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锦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想萧怀衍了。
 倒是伺候在身旁的迎春一眼就瞧出来了。
 “娘娘,这陛下以往日日都来了,怎么来了这行宫,反倒不来看娘娘的。”
 苏依锦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
 “许是忙吧。”
 迎春皱了皱眉,努力的回想近来发生的事情。
 “娘娘,会不会是因为华妃,因着娘娘您罚了华妃,所以这件事就被陛下知道了,陛下因此恼了娘娘不成?!”
 苏依锦直挺挺的坐起来,眉间染了些许的怒意。
 他竟因此事恼了她?
 又听迎春慢悠悠的在旁道。
 “不过,那天夜里,华妃还闹着要见陛下,要陛下给她做主,陛下都没搭理她……所以。奴婢又觉得不是因为此事。”
 苏依锦又软软的靠了回去。
 罢了罢了。
 她还是听戏吧。
 这男人心,果然是海底针。
 这做反派的男人,这心啊更是难猜。
 他既不见她,她也要给他些空间才是。
 也就这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苏依锦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却听到外头一声唱喏。
 “陛下驾到。”
 这屋里戏曲声阵阵,那从屋外传进来的声音被压着。
 可苏依锦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思本就不在这里头,一直惦记着别的。
 这会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当下就下了榻,急急穿了鞋,往外头跑去。
 迎春的反应反倒是慢了半拍。
 “娘娘!”
 苏依锦跑了出去,看着站在殿门处的明黄色身影,又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她无声的看着他。
 左瞧瞧,右瞧瞧。
 怎么瞧着,他这脸色反倒还生气了呢?!
 该生气的,不该是她吗?
 苏依锦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就主动的走近了,拉上了萧怀衍的手,低声问着。
 “陛下这几日怎么不来臣妾这了?”
 迎春出来,就见着自家的娘娘与陛下搂搂抱抱到一处去了。
 她偷偷的笑着。
 刚才娘娘还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如今瞧着,这心里头是想着陛下的。
 萧怀衍冷着一张脸,可苏依锦拉着他往前走的时候,萧怀衍还是跟着她。
 嘎吱一声。
 右侧有一小屋,门突然缓缓的打开了。
 萧怀衍听了动静,几乎是寻声望了过去。
 只见,那小屋门口,站着一个清瘦且脸色苍白的小太监。
 他穿着白色的里衣。
 许是出来的急,那蓝色的外袍随意的披在了身上,就这般轻轻瘦瘦的站在风中,这般病弱的样子好似一阵小风都能把他吹倒一样。
 萧怀衍看到他的那一刻,脸色更难看了。
 苏依锦自也是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小小的变化。
 她只看了向阳一眼,视线就落去了萧怀衍的脸上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
 迎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忙道,“向阳,你怎么出来了?你如今病着,就在屋里好好歇着吧,不必出来忙活了。”
 向阳听了迎春的话,轻咳了两声,拖着病体,慢吞吞的挪动着步子,走了两步。
 “奴才参见陛下,奴才在屋里听着陛下过来了,想着出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
 迎春笑道,“你伤这么重,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你这会儿你要把伤养好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向阳笑了笑,这笑却不达眼底。
 因为他说了这么一通话了。
 但是从始至终,苏依锦都没看过他一眼。
 她的视线全落在萧怀衍身上去了。
 也正是因此。
 萧怀衍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苏依锦拉着他往屋里去。
 王海刚从后院出来,正好看见了萧怀衍的背影。
 视线又落去了站在院中的向阳身上。
 本来在屋里躺的好好的向阳,却是也出来了。
 向阳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正是苏依锦离开的方向。
 王海咬定,他看的正是贵妃娘娘。
 不然,他总不会是看了陛下去了吧!
 再想到那一碟麦芽糖,还有这日日被倒掉的汤药……
 向阳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缓缓转过身,就撞上了王海毫不遮掩的审视视线。
 他一怔,随即坦然的迎上他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向阳转身就要了回屋去。
 王海冷哼了一声,“你别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样的心思!”
 “你不喝药,是想一直病着,让贵妃娘娘心疼你?”
 王海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嘲讽。
 “贵妃娘娘赏赐你的那碟子麦芽糖,你尽数都收了起来吧!”
 “还有,娘娘允了你唤她姐姐,你倒是真的一口一句姐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向阳的脚步停下。
 他背对着王海,将他的话尽数听着了。
 “不过啊,贵妃娘娘可能不知道,她让你把她当姐姐,没想到你却是存了别的心思。”
 “向阳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你不清楚吗?你怎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是你觉得自己有了一副好相貌,就生出了些别的幻想来了?”
 “我可告诉你,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那可是镇国将军的女儿,晋阳郡主的女儿!更是晋王的外孙女,如今更是陛下的眼珠子,是你攀不起的,你当真以为你相貌好看了,实话实说,以前伺候在贵妃娘娘身边的另一小太监,可比你好看多了,还不是惹了事开罪了贵妃娘娘,一夜之间人就消失了。”
 “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哼。”
 王海说了一堆话,看了一眼向阳清瘦挺拔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王海转身离开。
 向阳站了那一会儿,脸上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面上哪里还有平时的单纯无辜。
 他扯了扯自己的外袍,慢吞吞的挪动步子,进了里屋。
 苏依锦拉着萧怀衍在屋里的榻上坐了,又让唱戏的戏团先出去。
 盯着他看。
 怎么瞧,怎么开心。
 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陛下喝茶。”
 萧怀衍冷哼了一声,却是不领她的情。
 他脑海里回想起了适才那个太监病弱的模样。
 他比来时更恼火了。
 苏依锦自是察觉出来萧怀衍心情不好,她扯了扯萧怀衍袖子,“陛下你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要不在臣妾这听听戏?这些皮影戏可有趣得很。”
 这般死缠烂打下。
 萧怀衍终于抬眸,看了过来。
 “你喜欢他?”
 苏依锦二丈子摸不着头脑。
 “谁?”
 苏依锦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
 难道,他生气是因为她不成?
 可她近来什么也没做啊。
 最多就是打了华妃一顿。
 他心疼华妃了?
 “哼。”萧怀衍冷声道,“你宫里的小太监。”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罢了,你为着他,大闹了绿芙宫。”
 “全然是因为他这病弱的模样?阿锦心疼他了?想靠着你怀里的那些药救他了,你瞧着他那走都走不动,一步三咳的样子,心早就疼坏了吧。”
 “……”
 苏依锦被他这一句接着一句,早就说的头晕目眩,这都是哪跟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吃醋了!
 苏依锦像个软骨头一样,贴了过来,挂在萧怀衍的身上。
 “臣妾还以为陛下怎么了,原来是因为吃醋了!”
 “陛下怎么会觉得臣妾会喜欢他,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能的。”
 萧怀衍脸色可算好看了些,掰开她的手轻轻的推开了她。
 “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当时就是病了,你才心疼朕,喜欢朕,想救朕。”
 “如今你瞧着那小太监也病着,也心疼坏了吧。”
 苏依锦听着这一句一句的。
 心里丝毫的不生气。
 好大的醋味。
 她收了笑脸,一本正经的道,“陛下胡说八道什么呢?陛下把臣妾当成什么了?那路上要是有个受伤的小猫小狗,臣妾救了它们,是不是还要说明了臣妾会喜欢这小猫小狗了。”
 苏依锦站到萧怀衍面前去,牵着萧怀衍的食指,软声道,“臣妾喜欢陛下可不是因为陛下那些。”
 萧怀衍看她,静待她的下文。
 “臣妾的喜欢,那是……”
 “唔。”苏依锦沉思了片刻,俏皮道,“那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
 “试问这世上,谁还能有臣妾的陛下好看?”
 这话,可算是大大的讨好了萧怀衍。
 他眉间的戾气骤然散了不少。
 苏依锦心里知道,要想事情彻底结束,还有一件事。
 苏依锦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压低着身子,轻轻的吻了下去。
 一下接着一下。
 轻轻的,柔柔的。
 迎春等人在外头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
 才听到里头传人进来伺候。
 “让他们进来,接着唱那出哪吒闹海。”
 李庆也跟着进来了。
 他打量了一下萧怀衍的神色。
 陛下脸上哪里还有刚来时的戾气。
 都被贵妃娘娘哄得好好的了。
 害,陛下这是何苦呢。
 自己躲在一处,生了三天的闷气,弄得整整三天都是不快活的。
 啧,这三天的气,白生了。
 李庆退了出去。
 外头的戏曲声,诶呀诶呀的又开始唱了。
 李庆守在前头,目光落入了那右侧的小屋,眼眸里闪过一抹的不屑。
 什么身份!?
 竟敢离间娘娘和陛下的感情!?
 迟早,都得是个死。
 才从苏依锦屋里出来。
 李庆笑着去迎他,可看到萧怀衍沉闷不喜的脸色之后,这笑也渐渐的淡了去。
 李庆无声的跟在轿撵旁,已是不知道第几次偷看萧怀衍脸色了。
 他试探着开口,“陛下,这,这贵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到底该如何处置……”
 砰的一声巨响响起。
 李庆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
 原是萧怀衍捏碎了这扶手。
 他心惊不已,又急忙把头压低,“陛,陛下,要奴才看,不如就处死他罢,他一个刚进宫的小太监,瞧着却是个不存了心思好好伺候贵妃娘娘的。”
 李庆大着胆子说了这句话,却没听到萧怀衍的应话,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陛下这心里是什么意思。
 李庆更不敢开口继续说下去了。
 这往前足足走了好一段。
 众人皆寂静无声,无人敢开口说话。
 萧怀衍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
 “他确实是该死了。”
 李庆身子一惊。
 听着萧怀衍继续道。
 “就他?也敢学着朕当初的做派,去勾引贵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也配出现在阿锦面前?”
 李庆大气都不敢喘。
 好半会,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早该处死他了才是,只是如今,他是贵妃娘娘的人,贵妃娘娘的性子最是护短了,若陛下处死了他却伤了贵妃娘娘之间的感情,不值当啊。”
 萧怀衍自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那个小太监现下尚且能活着,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若他不是苏依锦身边伺候的。
 他早就一句话处死他了。
 还会留他蹦跶这么久!?
 萧怀衍食指无意识的磨蹭着拇指指腹,陷入沉思。
 阿锦自不会瞧那小太监一眼。
 但他也不容不得此人。
 他得想个法子,寻个由头处死他才是。
 李庆抬眼,偷偷瞧了萧怀衍一眼。
 这残暴的少年帝皇杀人何时想过由头,向来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由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来的。
 不过,这心里头啊,这多了个人。
 做什么事前。
 总要为了这心里人多加思虑几分。
 倒真是抬举了贵妃娘娘身边那不知轻重的!
 邵华宫。
 右侧小屋。
 王海端了汤药,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走进。
 屋里,本该好好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正站在床边,穿衣。
 王海推门进去, 正好迎面撞上了他的视线。
 王海看着他那副白嫩病弱的模样,虽然知道这是因他刚被华妃打了板子,伤还未好导致的,可王海就是心里不太舒坦。
 总觉得这人这模样,活像是存了别的心思要去勾搭贵妃娘娘的似的。
 王海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径直入了屋内,将汤药扔在了桌上。
 碗里的药水晃悠了两下,洒出来大半。
 可王海知道,向阳不会喝些碗药的。
 不过,这药该如何处理,并非他的事。
 王海转身要走。
 向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大哥,陛下可是走了?我听着动静才起了身的,陛下好像走了……”
 王海一听这话,脚步一顿,他侧头看来,这样子又忍不住满肚子的话。
 “怎么?想着陛下走了?你好去娘娘跟前讨心疼去的?”
 “呸!做你的青天白日大梦去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喝药,伤口好得慢,但又用了外服,总归是好的,如此,好让娘娘瞧不出来。”
 “向阳,我说过了,劝你收收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就把你告到贵妃娘娘面前,让贵妃娘娘将你赶出去。”
 “要不是瞧着你可怜,我早就这般做了。”
 王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
 他未看到。
 身后的向阳面上的单纯恐慌渐渐的消失了,那眼眸里闪过一抹阴戾,直直的盯着他的后背。
 萧怀衍走了一个时辰之后。
 苏依锦的屋里才渐渐传来了动静。
 想来是贵妃娘娘醒了。
 迎春等人进了屋里头伺候去了。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右侧小屋的门也悄悄的打开了。
 向阳安静的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等着了。
 他等了一会儿。
 直到看到宫人将膳食送进了屋内,心才渐渐的凉了下来。
 想来,今天姐姐不会出来,定是要赖在屋里宅上这么一天了。
 可等入了夜。
 王海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
 这般的动静,向阳自然是听到了。
 他从屋子里出来。
 没过一会儿,果然就见着苏依锦出来了!
 她张扬绝丽的小脸上带了些急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海压着声音道,“听说是苏将军那边出事了。这三日,陛下未定下秋猎的日子,这各位大人就住在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尚且也算是安分的。”
 “只是,这苏大人这三天却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另一处屋子里,日日买醉,只允许一个女使在屋内伺候,苏将军的夫人天天以泪洗面,这会儿是忍不住了,带人闯了进去。”
 苏依锦面色平淡。
 她似乎早料到苏武和林秀兰会有这么一出!
 小三上位的女人向来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直到王海继续说下去。
 “他们夫妻两个也不知道闹了什么,那将军夫人非说此事得要找郡主才能讨个公平清白,就派人去请郡主了,这会儿郡主正往他们那去了。”
 什么玩意,还得要她娘过来才讨公平清白的?!
 苏依锦沉了脸色,担心自个娘被欺负。
 “走,本宫也去瞧瞧。”
 永安宫。
 林秀兰带着几个婆子将门口堵住了。
 她适才命令着小厮强行将门打开。
 这一打开,看着里面的一幕,却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苏武喝醉了,正瘫坐在软榻上。
 他身边伺候着的那个女使没见过这般的阵仗,瑟缩着往后躲了一下。
 林秀兰看到她,几乎是再也忍不住了。
 谁家的正经女使会长她这般模样?!
 而且,瞧着对方不过二十出头,正青春年轻着着,岂是她这已老的女人能比的。
 而这其中最让她崩溃的更是,这女使的容貌,有这么个三四分像郡主的。
 这如何不让她伤心!?
 难怪,这苏武将人带过来了,却把人藏在屋中,不让见人。
 原来这是藏了一个小晋阳郡主了。
 林秀兰当下跟个泼妇一样,又哭又闹。
 那小女使没见过这样子的,吓得不轻。
 可苏武却是见得多了,不管林秀兰怎么闹,他都懒得搭理!
 林秀兰这哭闹,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这会儿又不知道她想到了啥。
 突然站起身来,直直的冲着那女使过去。
 “好一个小丫头片子,瞧你花容月貌,却是做起了勾搭别人夫君的蠢事来了,你看我不收拾了你!”
 苏武一直不做反应,却在林秀兰要打人的时候,把人护在了身后。
 “泼妇,别动芳儿!”
 林秀兰听到这个称呼,僵在了原地,险些站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她哭喊着。
 “去,你们去,去把晋阳郡主请过来,我定要与她理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