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学的霸凌,祁雪抑郁症加重,下课时她偷偷去翻书包里抗抑郁症的药物,拍戏前,现场的场务却找不到药瓶了。
副导演指责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时,宋知落提议:“祁雪应该不会想让人知道她在吃药,”
宋知落从校服口袋拿出个巴掌大的小糖盒:“我觉得这个更合适。”
改动这个细节,让编剧陈升大为惊赞,和导演提了后,大家也一致认可。
陈升拿着剧本修改,坐在拍戏的教室和宋知落探讨:“先前我也想过把药瓶换成其他的,但总没想到合适的,祁雪喜欢吃糖,却没有人知道,她最喜欢的糖盒里,装的一直是药,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宋知落看着手里的糖盒,柔和道:“因为以前我也喜欢把抗抑郁的药放在里面。”
陈升怔住。
“不过现在里面没有药了,是真的糖。”她从自己的糖盒里拿出一颗,穿着校服的少女,笑容很纯净:“陈编,你要尝尝嘛?”
陈升接过那颗橘子味的糖,没马上吃,又听她笑着说:“不苦的,很甜。”
莫名地,陈升的心头有几分艰涩,他盯着手中的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两人聊了会儿剧本。他忽然说:“其实这本子比《秘密》要早,只不过前几年剧本风气都不看好这种题材,近两年有所转变了,还是陈导决定要拍,去联系的招商,我一直以为这片子不会再有人看到了。”
教室的窗外,是大片橘红色的夕阳,宋知落转头看了会儿,问道:“那当时,您怎么想到写这个故事的?”
陈升却反问:“你为什么想要演祁雪?”
宋知落双手撑在课桌上,托着腮,她的一举一动都和那个年纪的女孩毫无违和,这会儿却一改戏里的沉静,眼睛弯出淡淡的弧度,指着剧本说:“我觉得一定是祁雪指使的。”
陈升笑:“你是个好演员,之前因为网上的谣言,对你有些滤镜,不过都说时间能看透人,所以我要为曾经的偏见跟你说声抱歉。”
“其实,祁雪是我高中喜欢的一个姑娘,这故事里所有经历都是真实发生的,唯有温阳是虚构的,但祁雪最难过的时候,我也只是远远看着她,我一直为当年没有站出来,为她做点什么而自责。”
“直到几年前,我才知道,祁雪当时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除了在学校遭遇霸凌,还被养父施暴,可是没人来拯救她,后来祁雪选择了自杀......”
“我知道她死了之后,那段时间写完这个本子,就想隐退了,”陈升望着窗外快要落入地平的残阳,眼神有些空洞:“忽然就觉得,为了迎合市场,去曲意奉迎我根本不热爱的东西,是件非常让我抬不起头的事。”
“就像当初我没有站在那个姑娘身边,我为了迎合那些施暴者,因为我的胆小和懦弱,背弃了心中的道德。”
“后来,我总在梦中看到祁雪,她和高中一样,喜欢穿浅黄色的碎花裙子,笑起来格外真挚,真挚到让我觉得有愧,我喜欢看她笑,只是后来我再没见过那样干净的笑容,有次我站在班级门口,见她湿着身子从走廊最后面的女厕跑出来,后面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将她校服扯下来扇巴掌。”
陈升说:“当时整个楼层的人都出来围观,却没一个人出来帮她。”
好像也是今天这样的夕阳,温暖和煦,那道光却始终照不到她身上。
女孩孤零零地站在走廊尽头,校服带着被烟灰烫穿的洞。
她一次次被他们推到墙上,周围布满尖锐的嘲笑声,头发挡着她的脸,没有人知道当时她有没有哭。
“但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我不过是个只敢借助文字发泄不满的懦夫,我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祁雪的死,我也是其中一个刽子手,除了施暴的人,旁观者的冷漠和无视,才是对被霸凌者更大的暴力。”
男人情绪有些激动,亦掺杂着后悔:“如果那时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也许祁雪的命运就会有所不同。”
“有人污蔑祁雪勾引老师,还说她偷别人东西,后来东西找到了,却没人还祁雪一句对不起,”陈升搓了把脸,发出一声苦笑:“就好像翻篇了一样,没人想过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陈升说完,宋知落许久没说话。
以前媒体采访时,总爱问编剧创作一个剧本的动机是什么,陈升却不爱多谈,今天难得和一个演员说了这么多,也可能是在宋知落的身上,他瞧见了祁雪的另一种人生,感慨一时多了些。
傍晚,祁雪与温阳最后一场戏杀青后。
倏长的教学楼走廊,窗外蝉鸣不绝,宋知落走出教室,看向那条通往某个方向的路。
像是人生的回转。
学校走廊的风从身边经过,那一刻,她脚步莫名停住。
夏日温热的风,将她的校服裙向后吹去,牵出一抹天蓝色的弧度。
世界像是静止。
她缓缓回头。
透过那条长长的走廊,看见了十七岁,高中时的宋晚。
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那阵风似乎也经过她身边,发梢轻轻朝脸颊后摆动,面庞带着那时的青涩。
如同交错的某个时空。
在这条寂静的走廊里重叠。
改变的是,不同于以往梦境里,黑白无光的场景。
此时阳光都照在她们身上。
女孩抱着厚重的课本,站在原地目送她。
纯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澈纯粹,像带着亮晶晶的泪花,下一刻,她似是想做出某个表情,随着嘴角牵引的弧度,眼角朝她弯了弯。
阳光照在空荡荡的走廊,树梢恢复响动,仿佛一瞬间的幻觉。
工作人员跑过来喊了声:“宋老师,下去拍大合照。”
她回头应了声:“好。”
方才见她伫立良久,工作人员笑着问:“刚刚宋老师在等谁呢?”
从这里下楼,只能看见走廊里洒落一地的光亮,工作人员望向教学楼外的夕阳,暖烘烘的,只觉得今天的落日格外的美。
而后听到宋知落静静道:“和一个老朋友告别。”
剧本最后一页。
记录着宋晚在遭遇霸凌时写在日记本上的话:
“那个女孩好希望,世界破碎、奔溃、昏天黑地的前一秒,有人能不顾一切来到她身边。”
“她也想要很多很多拥抱,和很多很多爱。”
那时的宋晚并不爱这个世界,分离和告别对她来说,都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
当宋晚站在女厕所的角落被逼着下跪的时候,她讨厌学校里的人,讨厌他们靠近自己时身上难闻的烟味儿,她习惯低着头,却连求救的声音都没有。
宋晚的视野只有那么一小片,是她脚下肮脏的地面,那一片被污水淋得湿漉漉的世界。
但有一天,有人把她从雨里拉了出来。
也因为那个人,她想要学会去爱,也想要去爱这个世界。
十月过后,宋知落收到了某慈善机构的答谢礼物,感谢她一直以来对贫困儿童和抑郁症患者的资助。
与感谢信同时寄来的还有一颗小行星的命名权证书,她可以在天上,拥有一颗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星星。
几天后,她收到了国航公司发来的信息,告诉她作为行程超过五十万公里的顾客,中了他们全球旅行头等舱的终身免票资格。
这之后,总有些类似的中奖或礼物降落在她头上。
感觉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好运气有点多,和经纪人聊起来,江玫却不动声色地说:“可能今年是你的幸运年,以前的运气都积攒着在这个夏天爆发了。”
电视剧的拍摄周期是三到四个月,杀青后,宋知落也迎来了自己的二十六岁生日。
一过零点,铺天盖地的生日祝福涌进手机。
同时掐点到达的还有沈清弦的,现在他在北欧拍戏,要到十二月底杀青,礼物让李盛送了过来。
大大小小在屋里堆成了一座小山,礼盒有二十五件,从一岁到二十五岁,像是要补足从小到大他缺席的每个时刻。
生日蛋糕上有宋知落每部影视剧里的翻糖造型。
最中间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旁边写着:
“Happybirthdaytomylittleprincess.”
李盛说:“最后那件礼物,弦哥说也快到了。”
宋知落生日当晚在北市演艺中心举办了一个庆生会。
现场布置都是她喜爱的元素,台下挤满了上万名全国各地来的粉丝。
今天生日会举办的场地对宋知落来说很有意义,除了是她在国内站上的第一个舞台,也是她拿到人生中第一个“荧幕最佳女演员”奖的地方。
生日会邀请到了主持界一哥岑故,按照生日流程,几轮粉丝的互动后,大屏幕上播放着不同明星和导演送来的生日祝福。
意外的是除了圈中好友,镜头还在台下捕捉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秦诗雯、赵雪儿、高柏宇、蔡姌和温泓就隐藏在观众席里。
更叫宋知落意外的是,一直泡在国外忙生意的赵欢欢,今天居然也站在台下,她打扮一如既往,又酷又飒,小皮衣,大长腿,头发比过年时长了些,挑染了一撮雾霾蓝,看见屏幕锁定过来,很大方的朝摄像机飞了个吻。
撩到了镜头前不少小姑娘。
直播间的“松饼们”阵仗统一,改了庆生ID持续刷屏。
「呜呜呜又是被落宝美哭的一天」
「我老婆的生图绝了!!!」
「弦哥:谁老婆?注意用词」
「弦哥什么时候回国啊想他想他想他」
「距离上次同框已经过了一百五十二天了呜呜呜」
这数个月两人都在剧组,沈清弦在国外的电影保密工作做的密不透风,偶尔只有官方微博才能得到他的消息。
CP粉又回到了以前在超话嗑自产粮的状态,除了被盘包浆的十二期《恋恋星动》,就是太太们写的陷落同人文。
只不过尝过了真人发的糖,这些代餐总是差些味道。等不到同框,cpf拿着剧组偶尔放出的官方路透,P成了陷落隔空站在一起的画面,附带等待他们重逢的文案。
恋综期间,陷落CP的热度一骑绝尘,出圈到海外,也引来不少路人入坑,数月过去后,两人像是神隐,最新的营业照还是宣传电影《秘密》的路演。
近期不少营销号又开始大放厥词:恋综和电影合作期结束了,曾经的大势顶流CP也到了解绑的时刻。
#宋知落1020生日会#爬上热搜,现场的群星贺生视频独独没见到沈清弦,粉丝们盼星星盼月亮,本以为能蹲到隔空连线,没想到VCR播完,沈清弦连名字都没有出现。
弹幕里也有理智粉在解释:「弦哥这段时间一直在赶大夜戏,秦墨导演要求有多严格大家都知道吧,这个点肯定在拍戏啊」
cpf难免有些失望,但也表示理解。
只不过近期几对荧幕CP接连爆出塌房,其中就包括之前人气很高的氧气夫妇,看惯娱乐圈逢场作戏的路人早已免疫了,热搜下面顺势引发了陷落CP关系的各种揣测:
「劝各位CP粉不要玻璃心,记住没结婚的CP都是BE,大家都一样!」
「电影的宣传期过了,某乎早有吃瓜帖爆料陷落夫妇是娱乐圈协议情侣,现在双方唯粉提纯,皆大欢喜」
「陷落早就解绑了,望周知」
「协议情侣娱乐圈老套路了,不然生日会上怎么连个现场连线都没有?」
镜头下,宋知落演唱着今晚的最后一首歌,前几首都是她EP里的原创,最后这首,是翻唱房东的猫的《所念皆星河》。
伴舞和道具撤掉,宋知落站在舞台中央,没有浮华点缀,她浅蓝色裙摆坠地,回归最纯粹的方式演绎。
宋知落拿起麦克风,音色柔和空灵:“最后这首歌,我想送给今天来到现场和守在直播间的每一个人,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不离不弃。”
身后的LED屏幕播放着出道以来,一帧帧不同时期的旧照片。
那个女孩,从青涩到成熟。
照片中还有不同地方粉丝的应援。
她眼睛有些泛红:“这一路走来,有质疑,也有不好的声音,谢谢你们,像家人一样陪着我成长,在我无助的时候,站在我身前,为我撑腰。”
“我不善言辞,很少和你们表达这些话,但今天我想告诉你们,我真的很感激,谢谢你们的偏爱、包容和保护,让那个曾经孤单的小女孩,不再害怕,我会一直努力下去,做你们的光。”
前排被镜头扫到的粉丝眼眶已经湿润,一遍遍大声喊着“落宝不许哭!!我们一直都在!!!”
音乐声响起,宋知落平稳着呼吸,闭上了眼睛。
在她准备表演的前一刻,成千上万的人拿出了事先藏好的星星灯,一颗一颗星星串联成片,数秒之间,在黑暗中迅速蔓延成广阔的颜色。
等宋知落睁开眼时,目光所及已然亮起一整片浩瀚无垠的璀璨星海。
上万人晃动着手臂,在台下组成巨大的暖光,全场齐喊着:宋——知——落——生——日——快——乐!!!
在轻灵温暖的钢琴伴奏里,宋知落怔住了许久,指尖握紧麦克风,伴奏未停,她试图继续唱下去,声音却开始哽咽,只唱了几个字,却完全说不出来话。
后面,歌曲重放,只能断断续续唱出其中几句:
你眨了下眼睛,
像夜空闪烁的恒星,
为我所有不安,
找到了指引。
她一个人站在台上,台下喊着让她别哭,可这一刻她却像是再也克制不住,她鲜少有失态的时候,就连粉丝们也是第一次见她在拍戏以外的场合掉眼泪,宋知落给人的形象一直是疏冷的,空旷的舞台,她独自站在那束光里——
直到现场音箱里一道磁性的嗓音与她重叠。
极有辨识度的音色。
像是给与她力量般,轻轻托住她呼吸间的颤抖。
......
宋知落突然怔住,在场的观众和看直播的粉丝却率先反应了过来:
「这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不会吧不会吧」
「是他吗是他吗!!!!!!」
「弦哥的声音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闻声却未见其人,两人的音色在四面八方的尖叫中交汇,分开的一百多个日夜,粉丝们期盼着他们重逢,宋知落转过身时,心跳亦随着台下的震喊声瞬间剧烈。
光影中,男人英贵西装耀黑色,一双长腿极为瞩目,精心搭配的服饰熨帖出他宛如模特儿般的身型,当屏幕里扫到沈清弦拿着白玫瑰和戒指出现时,弹幕和场子都已经失控了!
他像一件礼物从天降临,亲口对她说道:“生日快乐。”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这一幕,恍然间与十八岁的少年重叠在一起,沈清弦永远明亮耀眼,而此时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属于她的方向。
男人走向她身边,郑重的西装,深情好看的眉眼。
像是一场浪漫电影里的尾声。
“十七岁的今天,你许愿想要一颗星星,”那张矜贵傲然的面庞,声音也难掩染上一丝紧张。
虽然在心里排演了不下百次。
却还是会在最爱的人面前心若擂鼓。
她盯着他眼眸,男人深邃的眼睛里有坚定,有光亮,还有不知何时浮上来的水汽,郑重清晰地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二十六岁的今天,我把那颗星星带来了。”
宋知落呼吸轻颤,看着他从戒指盒中拿出那枚耀眼的星星钻戒,钻戒由他亲自设计,克拉是她的生日,环绕成极致璀璨的六芒,代表一生的守护。
年少时,关于“永远”的前缀,总显得幼稚苍白,埋藏在十八岁不曾说出口的那句妄言,终于在此刻可以告诉她。
沈清弦喉结轻滑:“我答应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爱你,”
“护你,”
每说一个字,台下的音浪便剧烈一分。
似要将整个夏夜冲翻。
“宋知落。”
“......”心脏重重一跳,宋知落抬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喊着她姓名,在这个对她重要的场合,给予她一生的承诺:“往后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你的未来,都只会被好运填满。”
下一瞬,沈清弦俯身,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抵达,降落在每个人耳边,也在那一瞬间,降落在她的心上:“嫁给我好吗?”
宋知落忍住喉咙的哑意,台下是数千人的见证,好友和所有爱她的人都在身旁,以前她总会在难过时忍不住一个人流泪,当她被所有爱意包裹的时候,原来,幸福也会忍不住叫人想要掉眼泪。
“嗯......我愿意。”
戒指套住她的瞬间,下一秒,宋知落就被扯进一个巨大温热的怀抱里,鼻息间是她所爱之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