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那老身这就先回去了?”妇人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若是小姐和夫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就请差人来告知老身,老身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嗯,本小姐知道了。”杜娇娘说完,便转身走了。
妇人眼里冒着愤恨嫌弃的光,目送杜娇娘进大门,待朱门关上,她这才冲杜家大宅呸呸呸了好几次唾沫。
嘴里骂骂咧咧着,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去。
“唉——”
盛风雪望着窗外不见停的雪,又叹了口气。
七天了,整整七天了,她没走出这闺阁一步!
两个伺候她的丫鬟嘴比铁还硬,除了她们的名字以外,盛风雪再也没打探到别的什么有用信息。
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自打那天盛娇娥的魂魄寄身小绿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个丫鬟伺候得尽心尽力,腿伤也渐渐有了好转,起码现在的她能被搀扶着往前走几步了。
闺房外的小厮有规律的换班,盛风雪暗自谋划了好久,也没能找出自己腿好之后,能翻墙跑路的机会。
眼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她在墙上的杠画到十二条时,当夜凌晨,她的窗突然被人敲响了。
今天是杜万全邀请他生意上的伙伴来家里吃酒的日子。
盛风雪侧耳听了听,那窗一直不停地响,最后她只得起身,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
窗边站着个戴着破斗笠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小孩,就在盛风雪疑惑之际,那人拿掉斗笠,露出了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胖脸。
果真是个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就像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可爱。
他刚抬头跟盛风雪视线相对,就冲盛风雪绽开了笑颜,并甜甜的喊道:“娘亲,我来看您了!”
盛风雪推窗的手定住,连寒冷都忘了:“……”
盛娇娥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渣爹他,知道吗?
后娘她,知道吗?
搞事妹,知道吗?
还有那个……
太子殿下,他知道吗?!
看这小孩打扮,应该是趁着大家都不在,偷摸过来的。
想到这里,盛风雪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心放松,风刮过,盛风雪冻得一哆嗦。
小孩喊完她之后,又埋头在怀中左掏又掏,好半天才掏出一堆零碎的东西来,一股脑的全塞到盛风雪手上,嘴里不停地唠唠叨叨,带着哭腔。
“娘亲,这是他们送给您的礼物,他们好几天都没见到您,非常的想念,我们都不放心您,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娘亲……听说您摔伤了,疼不疼啊,如果疼的话,一定要叫大夫过来看看啊!”
小孩的脸冻得通红,除了脑袋,全身都落满了雪,为了来看自己的娘亲,他一定在暗处躲了许久,等到没人了才敢走过来。
盛风雪有点儿感慨。
自她醒来快半个月,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对方还只是个小孩。
连盛娇娥的亲爹都没问过一句。
盛风雪哽咽了。
只见她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才对小孩说:“外面冷,你先进来再说。”
“娘亲还未认我,我不好进来。”
小孩委委屈屈的说,说完还垂头擦了一下鼻涕。
盛风雪:“……”
难道盛娇娥是个……渣娘?
盛风雪愤恨的蜷缩起手指,正准备说什么时,却听小孩再说道:“娘亲还没成亲,我是男孩子,进您闺房被人看见的话,是会污您清誉的。”
盛风雪:“……”
此刻的她,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
说话别大喘气啊喂,会吓死人的!
见这小孩倔强,盛风雪想了想,遂笑着问:“你真想让我认你?”
小男孩听闻直点头,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想,当然想,我做梦都想!”
“行,”盛风雪点了点头,靠近小孩轻声说,“这样啊,你出去后,跟外面的人讲,就说杜家嫡女就快要死了。”
小孩惊恐万分,抬头紧盯盛风雪。
“别怕,”盛风雪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我是骗他们的,若我能成功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
“真的?”小孩一脸兴奋,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模样。
盛风雪笑着回答说:“当然,我说话算话,你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
“叫什么?”小孩着急的问。
“等我从这里出去,就告诉你,”盛风雪说,然后转身把身旁的点心打包,全部塞进小孩怀里,“出去的时候当心些,别被人给发现了。”
“好,”小孩把破斗笠戴上,依依不舍,“娘亲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盛风雪又摸了摸他的头,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些离开。
直到看不见小孩背影,盛风雪才关上了窗,回屋时整个身子都被冻麻了。
不过,她的心是暖的。
魂穿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盛风雪拨弄着火堆,搓着冻僵的手。
“谣言啊,好像谁不会传似的……”
一时之间,杜府门庭若市。
来看望“盛娇娥”的达官贵人,从早到晚不见停歇,有的甚至还排到了半个月后,想要趁机浑水摸鱼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除了盛风雪,杜府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杜万全被每天雪花似的拜帖吵得头疼,不好在人前发作的他,已经在家里摔碎了好几套精贵茶盏。
徐娴白天忙着迎接贵妇小姐,脚不沾地,晚上好不容易能歇息了,又得面对杜万全那张老臭脸,三天两头的被数落。
以当家主母自居多年的她,人前风光无限,晚上却连家主的床都不敢爬。
其中最烦躁的,当数杜娇娘。
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杜家的那些破事儿,就算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藏着掖着,还是会不小心走漏点儿风声。
别人不敢当着你的面说,难道还不敢背地议论吗?
那些个胆子大、身份高的官家小姐,时常会将杜娇娘围着,然后询问她有关盛娇娥的事。
杜娇娘简直要被气死!
但自古官大于民,杜家虽是锦城首富,跟官员多少都有些交集、牵扯,但那都是私底下,偷摸的,杜娇娘她不敢拿到明面上来显摆。
只能每日忍气吞声的陪笑脸,转头又拿丫鬟小厮撒气。
杜娇娘对盛风雪的恨意与日俱增,来打听盛娇娥的人越多,对盛娇娥表现出倾慕之意的世家少爷公子越多,杜娇娘就愈发的憎恨盛风雪。
现在有成千上百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盛风雪,就算杜娇娘恨不得将这嫡姐千刀万剐,她也不敢贸然动手。
她跟徐娴都怀疑这是“盛娇娥”的手笔,但一想到盛娇娥那羸弱不堪的身体,和胆小懦弱的性子,她们就没法再怀疑了。
毕竟,自盛风雪醒来开始,她就没离开过闺阁半步,也没见除杜家之外的人。
至于杜金玉,每日在一群莺莺燕燕里乐不思蜀。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早就听闻了消息的太子殿下终于坐不住了,趁着人少,偷摸着进了杜府。
环日洙想当一国之君,筹谋了好些年,早就暗戳戳的想把皇帝继父踹下皇位。
想要造反,就必须得招兵买马。
想要招兵买马,就少不得要花钱。
杜家不仅有钱,背后还有一个百年世家——盛家。
他已和杜万全达成秘密协议,他将来若是能荣登大宝,那他就让杜家成为环日国第一首富。
杜万全是盛家的上门女婿,盛娇娥她娘死得早,就生了盛娇娥一个。
盛家人丁稀少,若是能娶到盛娇娥,那就等于把盛家一半财产攥在了手心里。
在一个雪停了的黄昏,环日洙终于按照盛风雪的计划,来到了盛娇娥闺阁外的亭子里。
未婚女子不得单独与男子私会,如若发现,轻则家法伺候,重则浸入猪笼,若是情节严重的,当堂斩首也是有的。
为了不污盛娇娥的美名,又为了彰显自己的高风亮节,所以环日洙才选择在这四面透风,冬凉夏暖的亭子里与“盛娇娥”相见。
至此,盛风雪才终于见到了,杜娇娘心心念念想嫁的太子殿下。
十七八岁的少年,珠圆玉润,着暗纹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腾云而上的蛟龙,如墨的长发被暖玉脂扣着,广袖一挥,贵不可言。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盛风雪被丫鬟搀扶着施礼,随后便沉默不语的坐在最边上烤火,看着眼前这人,失望透顶。
完全不及她纸片人老公的万分之一。
虽是少年脸,却带了明显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虚弱,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和杜金玉有异曲同工之妙。
让她无偿加班的老板长期这幅鬼样子,起初她还以为只是老板身体不好,直到不久前,老板偷摸介绍让她去当三,那时她才知道。
原来,男人的渣,是没有下限的!
老板娘已经为他生了两女一子,他还要去外面乱搞。
本来准备做到月底就辞职的,结果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
盛风雪叹息一声。
原本侃侃而谈的众人听到她的叹息声,都转过了头来。
杜万全凝了眉,徐娴母女提心吊胆的看向盛风雪,杜金玉连酒都不给太子殿下续了,也转脸看了过来。
“姐姐。”
靠太子殿下最近的杜娇娘率先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随后一脸担忧着,故意扭着腰肢在环日洙面前晃,一步三摇的往盛风雪这边走来,装作懂事的关切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子殿下方才在跟杜万全谈论治国之道,杜娇娘这话开口,显然是想让环日洙误会盛风雪对他说的话有什么意见。
盛风雪直接无视了意欲引战的杜娇娘,示意丫鬟将她搀扶起来,待站定,她又对环日洙施施然一礼,随后才轻言细语说道。
“娇娥身子本就不太爽利,前些时日又不慎伤了腿,如今距离殿下选妃不足五月,万望殿下恕罪,娇娥命薄,只怕,无福承受殿下之天恩。”
早已熟读成诵,如今信手拈来。
听到情真意切的话,再加上盛风雪这泫然欲泣的模样,环日洙的脸色变了几变,随后,他转头看向杜万全。
杜万全压根就没料到一向怯弱的女儿竟会来这招,只见他楞了楞,忙站起,来不及多想,便拜道:“娇娥自小身子就不大好,这一点随了她早逝的娘亲,呵呵……”
后面的话,他再也接不下去,只得站在原地讪讪的陪笑。
盛风雪这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可太多了,一不小心便会被曲解,杜娇娘本想开口,被徐娴一个眼神给挡了。
盛娇娥与环日洙的婚事,明面上说要经过选妃大典,但实际上,这已算是皇帝下旨赐婚,选妃大典不过走个形式。
为娶到心仪已久、锦城第一美人儿盛娇娥,环日洙差点儿跟皇帝继父闹翻,要不是念着旧情,皇帝陛下又怎会如此轻易同意这门婚事?
功高震主,环日洙实在是没那个本事,但,势头过盛的他,早就引起了皇帝陛下的不满。
盛娇娥意外受伤,这本就坏了他造反大业进程,如今再见她这副羸弱模样,盛风雪越是过错自揽,越是会让环日洙觉得杜府办事不力。
再加之,先前两人意见多有不合,摩擦与日俱增,环日洙早就想找机会给这个不听话的狗奴才些教训了!
于是乎。
待杜万全陪着笑脸躬身欲解释时,太子殿下豁然站起,抬腿对着杜万全的胸腔狠狠踹去,话语中,满是愤恨与义正辞严。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吉日,你们竟这般行径,是想造反吗?!”
杜万全被踹翻在地,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杯盘狼藉,鸡飞狗跳。
徐娴吓得尖叫出声,杜娇娘惊呼着连往后退,不慎撞到杜金玉执酒的手,杜金玉手中的酒壶顿时飞了出去,壶中酒水乱撒,落了好几滴在环日洙脸上。
环日洙本就气得想杀人,这污了他贵体的酒渍再一次激怒了他,只见他目中赤红,反手直接一巴掌扇在杜金玉脸上,顺带又踹了挡路的杜娇娘一脚。
情势陡转。
一群人,都被环日洙这顿操作给整懵了。
除了盛风雪。
乱局刚起时,盛风雪就已拖着伤腿躲到了一边去,并顺势以头触地,顺手拧了大腿一把,咬紧嘴唇,做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姿态来。
话语颤抖,听起来满是害怕与怯懦。
“这都是……都是娇娥不好,是娇娥自己命贱福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不要迁怒父亲、兄长、姨娘和妹妹啊!嘤嘤嘤——”
盛风雪本就不爱哭,泪腺天生不发达,为替原主报被虐待的仇,这次,简直算是超常发挥了。
若是盛家娇娥垂了泪,天地也要为之变颜色。
盛风雪劝解的话语虽然声势低微,但还是让怒火当头的环日洙回了神。
确实,他此番行为,是迁怒无疑了。
他不敢对他那高高在上的继父皇帝做些什么,所以便将这满腔怒火发泄到了杜家人身上。
环日洙若是火药,盛风雪便是点火人,那杜家人便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回过神的他,立马就醒悟了过来,自己被这美娇娥给算计了。
本欲生气,可转念又一想,这何尝不是盛娇娥在提醒自己?
加之,他本就觉得盛娇娥受伤之事过于蹊跷,且杜家的破事他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如今再一听盛风雪的三言两语,立马就让他提高了警惕。
盛娇娥感觉到危险了。
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为避嫌,他收回了意欲搀扶盛风雪的手,身旁宫女绮丽得了他示意,忙过去将盛风雪搀扶起来,让其改坐在距离环日洙最近的位置。
那里原本是杜娇娘的位置。
宫女零落,连椅子都给换了!
杜娇娘平白挨了环日洙那一脚,本就已经很气,如今连最好的位置都被盛风雪给霸占了,想到这里,她简直想当场暴起,直接拔刀将盛风雪大卸八块。
可是,她不敢。
杜家人跪了一地,瑟缩着,没得命令,谁也不敢妄动,就盛风雪这一个外姓之人还在上方端坐着。
此时环日洙视线全在盛风雪身上,待绮丽检查后,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这才舍得转身面对杜家人。
只见他头颅高昂着,长袖一挥,作大气赦免状:“罢了,本殿下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都起来吧。”
众人齐齐跪拜:“谢,太子殿下恩典。”
环日洙再回主位时,盛风雪还在低眉垂泪,嘤嘤哭泣有声,香肩微颤,分外惹人怜爱。
若不是青天白日,他还真想将她揉进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环日洙平生最见不得佳人在自己面前落泪,盛风雪暗自掉下的眼泪,就像晨露悄然滴落,然后偷偷的、轻轻的挠在了他心尖尖上。
于是乎,他看杜家人的眼神里又多了几份愠怒。
杜万全本就对这嫡女不太好,环日洙暗自计划着,等事成之后,便寻些正当由头给身旁美人儿好好的报报仇!
感应到太子殿下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杜万全忙不迭的奔过来,接过丫鬟重新呈上来的酒水。
只见他一面抬手恭敬斟酒,一面替杜家人辩解道:“府内已给娇娥用过最好的药。”
待环日洙接过,他才低声下气,继续道:“锦城虽大,仍不及京城的万分之一,属下前些时日,已差人去京城寻了名贵药材,想必,再过几日,便到了。”
言下之意:我们没有虐待盛娇娥,太子殿下您千万不要多想啊!
环日洙扫了杜万全一眼,又将视线落在眼眶通红的盛风雪身上。
说话做事虽暗含心机,但她是他心爱的小娇娥呀,那必须得无条件的宠着她啊!
而且杜府这煮熟的鸭子,断然没有再让其飞掉的道理,于是太子殿下便缓和了语气,又闲聊起了家常。
“来时,皇妹同本殿下提及,说是十分想念娇娥小姐,期待着能早日与她再见……茹仪还说,有许多私房话,要同娇娥小姐讲。”
环日洙环顾四周,抚着袖继续说道:“如此,本殿下,便有了个不情之请,还望娇娥小姐能够成全。”
太子殿下,乃是未来天子,金口玉言。
此话一出,与圣旨无异。
圣旨一出,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盛风雪费劲做这么多,不过是想借太子殿下的手为原主报仇,顺带求个暂时安稳,却没想到环日洙竟会主动给她找靠山,这明显是站到她这边了。
这实属是,意外之外的惊喜!
想到这,盛风雪便不动声色的抬眉,用泪眼朦胧的漆黑双眸望向环日洙,只是轻飘飘的那么一眼,便快速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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