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六笑了:“我这个当儿子的哪里能关的住老子? 我爹多厉害,没有了刘宴,又搭上五驸马,只要抛出点好处,皇亲国戚也能被你驱使。”
知客要说什么,坐在床上的高财主开口了。
“是,你的确关不住我,你也别生气,别觉得不公平,我这么大年纪不可能是白活了。”
他说着走下来,知客要搀扶,被他摆手制止,看着高小六一笑。
“你怎么知道五驸马的?”
高小六冷笑:“一个蠢货驸马突然找到做飞鸟技艺的匠人,靠运气好?还不是天天来会仙楼吃出来的。”
高财主笑了。
“这些高官权贵,提到我们墨门口口声声有罪恶徒。”高小六嘲讽一笑,“面对墨门的好处,一个个来者不拒。”
高财主含笑点头:“我墨门是天下至宝,他们嘴上不承认,心里都知道。”说到这里看着高小六,“跟墨门相比我的命不算什么,如果我死了能换墨门生机,我欣然赴死,但是,我死了能换来吗?不能,同样,修北境长城就能让墨门有生机吗?我也觉得不能!”
他站起来走到桌案前。
“还有,我虽然不赞同修北境长城,但既然已经开始修了,那么多墨众前赴后继而去,我也就不再阻止了,否则伤的是墨众,是我墨门根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起来能关住他吗?高小六看着父亲。
“但是现在不行了。”高财主一沉声说,“刘宴没告诉你吗? 北海军要重整,新大将军已经调任了,以后就没有北海军了。”
这件事刘宴当然说了,甚至不用刘宴说,在确定之前,北境战报传来的时候,他就起了戒心,立刻开始转移物资。
但还是没避开,还是被困住了。
“是北境需要北境长城。”高小六咬牙说,“不是哪个军,哪个将!”
高财主冷冷说:“不,只有皇帝需要,才是需要,此时此刻,皇帝不需要北海军这个名字了,新过去的大将军更不需要,他们需要的是清除北海军有关的一切! 北境长城是我墨门之造,是当年与梁寺之约,你觉得接下来北境长城会怎么样?”
高小六没有说话。
“北境长城必然被清理。”高财主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夹杂着愤怒,“墨众要么身陷牢狱,要么仓皇逃亡,这就是你说的掌门带着墨门得到的生机!”……。伴着说话,又一声碎裂响。
高财主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北海军一动,新大将军一动,北境沿途官府必然也动,到处是核查到处是追问,你的那些物资一个也逃不掉!”
“我现在出手,让五驸马以工造的名义查处,这是在救墨门!”
说到这里,他伸手敲高小六的头。
“儿啊,你不满你爹我不帮你,想要你爹的命,我不怪罪你大逆不道,但你因为你爹救墨门就要你爹的命,你真是天理难容!”
高小六抓住高财主的手。
“这世上总是充满意外。”他看着高财主,“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画地为牢,而且,遇到意外,我们要做的是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而不是父亲你这样,幸灾乐祸甩手而退甚至背后插刀! 你将墨门挂在嘴边,但你做的,却一点都不像个墨者!”
说罢甩开高财主的手,起身大步而去。
“公子——”
“别管他!”
门打开又关上,隔绝了后方。
高小六沿着夹道大步而行,看到前方喧闹的夜色,又停下来,站在昏暗中轻叹一口气。
“公子,现在怎么办?”小厮在后小声问。
“消息已经递过去了吧?”高小六问,不待小厮回答自己又点头,“就算还没送到,那边也一定发现问题了。”
小厮小声说:“这次的事真不好办,官府出面查封物资,北海军那边自顾不暇,又换了新人,再说是修长城所用,也没用了。”
高小六没有说话,忽问:“都察司有什么动向?”
小厮愣了下,怎么突然说到都察司?
高小六呸了声:“我爹得意什么,谁朝里还没个人!”
七星小姐还是霍莲的爱宠呢!
夜色笼罩的皇城,一层层宫门关闭,一层层禁卫巡查,看到一队人马从宫内走来,禁卫们没有查问,反而恭敬施礼。
“朱副使。”
朱川对他们视而不见,按着刀大步而行,一边跟身边的都察司兵卫说话。
“信是及时送到的吗?”他问。
兵卫点头:“不早不晚,比宣旨太监早一步。”
说着话很快走到皇城门,这边又有疾驰而来的兵卫跳下马。
“大人。”他说,将一封书信递上,“都督的信。”
朱川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好快啊!”他忙接过,停下脚借着城门的灯火拆信看。
霍莲的信很简单,只有一行。
“随同梁氏将军们入京。”
朱川顿时拉下脸:“那岂不是还要很久才回来?跟他们走多慢啊,那些家伙肯定要拖延。”
一旁的兵卫笑说:“正因为拖延,都督才要亲自盯着。”
朱川又笑了:“是啊,没有人比都督更为陛下尽心尽责。”说罢转身又向后,“我去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
这大半夜的也只有都察司的人能随意出入宫廷了,以前是霍莲,现在是朱川,禁卫们也丝毫不奇怪,问也不问恭敬让开路……“既然收到信,马上给都督回信。”朱川一边走一边说,“说陛下说了,回来再说。”
还没见陛下呢……但朱川也很了解皇帝,或许皇帝就会这样吩咐都督,早一刻写信送出去,都督也能早一刻收到,兵卫应声是转身就走。
朱川将信收起,塞进袖口里,将箭袖扣紧。
天大的事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天大的事也再不是事。
天光大亮的时候,京城陆宅的匾额虽然还簇新,但内里的仆从们行事有度,单单一个花园里就有数人,有人洒扫,有人修整枝叶,有人清理鱼池,忙而不乱,生机勃勃。
陆异之站在阁楼上欣赏一番晨景,又在一旁画架上描述几笔,然后吩咐小厮。
“晾干,装表好,送去吴大人府上,请他题字。”
小厮问:“润笔费还老样子吗?”
陆异之看了一眼画,说:“吴大人最近要外放,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多给一袋子吧。”
一袋子还是两袋子,对陆家来说也不算什么,不过是扔出去结交个人情,小厮笑着应声是。
“异之。”陆大老爷从楼下走来。
陆异之忙唤声父亲。
“真要我们回去啊?这京城你一个人行不行?”陆大老爷说。
陆异之笑说:“最难的时候我都行,如今我步步高升,父亲放心就是。”
陆大老爷捻须,神情难掩得意,道:“正是你步步高升,我和你母亲才想多帮衬,其他的不说,那些上门提亲的……”
正如陆异之安抚他们的那样,跟夏侯家的厮缠也好,被霍莲抢了未婚妻也好,都不是大事,都不会影响他的前程,果然,过了几个月,事情渐渐平息,再加上陆异之被陛下重用,时常随侍,竟然有不少人家上门来说亲了。
陆大夫人正想好好挑媳妇呢,但陆异之却让他们回老家去。
“现在的亲事都不是良缘。”陆异之说,“贪慕我前程有望,以及拿捏我们婚姻有亏,都是些投机小人罢了。”
陆大老爷若有所思:“的确算不上太好的人家。”
“但也不好得罪,所以父亲母亲你们回避一下,回家去,我也可以用父母不在推辞了他们。”陆异之说,又一笑,“父亲放心,待我更上一层楼,就会有更好的姻缘,到时请父亲母亲进京。”
说到更上一层楼,陆大老爷想到什么,低声说:“听说霍莲要回来了。”
而且听说还打了胜仗。
那岂不是更要受陛下看重?
陆异之说:“他受陛下看重,也要受陛下所困,所以同为朝官,我不会受他所困,父亲放心。”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笑了笑,“而且,他的好日子没多少了。”
北海军终于要被陛下清除了。
霍莲就算改了名换了姓,在皇帝眼里也依旧打着北海军的烙印,事情发生过,人就逃不脱,终将受困,所以,霍莲被清除也用不了多久了。
而且,除掉霍莲之日,也就是他陆异之大放光彩之日,皇帝用他,就是为了这一刻。
当然,他的人生不会只有这一刻,读书人,天子门生,文官清臣,他的人生从这一刻才算正式开始。
“公子今日去皇城吗?”回到居所,小厮们恭敬问,“要准备车马吗?”
陆异之摇头:“今日不出门,我有几篇文章要整理,陛下等着要。”说罢走向书房,“今日也不见客,别来打扰我。”
小厮们应声是,目送陆异之进了书房,他们向四周退去,安静侍立。
书房阔朗,三间打通,书架足足有半间屋子。
陆异之越过书架向书案走去,忽地脚步一顿,眼角的余光看向书架间。
书架间有一女子持书而立,日光透过书架在她身上闪耀,青衫长裙,盈秀如竹,乌发玉肤,熠熠生辉。
她似乎在认真阅读,抬眼看向陆异之,称赞说:“这书是珍品。”
书是不是珍品陆异之没有疑惑,他陆异之也不会买彷品,平庸之品。
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品,还是假象。
“你……”他向后一步,“七星?”
七星看着他一笑:“怎么?许久不见,三公子不认得亡妻了?”。
第30章 小别会
陆异之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在皇帝面前毫不犹豫表明被霍莲抢走的不是妹妹,是未婚妻。
在霍莲说那女子死了,家中便摆上了未婚妻的牌位,丝毫不在意尚未拜堂成亲,年少有为,就成了鳏夫。
这不是做样子,是他陆异之心甘情愿,在他心里,七星就是他的未婚妻。
前提是,死了的未婚妻。
当然,他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霍莲说那女人死了是假的,信口胡说,不见尸首,不过也没有人去细究,既然霍莲敢跟皇帝说人死了,那这个人就算是活着也死了。
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但现在怎么回事?
霍莲把她放出来了?
她自己跑出来了?
随着七星的话,念头纷乱闪过,向后退了一步的陆异之,脚步又立刻上前。
“真是你!”他神情激动说,“太好了,你还活着。”
说罢似乎要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但又警惕紧张四下看,疾步过去将本就关着的门关紧。
他背对门看着站在书架间的七星。
“别担心,到家了,回来了,不要怕。”
七星笑了笑:“我不怕。”又道,“你也别怕。”
说罢将书放回架子上,走到桌案前看了眼,桌上摆着名笔古砚,宣纸笔架山,另有一盆昙花鲜翠。
她伸手摸了摸翠叶,似乎在琢磨什么。
陆异之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轻声说:“这个宅院很大,有很多可藏的地方,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七星点头:“这个宅院是不错,现在能卖更多钱了吧?三公子的眼光很好。”
卖钱?这个重要吗?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安稳这一段,我就对陛下请外放,或者回家探亲,带你一起走。”陆异之继续说,“只是要委屈你,为了安全不能抛头露面,不过这种日子不会过太久,等那霍贼覆灭之后,就再也不用惧怕他。”
他说着上前一步。
“阿七,你不会怨我没有去救你吧?”
七星摇头说:“不会。”说罢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可没忘记,我那时候去皇城,是逼迫三公子带我去的,我被霍莲抓走,三公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救我?”
说到这里又一笑。
“看来三公子这段日子装深情人,都忘记我们之间是你们家想要我死,我不要你们家好过的关系了。”
还真是有点忘记了,毕竟事情发生后,对他来说,这女人就死定了,陆异之神情微僵。
“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有恩恩怨怨,也有相伴长大的情分。”他轻叹一声,“阿七,我的确不愿意娶你为妻,但你落入霍莲之手,你的日子不好过,我们也不会好过。”
陆异之再上前一步,神情诚恳。
“现在让我们放下那些恩怨纠纷,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倾力相助,这是助你也是助我。”
七星点头:“说的没错,助我就是助你,跟三公子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真是很方便。”说罢翻了下桌案上堆着的书册,“家里的账册拿来我看看。”
这是真要当主母了?陆异之心想,还是来替霍莲勒索钱财了?
他现在也回过神了,七星能无声无息逃出霍莲家,还无声无息潜入他家中,要说霍莲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说服霍莲要做什么?
霍莲要对他做什么?
但不管要做什么,无非是霸权作恶,男女勾结,狼狈为奸,更是让世人怜惜他陆三公子一腔深情,一身清白。
陆异之说:“好。”又说,“先前许城铺子的收益都按时汇入京城玲珑坊,一分未少。”
七星点头:“我知道,我看着呢。”说罢一笑,“要不然,我早就来找你了。”
这意思是说她虽然在霍莲内宅,但并没有被禁锢,还能看着铺子,也还能随时找他麻烦?
果然也如他所料,她深得霍莲所宠。
陆异之看着坐在书案前的女子,随着年岁长大,更多了几分窈窕。
“那就好。”他轻叹一声,幽幽说,“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他转过身。
“我去给你取账册来。”
七星在后说:“不只是京城这边家里的,是陆家所有的,你父亲还在这里呢,正好方便。”
陆异之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阿七,不管先前如何,现在我视你为妻,我们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他说,神情依旧如先前那般平和,但眼神明显变冷,“至于陆家,还没有到被你左右的地步。”
他看着坐在书案后的女子。
“就算霍都督位高权重,他也休想抄了我陆家。”
他说着慢慢走回来。
先前他想着这女子是逃出来的,哄一哄,关起来,然后让她死在某个地方,反正霍莲已经宣告她死了,一个人是不能死两次的。
但又发现这女子不是逃出来的,是霍莲放出来的,或许是她要寻他麻烦,或许是霍莲要寻他麻烦,闹一闹也就罢了,他也不在意。
但闹得太过就不合适了,比如觊觎陆家家产!
是,陆家是很有钱,他从未掩饰过,进京之后更是挥金如土,他并不怕引来觊觎,因为他是官身,天子之臣。
他站定在桌案前,居高临下看着七星。
当了天子近臣的陆三公子,比起当初太学生,褪去温和,眉眼尽显官威。
“阿七,其实你现在出现在我家,怕的人不是我,而应该是你,或者霍莲。”
“今时今日,你已经不是我陆家寄养的孤女,你是酷吏恶臣的宠姬,享其同福,与其同罪。”
“当初我们陆家要杀你,会被千夫所指官府问罪,但现在,你死在我们陆家,世人也只会说,死得其所。”
“要么你回去跟霍都督商议一下,想个更好办法折辱我。”
“要么你就跟我去见陛下,以死相求为我陆家妻,得一个善终良名。”
听完他这一段话,七星似乎有些惊讶:“陆公子如今跟我也不做戏了?”
“我原本不想说这么难听,我也可以哄着你,但你真需要清醒清醒。”陆异之说,“你人跟着霍都督过好日子,我则给你一个香火之地,你将来死了也不会变成孤魂野鬼,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眼神遗憾。
“如果这样你还不领情,还要这样那样,那就是得寸进尺人心不足贪得无厌了,贪心是没好下场的。”
七星看着他,皱眉:“陆公子,就凭只说一声是我的未婚妻,你捞到清名皇帝的看重,然后就给我一个亡妻牌位,你这就不贪心吗?”
陆异之说:“我这叫应得的,那种情况下,能说一声是我未婚妻,是我有这个胆子。”说到这里又一笑,伸手指了指头,“以及这个脑子。”
七星哈哈笑了,伸手抚掌:“好一个傲公子,说得好,又吓人,又诱人,又很有道理。”
说罢摇摇头。
“但,跟先前一样,你说得再好,也威胁不了我,还是我威胁你。”
先前,先前那一次陆异之印象深刻,那时候他对家里发生的事,对这女子做的事不知道,以至于误判失策,措手不及,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她做的事,戒备着,清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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