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聂广义就放弃了。
再怎么不合适,有直接吐人家身上不合适吗?
“对,我是观察你助理的各种肢体动作才看明白的。光听是听不懂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助理?”聂广义有点小小的警惕。
“你自己和我爸爸说的,罗马的助理来接机。”
“我有吗?”
“有的。”
聂广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记忆力给吐走了一大截。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扳回一城:“你听错了。我的助理没说没有房间。他说的是要找他的男朋友搞基。”
“……”
“因为我的助理要搞基,所以呢,这个楼层就不适合你居住。”聂广义指了指旁边:“你等会儿从这边电梯上去,到五楼。出了电梯,到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去。房间的密码是1010,你直接进去就行。”
“五楼不是你的房间吗?”
“五楼怎么可能是我的房间呢?你这意大利语的听力错的也太离谱了吧?五楼有三个房间,每个都有独立的卫浴,是我给员工们准备的休息室。”
聂广义的话,半真半假。
五楼的原始用途,确实是给爆肝的员工准备的。
聂广义是不太喜欢员工加班的,还专门为此弄了健身房和休息室。
奈何他底下的建筑师们,只喜欢在地下室躺平。
发展到后来,四楼和五楼就成了他的专属区域。
聂广义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地下室的三个房间,都有阿姨专门收拾。
五楼从来都是聂广义自己处理的。
五楼的三个房间,一个是他的卧室,一个是他的书房,另外一个算是杂物间。
聂广义初到意大利,就是来的罗马。
当时是租了一个全新装修的空房子,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他自己挑选自己安装的。
弄这家事务所,聂广义不仅包办了建筑、园林,还设计了所有的家具。
他现在卧室和书房的家具,每一件都独一无二。
原来买的那些,卖了不值钱,丢了太可惜。
哪怕不是自己设计,也是他自己一件一件挑好了,再慢慢组装起来的。
聂广义专门腾了一个杂物间出来放。
说是杂物间,实际上床、沙发、柜子、台灯、地毯……五脏俱全。
很有家的味道,比大多数人租的房子都还要更有格调一些。
加上各种扫地机器人帮忙一起打扫。
即便聂广义一阵子不会回来,也一样是一尘不染。
助理已经“搞基”去了。
梦心之推了一大一小两件行李,外加一个背包,手上还拿着在飞机上就拿出来的素描画夹。
聂广义就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压根就没有送她上去的意思。
梦心之也不矫情,把背包往行李上一放,就推着自己的行李往电梯的方向走。
顺手把素描画夹也放到了行李上。
没走两步,素描画夹就直接滑了下来。
刚刚好好的那张画,就掉了一个角出来。
聂广义终于有了一个作为绅士的自觉。
过去帮梦心之把画夹给捡起来。
掉出来的那个角落上,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落款。
落款是一个根号(√ ̄),就是数学里面用来开平方的那个符号。
和数学不一样的是,梦心之的根号里面不是任何一个数字,而是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相当于把根号2里面的那个写着2的地方,换成了。
聂广义对这个落款表示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开心的意思。”梦心之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带点自豪地解释:“这是爸爸帮我想的落款,别人开方我开心。”
“原来这是开心的意思。”聂广义若有所思道。
“原来?”梦心之好奇追问,“聂先生以前也见过这样的落款。”
“见过。”
“什么时候?”
“忘了。”
“……”
聂广义帮梦心之把行李拿到了房间。
也没介绍一下房间里面的设施要怎么用。
连门都没有进,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广义大少虽然傲娇,平日里也不是这么不绅士的男生。
主要是对着梦心之,他就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开始对绅士过敏。
聂广义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这姑娘的邪,一见到就心烦气躁。
明明认识不久,前前后后总共才见过四次。
却和见了鬼似的,动不动就当着人家的面哭。
细数起来,过去十四年,在妈妈离世之后,他总共就哭过两回。
一回在万安桥底下,那一次不叫哭,最多也就算流眼泪。
飞机上的这一次,是真的一点理由也找不出来了,哪怕是风沙迷了眼。
先不说飞机上怎么会有风沙,就算有也不会让人情绪失控到他那种程度。
聂广义并不排斥和梦心之聊天,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喜欢的。
问题是,聊着聊着,总会出一些千奇百怪的状况。
在国内也就算了,现在是在意大利。
他在这儿,可是冉冉升起的建筑新星。
事务所的实习生们疯狂崇拜的对象。
动不动就拿奖上新闻的职业偶像。
在飞机上崩溃,除了要待两天的梦心之,其他人都不太可能有缘再见。
都是些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谁愿意尴尬谁尴尬。
他反正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关门——看着尴尬出家!
他如果在事务所里面崩溃,那就真有可能要成为第二天的行业新闻。
珍惜生命,远离梦心之。
聂广义回房间洗了个澡。
神清气爽拿出手机,准备给罗马工作室的另外一个助理发消息。
让她陪梦心之在罗马玩两天。
两天之后,宗极就过来了。
到时候,他请宗极大哥吃个饭,算是先前天台那顿宵夜的回礼。
搞定之后,立刻开车去帕多瓦。
帕多瓦事务所有几件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如果没有在飞机上遇到梦心之,他这会儿,已经在去往帕多瓦的高速公路上。
还没有来得及发消息出去,就看到手机上有八个未接电话。
全都是宗极打的。
他洗澡,对于男生来说,确实是有点久。
可再怎么久,也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这位大哥是每隔三四分钟打一个?
还是打到电话断掉就自动重拨?
回拨的按键还没有按下去,聂广义的手机就又响了。
聂广义赶紧接起来:“怎么了,宗极大哥,是有什么急事吗?”
“阿心说,不会用你家的花洒。”宗极有些急切地说。
“那是个恒温花洒,只要转到想要的温度,等待十五秒,出来的水,就一直是设置好的那个温度了。”聂广义淡淡地回答。
“我看过照片,我还和她说了一下,但是她怎么弄水都是冰的。”宗极着急地不行,“女孩子是不能用冰水洗澡的。”
“有这样的说法吗?”聂广义疑惑道:“我见过很多在挪威的冰窟窿里面游泳的女孩子。”
“你专门看女孩子在冰窟窿里面游泳?”
“不是专门看的。是泡温泉,然后温泉边上有结了冰的湖。很多人都会跳到冰水里面过一过,再起来继续泡温泉。”
“外国人的体质,和我们不一样。”
“也不一定都是外国人啊,我看很多亚洲人,不分男女,都真热衷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的体验。”
“那不行,我可从来没让阿心洗过冷水澡,哪怕是极光之意那里停电好几天,也都是烧水给姐妹俩洗澡的。”
“宗极大哥,这会儿大晚上的,我的女助理也不在,我等明天助理来上班了,让助理进去教她。事务所这会儿还剩下的,都是大老爷们。去你闺女房间,也不方便。”
“聂兄弟啊,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啊。我还说让她明天再洗。她说就算是冰水也得现在洗。阿心很少这么坚持的。”
宗极带点不解地喃喃自语道:“只不过是坐了一趟长途飞机,又不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最多睡醒了明天再换床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现在就去洗。”
【又不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聂广义的注意。
“宗极大哥,你和她说一声,就说我过五分钟过去帮她弄,你提醒她别穿睡衣一类的来开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阿心说,底下房间住了好多男的,她住的那一层,只有你和她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书房,聂兄弟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宗极大哥,你真要担心成这样的话,是不太适合放你闺女出来留学的。”聂广义难得说了句大实话。
“可不就是嘛!”宗极大为赞同:“我准备出去之后好好劝劝阿心,要不然就别念算了。我不去陪读,我都吃不下饭!”
让梦心之住在五楼,是聂广义最为无奈的选择。
身为一个有轻度洁癖的人。
他非常不喜欢有人进入自己领地的感觉。
等梦心之走了,还得彻底清洁和消毒一遍。
除了洁癖,聂广义也不希望有人误会他对梦心之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进而以为他又有了找女人的心思,进而的进而开始对他发动各种攻势。
讲真,他好不容易才立好了孤独终老的人设,可不能因为梦心之在这里待两天就垮掉。
找女人这么费时费力费钱的事情,哪有多做几套建筑全案来得实际?
没接到宗极的电话也就算了,总归再怎么忍,也只有两天的时间。
现在却是不行了。
聂广义当即决定。
明天等楼下的那几个睡醒了,让阿姨收拾收拾,让梦心之搬下去好了。
这小姑娘家家的,好好的恒温水龙头说自己不会用,大晚上的把他给折腾过去,要说对天才建筑师没有想法,聂广义都不信。
身为天才,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爱惜自己的羽毛。
不能再像刚来意大利的时候那么懵懂,那么好追。
随随便便就答应给人一个温暖的家,最后搞得比挪威的冬泳还要硬核。
咚咚咚。
聂广义敲门三下后退两步。
他都想好了,梦心之如果敢穿个睡衣给他开门,哪怕是卡通款的,他都立刻掉头走人。
叔叔不相信缘分。
更不是你想泡就上钓。
飘飘高估了开会一整天的自己。
先送上半章,还有半章明天起来再补哈。
你们要相信,小透明作者是不会放弃全勤奖的……
哪怕她手握好几张请假条……
和刚下飞机的时候比,除了少一件外套,其他的一样没少。
最为不同的是,梦心之顶着满头的泡泡。
很显然,这位姑娘刚刚在洗头。
聂广义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把洗头和洗澡这两件事情分开。
弯着腰洗头,腰不会累吗?
这满头的泡泡,也肯定是会把衣服给弄湿的吧?
聂某人就从来没干过只洗头不洗澡这样的事情。
某位在心里面想着,只要梦心之穿着睡衣出来开门,就掉头走人的傲娇人士,只许州官放火,穿了一套睡衣进了自家的杂物间。
楼上三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
聂广义如果健完身上来,会选择在书房洗澡。
平日里准备要睡觉的时候,会选择在卧室洗澡。
唯独杂物间,是他从来都没有“光顾”过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长时间不用的恒温花洒竟然坏掉了。
聂广义折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有折腾好。
估计是恒温花洒里面的什么装置坏了,需要拆开来修看看。
聂广义是很喜欢干这样的事情的。
基于这份喜爱,他难得绅士了一回:“我去拿个工具箱,你等我拿回来了,就去我的书房洗澡。我今天不会去书房,你可以关了门慢慢洗,等你洗完回来,这边的恒温花洒应该就已经修好了。”
梦心之也没有顶着满头的泡泡客气。
直接去浴室拿了自己的衣服,跟着聂广义出来。
五楼的房间,门长得都一样,先前也没有说哪个是书房,她要不跟着,怕不小心到人家的房间里面去,这样就会有点尴尬。
聂广义修花洒,从拆开到重装,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他拿着工具箱准备往外走。
临到门口,又想起来自己似乎留了一些东西在“杂物间”。
从租的房子搬到事务所,是整套家具包括里面的东西一起搬过来的。
柜子里,抽屉里,或许还留着一些他以前生活的痕迹。
聂广义倒是不担心会留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再怎么说,他的洁癖也是与生俱来的。
绝对不存在断档的可能。
问题是有没有留下些涉及他隐私的资料。
如果有的话,他还是要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隐私的。
一个男的,还是个天才,长得还帅,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聂广义先是打开衣柜看了看。
又打开床头柜看了看。
临走的时候,他顺手打开了书桌的抽屉,然后又迅速关上。
里面都是些没什么重要信息的草稿纸。
大概是太久没有用了,抽屉的导轨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拉出来容易,推回去难。
如果就这么卡着,聂广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不自在。
平日里出了问题还可以慢慢处理。
这时候来这么一出,人姑娘洗澡回来还以为他有什么偷窥癖。
要么找东西,要么装东西。
聂广义用力推了推。
非但没把抽屉给推回去,还整个掉了下来。
里面的纸张也跟着落了一地。
还好,姑娘在洗澡,听不到这样的声响。
还好的还好,他刚刚过来,带着一整个工具箱。
一个连恒温花洒都能修的人,不可能搞不定两根小小的抽屉导轨。
聂广义把掉落的纸张收拾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因着他的洁癖,这些纸张上,连点灰都没有留下,看起来就和新的差不多。
唯独有一张,夹在中间泛了黄。
聂广义受不了这样的特立独行,把那张纸从中间抽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落款。
非常有特色的根号底下画颗心。
和梦心之的“开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没有那么成熟,没有那么利落,没有……
聂广义看着这张泛黄的纸发呆。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落款了。
十四年前,妈妈刚刚去世。
为了逃离聂教授的掌控,他入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申请了出国交换。
他当时的要求很简单。
不管什么国家,不管什么学校,只要能尽快走,他都愿意去交换。
实在不行他就退学不念了。
聂广义是顶着状元的光环进的同济建筑。
那个年代的状元,还是可以好好宣传的。
学校的老师对聂广义的需求自然也是格外的重视。
当时有个去法国做交换生的项目,是只开放给大二和大三的学生的。
刚入学没几天的聂广义,在破格的情况下,加入了这个项目,踏上了去往巴黎的交换。
虽然是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聂广义却是唯一一个自己背着个小包就上飞机的。
那个时候,因为心里面装满了对聂教授的恨意,顺带着连同济的师兄师姐都一起讨厌上了。
从高中时期那个一呼百应的广义同学,自闭到连话都不愿意和同行的同学说一句。
一开始,几个同行的师兄师姐,还努力地和他沟通。
这几个人,多多少少也都听过聂广义是状元,知道他拿了好几个学科竞赛的金牌,先后三次入选国家集训队。
这里面的任何一项成就,都足以让他轻松进入清华和北大。
但是他统统都没有,义无反顾地到了同济念建筑。
有传闻说,这是因为他的爸爸是同济的教授,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来的这个学校。
一个同行的师兄对这件事情表示好奇,直接问聂广义。
聂广义直接回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就仗着身高优势把人给逼到了墙角。
虽然没有动手,当时的眼神,绝对像是要把人给吃了。
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人,主动过来和聂广义搭话。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明明是交换生,却连学校都不想去。
唯一算的上安慰的,是可以近距离地欣赏【现代建筑的最后大师】给卢浮宫做的玻璃金字塔。
他几乎每天都去卢浮宫,并且因此在里面捡到了一幅很奇怪的画。
一幅不知所云的画。
比印象派还要印象。
比抽象派还要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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