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抓了抓自己通红的脸,七八岁的身体跟五六岁差不多,但她的力气却大得厉害,没有多久就将盛风雪搀扶到了板车旁去。
“上去,”小女孩拍了拍板车示意,张大牛已经事先将稻草铺平了,“稻草是干净的。”
“我,没力气了,”盛风雪垂头声音微弱,“谢谢。”
“那我上去拉你。”小女孩看了她一眼,然后往车轴上一站,又一跃就到了板车上,随后朝盛风雪伸出了手。
“没事,不会摔的,你放心。”小女孩又说。
“谢谢。”盛风雪感激涕零。
盛风雪与小女孩一起躺在板车上,半睁的眼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她突然又想起之前坐板车的情景。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盛风雪很想念玥影。
很想,很想。
“你睡会儿吧,”小女孩对她说,“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我没有名字,”小女孩又说,“他们都叫我小妮子,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谢谢。”盛风雪低声的说。
板车虽然简陋比不上君依马车的万分之一,但对现在的盛风雪而言简直是人间天堂,身体渐渐放松,最终她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身边和着小妮子浑浊的汗水味道,盛风雪竟然觉得分外亲切。
稻草见过阳光,和今天的阴沉天空完全不同,盛风雪侧脸闻着淡淡的味道,心情渐渐放松。
小妮子与盛风雪躺在一起一直偷偷的观察着她,确定盛风雪睡着之后,她才快速的起身,然后将盛风雪胸前的衣衫撩开,速度非常快的将盛风雪的钱袋放回了原位。
“我放回去了,”小妮子拍了拍手,将空着的手伸过去给张大牛看,张大牛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又继续赶着牛车,“张大牛,你真爱管闲事!”
“我知道你的难处,”张大牛小声的说,“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偷别人的东西。”
“我一个小孩子,不偷哪里来的钱?”小妮子暴喝着说,“你不是没有看到付颖姐姐的那个样子,再拖下去估计连路都走不了了!”
“我知道,”张大牛说,“我会尽快凑钱来的。”
“你卖牛能赚多少银子?”小妮子不满的反问,“一头老牛才值十两银子,除去成本你赚的还不足半两!”
“就算是这样,付颖姑娘也不愿意看到你偷钱!”张大牛头也不回,“她都告诫你多少次了,为这事儿哭了多少次了?”
“等救出她我就洗手不干了!”小妮子没有再继续和张大牛争论,说完这句就躺了下去。
盛风雪在她旁边睡得正好。
牛车继续往大城镇走去,过了午时后才在后街停下。
这里是小妮子常活动的区域,他们口中所提的付颖,就在前面几条街上的青楼里。
第102章 最廉价的就是同情心
君依将马车停在桃花林旁边,只身进入里面,等他也站在盛风雪站过的地方时,盛风雪早已不在此处。
他又踩着石板路去了小村庄里,君依的出现惹起了一片骚动。
盛风雪并没有来过这里。
有渔夫说他看到盛风雪上了大道。
君依给了酬谢金后转身原路返回,仔仔细细再观察了桃花林后,这才赶着马车往大城镇走去。
得绕一圈。
牛车停在后街角落里。
张大牛下了牛车,手脚麻利的将牛车卸了,然后才对小妮子说道:“我先去将牛交了,板车我随后再来拿。”
小妮子习惯性的四处盯,寻找可以下手的目标。
后街不像前街那么繁华干净,一路林立的酒馆客栈也没有那么华贵。
墙角里倒着数个乞丐,乞丐窝在一起睡着取暖,没睡的嘻嘻哈哈的笑着互相替对方抓虱子。
梧桐树下有个醉汉抱着个酒坛子正睡着,哈喇子流了一地,沾湿了衣襟和身下的草。
一对往这里走过的年轻夫妇,非常嫌弃的朝他身边吐了口唾沫,然后才趾高气扬的挽臂离去。
前面有对男女正在拉拉扯扯,互相谩骂着,男人三十来岁生得尖嘴猴腮,女人四十出头一脸的浓妆艳抹。
两人正为生意没谈拢而争吵着。
小妮子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鄙视,想到付颖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她心里就不那么好过了,心烦意乱之中,她便将脚下的小石头往前面踢去。
小石头一蹦一跳的进了斜边的破烂酒馆里,此时正有买酒人从里面走出来,小石头正好擦着他脚边飞过。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走得虎虎生威,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他止步瞪着犹如铜锣的大眼镜,先是四处扫视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斜边处的小妮子身上。
小妮子知道对方正看着她,她忙缩了缩脖子,瘦小的身子胆战心惊的直往后面退,想寻找一个安全之所。
“死丫头!”那男人冲着小妮子骂了一句,小妮子缩着脖子不敢应声,心里惴惴不安,本想靠墙跑,但又想到板车里还有个人她便不能跑。
双腿开始打颤,她知道今天惹上了麻烦。
“呸,”男人冲着小妮子吐了口浓痰,一脸嫌弃鄙视模样,“没种的玩意儿!”
小妮子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他心情愉快,他最终抖着腿,哼着小曲非常愉快离开了。
那得意的模样,俨然一个羊癫疯晚期的患者。
“呸,”小妮子嫌弃的翻着白眼,“靠女人养的贱货,成天就知道喝酒,什么都不做的废物东西!”
后街的人小妮子都认识,除了个别生面孔。
过了午时她的肚子开始饿得咕噜噜的叫,小妮子捏了捏怀里的布袋子,又偷偷瞅了一眼盛风雪,思虑再三这才转身快速往街头跑去。
那对谈生意的男女还没走。
“……贱人,就你这货色还值一两银子?”那男人声音提高,一脸得意的看着浓妆艳抹的女人,他们的身边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正对这一幕指指点点,男人挑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我们刚刚明明说好了价钱的!”女人不服气的叉腰说,“而且连床都是我自己提供的,这点银子又怎么会贵?”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小袋子来,然后又慢吞吞的从里面摸了几个铜板来,抖了抖手,直接扔在了女人脚下。
“滚,”男人抬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给你十文钱我都嫌多。”
“你——”女人指着他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看热闹帮这男人说话。
女人脸颊上瞬间就挂满了眼泪。
廉价的脂粉被眼泪冲花,她此时跟鬼似的难看。
“他可是出了名的赖皮鬼,”其中一个看客,对另外一个看客耳语道,“经常这幅德行,翻脸不认人。”
“都怪她自己瞎眼找了他,”没有人同情这女人,都在埋怨这女人的不对,“或许是想钱想疯了吧?”
“谁知道呢?”目送着那男人潇洒离去的看客嘻嘻哈哈的说,“或许是她自己想了,才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
“饥不择食吗?……啧啧。”
众人顿时嫌怨的跳开,仿若这女人是毒瘤一般。
女人顿时瘫坐在地,茫然的看着地上被好心人捡起放在一起的铜板,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来做皮肉生意。
夫君被官府用莫须有的罪名抓走打死在牢房里,孩子重病奄奄一息,婆家对此不闻不问,娘家又偏远靠不上……
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看客渐渐的散去,这女人终于捂脸恸哭出了声,哇哇的痛哭,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
盛风雪只觉得耳边好吵,一个个陌生的声音跟敲锣打鼓似的让她烦躁,渐渐地那些声音都散去,换之则是女人呼天抢地哭泣的声音。
悲痛欲绝。
仿若连天都一并塌了下来。
盛风雪从昏迷之中惊醒猛然坐了起来。
那女人正一面抹泪,一面靠着墙角走,她的哭声已经严重影响到别人的生意,所以便有对此事不爽的店家出来厉声驱赶她。
在后街,最廉价的就是同情心。
只存在有钱的人和没有钱的人。
大都没有钱,和这个哭泣着无奈离去的女人一样!
盛风雪揉着眉心,睡了一觉总算是好了点,头依旧很痛。
侧脸目送那个女人离去,盛风雪甚至连走过去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力气都没有。
身边没有那个叫“小妮子”的小女孩的身影,连张大牛都不见了。
板车还在这里,证明他们还会再回来。
女人离开的地方出现了小妮子的一抹身影,盛风雪看了看确定是她之后,才慢慢下了板车,扶着墙往那边走去。
看样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盛风雪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看。
已过午时,盛风雪觉得又累、又饿头还很痛。
她真想就这样一觉睡过去再不醒来……
前街犹如天堂一般繁华,与盛风雪现在所处的后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商铺林立,人群吵杂而有秩序。
酒馆小厮站在店前,点头哈腰的招揽客人,偶尔可见喝醉酒的客人晃晃悠悠的走出酒馆,然后进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客栈门前有人来来回回,几乎成双成对,一路走一路说好不热闹。
店家欢喜的招揽着生意,店小二殷勤的在客栈里,跑来跑去。
从布匹店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正俯首帖耳的说着什么,女人怀里抱着包装好的新布匹,不经意间露出了绯红喜服的一角。
远处青楼有女子坐在二楼弹唱,背靠屏风,正面便是人流如织的大街,一脸愁容的她实在是让人生不出进店的兴致。
君依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仍旧不见盛风雪的身影,他不免有些失望。
面前装潢华丽的当铺里跑出一个人来,二十来岁,他的掖下夹着一本大账簿,被寒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君依大人,”这人绕到君依身侧,忙对着君依躬身恭敬一拜,“外面天寒,还请里面请。”
君依的背后便是南宫当铺。
南宫当铺对外宣称是南宫凝脂开的,实际上,它的背后老板是茹仪公主。
这是她特意为君依开的,南宫凝脂只不过是挂名顺带帮忙经营罢了。
君依喜欢到处走,时常让她得不到讯息,于是她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在人多的地方都开上南宫当铺。
并且她还给了君依一半南宫当铺的玉印。
这表明只要君依出现,无论是茹仪公主名下的哪一家南宫当铺,都得无条件的服从君依的所有命令!
这也间接的证明了君依在茹仪公主心里的分量!
君依实际上很讨厌这一点,他厌恶茹仪这么做,但现在他第一次觉得茹仪公主的安排挺好。
茹仪还是很了解君依的。
他不可能直接去官府。
所以南宫当铺,便是君依目前最好的去处。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想跟茹仪扯上关系!
“找人,”君依没有往南宫当铺里走,顶着寒风直接说道,“着淡桃色男装,与本大人在桃花林走散了。”
“十五六岁,左右眉毛之下眼角之上有小痣,对称,”君依又说,“尽快找到,找到之后将她带来镇安客栈。”
镇安便是这城镇的名字。
这人马上就捕捉到了君依说的关键信息:十五六岁的女人,女扮男装,穿淡桃色衣服。
而且,和君依关系很好!
“是,”这人忙应声,“小的一定会尽快找到。”
“天亮之前,”君依冷声吩咐说,“就算是用绑的,你们也得将她给本大人绑来。”
这人眉梢跳动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想错了。
镇安很大,靠近京城,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但他不能说。
是不敢说。
君依之名,南宫当铺里的人都很清楚。
“是,小的遵命!”这人快速的应声。
“别让任何人知道本大人在此,”君依吩咐说,“连茹仪公主都不行。”
茹仪三天两头的打听他的去处,君依很清楚。
南宫当铺最主要的作用不是做典当生意赚钱,而是替茹仪公主寻找君依的踪迹。
君依再清楚不过了。
“本大人自会跟茹仪公主联系。”君依说。
“是,小的明白了!”这人忙应声,捏了把汗。
君依又上了马车,独自驱赶着马车往镇安客栈去。
“和画像上的不太一样,”这人目送着君依离开,暗自思索着,“白面具倒是没有错,但画像上却不是披散着头发的。”
君依吩咐的事情他不敢耽误,目送君依离去之后,他便快速的往当铺里去,然后将人都召集起来,分配着去找君依所说的人。
盛风雪与君依此时正身处同一个地方,相隔数条街道,遥遥相对。
前面有吵杂声传来,盛风雪捧着脑袋走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走出这长长的墙面,看到的却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景象。
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着深紫锦袍华服,细长的脖颈被保护得很好,凃得猩红的嘴唇半张着,一张勉强算得上是俏丽的脸,正因看着面前这一幕而激动到扭曲变形。
抱着手臂冷漠观望身前一幕的她,正笑得花枝乱颤,纤细的手指同样凃得猩红,正心情愉快的指点江山着。
“打死她这个没长眼的小贱人,”这女人呵呵的愉快笑着,“竟然学着别人习武,是不要命了吗?”
“环日国女子严禁习武,违者必杀,谁不知道这条律令啊,这死丫头竟然公然违背,真是不想活了!”
女人絮絮叨叨着,扭着水蛇腰笑得很开心,就差拍掌捶地了。
盛风雪揉了揉眉心,慢慢的将视线往下移动,刚看到便凝了眉。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和这女人一样的锦缎华服,一手正拉着前面一个抱着破布偶的小女孩的头发,一手掐着阻止他这种过分行为的小妮子的肩膀。
小男孩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得了母亲的许可,他手里的力气越发的大,呼呼吐出的热气表明他呼吸频率的不一,显然是已经激动到快失了神智。
被他扯住头发的小女孩和小妮子差不多大小,身形比小妮子更为单薄,身上里里外外的穿着四件旧布衣御寒,小脸已痛得扭曲,泪水早已糊花了脸。
就算是如此,她也没有松开怀里的破布偶,依旧跟心爱的宝贝一样保护着。
那小男孩显然是想抢她怀里的布偶。
小妮子双手环着小男孩的腰,用尽全力将他往后面拖,奈何对方却紧抓布偶小女孩的头发不放,小妮子一用力就惹得小女孩惨叫,最后她只能选择松手。
小男孩得了自由后,便全心开始对付起布偶小女孩来,只见他用力的一拖一拽,伴随着布偶小女孩的惨叫声后,她直接摔倒在了他的面前。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众人指指点点着却无一人上前阻止。
“放……放开我!”布偶小女孩想去抓小男孩的手,却抓了个空,反倒是她又再一次被他抓住了头发。
“把你布偶给我,我就放手!”小男孩说着就想往布偶小女孩怀里掏去,谁知小女孩却将破布偶抱得更紧。
小男孩见此心情更是不爽,直接一脚踢在了布偶小女孩的背脊上,惹得她又是一阵尖叫。
小女孩怀里的布偶已经很旧了,又破又烂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盛风雪想不明白这小男孩抢她破布偶的意义何在。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放开她!”小妮子吼叫着,对着小男孩的大腿就是一脚,小男孩不防小妮子竟然敢如此大胆,他直接被小妮子踢中了腿,小男孩吃痛得弯了腰。
“你找死!”原本看热闹的女人瞬间就怒了,三步并作两步速度非常快,转眼就到了小妮子身前来,女人的声音还未落下,她就已经一巴掌甩在了小妮子的脸上。
小妮子不妨,直接被她的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去。
这女人还不满足,又一步过去将自家儿子往身后一拉,然后再一次一扬手对着布偶小女孩的脸甩了过去……
“你干什么!?”盛风雪暴喝着,一双眼睛充血般的盯着这女人。
“你谁啊?”这女人显然是不悦,被一个陌生女人拉住了手腕她自然不爽快,反问之后她便嫌怨的盯着盛风雪看,想将手腕从盛风雪手里抽出,结果失败了。
于是她便竭尽全力往前面一推,盛风雪身子往后面倾了几下,最终还是牢牢的站定了。
“松手!”女人不爽的暴喝。
“你凭什么打人?”盛风雪比她更不爽,“抢别人东西还有理了?”
要不是自己头痛,要不是自己身体不适使不上力气,不然凭借盛风雪的能力小妮子也不至于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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