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雪之前告诉过他,她家公子很好找,一身黑,戴个白面具,白面具上什么装饰都没有。
君依停顿了一下,这才问道:“她让你们等着干什么?”
“说是虚张声势。”店家说,像是怕君依忘记很重要的事情一样,他又快速补充道:“她拿走的一万两银子,就是我帮着筹措的。”
“……”君依现在算是知道了个大概。
“对啊,我们翻山越岭连夜赶来。”
“就是,我们还真的以为盛姑娘家的公子遇到了危险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怎么,盛姑娘家的公子都在这里了,为何却不见盛姑娘。”
众人被泥糊得只剩眼白,七嘴八舌。
“你是做什么的?”君依问店家。
“开客栈的。”店家欣喜的回答。
他好奇为何这人将自己给忘了,但又想似乎也理所当然。
“你跟我过来。”君依说。
店家将手里的农具交给了身边人,然后便跟了过去。
君依问了他一些话,他问什么店家便答什么,还将盛风雪所说的话从头到尾的复述了一遍。
当然,这其中包括盛风雪说的三间大客栈的事情。
君依没有戳破盛风雪的谎话,只说让他进京去找褚殿下,随后,他便策马离去了。
众人欢呼雀跃。
“她居然去找了这个店家。”君依很吃惊,这里距离那个地方非常远,他是很清楚的。
“原来那些事情她都记得啊,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呢。”君依想着,白面具下难得露出了点微笑。
寻了最近一个最有名的仁心医馆,君依花大价钱,请了女大夫让她带着人去山神庙给盛风雪治伤。
将一切处理好他才安心。
君依一路快马加鞭未曾停歇,在傍晚时分他才到了茹仪公主府外。
他的速度可比盛风雪的速度快多了。
茹仪公主没有回府,据说是去香茗居喝茶去了,君依无奈又只能扬鞭往香茗居去。
马不停蹄。
茹仪在香茗居有自己专门的茶室,除了恶作剧之外,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喝茶。
君依下了马,香茗居的小厮将他马牵到了旁边去喂水喂料。
轻车熟路的去到了茹仪专属茶室外,君依敲了敲门,茹仪应声叫他进去,他进去了,与茹仪背对背,两人相隔一个雕满祥云的屏风。
茹仪独自一人在茶室里,自己动手制茶,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进来不说话,又背对着她,还有很明显的对她的厌恶之情,茹仪不用想都知道他是谁。
熟练的拿过一只白玉杯,待沏好茶后小手往旁边一推,她这才笑着问道:“王爷,好久不见了。”
其实,她更想叫君依是“主上”,因为茹仪觉得,“主上”这个称呼,要比“王爷”这个称呼亲切得多。
君依没有理会她。
“风尘仆仆大老远的赶回来,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茹仪还是笑,看样子心情很好。
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她的笑声很稚嫩。
“你为什么给她取那个名字?”君依问。
“想取便取了。”茹仪回答。
“你做得太过了。”君依不爽的说。
“呵呵,我也这样认为。”茹仪笑着回答。
“你疯了吗?”君依问。
“或许吧。”茹仪叹息一声,停顿了一下,将语气缓和了一下,这才再说道:“我只是想给王爷你找个寄托而已……”
“我不需要,”君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永远都不需要!……别让我更讨厌你。”
“难道,你现在,就不讨厌我了吗?”茹仪笑得咯咯的,不知道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君依无言回答。
“若是你不喜她用那个名字,那我撤回便好了……还是说,你还是没能找到能让你满意的人?连她都不行吗?”茹仪又问,态度比先前认真多了。
“谁都没有资格与那个人相提并论。”君依说。
“你为何不试试?万一现在的空琴能够让你满意呢。”茹仪提议。
“我不需要她的替代品。”君依说。
“我只是想找个人帮你罢了。”茹仪态度恳切的说。
“那也不必叫空琴之名。”君依说。
“你爱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吧,”茹仪让了步,“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做事总是莫名其妙。”君依说。
“你又不是才第一天认识我。”茹仪又再笑嘻嘻的,随后又再诚恳的请求道:“请您替我保护好她,别让她死掉!”
“她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君依问。
“是!”茹仪回答,“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考虑,带她一同上路了?”
“她有何资格?又有何特别?”君依反问,显然没有什么耐心。
“你慢慢与她相处就知道了……反正,你现在很闲,又总找不到满意的人,不是吗?”茹仪说。
“我是很闲,但是没有闲到陪你玩游戏的地步!”君依言语冷漠。
茹仪拨弄了一下白玉杯,随后才说道:“反正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了,只要你手里有那个东西,她就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
“这就是你让她进褚的府上,又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的筹码吗?”君依问。
“你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了吗?”茹仪笑着说,见君依没有回答她又继续道:“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我的事,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君依冷冷的问。
“我这只是在关心你罢了。”茹仪笑得痛快,“毕竟,从系之部落过来的人就那么几个。”
“偏执。”君依说。
“所以你才会这么讨厌我!”茹仪叹息了一声,等她回头的时候,君依早就消失不见了。
“罢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茹仪又嘻嘻笑着,小小手指轻轻一拨,白玉杯便发出清脆的声音倒在了茶座上。
杯中淡绿液体流了一地。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呀……”
他与环日褚已早有约定。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只要君依还活着,他就一定得在这一天,呆在环日褚身边。
环日褚的生母顺贵妃不能自由出宫,就算是自己亲儿子的生辰宴也不能。
皇帝陛下又日理万机,只会在环日褚生日宴当天派人送来生辰贺礼,本人也从来不会出现。
环日明希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环日褚的太子殿,以及另一位皇子环日绪的宫殿都修建在皇城内、皇宫之外。
前皇太子环日储的宫殿,虽然修建在皇宫内,但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当年的事给了环日明希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后来出生的皇子,环日褚和环日绪,都不能随侍在母妃身侧。
唯一能近距离和他接触的,就只有环日洙,那个他名义上的“继皇子”,如今,环日国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虽然实际上,环日褚才是太子殿下,但奈何,他现在还无法和环日洙背后的势力抗衡,所以实际上,真正的太子殿下环日褚,也只是空有一个名头而已。
众皇子每隔十日方能进宫跟父皇母妃请安,这是规定。
跟别的国家完全不一样,连降仙帝国都没有这样的规定。
所以君依,便成了环日褚唯一的感情寄托。
就算要去接盛风雪回来,也必须得等将太子殿下生辰过完了再说。
每一年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他都会到场,从环日褚被顺贵妃怀上,再到他的每一个生辰宴。
“褚马上就十二岁了,也代表着我在这里十二年了。”
君依躺在床榻,就算睡觉也不会取下白面具,在这个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除了从系之部落过来的那几个人。
连环日褚都不知道君依的原本模样。
茹仪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敢当着君依说那些话。
“十二年一个轮回,十二年的春夏秋冬,若是再未寻到她,只怕仪式就会失效,那么我也将会被强行带回系之部落了。”
君依仰面暗自想着。
如此情景之下他自然无法入睡,虽然很累,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无论有多少千头万绪,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那个人!
“将军都不给本王留下点询问的时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能够想得明白她最后话语的意思。”
既然无法入睡,像他这样闲情逸致的人自然要做的便是去院中赏月。
月桂树下,一石桌,石桌上有紫砂壶,壶口冒着一缕白烟。
旁边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空着,有一片月桂叶飘落在旁边。
他本来很喜欢品茗的,但是又因为茹仪喜欢,所以他便不那么喜欢了。
藤椅旁盛放着月白花朵,一簇一簇环绕着,远处有淡蓝小花,犹如天边星辰闪烁。
大雨刚停的夜空是最美的,君依躺在藤椅上,四周一片寂静,这个别院除了他和环日褚之外一般无人靠近。
而现在环日褚肯定激动得难以入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着明日生日宴的盛况。
环日褚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君依喜欢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最好。
“不知茹仪是做了什么打算,”君依侧身躺着,眯眼看着最近的那颗小星星,“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很少能见到如此拼命的女人,除了空琴和茹仪之外,盛风雪算是第三个了。
连顺贵妃为了自己儿子都没有这么拼。
“越是拼命的人越是可怕,”君依自言自语着,从袖中抽出右手凌空戳了一下那颗小星星,“比如空琴,比如茹仪,还有这个女人。”
很多话不能在人前说,他就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自言自语。
半梦半醒之中,君依又蓦地想起盛风雪发烧时的呓语来,他忍不住想道:“这个女人说出这些话,到底是巧合呢,还是茹仪故意为之。”
他觉得明天有必要再去见茹仪一次。
难得的烦躁!
远处星辰闪烁不停,近处月色朦胧环绕。
每一年这个时候的子时,他在梦里又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同样的情景,以及他同样的祈求……
遥远东方,有一座极高的山脉。
山脉陡峭怪石嶙峋,这其中还设有诸多神奇的阵法,只有当地长老们才能够自由出入其中。
一般鸟兽无法靠近分毫,寻常人更是寻找不到其半点儿踪迹。
绿树成荫,遮天蔽日。
山中无日光,只有天光微微地晃动。
散落的黑发挡住一张哭泣的脸,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始终将手背在背后的男人。
高山中昏暗,无法看清这两人的容貌。但从身高、体型以及年龄判断,这两人像是一对父子。
前面,是女将军的坟墓。
坟前放有大把鲜花,坟头正中一株长相难看的树生长得奇好。
他把它当成了她的存在,所以无论多少次他都没有忍心将它拔除。
少年单膝跪在坟墓前,将头深深埋入膝弯之中。
“南玄王爷,女将军已经不在了……”
后面站着的中年男人叹息一声,劝慰着。
“我不要!”南玄涕泗横流的吼道。
“她只要在这里就好,是幻影也好,是其它的什么都好,本王只要……她还陪在我的身边。”
南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被什么给抽掉了灵魂。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这完全不像是南玄王爷会说出口的话,尤其是这最后一句。
“若是这话他能早些说出口就好了……”中年男人悲戚的想。
事情从来都没有假设。
“灵魂会被活着的人的悲伤所牵绊、束缚,无法前往神之国度附到活人身上,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哦。”
这男人片顿回神,忍住悲伤思想片刻,努力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一点都不可怕!”南玄倔强着头也不回。
“吉波利人的本地信仰,未亡人的思念如果足够强,死者就无法前往神之国度,而是会附身到灵魂与自己最为接近的他人身上,等待复活。”
中年男人见时机差不多,提醒了一句。
“……真的?!”南玄豁然站起,急切追问。
“那我问你,您愿意等她多少年?”中年男人问。
“十年,二十年?”南玄反问着,随即脱口而出,语气坚定道:“等到死本王也愿意!”
“这里少了她,还当真不行……”中年男人叹息想着。
如今也只能赌一把、孤注一掷了。
见南玄目光不移的紧盯自己,片顿他又再说道:“仪式我自会安排,您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力收集她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据。”
“当然,越鲜明越好。最好是她一看,就能想起先前所发生过的事情,能够想起她自己究竟是谁!”
“明白!”南玄欢快答道,欣喜若狂。
“当然,就算是我们有幸寻回了她,到时候也可能不是她……”
中年男人又说了句,紧盯坟墓,手一直背在背后。
“本王明白。”南玄回答。
无论她变成谁都好,只要她还能活着。
无论以哪种方式,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宽慰!
“南玄殿下请您也好好惜命吧……若是到时候她回来,而您却不在了,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知道!……”南玄回答。
“还有,您也应当在意一下你身边的人。”
“林长老,你这话什么意思?”南玄问。
“您自己想吧。”中年男人抱拳一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好了将军!”南玄回眸,对着寂静的坟墓躬身深拜!
“将军,请你赐给本王一个再见面的机会……”
君依低呼一声,从藤椅上一跃而起,白面具应声落地,摔出清脆的声响。
纤细手指抚过眼角,那里依旧湿润。
轻抚面颊,俯身将白面具捡拾起再次戴上,望着那浩瀚无垠的夜空,君依终于悲戚的想:“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夜露浸染衣角,君依转身进了浴池,将冷却的身子埋入温水之中,青丝温顺的垂落在他肩头,后脑鬓角已可见丝丝银光……
距离山神庙不远的仁心医馆内。
戴着小丑面具的顾让清和顾之安静守在院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们老远就听到了里面戒尺的啪啪声。
“白白叫了仁心这名,”顾让清低声说,“这医馆名字本来取得还挺好的,但是这小姐偏偏姓白,这生意能好才是怪事。”
“仁心飘雪。”
顾之安转头看了一眼院内,未见白仁心身影,他才转回了头再说道:“这名字也挺好,仁心上飘白雪,哈哈,听说她也是神医的关门弟子呢。”
“这白仁心也真是狠,这么打谁受得了啊。”顾让清咂舌。
“严师出高徒嘛。”顾之安笑。
屋内烛火跳动,依旧昏迷不醒的盛风雪正趴躺在医馆别院床榻上,全身未着片缕,只被衾被盖住了上半身。
光溜溜的细长双腿,沐浴在跳跃的烛光里,比天边月色更为透亮。
白仁心站在床榻旁边上指挥飘雪给盛风雪做全身按摩。
“你的手是榆木做的吗,我不是说了挤压她臀部周围的时候,要轻若微风拂柳?”白仁心一身雪白,素手执一柄戒尺,毫不犹豫的击打在飘雪手背上。
飘雪身子一哆嗦,手背上已红成一片,但依旧不敢将手缩回。
“一万两,整整一万两啊!”白仁心感叹着,完全不管病人还在身前,“这可是自医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单生意!”
“你若是给我搞砸了,就自己收拾铺盖滚蛋吧!”白仁心喝道。
“是,小姐。”飘雪手中动作不敢停,低眉应了一声。
“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在给病人做按摩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双手想象成流动的水……柔弱无骨一词知道吗?”
白仁心又一记戒尺打在飘雪手背上:“那有钱的大人说了,这两天就要接这小姐回去,我答应过的……若是没能让她好起来,岂不是要砸了我这仁心医馆的招牌?”
“是,小姐,飘雪会努力的。”飘雪低声说,手上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
“不是努力,是尽全力!”白仁心抱着手臂反驳道。
“是,飘雪一定会尽全力的!”飘雪立马改了口。
“这里就交给你了,”白仁心将戒尺往旁边桌子一丢,“本小姐喝酒去了。”
“是。”飘雪应声,手中动作不停,目送白仁心离去。
白仁心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到得院门口,她素手一伸就重力推开了院门。
顾之安一见她清丽秀雅的脸便往墙角缩了缩,顾让清却嬉皮笑脸的迎上去,嬉笑问道:“飘雪都快让你给打坏了。”
“你懂什么?”
白仁心反问一句,素手落在顾让清面具上,随后猛然一推,顾让清被推得一个趔趄,让开了道她才再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将这面具摘了,看着挺渗人的,我都被你们吓了多少回了,你们说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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