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过来】
“......”
宋知落故作淡定地戳着屏幕：“哦，我刚看到。”
“你昨晚怎么......”
再抬眼时，却发现他已走到身旁。
刚刚藏匿起来的抓包感跃跃欲出，宋知落心虚地往后退了一下。
这欲盖弥彰地小动作过于明显，沈清弦眯了下眼。
周围的光线随着男人倾身，顺势变暗，似带着某种蛊惑。
“你刚刚在偷看什么呢？”
“......”
室内的摄像头不知什么时候, 开启了录制模式，大概没想到第一次开机，就捕捉到两人挨得这么近，摄像头吃瓜似的定住。
红色工作灯亮了亮。
男人的呼吸带着热度, 漆黑的眉眼, 与视频中的模样分毫不差地重叠。
宋知落抬起头，对上他慢慢往前凑近的侧脸。
沈清弦睫毛纤浓, 眼瞳色泽较一般亚洲人更深, 宋知落记得沈清弦的母亲有一半哥斯达黎加的血统，媒体对这位沈夫人的报道甚少, 只知是个十足的美人, 沈清弦眼型沾着混血的相，性感漂亮, 此刻, 目光正放在她手机上, 几丝碎发滑至眉梢，沾着细小的水珠。
距离不断拉近。
莫名地, 宋知落刚刚褪去的紧张感，再次上升了起来。
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下一刻, 门口传来一阵按铃声。沈清弦姿势微松，直起身, 走到玄关开门。
宋知落仍站在原地，直到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电话是江玫打来的。
江玫：“你那边和宁野联系的怎么样，年二十九《加油！练习生》第一期进棚, 听说夏安淇这次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了国外很火的OST版权，她和席炀的舞台估计又是想压你一头, 要不要我也买点通稿给你和宁野预热一下？”
几秒后，过道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宋知落往那边望了眼：“节目组不是说名单对外保密嘛？”
沈清弦拎着几袋外卖走过来，放到餐桌，正好捕捉到她侧头看过来的目光，像是随意问了句：“吃吗？”
沈清弦问完，也没等她的答案，一边拿出几样餐盒，宋知落和江玫通着话，下意识往他的方向走，一时没注意脚下，膝盖撞在了茶几的边角上。
这屋里沙发配套的茶几比较矮，玻璃材质，边缘的棱角稍不注意就会磕到，昨天打扫时，宋知落就领教过一回，没想到现在又嗑到同一个地方。
房间内寂静，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大。
“猜都猜得到，你没看这周她和席炀秀恩爱的戏码又多了起来，三天两头都是这两人的推送，不是微博发同款天空，就是在同一时间互相点赞，恨不得让全世界猜测他俩马上就要领证了！”江玫犯恶心地清了清嗓子：“《恋星》这边结束后，你和宁野把舞蹈再磨一下，马上进棚了，希望这几天不要再有什么变数了。”
说到这儿，江玫又多嘱咐了几句：“新环境怎么样？还适应吧，没又掉床吧？”
宋知落正揉着膝盖，猛地一呛。
“你怎么知道我掉床？”
江玫笑：“害，你心里一有事睡觉就不老实，跟你喝醉酒就断片一个道理，我就是担心你又磕破嘴皮，现在外界还不知道你有女团舞的经验，这回舞台咱们可要碾压全场，必须美美的出现！”
宋知落直起腰，走到餐桌旁坐下：“不会了，磕破嘴皮这事保证不会再干了。”
“噢噢，那就好。”
等挂完电话后，宋知落抬眼，见沈清弦看了眼茶几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知落在对面坐了下来，因为是蹭别人点的外卖，她没主动动筷，打算等对方挑完后，自己在剩下的里面随便吃一点。
谁知沈清弦拿了份生滚粥后，就敷衍地丢过来一句：“你的。”
这话的意思是，他选好了，其余的由她解决。
宋知落怔怔然。
而后，她盯着面前一整屉的灌汤小笼包、素锦烧麦、馄饨和红豆薏米粥，小小声道：“我吃不完。”
沈清弦抬头。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沈清弦起身，去厨房拿了只小碗过来，用餐具里自带的餐勺舀出一多半的汤，以及十来颗馄饨，或许是他今天穿着家居服的关系，看上去难得多了股人情味儿，只是语气依旧闲闲地：“这样够不？”
宋知落眨眨眼：“有点多。”
沈清弦又从碗里舀回去一颗，看向她。
宋知落：“还是多。”
“......”
怕这少爷下一秒就会不高兴，她没敢继续嫌这嫌那的，端过小碗埋头吃了起来。
宋知落吃东西很慢，鲜肉馅儿的小馄饨，要咬好几口，她顺着碗边呼着气，抿了几小口汤，渐渐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食物上。
和外边餐馆做的不太一样，汤底好像是鸡汤熬的，意外的很合她口味。
肉馅应该是加了香菇之类的，香糯不腻，等把碗里的吃完，她舔舔嘴，手不由自主地往对面伸。
注意到她的动作，沈清弦随口问：“拿什么？”
与此同时，宋知落指尖碰到刚刚舀汤的勺子，顿了顿：“我还想再吃几颗。”
“......”
“行嘛？”
沈清弦瞧她。
“吃。”
跟她这边相比，沈清弦面前的粥倒是没怎么动，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他的口味，秉着吃人嘴软的念头，宋知落准备舀进碗里的动作停住：“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宋知落原本就是客气下。
倒没想到，沈清弦真的把碗推过来。
宋知落将刚舀起来的馄饨放了进去，沈清弦忽然往她唇边扫了眼，“你嘴角怎么回事？”
宋知落微楞：“什么？”
“你昨晚掉床？”
“昨晚没有。”
沈清弦扬眉：“那是什么时候？”
宋知落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就电影进组之前。”
确定没摸到哪里有破皮的迹象，她有点儿疑惑：“怎么了？”
沈清弦把目光收回，他神色依旧懒懒，开始吃她给的小馄饨：“没事。”
“......”
之后两人各自吃着早餐，没有太多的交流，宋知落吃完饭有马上收拾的习惯，她把空了的餐盒装进外卖袋里，拿去厨房丢掉，还找了下上边贴的小票，想着如果还想吃，也可以点这家的小馄饨。也不知是店家粗心，还是弄掉了，倒是没见到外卖小票。
回来时，沈清弦的粥还是没动几口，他松散靠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感觉心情还不错。
宋知落想了想，这算是重逢之后，他们第一次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饭，恍惚间，像是回到高中时的场景。
七中是半走读制的，非住校的学生在早自习前要到教室。学校附近有条小吃街，学生一般会打包些早餐带到座位上吃。
宋知落上学那会儿没什么零花钱，课余时间她会去打一些零工，但因为是未成年，工作很难找，也很不稳定，挣来的一点钱都用来买教辅资料了，所以她的早餐，都是自己做的，很简单，有时候是一块煎饼，或者是颗水煮蛋。
沈清弦从来都是吃完早餐才来学校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学校后街的一家小馄饨，每次早自习，他会打包好拎到教室，但他早上胃口似乎很差，每次吃了两口又不想吃了，就要宋知落帮他分担一半，于是宋知落就成了他的临时饭桶，后来时间长了，宋知落就没有带过早餐了。
印象中，那家小馄饨的味道很特别。
和今天吃的这家，居然有点像。
看了下时间，宋知落打算回房间沟通下合体舞台的事，她走到餐桌时，小声说了句：“谢谢你的早餐。”
然后计划中午或晚上再回馈他一顿饭。
沈清弦手指在屏幕上点着，期间不断有消息震动的声音，宋知落没打扰他，准备进去前，听见他忽地冒出一声：“白色和灰色。”
“喜欢哪个？”
宋知落脚步停下来，没弄清他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白色。”
沈清弦垂头，又在手机按了几下：“皮革还是雪纺？”
以为他是需要一个人提供点参考意见，她没多问，想了下：“雪纺吧。”
沈清弦嗯了声，继续忙手里的事，仿佛宣告着她工具人的时效已经使用完毕。宋知落有些无言，但也没多说什么，回到房间，关上门。
涉及到节目以外的工作，宋知落暂时关了房间的摄像头。
她坐到床边的沙发上，同时在脑子里过了遍要和宁野经纪人沟通的事，然后点开微信，在江玫的聊天记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按下呼叫，拨了过去。
响了快一分钟，对方接起：“喂？哪位？”
之前两人都是在微信上交流的，对方没存她的号码也很正常，宋知落轻声说：“您好，我是知落。”
对方沉默了一下，“哦，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12号练习生录制第一期，您那边应该也收到通知了，之前我的经纪人给您打过几次电话，但可能您比较忙，没有接听，我想明天和宁野排练下《One day lover》的舞蹈，我明日下午两点到九点有空，请问您那边时间呢？”
那头犹疑了下，对方经纪人笑了笑：“哎呦，那时间上恐怕有点不凑巧，我们宁野刚好明天下午有个重要的杂志要拍，跟人摄影师约好久了，特意从米兰飞来的，总不能把人鸽了吧。”
宋知落表示理解，柔和地说：“他大概几点结束？”
“说不好，恐怕要拍挺晚的了。”
宋知落：“那上午呢，我这边......”
“上午恐怕也不行，宁野现在在上升期，每个给他排的工作都很重要。”对方慢条斯理地：“我们宁野现在是一线级艺人，定好的工作不是随便就能调的，宋老师也做过一线，应该能理解吧？”
“当然，和宋老师合作的舞台，我们宁野也一直在抽空排练，要不这样吧，如果宋老师不介意的话，明晚也可以来宁野拍摄这边等他，这样大家都节约时间，你看行吗？”
宋知落还没说话，对方经纪人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电话挂了。考虑到时间的紧迫性，宋知落和江玫说了这个情况。
江玫听完就炸了：“这宁野也就最近才开始红，之前他那个经纪人态度可不是这样，真是狗仗人势！觉得手里艺人火了，有金主爸爸捧着，就趾高气昂，论资历论经验，你都是宁野的前辈！他们给谁面前耍架子呢！”
害怕影响她这边的情绪，江玫转头安慰她：“小落，这人说什么，你一定别往心里去，等这次舞台结束，咱就大路朝天，我相信今年咱们资源会回血的，以后姓宁的想找我们合作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那个脸！”
这种明星在圈内不算少，宁野也不是独一个，宋知落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可能是她太看重这次的舞台，所以和江玫通完话后，她没立刻打开摄像头，只是想起了很久之前曲素梅说过的话。
——如果别人不认可你，你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为什么那些人就喜欢找你的麻烦，那是因为你不够优秀。
宋知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盯着某个虚空的点，眼睛一眨不眨地发呆，仿佛那里有一口黑洞，正在一点点扩大。
脑中浮现出初中时她第一次和曲素梅说起学校发生的事，因为她性格胆小，班里有一群人总喜欢针对她，时不时在她身上制造一些恶劣的小玩笑。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宋知落变得愈发的沉默寡言。
加上青春期的敏感，她觉得被欺负这种事难以启齿，又怕在曲素梅眼里自己像个麻烦，会被她嫌弃。
也记得她当时抱着一丝希望，和曲素梅说了这件事，只是曲素梅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听了几句，就不耐烦的打断，并认为是宋知落性格不好又不够优秀的原因。
那是宋知落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而唯一能依靠的母亲几乎没有关心，就选择了和那些孤立她的人，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几分钟后，宋知落用力眨了眨眼，再次把所有负面的情绪，一点一点，消化掉。
她爬起来，伸手按亮摄像头，想要找点事来分散精力，忽然想起昨晚丢在洗衣机的衣服。冬天温度低，衣服拿出来后还带着洗衣液的味道，宋知落把衣服放进晾衣篮，端到自己卧室的小阳台上。
两人阳台相临，宋知落没把贴身衣物拿出来，只将外穿的几件挂在晾衣架上，冬季衣服偏厚，沾了水，拎起来有些重，宋知落侧过头，就注意到隔壁阳台上，沈清弦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他低着头，偶尔按住语音键回复消息，像是睡眠不足，声音很沉，糅杂着一缕倦意，和刚刚她进房间前一样，看起来业务繁忙。
宋知落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但又觉得两个人隔着阳台说话，似乎也挺奇怪，宋知落没出声，打算晾完衣服就回去。
此时，那头对话声结束，空间一瞬间静谧。
只能听到她这边晾衣架往上上升的动静。
阳台上空气寒冷，余光扫见，他和早上穿的一样单薄，站在那儿，似乎也没马上离开的意思。
两人都没说话，宋知落把衣服晾完后，将晾衣篮里的水空出来，扣在一旁晾干，直到衣架升到顶端，宋知落按下锁键，准备开门时，沈清弦忽地喊了声：“喂。”
宋知落看过去。
“等下有空么？和我出去一趟。”
宋知落没想到, 沈清弦说跟他出去一趟，是带她来超市。
沈清弦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下车后，往电梯走去。现在十点多, 大型商场刚刚开始营业, 空气中还弥漫着清洁过的消毒水气味，有些刺鼻。
进了电梯, 宋知落目光泛空, 下意识按了个一层，指尖正准备从电梯键上收回时, 旁边的人忽地伸手过来, 男人指节修长，高度略过她, 在她的按键上方, 按了一个四。
宋知落怔了怔, 才意识到自己按错了楼层。
等门合上，宋知落目光再度垂了下去。
沈清弦脸稍侧, 视线放在她身上。
宋知落站在边角，耳边的碎发随着低头，有几缕滑到脸颊两边, 将她小半张侧脸遮住。
头稍稍垂着，只露出一截抿直的唇线。
想起刚刚她从房间出来时的状态, 沈清弦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到达一楼，门自动打开。几秒后，又再度合上。
电梯门有些反光, 映出二人一高一矮的倒影。
宋知落挨着电梯内壁，听到他的话, 头微微偏了下，却没有抬头，咬字很慢：“我没事啊。”
门再打开时，她就一声不吭地准备往外走。
这时手腕忽地被人牵住，轻轻往后一扯。
随着这动作，她猝不及防地仰起头，恰好与身后沈清弦的目光撞上。小姑娘鼻尖冻得发红，但眼底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哭过的痕迹。
没明白他要干嘛，宋知落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不是出去嘛？”
没从她表情察觉出什么不妥，沈清弦示意了下显示屏：“你出去前不看第几层吗？”
宋知落这才望了眼，电子屏闪烁着2F。
哦，又弄错了。
她退了回来，老实站到刚才的位置。
感觉她走路轻飘飘的，等她站好后，沈清弦才将手松开。
这一块是临江商业路新建起来的商圈，一到二层都是大品牌入驻的时装店，三层是一些特色美食铺子，四到五层是超市和家居百货。
两人戴好口罩出去，一些促销的鞋子衣服琳琅满目，现在才二月份，已经有人开始售春装，各种时兴的网红款式，被挂成一排，旁边贴着特价出售的字样，一些店面刚开，可能是时间还早，倒是没什么人在这个点出来逛。
穿过商品区，尽头就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
沈清弦从入口旁扯过来一辆购物车，进去前，他突然冒出一句：“跟紧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