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话音,书燃猛地清醒过来,手指下意识地后缩,周砚浔却抢先一步按住她,将她的手按在他肋骨间的纹身上。
他勾着唇,散漫地笑,低声说:“许你多摸几下”
空气湿潮的浴室,暖意融融的温黄色光线,他带笑的眼与唇,以及低低的嗓音,这一切——
说不清的欲,心跳都湿漉漉的。
书燃溃不成军,强行抽回手,凶他一句:“再闹我不管你了!”
之后,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人遭不住的话,书燃拿了拆封药油低头涂起来,动作有些慌,耳根却发红发烫。
第30章 温柔
与窦信尧的狼狈相比, 周砚浔只留下几处轻微的软组织挫伤,颜色青紫,书燃洗干净手, 借着药油将淤血揉开揉散。
这个过程是有点疼的,书燃频频抬眸看他, 边揉边说:“你忍忍啊,一会儿就不疼了,再忍一会儿……”
周砚浔叫她念叨得都笑了,有点无奈地说:“拿我当小朋友哄呢?”
书燃也觉得自己这语气不太对,咬唇不做声了。
周砚浔从镜子里看着她,目光温温的,忽然说:“从小到大, 很少有人哄我。”
书燃一愣,想起先前听到的传闻,正要询问, 周砚浔在这时摸了下她的脑袋,拿走她手里的药瓶,说:“就到这吧,其他地方我自己弄, 谢谢你帮我。”
“其他”两个字让书燃有些分心,目光一滑,竟然落到周砚浔腰线以下的地方,居家长裤包裹着,影影绰绰的轮廓。
书燃自己都不敢回忆,那一刻她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抢在周砚浔发现前,她有些慌乱地背过身, 胡乱说了几句“你也早点休息”之类的客套话后,落荒而逃。
入睡前,书燃将被酒水弄脏的衣裤放进洗衣机,穿着柜子里找到的睡袍钻进被窝。夜晚很静,温度适宜,床品也都干净柔软,书燃却失眠得厉害。
她翻了个身,眼睛看着天花板,觉得周围充斥着某种气息,烟草、薄荷、古龙水——
周砚浔身上的味道。
她在他的房子里,睡在他隔壁,刚刚洗漱时用过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和周砚浔日常使用的应该是同一种。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两个人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
身体有些发软,心跳也是乱的,书燃闭上眼睛,脑袋里忽然闪过几帧画面——
肋骨间的纹身、淤青、脱衣服时举过头顶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流畅……
她连忙拉高被子盖住脑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一并埋在被子底下,隐藏起来。
夜晚又静又长,周砚浔没在主卧,而是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客卧紧闭的房门,眸底光芒深邃,似乎在压抑什么。
许是氛围太静,显得他呼吸极重,莫名燥热,喉咙有点痒,烟瘾上来,想抽一根,但书燃还在房子里,迟疑片刻,周砚浔将烟盒扔开,往阳台的方向走。
外头温度很低,空气脆冷,周砚浔打开窗子,吹着风,用手机发出几条消息,安排人盯着周絮言,他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都要盯住。
周絮言是个疯子,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试图把周砚浔变成华丽的陪葬,可周砚浔想好好活着,和他的燃燃一起,好好活下去。
在周家的这些年,他一直恪守本分,现在,他必须去捍卫,姿态狼狈一点也没关系。
周砚浔可以不够体面、伤痕累累,书燃必须在安全的地方,能舒服地晒太阳,还能遇到可爱的小动物。
他会努力保护她。
发完几条消息,打了几通电话,周砚浔裹着一身寒气回到房间。他没去主卧,也没开灯,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目光安静地看着客卧的房门。
燃燃在那里。
这个认知让他心安,也让他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暖。全无睡意的晚上,他靠盯着一扇门,获得些许慰藉。
该是多深的喜欢呢,让周砚浔这样骄傲的人,小心至此,也细腻至此。
书燃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唯一的印象是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信雅高中的体育馆,傍晚时分,暮色偏暗,光线透过高处的玻璃窗落进来,几许散碎,几许微光。她拎着捡球器走进器材室,正要弯腰收纳,面前忽地投下一道影子。
周砚浔刚打完球,头发漆黑,瞳孔也黑,校服外套拿在手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
书燃有种说不清的紧张,下意识地后退,却踩到从捡球器里滚出来的网球,一下子仰过去。周砚浔伸手拉她,不知怎么的,也被带倒,和她一起摔在体操垫上。
她在垫子上,也在他身下,距离太近,少年灼热的体温,以及腰腹处紧实的线条,她都清晰地感知着。
触感又微妙又糟糕,书燃脸色红透,想一把将他推开,就在这时,器材室外,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传来杂沓的脚步。
“有人来了,”周砚浔凑到她耳边,说话时,呼吸撩动她颊边碎发,酥酥麻麻的,“你最好别出声,不然,叫人撞见你可说不清。”
书燃被他半抱半压,大脑一片空白,小腹那里几乎与他紧紧贴着,少年腹肌偏硬,轮廓清晰,小姑娘皮肉细软,带着很好的淡香气,棉花娃娃似的。
外头的人迟迟不走,时不时地笑闹几声,器材室里的人度日如年。
周砚浔看着她,与她对视,忽然勾唇一笑,低声说:“这个氛围,还有这个姿势,都太适合接吻了,要不要试试?”
书燃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惊愣住,下一秒,他当真低头亲下来,撑在她脑袋旁边的手也顺势下滑,到她腰间,抹开衣摆探进去。
唇上感受到温度,腰侧细软滑腻的皮肤也被他留下指痕——
天旋地转间,书燃惊醒,拥着被子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才的一切都是梦,是虚妄。
房子里静悄悄的,时间才刚过六点,冬日夜长,外头天色还有些乌沉。书燃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不敢再睡,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将床单和被子收拾平整后打开房门。
脑袋先钻出去,打量着客厅内的情形,一眼就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周砚浔。他还没醒,抱枕垫在脑袋底下,带了耳机,脸颊半侧着,朝着客卧的方向。
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明明有空房间的啊……
书燃呼吸轻了一些,慢慢走过去,伸手碰了下周砚浔的手背——
果然,触感冰凉,也不怕感冒。
书燃回到客卧,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在他身上,把他冻得冰冷的手臂也放在毛毯下面。之后她蹲下身子,手心搭着膝盖,在沙发前仰脸瞧他。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周砚浔睡着的模样也是静的,他在梦里吻她时的轮廓与眼前的画面悄然重叠,让书燃一时分辨不清,哪一个现实,哪一个是幻象。
墙上的挂钟规律地摆动着,滴滴答答的声响。
书燃好像被蛊惑了,她凑过去,靠近他,指尖先碰到他的嘴唇,摸到一点细微的湿。周砚浔睡得沉,没有醒,呼吸依旧平稳。书燃胆子大了些,又去摸他凸出的喉结,以及衣领下形状清晰的锁骨。
呼吸微微凌乱,有什么东西,一些心意,一些情愫,在书燃身体里逐渐清晰起来。
欲望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也是最诚实的,它会告诉你,你在为谁心动。
天光越来越亮,柔和勾勒着书燃的身形,单薄的肩背,腰身纤细,油画少女般精致温婉。
她摘下他的耳机,周砚浔皱了皱眉,似乎就要醒过来,书燃贴过去,在他耳边很轻很低地说了句什么,之后,她起身离开那栋房子。
早班的公交已经运行,书燃研究了一下线路,找到能带她回学校的那一趟,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她手指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城市清晨,脑袋里反复回放着那句话——
她贴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
“周砚浔,你有没有接吻过?”
白天照例要给唐梓玥上课,小姑娘很乖,读书也很认真,书燃却有些走神,频频去看放在旁边的手机。微信上时不时有新消息跳出来,新闻、广告、订阅号的最新图文,朋友间的闲聊,唯独没有周砚浔。
这样下去太不像样,书燃索性将手机关机,扔到背包里,眼不见为净。
唐梓玥画完一条辅助线,笔尾敲了敲下巴,歪头瞅她,“姐姐,你有心事啊?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书燃呛了下,连忙摇头:“没……”
“是没有心事,还是没有男朋友?”唐梓玥笑眯眯的,“不能骗我哦,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书燃有些惊讶,先前那个怯懦又自卑的小姑娘,几时变得这样古灵精怪了。唐梓玥能开朗起来,书燃也很开心,她摸摸唐梓玥的脑袋,说:“不骗你,心事的确有,但不是跟男朋友吵架,我没有谈恋爱。”
唐梓玥朝书燃靠近一些,脸颊挨着她的手臂,忽然说:“你身上的味道和之前不太一样,好像有其他人……”
书燃脊背僵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戳了戳唐梓玥的额头,“你是小动物吗?能记住人身上的味道。”
“味道不需要被记住,它是靠感情决定的,”唐梓玥眨着眼睛,“你喜欢一个人,他的味道就是干净的;同理,如果你讨厌一个人,就会觉得他污浊,连味道都不舒服。”
听了这话,书燃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周砚浔。他穿过的外套,他住的房子,都充斥着干净的气息,即便是淡淡的烟草味,落在他身上,也让书燃觉得洁净。
这算是爱屋及乌么,因为……
唐梓玥伸手到书燃面前晃了晃,“姐姐。”
“怎么了?”书燃看向她。
“你刚刚在想男人,对不对?”唐梓玥表情和眼神都很笃定,“杂志上说了,‘藏在心里的男人,迟早会住进家里’!”
书燃愣了下,被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从哪学来这么多歪道理?”
“不要看不起小孩子,”唐梓玥换了支笔,将手中的试卷翻过一页,“有时候,小孩子比大人更理智,也更懂得珍惜感情。”
书燃自己分神占了时间,补习结束后,她没有立即离开,又给唐梓玥多讲了几道题,当做补偿。题目讲完,外头天色已经擦黑,唐妈妈邀请她留下来一道吃饭,书燃拒绝了。
从小区出来,四周没了遮挡物,脸颊被风吹得冰冷。往公交站的方向走时,书燃想起来她手机还关着,连忙将背包拉到身前,打开拉链,低头翻找。
耳边忽然掠过一阵风,还有机车的嗡鸣,书燃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一股力量拽倒。她摔蒙了,过了足有三四秒才意识到自己出了车祸,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哪哪都疼,还被水泥地面冰得直哆嗦。
这是条小路,没什么商铺,也看不见行人,连围观的都没有,更别提监控。书燃以为肇事者会直接跑掉,那人还算负责,摘了头盔下了车,快步走到书燃身边说:“你先别动,我马上叫救护车。”
救护车没来,书燃也不敢乱动,一直半卧在那儿。她先看到这人的短靴和穿着工装裤的腿,长且直,骨相绝佳,不等她将视线上移,那人已经蹲下来,手肘搭着膝盖,有些歉疚地瞅着她。
很年轻的男生,五官非常秀气,就是瘦得厉害,显得没什么精神,还有些枯槁。
书燃莫名想到,男孩一般都像妈妈,他妈妈一定长得很漂亮。
“对不起啊,车是我新提的,第一次上路,开得不太顺手,撞到你了。”男生一手拎着头盔,“你放心,医药费误工费什么的,我都会出,绝不赖账。”
对方态度还算客气,书燃虽然又疼又冷,也没说什么难听话,指着地上的背包说:“能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捡起来吗?”
车祸发生的时候,书燃的背包拉链开着,掉了不少东西出来,男生立即帮她收拾。
救护车就快来了,隐约能听到几声鸣笛,男生忽然侧头,“你是弈大的学生啊?叫书燃?名字真好听。”
他手上拿着一张校园卡。
书燃没出声,将手机开机,犹豫着该打给小严,还是……
救护车渐行渐近,鸣笛声越来越越清晰。
“我姓周,”男生笑了下,眉眼显出几分天真,“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第31章 温柔
救护车呼啸着穿过有些狭窄的街道, 将书燃送进了医院。撞了人的小男生挺负责,不仅主动拿着单子去缴费,还一直跟在书燃身边, 陪她去各个科室做检查,没有中途开溜。
好在书燃受伤并不重, 右脚踝扭了一下,有点疼,医生给她涂了些药,其他都是软组织挫伤之类的小毛病,没伤到骨头。
男生捏着一打票据,扶着书燃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忘记报警了, 你要报警吗?”
书燃顿了下,摇摇头,“算了, 怪麻烦的。”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医院的走廊并不暖和,坐久了冻得骨头疼,消毒水的味道也比较重, 有些刺鼻。
男生看一眼腕表,问书燃:“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书燃再次摇头,说:“不用,我叫朋友来接我。”
她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指腹按着屏幕滑了滑。联系人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的, 严若臻和周砚浔的名字刚好紧挨着,一上一下。
书燃眼睫垂着, 看着那两个名字,一时间有些踌躇。
若搁在以前,哪怕仅仅是几天前,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叫小严过来,可是现在,她想见到的人,她渴望见到的人……
撞人的男生一直没走,他挨着书燃坐下,看她一眼:“你好像有点为难,要抛硬币吗?我借你。”
说着,手指一翻,真拿出一枚一元硬币。
书燃歪头,也朝他看去一眼,这人虽然瘦得厉害,但五官底子好,眼型偏圆,笑起来带一点天真的亲和力。
“你说你姓周?”书燃问。
“对。”男生点头。
书燃移开目光,看着脚下的地面,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真巧啊。”
男生笑意深了点,“这话怎么讲?难道你喜欢的人也姓周?”
书燃脊背一僵,莫名有种被人撞破了心事的羞恼,于是打定主意要联系严若臻,让小严来医院接她。
重新将手机按亮,书燃正要拨号,胳膊冷不丁被人抵了下,手指刚好越过“严若臻”三个字,碰到下面的“周砚浔”。
书燃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个神的功夫,听筒里已经响起了提示音,她连忙挂断,漆黑的屏幕镜面映出她神情中的慌乱。
今天好像诸事不宜。
不等她理清思绪,一通来电反冲进来,猝不及防的,周砚浔的名字再度出现。
她不小心拨错,挂断之后,他立即回拨。
旁边的男生听到铃声,语气天真地问了句:“怎么不接?”
书燃看他一眼,没说话,男生耸了耸肩,起身走了。
铃声继续响着,书燃浅浅呼了口气,她接起来,几秒钟的静谧过后,周砚浔先开口:“你找我?”
书燃盯着安全通道的提示牌,手心莫名有些冒汗,解释说:“不小心拨错了。”
周砚浔笑了下,声音撩得人耳根发热:“你……”
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杂音,戴燕尾帽的小护士语气焦急地高声说:“病人家属呢?怎么不看着他啊,出了问题谁能负责!”
书燃分神朝那边看了一眼,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话问完,那头无人应答,静得像是信号断掉了。书燃拿开手机看了眼,“通话中”的字样还在,她又喂了一声,就听周砚浔冷冰冰地问——
“你在哪里?”
书燃这时才意识到不妙。
气氛静了片刻,不等她开口,周砚浔又说:“地址共享给我,我马上过去。”
他声音比方才沉了几分,似乎压着某些情绪。
书燃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劲儿,于是挂了通话,在微信上找到周砚浔,发了条位置信息过去,地点定位清晰地标注出——川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