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在他面前这样过,爷爷也经常教导她和席心蕊,女孩子要端庄,不要像个男孩子一样急急躁躁。
席庭越和爷爷性格差不多,不喜欢她们太闹腾。
尤音收敛笑意,转过声,和男人沉静视线对上,那双黑眸里平淡没有情绪,气息微沉。
啧,果然生气了。
气氛忽然压抑,两分钟的高兴氛围全无。
席庭越没生气,他压下别的情绪,温声道:“恭喜。”
“谢谢。”
“还吃饭吗?”
“不吃了,谢谢你啊。”尤音记起来手串:“手串在桌子上,还有你的醋。”
席庭越:“都留给你,我不做饭。”
“噢,那好吧。”
席庭越走到餐桌边,拿过黑檀木手串,手串轻轻一滑,滑入青筋微凸的手腕。
他再转过来,“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好。”
等人离开,尤音咕哝,什么啊,奇奇怪怪,干嘛突然不开心了?她考第一还他还不开心了?真是讨厌的人。
应该是从群里知道的消息赵小桃打过来电话,尤音一秒切换状态:“桃子,我考了第一!”
门外站定的男人再次听见那兴奋声音,低眸无奈笑,抬步离开。
......
漫娱在北城接的第一个项目是春季城市展览,以照片、绘画等各种形态展示城市风貌。
展览开业前一天席庭越出席开业前宴会,地点就在展馆里,不对外公布,只邀请业内知名人士以及相关公司领导。
孟亭晚也来了,身份是申城美术家协会代表。
开场后自由交流,孟亭晚找了两圈找到席庭越,他正和人说话,孟亭晚端着香槟静静在旁边等,两三分钟,对方笑:“那席总先这样,后面工作我们找时间细谈,不好让美女久等。”
孟亭晚微笑,朝他扬了扬酒杯。
席庭越走到展厅外面走廊,眼前是北城阑珊夜色,他单手扯了扯领带,松开一些。
身后孟亭晚站到身边,“庭越哥。”
没等到应声,自顾说:“阿姨让我劝劝你,好好的怎么忽然要扩张北城市场,早点弄好早点回去,别这个差一出一两年。”
席庭越极淡地“嗯”一声,不以为意。
孟亭晚轻声笑:“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你跑来北城了,闻晋也跟着一起,祁悦也结婚了,你说咱们以后还能聚多少回?”
祁悦去年年底结的婚,和明家千金,商业联姻,他没得选,也不选了。
孟亭晚说:“祁悦结婚那天你没去,可惜了,没能见到漂亮的新娘子,我觉得和祁悦很配。”
席庭越终于移来视线看她,孟亭晚和他对视,温婉笑:“我挺开心的,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个归宿。”
席庭越点点头,收回目光。
孟亭晚不说了,和他一起看眼前令人惊叹的城市夜景。
展厅位置选得好,108层,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从窗台望去,整座城市本身就是一幅绝美画卷。
手里香槟喝尽,孟亭晚轻声问:“音音也在这里,是不是?”
“是。”
早知道的答案,从他嘴里出来了。
“你不怕阿姨不同意?”
席庭越懒懒瞥过来,眼神傲然:“怕什么?”
孟亭低头笑,是啊,他有什么好怕的。
屋内方特助来叫,“席总,郭院长来了。”
男人颜色转瞬正经,束紧领带,扣上西服纽扣,离开阳台。
郭院长是北城大学美术学院院长,也是本次城市展览的特邀指导专家,席庭越自然要给面子。
郭院长身边不少人,一见他,和煦笑道:“席总,这是我们学院两位教授和学生,我呀偷懒了,这次展览多亏他们,我想着总得让他们在你面前露个脸。”
随后朝自己人介绍:“骆教授,齐教授,这是漫娱领导,席总。”
席庭越闻言朝姓骆的教授看去,先伸手招呼,“骆教授您好。”之后是齐教授,也对后面跟着的几个学生颔首示意。
齐教授说起场面话:“真想不到席总这样年轻,不得了了,当真是年少有为,听说席总是申城人?”
“是。”
“我太太也是申城人,前些天还喊着想回去看看,我哪有时间陪她回去哦,自己一个人还生起闷气来。”
席庭越应了两句,在工作人员带领下一群人沿着展厅方向行走。
说着说着聊到学生上去,都是自己亲手带的孩子,教授们自然希望给他们拓宽人脉,为将来铺路,齐教授介绍:“小陈这次负责策划雕塑展厅,整个设计明朗大气,符合本次“春来了”主题,等会我们看看去。”
郭院长跟着称赞两句,席庭越只微笑回应。
几人眼下站的是画作展区,都是收集的各个名家画作,也有此前通过大众评选选上来的市民或学生作品,郭院长指着一幅画说:“老骆,这是你画的吧?”
骆教授微笑:“不是,学生画的,茉茉呢?”
人群后一个女孩大方站出来:“席总,院长,我是何茉茉。”
郭教授夸:“小姑娘真是继承了你老师的笔法啊,都能骗过我眼睛了。”
何茉茉:“谢谢院长。”
郭院长拍拍骆教授,开玩笑:“我就奇了怪了,都是老头,怎么咱们学院啊就你和老齐特别招小姑娘喜欢。”
齐教授:“院长您可别带上我,就老骆一个啊,前几天还给我炫耀呢,今年看来又得收个得意门生了。”
“噢?”
骆教授谦虚道:“是有那么一个,A大老秦那边推荐过来的,画画得确实不错。”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矜贵男人掀起眸,插入话题,嗓音清冷:“这么说骆教授很喜欢,准备收了?”
骆教授:“女孩的画很有灵气,笔试还考了第一,复试不出意外会过。”
席庭越眼里淡淡露出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脸色恢复冷峻。
倒是郭院长揣摩了会他这两句话,等走过一个拐角,落后几步单独和他一起,小心问:“席总是有认识的人要考我们美院?”
席庭越望他,不疾不徐说:“现在不用了,以后有需要再麻烦郭院长。”
“席总推荐的人那当然是有才华,我们不会错过。”
席庭越手插入西服裤兜,轻轻点头。
......
后面一个月尤音很忙,忙复试忙更新,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
席庭越应该也忙,楼下那辆劳斯莱斯出现次数越来越少,她没时间在乎。
三月二十日,复试。
徐游一大
早提醒她提前出发不要迟到,尤音早准备好,8点不到抵达北城大学教学楼下。
教学楼前有本次复试安排表,尤音拿着自己的信息找教室。
身后忽然有人拍她,一回头,惊喜喊出声:“徐游?你怎么在这!”
徐游脸上都是灿烂笑容,“瞒了你这么久,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她再次惊讶:“你报了北城大学?!!”
“是。”
尤音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徐游已经找到教室,“走吧,先进去。”
然后边走边说:“我们先准备复试,晚上一起吃饭,慢慢聊。”
“好。”
进到教室后也确实没什么机会跟他说话,俩人各自抽了复试顺序,等叫号。
学姐说过,等会的复试形式多变,教室里有准备画具,有些人可能只问专业问题,有些会让现场画,说不准。
尤音序号在徐游前面,第四个到她。
复试教室比想象中严肃,十几个人,两台拍摄机器,尤音认出正中一个,她提前联系的骆教授,眼下正笑眼眯眯盯着自己。
尤音心底深呼吸,放松下来。
十五分钟准时结束。
尤音一脸懵地离开。
英文自我介绍,再用英文回答老师的两个问题,接下来是三四个专业问题,但是……但是她怎么感觉跟她聊天一样?
学姐说了的,之前还有人被为难哭,怎么到她这里这么轻松,也没让她画画啊?
徐游序号是倒数第二个,尤音等他出来已经快十二点。
“怎么样?”
徐游说:“还行,就是最后让我用五分钟随机选取教室内物品画一幅快速素描,时间太赶了,我没太大把握,你呢,让你画了吗?”
“没有......”
“那你是稳了,这种就说明老师对你的水平已经有了了解。”徐游看看时间,“饿了没?我们先去简单吃点东西。”
“好。”
北城大学不给研究生提供宿舍,需要他们自己找房子,吃完饭后徐游问她住哪里,他也得租套房子。
尤音说在离大学城不远的柿园新村。
徐游:“多少钱一个月?”
“我租的是一居室,5200,押一付三,不过小区很旧了,环境一般。”
徐游眉心皱了皱,片刻后说,“我先跟你去看看。”
“行。”
尤音联系之前那个带她看房的中介,三人一起看了小区里几套单间或一居,一居都差不多她这个价格,单间便宜点,4000左右。
傍晚看完,中介离开,尤音问:“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徐游笑笑:“我再看看,不着急,饿了吧?也陪我看了这么久的房,请你吃饭。”
附近不远就是个小商场,俩人走路过去。
徐游让她选餐厅,尤音没客气,正好看见一家日料店,“吃这个行吗?”
徐游抬头看一眼招牌,语气低了些:“可以。”
尤音负责点单,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只点了几个招牌菜。
她好久没见过朋友,心里高兴,等上餐这会间隙联系赵小桃,赵小桃在那头张牙舞爪,严厉谴责徐游偷偷报名北城大学不告诉他们。
徐游给尤音倒水,温柔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不是为了你。”
尤音闻言,眼神微闪。
太直白的话语,赵小桃哪听不出来,语气变得暧昧,“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音音,再等等我啊,我忙完手上这个项目就去找你。”
“好,拜拜。”
挂断电话,尤音有点不自然,好在服务员上菜,稍微给了她一些缓解的时间。
徐游定定望着她,没错过她自听见那句话后脸上细微表情,他把刺身拼盘转到她面前,“先吃东西。”
“嗯。”
后面徐游没再说什么,俩人聊着复试,聊近期生活,再聊到以后计划,气氛融洽。
相同年纪,相同专业和理想,共同话题很多,徐游就像她的专业百宝箱,有什么问他就对了。
徐游:“骆教授回复你邮件了吗?”
“回了,他说很期待见到我,等复试成绩出来之后可以再联系他。”
“那大概率没问题,放宽心。”
尤音点头,“你的呢?”
“差不多,不过齐教授从来不回邮件,我再等等吧。”
这下换成尤音安慰他:“你笔试第二,而且你的作品集我看过,没问题的。”
“希望吧。”
吃完饭,徐游送她回去,送到小区楼下。
尤音:“你明天还在北城吗?我带你出去玩。”
“在的。”
“那明天见,拜拜。”
女孩转身离开,昏暗楼道声控灯应声响起,光线暖黄。
徐游捏紧拳心,胆怯了一天,终于鼓起些勇气,扬声叫她:“音音。”
尤音回头,笑颜鲜妍:“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考北城大学吗?”
脸上笑容一点点僵住,心跳忽然加快。
她不是傻子。
男孩上前两步,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音音,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改了志愿,之前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有压力,今天同样,你不必因为这件事而有顾忌,我是成年人,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想要未来,但也不想错过你。”
“我们刚去图书馆复习时你说你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现在呢?现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追求你的机会。”
徐游眼神炙热:“音音,我很喜欢你,比你所看到的还喜欢。”
尤音手紧紧抓着包带,心脏快要跳出心口,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与其说欣喜,不如说是紧张。
她第一次被这么直接的表白,第一次有人这样热烈地说喜欢她。
尤音认认真真思考了两分钟,唇角拉出弧度,浅浅漾出两个小梨涡,“好。”
徐游激动地原地转了个圈,再转回来,压抑住兴奋,“那明早我来接你。”
“嗯。”
......
劳斯莱斯固定车位头顶路灯坏了,好几天没人修。
车子隐在黑暗里,像头沉睡的雄狮,看似安全实则暗流涌动。
等楼下男生高兴离开,后排车窗缓缓摇上。
良久,驾驶座上方特助听见疲惫一声:“下班吧。”
上到三楼, 尤音正准备掏钥匙时听见对门响起动静,心思一起,转而去敲门。
穿着睡衣的祁夏来开门。
尤音捏着包, 笑意盈盈往里探了眼,“方便吗?”
“臭丫头,不方便我会来给你开门?”
“嘿嘿。”
尤音进去, 自觉换上几乎专属于自己的兔子拖鞋,再带上门。
祁夏问:“喝酒吗?”
“怎么我觉得一来你这里就是喝酒, 你没别的饮料吗?”
“我一卖酒的不喝酒喝什么?”
“......”很有道理, “那我要一点。”
尤音想, 跟了祁夏这么久她的酒量应当进步不少。
等她推杯子过来, 尤音问:“姐你怎么不去上班。”
“有点不舒服, 休息一晚。”
尤音这才听出她嗓音里的暗哑,“感冒了吗?你吃过药没?吃了药你还喝酒啊?”
“不吃药,药对我没用。”祁夏觑向女孩那从进门唇角就没放下来过的嘴角,“什么事那么高兴?”
尤音小心抿了口酒, 压上桌面, 细声跟她说:“有人跟我表白。”
祁夏眉一挑, 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这小姑娘和那姓席的事她有点看不懂了。
她问:“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大学同学,跟我一起考研过来的。”
“身高多少?”
身高......尤
音不确定, 但看起来和席庭越差不多,“一米八几吧?”
“长得怎么样?”
尤音找出毕业旅行的照片给她看, 祁夏扫几眼,还不错, 五官周正,是个笑容灿烂的男孩子, 符合大学生特性。
她再问:“人品呢?”
尤音跟徐游不是第一天认识,就算她不懂看人品,赵小桃和许向志几人不会不懂,他能和那么多人玩那么好自然是被人喜欢。
而且那几个月天天一起学习,尤音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不良嗜好,待人温和,情绪也平稳。
她说:“性格很好。”
祁夏:“家庭条件?”
尤音犹豫了会,他们没太聊过家庭,自然不知道条件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还行吧。”
祁夏一看她那懵懂眼神,没太打击她。
尤音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现在虽然自己独立生活,可因为她父母这件事,席家永远不会亏待她。
席家能给她的基本上普通家庭,不对,就算是小有资产的寻常富裕家庭都给不了。
小姑娘现在年纪还小没考虑到这些正常,不过也正是因为年纪小,还不用考虑这些。
祁夏说:“改天带来我见见。”
尤音一时害羞,“什么啊,我又没答应他,他只是说追我.....”
祁夏放下酒杯往里走,哼笑:“等你答应他再带来见我,万一到时候被骗了财又被骗色,你找谁哭去。”
尤音沉默下来,她知道徐游不会骗她财骗她色,只是一刹那间觉得自己好像有家长了,有人在罩着她了。
尤音起身,跟着她进卧室,从背后一把抱住人,软糯糯说:“好吧姐姐,我改天叫他出来一起吃饭还不行嘛。”
祁夏心里笑了,嘴上骂,“别撒娇,恶心人。”
“嘿嘿。”
......
席庭越没回家,群里正好组局,或者说群里天天组局。
地点在盛家的空岛一号,盛则复兄弟俩和纪年都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席总怎么有空来?来点?”盛则复拿过红酒。
席庭越脱了外套给侍应,婉拒:“不喝,水。”
“怎么了这是,酒都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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