打蛇打七寸。我喜欢。”
元允中就算常常听人赞扬,可也架不住她这样的直白。
他耳朵一热。
宋积云担忧道:“以宁王的性格,怕是这瑞昌郡王要吃亏。咱们也不能为了对付宁王就让人家瑞昌郡王天降一口大锅,万一被那宁王忌恨上了,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家瑞昌郡王撇清才是。”
“当然。”元允中道,“我说这话的时候,起注官都不在旁边,何况我只是感慨了几句,拿主意的可是皇上。而且皇上也知道瑞昌郡王受了委屈,准备等宁王回了南昌府,就宣他进京,给他在京城找点事做。他要是不作不造,不仅他自己可以安享百年,甚至是他的子孙都可以在京城落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