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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意(休屠城)


“钟意。”他眼眸藏着汹涌的黑色暗潮,“你怎么走到我身边来的?你一开始怎么跟我说出那些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结果到最后,你和蓝郁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钟意脱口而出。
也许有很多话可以解释,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只是不想再纠结于过去。
既然已经结束了,她不想再一遍遍回忆,纠缠在那些细节里。
“让我回去,我会好好处理自己的事情。”钟意闭眼,长长地吁了口气,最后黯然道,“我保证,我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影响周总您。”
周聿白冷笑一声。
捞起手机,当着钟意的面打几个电话出去。
有些事情于他而言,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述求不过是删除所有钟意和蓝郁的八卦爆料,那些偷拍的照片和讨论的帖子全都消失不见。
足够有钱,也足够简单粗暴。
作者有话说:
垂死病中惊坐起,本周的更新还差三千字。。
请假给大家发红包道歉吧,这阵真的太累了。。。

钟意打开手机——有钱能使鬼推磨。
短短几个小时, 有关她的那些八卦爆料贴像气泡一样悄然消亡。
词条的搜索量下降,她和蓝郁的各种同框照和互动痕迹也慢慢悄悄被删除,网友们胡思乱想的猜测中也涌入一股新的舆论风向。
上蹿下跳磕CP的网友们突然都有点懵。
究竟撞上哪个敏感词, 明明还在热火朝天盖楼的娱乐帖,几分钟后再刷新就被吞得一干二净。
钟意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光, 再低头刷着手机讯息。
抿唇不知如何做回应。
有恼怒,有烦躁, 有难堪,有手足无措,也有心乱如麻。
唯独缺少感激这个词。
她不需要一个傲慢冷漠的男人,总是一针见血地对她说出“不专业不敬业”“愚蠢无脑”这种评价。
她不介意他永远高高在上,只是希望公事公办, 和她划出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蓝郁的电话适时响起。
凌厉幽深的眸光近在咫尺, 钟意没有勇气接通这个电话,也拿不准周聿白的意图。
“蓝郁和经纪公司已经谈好,明天早上九点会发微博澄清, 他对你倒是挺痴情, 寸步不离守了好几年,最后昭告天下, 云开见月明。”周聿白淡然呷了口咖啡,“过了明天九点, 你的身份就变成了顶流男星的女朋友,恭喜钟小姐。”
随后有消息涌进手机, 的确如周聿白所言——蓝郁告诉她,他最后搞定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公司, 也跟公关那边谈好, 会发布一则澄清微博。
钟意手指握拳, 久久伫立在周聿白面前。
他知道,他了如指掌,他胸有成竹地坐在她面前,就是要插手她和蓝郁的事情。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不会让蓝郁发出这条微博……”她唇色泛白,迟疑眨眼,“你不会让我们如愿?”
周聿白薄唇展平,笑意微讽:“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擅长让人如愿。”
她默然片刻:“那你把我关到这里,又想做什么呢?”
“只是想清清楚楚看见你的神情,是会失望,还是会惊讶,抑或是痛苦不堪?”
男人的话语平静带笑,像一把冰锐的刀,可以肆无忌惮地□□他人的意愿。
钟意闭眼,深吸一口气。
心头寒冷如冰——两人已经没有了瓜葛,他凭什么要这样轻蔑又随意地对待她。
一如当初她和蓝郁曝光,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径。
他却非逼着强迫她,强迫她低头。
钟意偏偏有自己的倔强。
“周聿白,”她蹙眉看着他,一字一句,“这是我和蓝郁的事情,也许我的过去跟你有那么一点关系,但那已经都是过去,请你不要自作主张地插手我现在的生活。”
他瞧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柔软面孔,心头的刺痛愈发清晰。
修长指节敲敲清脆的杯沿,神色冷漠,“钟意,做什么都要讲究明码标价,也要个公平,你背叛我,欠我的东西还没算清,又怎么来区分过去和现在?”
钟意觉得可笑。
她欠他什么?
“我没有欠你任何东西。”她脱口而出,“一开始说的就很清楚,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陪你两年,玩玩而已,你会结婚,会跟我结束,我也尽职尽责,做完了一切我应该做的事情,走的时候也没有要求半分。”
“那张照片,只是蓝郁路过汀溪,我尽地主之谊陪他游玩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义。我没有瞒着你和他有过什么,也没有所谓的背叛,还有,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周聿冷眼看人,抬起冷峻的下巴。
他怎么会信。
“你自己掂量自己说的话。”他冷淡起身,“没有所谓的背叛,也没有所谓的隐瞒,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
网友的那些蛛丝马迹,照片上她清澈的笑意,她家人的亲切熟悉。
怎么让他相信。
钟意追着他的脚步:“麻烦你放我出去,否则我要报警。”
他全然不理,长腿迈开:“你最好报警,现在就有狗仔蹲守在楼下,明天早上九点新闻头条,你和蓝郁并列出现在热搜,你猜猜那帮异想天开的粉丝网友怎么描绘这件事情,官宣前夕和旧金主在爱巢幽会,私情纠纷闹到警局,你从此一战成名,八卦记者成天蹲守在家门口,生活再无隐私可言。”
“你……”
钟意霎时顿住脚步,泪意突然上泛,紧紧咬着咬唇,“周聿白!”
“如果不想我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你就乖乖呆在这。”他低头点烟,眉目冷冽,“你见过,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把一件事做到底。”
周聿白拿走了钟意的手机。
她最后只来得及和钟心解释了两句,找个不回家的理由以免让人担心。
两人的家里。
钟意怔怔陷进沙发,搂着抱枕发呆。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和此刻的氛围有些违和。
没有家政阿姨。
有人换了身衣料柔软的家居旧衣,专心致志做芦笋煎牛排,旁边还弥散着黄油黑松露炒杂菌的香气。
最后刀叉和碗碟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来吃饭。”他冷声喊她,“钟意。”
钟意撇开抱枕,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拧开房间的门,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
布置得温馨柔美的房间,落地窗的轻纱微拂,淡淡飘来的清甜香水味,白色丝滑的床幔,床头花瓶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钟意怔忪了很久。
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布置,他依然把它恢复了原样。
那些还没摘吊牌的新衣服。
已经剪去了吊牌,散发着她喜欢的洗衣液的香气挂在了衣帽间。
没有带走的贵重首饰。
那些璀璨奢华的珠宝,随意地摆在了她的梳妆台。
甚至还有几瓶她用过的新香水。
其中还有他最讨厌的那种脂粉味香水,细长水滴状的精致瓶身,醒目地摆着。
床铺有人过夜的痕迹。
柔软的枕头微微下陷,床头还随手搁着只打火机。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卧室。
后来他在她房间过夜的时间更多,也更习惯使用她的东西,比如共用洗浴用品,固定的枕头和睡觉位置。
钟意垂下密绒绒的睫。
悄然退出了这间屋子。
她另外找了个角落坐着。
抬首望见楼下的绿树长高了不少,枝桠向四方散开,一支新芽已经挨到窗下。
周聿白没有当人老妈子的习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嚼着牛排。
她不吃,就让她饿着。
只是几口咽下,他搁下刀叉,踢开椅子。
面色微冷地进了书房。
后来坐得太久,钟意窝在洗衣房的椅子里睡着了。
周聿白过去找她。
她踢掉了鞋子,蹬着两只白嫩柔美的脚踩着椅子边缘,枕着自己的手臂酣然。
窗外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披着层婉约皎洁的轻纱,使得她的面容格外柔和清丽,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睫尖跳跃着脆弱又坚韧的亮光。
周聿白凝视着她。
那一刻心里极其平静。
他走过去,弯腰伸臂,把她打横抱起来回卧室。
钟意在被搂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转醒。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和坚硬的怀抱,有着似曾相似的力道和习惯。
她瞬间清醒,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别动,摔下去我不管。”他气息清浅绵长,语气仍是温凉的,“要睡回床上睡。”
“放我下来。”
“你放心。”他下颌流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周聿白把她送回了卧室床上。
怀中柔软的身体和香气,再接触到这张熟悉的床,这张床仍然残留着两人欢愉的气息和残影。
他的身体瞬间苏醒,肌肉紧绷,呼吸微微泄露克制的欲望。
男人和女人身体的短暂接触,气味、力道和摩擦的张力。
钟意的直觉很准——他在极力忍耐身体的反应。
她僵着身体,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笃定他肯定会做点什么,预想自己的退路。
可周聿白只是把她送回了床上,旋即绅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脚步沉沉地转身朝外走去。
蓝郁挑了一张伽罗镜剧组的照片。
照片中的走廊下有张小桌子,桌上摞着厚厚的剧本,有人背对着镜头,趴在剧本上打盹,唯有一头如瀑长发流泻而下,发梢被风拂动。
【第一次见面,一起研读很长很长的剧本,最近一次见面,我问能不能再有一部更长的剧本,譬如生活,和家人的陪伴。】
只是这条微博根本就发不出去。
堂堂顶流男星的个人微博和工作室账号的发言都被夹,连丁点水花都没有。
尝试了好几遍的后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仅仅针对这条微博。
蓝郁这几年好不容易要谈个正儿八经的恋爱。经纪公司本来也想借着这一波热搜慢慢给他转型。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经纪人找公关公司问,收到的答复是有人故意让它过不去。
更多金钱,更深厚的背景,地位更高的人物。
与此同时。
全网涉及钟意和蓝郁的那些爆料照片都在逐步消匿,连超话CP的帖子都在肉眼可见地被和谐。
不知道触到了谁的逆鳞,公司找关系打听了一圈——
对面那位人物姓周,在北城势力雄厚,轻易得罪不起。
周聿白。
没有告知,没有提醒,只是冷淡地抹去了这些存在的痕迹。
蓝郁蹙眉,旋即抓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钟意打电话。
只是钟意的电话已经关机。
蓝郁转而联系钟心。
钟心很晚才接电话,说是昨天钟意出门去朋友那儿取点东西,晚上没有回家,心事重重又神思游离地问蓝郁是不是有事。
电话挂断。
枝枝坐在地毯上叠积木,钟心怔怔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一会儿想着钟意,一会儿想着家中父母,又恍恍惚惚想起旧事。
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那张让人惊诧万分的侧脸。

第66章 极乐鸟
钟意出门的当天, 钟心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和朋友聊天太晚,索性在朋友那过夜。她柔声叮嘱妹妹玩得尽兴,自己和枝枝在家烤曲奇饼干和蜂蜜鸡翅, 还煮了糖水。
本来一切如常。
晚饭后枝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钟心牵着带她去小区附近的河道绿地散步。
此时暮色四合, 晚风习习,青草蔓蔓, 杂花摇曳。
万家灯火相聚亮起,黯淡的天光和微淡的灯光照亮这条慢跑小径,有种岁月安宁的美好。
母女俩每天都会有一段独处的秘密时光。
童言无忌地聊着各种事情,比如枝枝成长的疑问,身边的烦恼, 还有新爸爸。
枝枝更小的时候会童言无忌地问出“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爸爸但我没有”, “我爸爸去哪儿了”这种问题,更大些之后能听懂爷爷奶奶和身边大人的对话,就变成“妈妈你什么时候会有男朋友”和“是不是会有个叔叔变成我爸爸”这样的问题。
钟心以前告诉过自己女儿, 她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比天堂更远的地方。
现在枝枝长大了,她也会告诉女儿要好好对待生活, 也好慎重做选择。
“我好喜欢蓝郁叔叔那样的爸爸。”
“不一定要当爸爸呀,蓝郁和姨姨在一起, 我们也经常能见到他,和他说话聊天。”
“好吧, 那要找个比蓝郁叔叔更好的爸爸。”
“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 你看, 我跑起来比兔子还要快。”枝枝雪白的裙角在草间飞过。
“枝枝, 等等妈妈。”
钟心笑吟吟跟着女儿,眺望天边升起一轮弯弯的初月。
不远处的石桥有零星的车辆行人走过。
桥畔逆光处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戴着顶鸭舌帽,只见半张线条锐利的脸。
像山巅一块黑色的孤岩,或者黑夜本身。
他在朝这边看。
钟心眼风略略扫过,心头便敏锐地浮起一丝怪异。
只是自己也不明白这怪异从哪儿来。
有一种直觉——这人只是风尘仆仆的路人,并非生活在这个平凡世界,身上带着股强烈的侵略感和不安全感。
枝枝像蝴蝶一样朝着石桥方向跑去。
那边有条钓鱼人踩出的蜿蜒小路,可以直接到桥上去玩。
男人视线宛如实质般地盯着枝枝。
一寸寸挪动,似乎要把这副画面刻进心底。
“枝枝。”钟心兀然慌乱,快步追上去,“别瞎跑,快回来。”
“妈妈,我想去桥上扔石子玩。”
钟心拂开飘落面颊的长发,握住女儿的手腕,柔声:“不早了,该回家啦。”
男人的目光紧紧地攫住母女俩。
握着栏杆的双手极度用力,青色的血管筋络在麦色的皮肤上爆出,蜿蜒进衣内。
肩膀伤口因用力而崩裂,血液汩汩流淌在衣内。湿润了黑色的外衣。
钟心牵着枝枝往回走。
“回家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今天讲什么呢?”
“我要听公主屠龙,她骑着一匹马,拿着宝剑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
“好好好。”
身后有视线紧紧追随,如透明的丝线一般将人缠绕。
钟心不经意回头。
那人像块暗礁一般,岿然不动面对她们站着。
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有帽檐下半张线条锐利面孔和紧抿的唇。
她钝钝地回视着他。
走到小径尽头的拐角处,在树杪间投去的最后一眼——
他稍稍撇过脸,视线依然追随着她们。
只是抬起了那张面孔。
那张脸……
轮廓凌厉的五官,锋利如刀的眉眼,高窄的鼻梁和微深的唇色。
那一瞬钟心有如雷击。
脑海里划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深埋在记忆里的面孔。
这张面孔。
把她的心炸得血肉模糊,酸痛不堪。
她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意识全然空白。
枝枝喊了好多声妈妈。
钟心面色苍白,神思混沌,过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桥上光线晦暗,那个黑沉沉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有如幻觉。
她又浑浑噩噩地转身,稀里糊涂地牵着枝枝回到了家。
公主屠龙的故事也磕磕巴巴讲不出来。
最后枝枝噘着嘴巴睡着。
钟心凝视着女儿的睡颜,枯坐了整个夜晚。
其实后来很少想起他来。
死去的人也许不值得惦记,而她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呱呱落地的孩子,父母的失望怒气,身边难堪的流言和毫无头绪的未来。
她把自己深埋在黑暗里,过安静琐碎的生活。
从来不抱幻想未来会如何如何。
忘记了十七岁那年,善意地给人递了一碗糖水,而后递给他一张创可贴,再然后在巷子里帮他掩护追他的人。
就这么认识阴差阳错地认识。
在破旧的房子里照料他的伤,给他煲汤煮糖水,教他学习英文。
在练习舌尖的发音撞来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吻。
少女的柔软白裙和少年沾血的黑T恤搅合在一起。
学校的优等生和赌场的混小子。
太格格不入了。
钟心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丁骞。
瞒着家里偷偷谈恋爱,逃课去找他,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哭得泪水不止。
年少的第一段恋爱。
好的时候让人心驰神荡,坏的时候让人肝肠寸断,无法分开又摆脱不了。
后来他不告而别。
只是托人告诉她好好念书,他跟着人去了金三角闯荡。
钟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从高考一直到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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