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属大院不好随便进人。
但也凑巧,周芳她们到门口时, 殷秀梅正好从外面办事回来,听到她们说是陈澈的母亲和妈妈, 殷秀梅主动请缨,带她们进去。
殷秀梅细细观察, 看得出来周芳的气质绝佳,难怪能生出陈营长这样优秀的儿子。
她主帮她们介绍大院里的一些事情, 快要到家门口时,殷秀梅问道:“大姐,明月知道你们过来吗?”
周芳笑笑回道:“还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既然提到了宋明月,周芳又忍不住问:“明月她在大院里面人际关系还行吧?”
殷秀梅点点头:“明月是个好人,而且做事干脆利落,能成大事呢,这不马上就要在市里开店了。”
周芳:“开店。”
“对啊,前阵子她还带着院子里另外一个人去上海进货了,估计快了。”正好到了陈澈家门口,殷秀梅头探着看了看:“估计陈营长还没有下班呢,门开着,明月应该在家的。”
陈澈外婆一直想问问孩子的事情,又想到怀孕头三个月不能乱说,愣是憋住了。
与殷秀梅道别后,周芳就带着她妈往小院子里面走,她们还在说着话,一抬头,就看到陈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洗衣服?
周芳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哪家有出息的男人会做洗衣服这种粗活。
陈澈突然看到妈妈和外婆,也十分惊讶。
“外婆,妈,你们怎么来了?”
周芳还没说话,他外婆已经冷下语气:“陈澈你在干嘛呢?你又不是没媳妇的人,怎么能做这种活。”
陈澈对她们十分了解,知道越解释越乱,便直接邀请她们进屋内。
宋明月正躺着吃东西,听到外面的动静,大声地问:“谁来了啊?”
任凭周芳平日里是个慈眉善目的人,这一刻也不想再忍了,
就算是怀孕,她一个没工作的人,怎么还需要别人来伺候。
在周芳想要上前敲开宋明月的门时,陈澈先一步拦在前面:“妈,月月在休息,您先坐一下,我去喊她。”
周芳看着儿子,觉得他有些陌生,可是陈澈的气场太过强大,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周芳只能先妥协。
宋明月怀孕了,耍点脾气自己也只能忍着。
房间内。
在听到她们进屋声音后,宋明月就知道是谁了,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在听到周芳阴阳语气的话后,宋明月反而坦然了。
显然她过来就是找自己麻烦的,既然这样子,那么她不管怎么做,恐怕都不会如了她们的心。
宋明月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就看到陈澈宽厚的后背,她走出来,跟他掌心碰了碰,这才微笑着说:“外婆,妈,你们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啊,我有些不太舒服,正好陈澈在家照顾我。”
周芳见她红光满面,不就是仗着自己怀孕使劲使唤陈澈嘛。
她也不藏着掖着,直白地说:“我听曼曼说你怀孕了,你外婆不放心过来看看你,目前看你状态还不错。”
陈澈外婆也从后面凑过来,扶住宋明月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医生说什么的啊?”
宋明月有些尴尬,其实开始她就猜到她们突然过来的原因。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说出口,怎么说出口时,陈澈已经先一步说道:“妈,外婆,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什么不想要?我在这边有个同学做医生,明天我去找找她,给明月做个全身检查”
陈澈一如既往的冷静:“不用了,已经没了。”
“什么没了??”他外婆最先激动:“小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孙子怎么会没了。”
比起周芳的苛责,外婆的极度伤心更牵动陈澈的心。
周芳也难以置信,她们大老远过来,就是想来看看孩子的,她甚至还在纠结要不要留下来照顾宋明月。
不过周芳是个体面人,知道大吵大闹也无事于补,她抱住自己的妈妈,严肃地问陈澈:“所以这个孩子你没有经过任何人的理由打掉了是吗?”
“妈,这是我和月月的事情,我有顾虑,孩子现在还不合适。”
他的不合适还没说出来,周芳一个巴掌已经狠狠扇了下去:“陈澈,从小到大我没打过你,可是也不是让你这么胡来的,你随便找个人结婚我没指责你一句,现在你连孩子都不想生。”
周芳以为是他不想要小孩,不仅因为陈澈刚刚的话,之前他也不止一次向他们表达过他不想要小孩。
她们急急匆匆赶过来也有这部分原因。
看着陈澈被打巴掌,宋明月看不下去,她刚要上前解释,陈澈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这么做。
宋明月也清楚,周芳打了陈澈也会原谅他,可她不会原谅自己,其实她也不在乎周芳怎么想,但她不想让陈澈为难。
家和万事兴,他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宋明月不希望这些成为他的累赘。
家里气氛一度进入了低潮,周芳原本还想问问宋明月刚刚那大婶说她要开店是怎么回事。
现在她也没心思问了。
家里总共就两个房间,宋明月主动提出她们如果住家里的话,就住主卧,她和陈澈在小房间挤挤就行了。
陈澈以为她身体刚好,不想耽误她休息,最后就成了周芳她们住主卧,宋明月睡小床,陈澈打地铺。
周芳还不愿意搭理陈澈,老太太却不忍心,好久没见他了,实在冷不下脸。
总归他们还年轻,还能再要孩子。
晚上,家里灯都灭了。
宋明月躺在他一直睡的小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一双手从下面轻轻挠了一下她,小声地问:“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宋明月反握住他:“没有啊。可能白天睡多了。”
“你要不要上来睡,我们挤一挤?”
“不用,床小,我在这里睡就行。”
宋明月:“今天的那一巴掌疼吗?”
“不疼,不要放在心上。”
宋明月悠悠地盯着屋顶看,房间里,有透明月光照进来的点点光亮 ,正好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轮廓,那么的英勇挺拔。
她也没想到,他会跟父母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宋明月不是没看出来,他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可是却一句话没有反驳过自己。
宋明月胡思乱想着,以后他们要是生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像陈澈一样呢。
一样的善良、有伟大志向、长成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那样也是不错的。
她是不喜欢生小孩啊,可是那是她和陈澈孩子。
想到最后,宋明月真的觉得自己疯掉了,谁的小孩也不行啊。
第二天一早,陈澈去队里后。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研究室,反倒先弯曲了蒋曼曼在的办公室。
蒋曼曼来上班看到他后十分惊喜:“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工作的事情,我们出去聊吧。”
蒋曼曼欢欢喜喜放下帆布包,跟着他往后面的小路走。
她还有些不明所以:“我们要去哪里啊?”
陈澈这才转过头:“我外婆和我妈妈来了。”
蒋曼曼面部一冷,而后又装着高兴的样子:“舅妈来了啊?那我今天下班后去看看她。”
“蒋曼曼,我不喜欢重复的话,我的事情更是与你无关,我不知道你告诉他们明月怀孕的事情有何意义,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要是再随便议论我的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他警告过蒋曼曼后,压根不想再听她的解释,便转身就离开。
留下蒋曼曼好久都没有平复下来。
刚刚陈澈眼睛里的恶意,她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这样子呢。
周芳前一天还气得觉都睡不着,第二天就精神抖擞地扮演起了婆婆的角色。
她真的是怎么看宋明月都不爽,而且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是宋明月真的做过分了。
早上她起来的时候,是自己儿子在厨房做饭,宋明月反倒才刚起床。
周芳冷眼道:“明月,家里的早饭该不会都是陈澈做吧,他工作那么忙,你得要体谅体谅他。”
她真的赖于应付这些,忍不住回道:“我做得没他好吃。”
周芳更生气了:“不会做不是借口,很多家妇女不是在家主内,怎么能事事考男人呢。”
这话她可一句话都不赞同。
宋明月实在没想到, 自从周芳来了之后,处理婆媳关系成了她一件头疼的事情。
周芳之前就因为一些事情对她印象不好,现在来了这里, 看到宋明月整日不干活,反倒让陈澈来做,对她更是嫌弃。
这个年代的风气也是这样子, 新媳妇进家门,都得要经受婆婆这一关, 说难听点就是调教, 把女人培养成顾家爱家的家庭妇女。
不过她宋明月可不吃着一套, 更不会做受气包, 她能容忍周芳, 更多还是看在陈澈的份上。
既然她暂时还没想过与陈澈分开,那么家人这块明面上还不能闹得太僵
就算太僵了,这个坏人也不能她来做。
陈澈回到家后,就发现宋明月的兴致不高。
桌上摆好了几道菜, 外婆见着他, 很是高兴:“小澈回来了啊, 赶紧洗手吃饭。”
另一边,周芳也在喊:“明月,你快帮陈澈去盛饭。”
桌上这几道菜倒不是宋明月做的, 她假借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休息。
可是周芳就是要得点空挡就来“使唤”她, 还一副为她着想的表情。
明月还没动,陈澈已经先一步答:“不用, 我自己来。”
周芳眼神晦暗,明显不太开心。
她本来想着宋明月既然孩子没了, 待个几天就和妈妈回去了,实在没想到陈澈他们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周芳打算再待一段时间。
饭桌上气氛有些压抑。
周芳突然说道:“陈澈,明天把曼曼喊过来吃饭吧,我来几天还没见到她呢。”
陈澈吃着饭,却并没有说话。
周芳不解:“怎么了?”
宋明月道:“妈,你还不知道吧,蒋曼曼跟陈澈表白过几次了,她说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陈澈。”
这种突破天理的乱lun之事,宋明月却说得淡定又平静。
却让周芳和外婆心中一惊。
外婆难得先呵斥着说:“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们是兄妹,怎么能在一起。”
“外婆,不信你问陈澈啊,是不是有这回事。”
周芳却没有说话,他们是兄妹,但是又不是亲生的,之前陈澈不肯结婚,她甚至还和小姑子开玩笑调侃过。
周芳对蒋曼曼印象很好的,小姑娘文文静静,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最关键她爸爸还身居要职。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她也绝对没想到蒋曼曼居然对陈澈有这等心事。
只能说两人有缘无分。
周芳心里有些惋惜,对宋明月说出的话自然也不好听:“现在陈澈已经和你结婚了,就算别人有点心思也无可奈何。”
阴阳怪气的。
宋明月可不想惯着她,正准备开口,陈澈却在下面拉住她的手。
他严肃道:“妈,月月现在是我的爱人,她自然有权利替我做任何事情,帮我挡住任何想要接近的人,我已经和蒋曼曼说过了,这个家门绝对不会让她踏进去,您要是想去找她,明天我带您到我单位去,我已经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他又转头问宋明月:“月月,你吃饱了吗?”
宋明月点点头,跟着他回房间。
原来这就叫安全感。
宋明月紧紧握住陈澈的手,原本她还想等他回来和他好好谈谈,但是不需要她说任何话,陈澈已经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
这种感觉真好。
餐桌上。
外婆也有些生气:“好不容易来看小澈一次,你们母子两人就不能平和一些嘛?”
“妈,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说,我看他被女人迷昏了头。”
“当初他不结婚,你担心他找不到媳妇,现在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你又说这话,小芳,做人不能太贪心,反正我过几天回去了,你跟不跟我回去随便你。”
周芳坐在桌边,不知道情况怎么变成这样子,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气。
房间内。
宋明月多少还有些担心:“你妈难得来一次,把她们单独撂下没事吗?”
“没事。”
如果他今天退让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只是想一次性表达自己的态度,这样子周芳就知道他底线在哪里了。
陈澈也不希望这样子。
他回宋明月家,宋家父母对他问长问短,满眼都是喜欢。
可是他母亲对宋明月却是这样的态度,陈澈看在心里很是心疼。
他揉了揉宋明月的头发:“不用听她们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外婆和我妈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宋明月的确有事情要做。
她和张静静已经看好了一个店铺,不过人家要求一年一付,她们手头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因此还在谈判。
周芳被妈妈和儿子都怼了一顿,心情十分不悦。
不过她到底还是体面的人,依旧如往常一样精致地洗漱完,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陈澈在问:“外婆,妈,睡觉了吗?”、
此时此刻她不想搭理儿子。
陈澈又小声地敲了几下,见里面没有应答,正打算回去时,周芳将门打开了。
“有什么事情吗?”周芳冷漠地问。
“妈,我想找你聊聊可以吗?”
这倒让周芳有些新奇,从小到大,陈澈都很闷,还是第一次主动说找她聊。
母子两人来到院子里,陈澈主动搬了凳子让她坐下。
周芳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为我今晚的态度跟您说声对不起。”
周芳不由转过来看他,这实在不像是她那儿子说出的话,之前陈澈不是没有惹他生过气,从来没有一次他会主动道歉的,都是她跟自己和解。
她觉得这个儿子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没想到陈澈后面继续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自己能明白,别人对我好不好,是不是真心爱我,我都清楚。”
周芳明白了:“你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宋明月吧?”
“不仅是为了她,明月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妈妈,我希望你们可以平和相处。”
周芳笑了笑:“陈澈,妈妈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是有嘴的。”
她也看得出来,陈澈现在过得很幸福,淡去了那种孤僻,渐渐有了人情味。
周芳站起来:“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然后感慨道:“真的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就会忘了娘啊。”只不过她是笑着说这句话的。
陈澈也不由轻轻一笑,他知道周芳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回到房间内,外婆也没睡。
“小澈和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不过是为了她那个媳妇说话。”
外婆早就看出她那傻小子外孙早就被媳妇吃得死死的,但那也不是坏处啊。
在来之前,她还有些担心小澈对媳妇不好呢,现在看到他们这样子,她反而释怀了。
“小芳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也管不过来,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吧,人家小两口的生活方式你就不要介入了。”
周芳不服气道:“妈,你也觉得他媳妇整日使唤他做事是对的嘛?”
“不对,但是你管有用吗?你儿子听你的话吗?夫妻两人过日子,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明月她能让小澈死心塌地,那是她的本事。”
“我就是心疼儿子。”
“你儿子感激你吗?再说你怎么不知道他乐得其中,儿孙的事情,你管都管不过来。”
周芳被说得哑口无言。
以前陈澈不想结婚的时候,她每次给他相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不会干涉他们小两口,她是一个开明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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