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明月她们到那边时,正好五点二十分,二妹还没有来,她们就在约定好的牌子下面等。
一直到五点四十分,二妹才急急匆匆地赶过来:“实在抱歉,今天有些睡过头了。”
本来就是她求着人家办事,宋明月自然知道分寸,微笑着说没有关系。
二妹这才跟她说上话:“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知道秦爽她居然有一个这么漂亮又水灵的大侄女,干嘛想起来卖衣服啊,做咱们这行可辛苦了。”
“我比较喜欢服装,辛苦些也是没办法的。”
大多数人卖衣服,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二妹鲜少听人说,卖衣服是因为喜欢衣服,通常喜欢衣服的人,都是在买衣服。
而且看她的穿着,确实有让人眼前一亮,也让她的眼睛中不由多了几分赏识。
“走,咱们现在进去吧。”
此刻华亭路上已经集聚了很多人,二妹在前面带路,一边与她们聊天。
“这次你们打算进多少衣服啊?”
宋明月早就有计划:“300来件吧。”
二妹转过头,笑着说:“这里面衣服便宜,300来件也要几百块钱,你们带足了吧。”
“嗯,带足了。”
“等下你们不要说话,听我的就行,款式和昨天我店里卖得差不多,你们有心仪的嘛?”
宋明月:“等看到衣服再说呢。”
二妹也好心地提点:“这些衣服不一定适合你们那边,外面不少地方是不是还用布票扯布做衣服,他们一点审美都没有,哪里知道些时尚。”
她说得大多数都是实话,但审美是慢慢被影响的,一件衣服穿好看了,满满就会流行起来,而她要做的,就是这个时尚的引领人。
这些话,没有必要跟二妹讲,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想法自然就不同。 二妹对这里相当熟悉,直接将她们带到了最后面一件仓库:“大多数人都在前面买衣服,这里面可是有介绍人家才会卖的。”
宋明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二妹笑着道:“谁让你是我姐们儿的亲戚,这里面衣服质量又好又便宜,你可以多看看。”
仓库面积非常大,分成两部分,一走进门口就看到三个工人在叠衣服,再往里走则是一个大仓库,里面挂着的全都是样衣。
二妹介绍道:“这里面大多数衣服贴上标签后都卖到了各大百货商店,有些甚至会贵十几倍。”
老板也从另外一个小房间走出来:“二妹,罕见啊,今天居然带人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打算来试试的。这位是马老板,这里面的领导。”
宋明月主动伸出手:“马老板,您好,叫我明月就行。”
又漂亮又会处事的女孩子谁不喜欢,马老板让她尽管挑,到时候给她算便宜一些。
宋明月围观了一圈,里面好看的裙子不少,但显然不适合陌市,就是夏天路上穿裙子的也不多,到了秋天,大家肯定更不会。
可是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件格子自衬衫搭配黑色长裤,这一套相对低调又很显眼,跟当下大多数人的口味还是相同的。
宋明月决定赌一把。
她拿了一批各种格子衬衫搭配各个简约款式的裤子,顺带着买了一批的确良材质的连衣裙,带着卖卖。
大多数人来看的都是时下的流行款,马老板见她们选择得都是保守衣服,还在旁边解释:“这些大街上穿得人多,已经眼熟了,卖得可不是很好哦。”
“没事儿的,我们先尝试尝试。”
马老板也不再多言,等她们选好后,一套按照8块钱算,300多套是三百多,宋明月摸过质量,老板卖8块钱确实不算多,这个衣服拿到百货商场,恐怕一件衬衫都不止8块钱。
她的衣服定位就是中高端线,要和百货商场竞争的,宋明月打算一套卖15元以上,先把名气打出去。
马老板算账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明月,你有对象了吗?”
他家里正好还有一个亲弟弟,仗着家中有点钱,说找对象要找漂亮的,他爸妈张罗了几头都没着落,马老板第一眼看到宋明月,就觉得他弟弟肯定会喜欢。
然而她眼波荡漾,微笑着说道:“我嫁人了,爱人是当兵的。”
马老板只得失意地说:“军人好,军人好。”
她怎么都没想到,进衣服这件事居然会这么顺利,本来以为会在这里面带上几天才能摸清情况再来下手。
现在经过二妹这么一引入,她是直接拿着VIP票进入决赛圈了。
所以她还是很幸运的。
等一切都打包好后,时间不知不觉都到了十点多种。
临走前,宋明月还要到了马老板的联系方式,以后运货可以直接送到火车上,她们在火车那头来拿就行。
三个人,带着满满几大包衣服艰难地往外面走。
二妹叮嘱道:“现在上海也不太平,你们这些衣服最好带在身上,就算放到招待所也会引起小偷注意的。”
这话不假,八十年代的治安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好的,谢谢姐。”宋明月真心感激二妹,邀请道:“我请您到国际饭店吃饭吧。”
“国际饭店?”二妹没想到她居然还知道,忍不住笑道:“你知道这饭店有多贵啊,你今天花得所有钱,都不一定呢赶上它家的一顿饭菜。
宋明月知道这饭店贵,以前她可是他们家的常客,经常听说饭店从七十年代就已经在上海称霸了,既然都来到了八十年代,肯定想去尝尝。
可一顿要三四百块钱,也属实不是她现在能消费得起。
张静静在一旁也瞠目结舌,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顿饭可以吃这么多钱。
二妹指着对面一家小饭馆说:“我也不跟你客气,真想感谢我,咱们去对面吃顿饭就行了。”
宋明月觉得二妹又体贴又讲义气,真不知道她妈后来怎么会和她断交的,她敢肯定,绝对就是秦爽的问题。
三人点了三道菜,加起来才十块钱。
聊开后,宋明月忍不住问她:“秦爽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二妹奇怪地问:“你怎么对你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宋明月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是觉得她有点单纯,表面看上去似乎又很强势,担心她被骗了。”
二妹认可地点点头:“你对她还挺了解的,其实秦爽远没有明白看起来那么高傲,她性格还是挺好的。”
她与二妹的话题,大多数都围绕秦爽,也让宋明月对秦爽的过去有了更多的了解。
吃完饭后,宋明月就和二妹分道扬镳了,二妹让她有事情再联系自己。
她们的火车票还没买,主要不知道事情几天结束,现在居然就靠两天顺利解决了,但宋明月的心思还没定下来。
她问张静静:“要不我们再去秦爽家去下?感谢了二妹,还没感谢她呢。”
张静静完全就听宋明月的,两人就这么艰辛地拎着两大袋衣服,一起往秦爽家走,顺便问问她火车站的票怎么卖。
等到了秦爽家,隔得远远的,就看到她家聚集了不少人。
宋明月拨开人群,只听到大家在议论纷纷:“作孽啊,老秦家怎么生了个这样的闺女,一点脸面都不顾。”
她随意找个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哦,我认识你,就是她家的亲戚是吧,赶紧去喊人保护你姑奶奶,秦爽她不知道抢了谁的男人,人家现在正在找人报复她家呢。”
门口堵了很多人,正门却是关着的。
在这个时候,每家每户白天只要有人在家,门都敞亮打开的,像这样子被关着,是一种屈辱。
关于这件事,宋明月脑中道一点记忆都没有,陈翠翠和秦爽谁都没跟她提起过,这其中肯定是有缘故的。
但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一刻,宋明月肯定忍不下去。
她冲出人群,一下子就将门踢开。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里拿着皮鞭,发狠地往跪在地上的秦爽抽。
陈翠翠站在旁边, 脸上写满了心疼,可是旁边还站着几个长相凶狠的大高汉子,一看就是二流子出身, 看戏一般,看着秦家旺抽着秦爽。
秦爽也是个狠人, 被她爸这么打着, 一声都不吭, 满脸写着桀骜不驯。
后来一定是发生了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才会让她性格变得阴郁起来。
不管以后的事情, 看着这样的秦爽,宋明月只想保护她。
当秦家旺又一鞭子快要落下时,宋明月挡在了秦爽的前面,握住了他的鞭子:“您什么都没弄清楚, 就听旁边的一家子言打秦爽, 我觉得对她不公平。”
秦家旺本就在气头上, 哪里会听宋明月的解释,呵斥道:“让开,我教训自己的女儿, 还轮得了别人指手画脚。”
“我没有指手画脚,但秦爽的命也是命, 你随意听信别人的话拿鞭子打她,对她也不公平。”
秦爽也将宋明月推开:“明月, 你让开,他要打, 今天就打死我好了。”
秦家旺听闺女这么说,火爆脾气更是上来了:“好,我今天不打死你的。”
“您明明知道,就算秦爽平时爱玩闹,她也绝对不会去勾引别人的对象,这几个人过来,明显是要找她麻烦的,您作为父亲不保护女儿,反而和外人一起来质疑她吗?”
宋明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大概被她的话感染,一旁的陈翠翠也忍不下去了,宋明月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尚且能相信闺女,她作为母亲,一定要坚定不移地保护她。
陈翠翠将她们两人护住:“今天谁也别想欺负我的两个孩子,秦家旺,我女儿是什么性格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像这几个人说得那样。”
宋明月目光犀利地盯着盯着那几个人看:“造谣是人身攻击罪,犯法要蹲大牢的,今天谁都别走,我们去派出所,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是造谣,我们一定要告到底。”
“呦,小姑娘,你在吓唬谁呢。”
宋明月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搁在将来,到处都是法治社会,可是这个时候,黑白两道的人还挺多的。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退缩也没用了,不然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她站了起来,不畏惧地跟他们对视:“我谁也不吓唬,走,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
为首的那个汉子应该是他们小头目,一脸玩世不恭:“拿派出所吓唬我们,老子们可不是吓大的,这娘们儿抢了我妹子的男人,今天我就要教教训教训她。”
陈翠翠见这几个人对宋明月和自己闺女这态度,立即维护上去:“这里是我家请你们出去。”
秦家旺肯定也是支持自家闺女,请他们出去,可三个青年人丝毫不畏惧,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故意挑衅秦家旺,场面一度混乱之中。
外面巷子里也有几个人冲了进来,一起将他们往外面赶。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宋明月将堂屋长桌上的花瓶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几乎瞬间,屋内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她。
宋明月捡起其中的一块玻璃,有种鱼死网破的破碎感:“今天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们敢过来我就敢捅死你们,来啊,过来啊。”
张静静自然要时刻站在姐妹旁边,她也捡起一块玻璃:“明月,我陪着你,大不了小命一条,谁敢欺负我朋友,我就捅死谁。”
三个大高个子脚步稍微蠕动了一下,竟然真的在她们的眼睛看到了决裂,跟个疯子一样。
宋明月继续说道:“回去告诉你妹妹,秦爽也是有人撑腰的,你们要是以后还敢来找她麻烦,我就陪你们同归于尽,我宋明月说到做到,现在立即滚,不滚我就冲上来了。”
她就是个疯子,在场的每个人都相信,这三个人不走,她绝对会捅上去。
三个大高个也被她的疯吓住了,仿佛一个女鬼,追着他们索命,也顾不上其他,抓紧逃了。
陈翠翠担心她的精神状态,走过来扶住她问:“明月,你没事吧?”
看到人走了,宋明月一颗心才放松下来,手上紧张得全都是汗,这几个人看样子也不是真的□□,真正混□□的,根本就是亡命之徒。
好在把他们吓走了。
宋明月握住陈翠翠的手,“姑奶,我没事,您放心吧。”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宋明月萌生出了一丝丝不舍,这是她的外婆啊,虽然不知道和她认识的是不是一个人,可看着这张脸,她心里就有万般情绪。
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陈翠翠:“姑奶,以后秦爽要是认识什么大龄富豪,你千万千万不能答应她的婚事啊,哪怕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让她嫁
给老男人。”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
“嗯。我只是随口说一下,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因为被有钱男人吸引,非要嫁给他,最后下场很凄惨,生了两个孩子都挺恨她的,她父母也被气死了,这个故事的教训太惨痛,所以我经常挂在嘴边说。”
陈翠翠摇摇头:“哪家生了这样的闺女才真的是杀千刀,你放心吧,秦爽不会这样的。”
等人都散去了,陈翠翠才看到宋明月和张静静还背着一个大口袋呢。 她好奇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回陌市的,今天主要也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秦爽原本并不在乎这个亲戚,可看到她刚刚那样子为自己出头,又怎么会不感动。
她没想到她们会走得这么突然,生出浓浓的不舍:“怎么不多玩几天,这么快就回去了嘛?”
“对呀,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秦爽,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我们都是亲戚,不然刚刚的情况,我是不是也要感谢你。”
“我就住在陌市的西区的军属大院,以后你要是有时间一定来找我玩。”
陌市和上海并不近,宋明月嘴上这么说,却也知道下次相见还不知道什么事情。
临走之前,她又叮嘱着,让秦爽以后千万不要相信有钱的年纪大的男人的话,她差点要报出她渣爹的身份证号码了。
其它的事情,宋明月也没办法管了,不过她留下了联系方式,会定期和秦爽写信,只希望她不要走入歧途。
火车票是晚上的,下午,陈翠翠特意在家里办了一桌子饭欢送她们离开。
陈翠翠不舍地拉住她的手:“明月,我们陈家也没什么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多给姑奶写信,等姑奶空了,就去看看你,和你一起回老家看看啊。”
“好的,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家庭重要,您的健康快乐更重要。”
若是之前她还怀疑宋明月是不是假冒她的孙侄女,因为她除了一张嘴,连一家证明的物件都没有,很难不让人怀疑。
但是经过短暂的相处,陈翠翠已经在心底认定,她跟自己这么有缘分,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临走前,她还担心那几个青年人会再来找麻烦,没想到秦家旺已经到派出所找好人脉,先去查一查他们背景,必要时候再警告他们一番。
吃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别扭的事情,就是秦家旺无声地夹着菜放到秦爽碗里。
哪个父亲会真的舍得闺女受罪,他也是站在她的角度才会恼羞成怒,如今再回头想想宋明月的话,让秦家旺内心对秦爽有愧疚。
宋明月看在眼里,只觉得秦爽很幸运,有这么爱她的爹妈,希望她千万不要再走弯路了。
陈翠翠给宋明月准备看很多东西带到路上,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送上了火车。
宋明月也很低落,即使她换了一个身体,即使她不怎么了解现在的秦家,可亲情就是没有办法割舍的。
她对着火车窗户挥了挥手,大声地说道:“外婆,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陈翠翠也跟她摆手微笑,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茬了:“我怎么听到明月叫我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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