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要的忠犬(零落成泥)

希莉亚一路大摇大摆地进了庄园，看到她，路上来去的克罗地亚家族成员纷纷惊喜行礼，等她到了庄园主体建筑的大门口，恰好见艾德里安出来迎接她，微笑道：“希莉亚，你回来了。”
希莉亚脸皮厚，点点头说：“是啊，这段时间庄园没出什么大事吧？”
艾德里安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微笑道：“当然。你的家族，我怎么会不好好看着呢？”
希莉亚越过艾德里安走进去，忽然想起一事，对艾德里安道：“你认不认识对侏儒比较友好的人？比如愿意帮助侏儒摆脱奴隶地位的那种。”
她没对艾德里安遮遮掩掩，她知道他会支持这事。
艾德里安似乎想了想才道：“最近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商会，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叫白玫瑰商会。听说这家商会虽然做着奴隶贸易，却会给奴隶提供相对好的环境，而这家商会的主营收入不在奴隶贸易。”
也就是说，这家商会值得争取。
白玫瑰商会……希莉亚想起她刚穿来时碰到的那个商队，正是白玫瑰商会旗下的。
“先接触一下好了。”希莉亚想了想说，毕竟她要搞的可不是小事，对方得很可靠才行。
艾德里安点头道：“恰好我刚收到一份邀请函，有个拍卖会，我们可以去一下。”他无法跟希莉亚说明这个白玫瑰商会是他一手创造的，但他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她在做这事时花费的每一分精力都将为她留下添上小小的一粒沙。
“好，那到时候去看看。”定下这事后，希莉亚侧头看艾德里安，“你不问问我这次出行的收获吗？”
艾德里安微笑道：“那么你找到了吗？”
希莉亚耸耸肩：“没有。”
“我想也是。”艾德里安侧过头问道，“打算下回什么时候再去？”
他的试探并无丝毫遮掩。
希莉亚没隐瞒：“暂时不去了。”也不管艾德里安信不信。
艾德里安却是灿然一笑：“好。”
白玫瑰商会这次的拍卖会在三天后，希莉亚和艾德里安一同前往。
“听说这次拍卖会本有一些魅魔拍卖……”艾德里安看了希莉亚一眼，“之前我跟会长稍微透露了一些蔷薇庄园对奴隶的态度，他说愿意将魅魔并一些侏儒送给我们。”
希莉亚挑了挑眉：“会长这么舍得？”
侏儒也就算了，魅魔每一个都价值千金。说到魅魔，也不知维特怎样了，他跟姐姐有没有过上他们所向往的平静生活。
艾德里安道：“结交两个大魔导师对他们商会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希莉亚点点头：“这份见面礼我很满意，礼尚往来，那我也送他点见面礼吧。”
“不用，我已经备好了。”艾德里安指了指自己的空间袋，微笑道。
希莉亚闻言也不跟艾德里安抢，她是大户，他也没比她穷多少。
拍卖会在一处幽深的庄园内举办，这庄园在帝都之中，竟闹中取静，经过几条安静的巷子才能看到。
此时此刻，过去安静的巷子中马车如龙，打扮精致的贵族和有钱商贾入了大门后从马车上下来，矜持地互相问好，由引宾带领进入。
希莉亚和艾德里安做普通富商打扮，魔杖都收好，除了二人的外表有些引人注目之外，与这些参与者一般无二。
二人根据邀请函被引领到了一处大厅的上层包厢，包厢窗口用的是单面玻璃，大厅中灯火通明，而包厢中的光线略显昏暗，因此从包厢中可以看到台下，但从台下却看不到包厢中，兼顾了私密性和观赏性。
二人坐下后，有侍者送来精致的茶点，希莉亚扫了一眼，竟都是她喜欢的。
艾德里安道：“我们先看完了这场拍卖，结束后会长会单独见我们。”
“好。”希莉亚点头，目光落在下方。
艾德里安对侍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包厢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一会儿有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吧，就当我送你的礼物。”艾德里安说。
希莉亚笑了笑：“我自己有钱。”
“我好像还从来没送过你礼物。”艾德里安轻笑一声，“你就当圆我一个梦想。”
希莉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艾德里安回以温和一笑。
拍卖会很快正式开始了。
有一些小东西被展览的同时，会放出一张巨幅画像，好让在场的金主们能看清楚细节。
最先是一些珠宝首饰，甚至还有形状特殊的魔晶，会场的气氛很热烈。
希莉亚一直有些兴致缺缺，直到第十八号拍卖品上来。
她看了眼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抬了抬手臂，她曾送给老师又到了他手里的那条二号手链还好好在他手腕上戴着，她再低头，三号手链也在她手腕上戴着呢。
那么第十八号拍卖品，毫无疑问就是一号手链了，也就是她送给斯科特，斯科特作为传家宝传下来又从卡莱尔手里被人抢走的那条。
本来就是没什么用了的手链，希莉亚从没指望能找回来，可既然现在看到了，她当然要拿回手里，顺便查一查，这东西是怎么到白玫瑰商会手里的。
手链她可以不在意，但斯科特的子孙被人坑了的事她可不想就那么算了。
按照商会介绍，这条手链来自数百年前，据说是来自一位大魔导师，虽然它现在已经失去了魔法防具的价值，但作为数百年的老物件，还有收藏价值。
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其他的可能不多，钱却不少，这手链瞬间引发了不少叫价。
希莉亚观察了会儿，等叫价开始变得稀疏，才加入了叫价队伍。
因为对这条手链势在必得，希莉亚最后如愿以偿以相当高的价格拍到了这条手链。
随后她对艾德里安笑道：“你刚才说，看到喜欢的就拍下来当成送我的礼物是吧？”
艾德里安听着下方司仪激动的声音里所包含的逆天价格，微笑着点头。反正于他来说，只是左右倒右手的区别罢了。
拍卖会进行了两个小时才结束，直到最后出现的活物拍卖只有一些长得好看的魔兽，不管是魅魔还是侏儒都没有上台。
拍卖会结束后，参会者意犹未尽地离开，希莉亚和艾德里安则逆着人流，在侍者的引导下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他替二人推开门，恭敬地请二人入内。
办公室内，一个高大的男人刚站起来，便快步走过来道：“在下法比安?费尔南多，是白玫瑰商会的会长，能得二位亲自前来与我相见，是我的荣幸！”
希莉亚扫过对方面上的恭敬，了然，他应该是知道她和艾德里安的真正身份。
艾德里安微微落后希莉亚小半步，因此希莉亚只好自己开口：“我曾有幸跟贵会的商队同行过一些时日，贵商会的实力令人敬佩。”
法比安大笑道：“能得晨曦天使这样一句评语，是敝商会的荣幸！”
他指着外面道：“各分会送到总部的魅魔和侏儒都在仓库中，不知您二位可要移步看看？”
希莉亚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一行三人又走出办公室，法比安神情很寻常，只是在出门时对经过的艾德里安微一颔首，神情恭敬。
去往仓库的路上，希莉亚询问起一号手链的来历，法比安微顿后说，这事由另一位主管负责，详细的可以询问那位主管，他路上拉了个商会成员，要那主管去仓库见他。三人一路走一路说着，直到仓库中。
那位主管还没来，他们便先去看关在里头的奴隶们。
这次白玫瑰商会本打算拍卖的魅魔有三个，一般来说是一个一个拍卖，而侏儒有百多人打包拍卖。
看到笼子里关着的魅魔，希莉亚忽然想起了她跟维特的初见，当初他也是被关在这样的笼子里。
听到动静，笼子里的魅魔有两个抬头看来，希莉亚本是不经意间看了眼，却在看到其中一个魅魔的长相时蓦地顿住了。
“……维特？”

听到希莉亚的声音, 维特强忍着应下的冲动，只是略显茫然地看着她。
其实前一刻戒灵还在小声抱怨他的不理性，让他赶紧放弃这个可怕的、自寻死路的计划赶紧逃离, 但在希莉亚和艾德里安一起出现后，戒灵就像是完全不存在, 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魔王之戒被维特用绳子绑好藏在了腰间, 除非他主动暴露, 没人知道这戒指在他那里。
“维特？”
希莉亚又喊了他一声，快步走到笼子前蹲下，她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看他都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维特, 只是为什么他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甚至显得有些茫然？
“您在叫我吗？您认得我？”维特看着希莉亚，似是小心翼翼地说, “维特是我的名字？”
希莉亚沉默片刻，又看向维特，这次她注意到维特的脑袋上有伤。
希莉亚身后, 艾德里安冷眼看着笼子里的魅魔，随即瞥了法比安一眼。
法比安额头直冒冷汗,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出岔子，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岔子”究竟是什么。
希莉亚就在此时转头看向法比安问道：“可以先把他放出来吗？”
法比安在希莉亚的注视下不敢去看艾德里安, 连忙指挥在场的商会成员去将笼子打开。
希莉亚示意维特出来, 维特看着她, 慢慢走出笼子，而另外两个魅魔一动不动。
“维特,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自己的名字？”希莉亚皱眉询问道。
维特点点头。
希莉亚又看向法比安道：“我能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他还有一个姐姐，是不是也被你们抓了？”
希莉亚的语气看似平淡, 但着实透露出不善，法比安连忙道：“这事我并不十分清楚，等调查后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麻烦您了。”希莉亚点点头，再看向维特，他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一愣后笑道，“维特，我叫希莉亚，过去是你的朋友。”
“朋友……”维特重复着希莉亚的话，指了指笼子里的其他魅魔问她，“那你也会救他们吗？”
“当然。”希莉亚点头，即使不是维特，这些魅魔她也是要救的。
维特扬眉一笑，少年气十足：“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他的神情跟笼子里另外两个魅魔的阴郁不同，好像一张从未被泼染过的白纸，尽情地展现纯洁的一面。
“那就麻烦您帮我们准备马车，这些人我们今晚就带回蔷薇庄园。”希莉亚对法比安道。
这些人本就是准备送给蔷薇庄园的，法比安早就备好了用以运送的马车，闻言便道：“好的，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随您二位离开。”
希莉亚面上的神情稍缓，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维特的姐姐，再对法比安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现在就知道他姐姐的去向。”
法比安没办法，只能赶紧找来负责的主管，询问这些魅魔的来源。
主管详细地说明，这些魅魔来自雇佣兵，这三个好像是一起抓的，据雇佣兵所说，他们抓的全在这里了。
希莉亚多问了一句这些魅魔被抓的地点，距离她给维特姐弟安排的地点有点远。
现在维特似乎是失忆了，只怕问不出什么来，她猜可能是维特因为某些原因离开藏身地，遇上了同伴，却被一网打尽。
或者，他是特意出来寻找同伴？就像梵提提他们一样，寻求自身种族的解放。
希莉亚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请求法比安帮忙再深入调查一下，比如询问雇佣兵当时的情况。
而那两个魅魔，似乎对人类抱着相当强烈的敌意，希莉亚问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也就放弃了。
这事告一段落之后，希莉亚才想起问另一位主管她那根一号手链的事。那主管告诉她，手链是来自商会所属的商铺，有人卖给商铺的，他目前只能提供商铺所在城市和卖手链之人的大概体貌，这些都有详细记录。
在意外遇见维特之后，希莉亚对一号手链的事就没那么上心了，拉维特一起上了回程的马车。
艾德里安沉默地跟随。
“除了脑袋，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希莉亚询问维特。
维特专注地看着希莉亚，摇头道：“没有。”
希莉亚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还有一个姐姐叫诺拉，之前我将你们姐弟安置在某个隐蔽的地点，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明天我就派人去你们的藏身地看看，或许你的姐姐还好好地待在那里呢。”
如果没有……那她有理由怀疑是那个叫帕吉特的男人背叛了他们姐弟。
诺拉当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维特这么想着，面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来：“好。”
在来之前，他故意跟诺拉说，希莉亚小姐是值得相信，但她身边的人却不一定，因此重新找了个地方一起搬了过去。现在除了他之外，没有外人知道他姐姐和帕吉特在哪里。
希莉亚有些烦恼地蹙眉，她本以为之前的安排不会有问题，哪知道还是出了差池。
在希莉亚安静下来后，维特并不会主动出声，她便察觉到了艾德里安那异样的沉默。
“艾德里安，你怎么不说话？”希莉亚问道。
艾德里安微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个你曾经认识的魅魔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维特闻言心中一紧，却只是茫然地看向艾德里安，哪知正对上对方那冷意弥漫的双眼。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慢慢收回了视线，没让自己表现出太强烈的异样。
希莉亚想起艾德里安是不认识维特的，维特被她送走之后他才来的，便解释道：“你来之前几个月，我恰好救了他，中间因为某些原因，他跟他姐姐隐居了，没想到会意外出现在这里。放心吧，他值得信任。”
艾德里安收回落在维特身上的锐利视线，看着希莉亚笑道：“希莉亚，你从没有使用过奴隶，所以不知作为奴隶的种族对人类是怎样的仇恨，或许正是有人利用你曾经对这魅魔施加的恩惠，将他再送到你身边。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
听到艾德里安的话，维特很想对希莉亚解释，他除了在魔王一事上隐瞒她，其余的方面她完全可以信任他。
但他不能，他只能像是不明白艾德里安说什么似的垂下视线。
要说现在这世上谁对希莉亚来说最值得信任，那就非艾德里安莫属，因此他的话她也听进去了。
那个不曾失忆的维特她是信得过，但现在这个维特……艾德里安说的也不无道理。
希莉亚思索了一番道：“那就由我自己担负起看守他的责任吧。”
看出希莉亚不太可能把维特赶走，艾德里安不过片刻就放弃继续劝说。除了惹得希莉亚不快，没有任何用处，何必呢？
“好，既然你坚持的话。”艾德里安妥协道。
他刚才已让法比安去调查清楚维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要求法比安调查的还有关于魔王的事。
他是不太信维特失忆这事，但维特竟敢无视他的警告回到希莉亚身边，这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在得到调查结果之前，他暂且按兵不动好了。
维特耳听着艾德里安和希莉亚的对话，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他所面临的麻烦，或许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已经离开太久了，他想回到希莉亚的身边。
来之前他就知道，最难应对的是艾德里安，但他对此早有了谋算。半个多月前，他猝不及防下跟一群魔法师打了一场，受了点小伤，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传闻说魔王受了重伤，也正是因此他有了这样大胆的想法――作为魔王的他受伤后失去记忆，作为一个普通的魅魔被抓，从而回到希莉亚身边。
他先是回到了帝都，接着躲在暗处观察蔷薇庄园，又跟着希莉亚的马车到了拍卖现场，随后便替换了魅魔中的一个，他跟另外两个魅魔说，他要故意接近希莉亚这个大魔导师以寻求魅魔一族的解放，那两个魅魔也愿意帮他遮掩，抓他们来的人类记不住这几个魅魔的长相，他用自己换掉一个不会被人察觉。
他本是觉得自己会站上拍卖展台，来参加拍卖会的希莉亚一定会看到自己，没想到后来事情比他设想得还美好。
就这样，维特呈现给艾德里安看的是他所安排的剧本，他不知道艾德里安能信几分，但只要让艾德里安产生动摇了，他就可以在面对艾德里安的时候用失忆来应对他的威胁。
他知道这样风险很大，但他愿意冒险一试。
马车很快回到了蔷薇庄园，希莉亚给维特安排了她边上的房间，也正是他先前住过的那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