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神就变了。
或许正是从那天,她对她说过关于隐瞒云荣轩存在的事之后,她的眼神就变了。
没有渴望爱,也没有怨与怒。
此时此刻,她看着她的目光,就只是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强压下心底的那一丝丝不适,到底还是软了声:“明天去给沛嫣道歉,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你。”
“如果我不呢?”顾倾夏声音很轻,像是柳絮的呢喃。
“如果你不去,那么我就会将你将给警方处置!”赵馨兰看着她,厉声说道。
顾倾夏轻笑开。
“好啊。”她的脸上好像又恢复了浅笑盈盈的温柔,“妈妈想送我进监狱,就动手吧。”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踏出了门。
身后,赵馨兰看着她的背影,又怒又急又气。
顾倾夏觉得很冷。
钻心的冷也不过如此。
心尖上被人撕扯的一点点的渗出了血丝。
她大步穿过门厅,路过长廊,忽然在拐角处,看到了正缓缓向着这边走过来的张玲。
她是顾家的老人。
也是为顾夫人出谋划策的心腹。
刚进顾家的那天,她端了一碗剩了的粥给她,神色的冷漠尖锐的对她说:“沛嫣小姐才是这家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以后这顾家的一切都是沛嫣小姐的,你别妄想和她争家产 ,更别想害她,她是天上的云,你是地上的泥,你永远都比不过她。”
而这之后,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顾家管家的身份,伙同顾沛嫣戏弄欺辱她,尤其是赵馨兰和顾宏毅不在的时候,这个女人,简直把她当成一个奴隶来使唤,肆意的践踏屈辱。
顾母问起来一些事,这位张嫂向来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顾沛嫣那边。
来数落她的错处。
她在顾家时一大半的痛苦,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
顾倾夏嘴角温和微笑,在张玲的面前站定。
她的神色如春风般和煦温柔。
张嫂顿住脚步,俯身,公事公办的语气:“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啪——”
顾倾夏甩手便给她一巴掌。
张玲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
“啪——”
她还没说完,顾倾夏又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蓄了七成的力道。
两巴掌打的同一边脸,张玲疼的她倒在地上,嘴角瞬时流下了血,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竟然敢……”
顾倾夏温柔轻笑:“我为什么不敢?”
“啪——”
顾倾夏俯身又甩了一巴掌!!
这一次,用了十成。
张玲疼的嚎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小贱蹄子!她怎么敢!
她以为嫁了薄少,翅膀就硬了不成!!
与此同时。
位于走廊附近的两个人忽然同时竖起耳朵,听到了动静。
顾沛嫣眉头轻皱,薄瑾枭眯眼,随后大步迈开身形,向着声源处走去。
“瑾枭哥哥……”顾沛嫣想叫住他,却无奈,只能快步的跟上。
旁边忽然传来两道脚步声。
几秒钟之后,薄瑾枭与顾沛嫣一前一后地站在了顾倾夏和张玲的面前。
两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顾沛嫣不可置信,薄瑾枭眉头紧锁。
顾倾夏侧眸将这两个同时出现的人,收入眼底。
这样的距离,他们俩这样都能撞上,还真是情谊深的能迈过艰难万阻啊。
地上的张玲一见到顾沛嫣,连爬带滚的跑到她跟前,哭嚎着道:“大小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二小姐今天看到我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给我几巴掌,毫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简直是太过分了!”
顾沛嫣看着她脸上的伤,怒气渐渐染上胸腔,她看向顾倾夏,声音严厉,凌然的道:“倾夏,这是怎么回事?张嫂对我们顾家一心一意,你怎么能这样打她?!”
于无声处,她将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姐姐形象发挥到极致。
顾倾夏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
薄瑾枭朝着她走了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深邃的黑眸紧紧的锁着她,嗓音低沉,又听不出情绪:“怎么回事?你来说。”
顾倾夏也在看着他,透过这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她脑中闪过那个被他撕成了一片一片的画纸。
心脏那里像是被人抽打一般的疼。
她抿紧唇,忽然就红了眼眶。
薄瑾枭心底传来一疼。
他伸出手,扯过她的手腕,大手不经意的揉捏着她的掌心。
他的宝贝,是不是打的疼了,怎么还哭了……
顾倾夏用力甩开他的手。
逼回眼框内的眼泪。
“如果我说,她挑拨我和妈妈的关系,所以我打了她。”她看向他:“这个理由,可以么?”
“当然不……”
“可以!”
两道声音。
第一道是顾沛嫣。
第二道是薄瑾枭。
顾沛嫣声音怔怔的,“薄少……”
张嫂哭嚎的更大声。
这边的动静成功的将赵馨兰引了过来。
赵馨兰一看到张嫂肿的全是掌印的脸,便一脸怒气的冲着顾倾夏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真的反了天了么……”
这里就三个人,薄瑾枭与张玲无仇无怨,沛嫣更是不可能对张玲动手。
所以赵馨兰不问都知道是顾倾夏无疑。
“顾夫人。”薄瑾枭淡淡打断她:“刚才我夫人说,这儿保姆蓄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难道还要胳膊肘往外拐?”
声音凛冽,带着淡淡威压。
赵馨兰一时噤了声。
顾沛嫣忍不住开口道:“瑾枭哥哥……”
薄瑾枭轻飘飘睨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点警告。
让顾沛嫣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
顿了几秒,她开口道:“妈,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就先算了吧。”
顾沛嫣很聪明,懂得迎合,她不会做让薄瑾枭不悦的事。
再说了,真要是处置了顾倾夏这个名义上的薄少夫人,无异于是驳了堂堂薄氏集团总裁的眼面。
赵馨兰看向顾倾夏的方向。
顾倾夏也抬眼冲她淡淡然的看过来。
赵馨兰想重惩她,但是薄瑾枭在这里,只能不得已道:“张嫂,扣半个月薪水。”
张嫂死死的握紧拳头,眸底闪过阴狠怨毒的光。
就让这个小贱蹄子得意两天。
看她不找机会扒了她的皮!
事已至此。
薄瑾枭对着赵馨兰点头示意以后,便扣住顾倾夏的手腕向前走,他的力道不重,也不轻,拉着她的力道不容拒绝。
顾沛嫣盯着他们的背影,皱了皱眉。
旁边的赵馨兰连忙将地上的张嫂扶了起来,“张玲,委屈你了。”
“不委屈呜呜唔……”张玲一说话,嘴角便渗出了血丝,“……夫人也是无奈之举。”
她越是这样,赵馨兰便越是这样愧疚。
张玲眸底闪过阴冷如毒蛇般的光,又不经意的提醒道:“只是二小姐,做事越来越乖戾了,要是她再不好好收敛一下,怕是以后,会酿成大错,捅出大篓子……”
赵馨兰望着走廊那一头刚才顾倾夏与薄瑾枭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
她的心内已经打定了主意。
倾夏,确实不能再这样惯着了。
薄瑾枭拎着顾倾夏的手腕,走到卧室的门前,推开门,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再“嘭”的一声摔上门。
地上的纸屑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男人的双眸带着微微的怒气,俯身,将怀中的女人温柔的放在了那张卧室的床上。
而后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垂眸看着她。
顾倾夏双目无神,也不挣扎,像是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
薄瑾枭眉头微皱。
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那里轻吻了一下,嗓音低沉又克制:“为什么打张嫂,她对你说了什么?还有,为什么……”哭?
顾倾夏羽睫颤,抬眼看她。
脑中闪过刚才他和顾沛嫣一起走过来的画面。
薄瑾枭见她不说话,双唇又要压下去。
顾倾夏侧过了脸。
“我困了。”她的声音带着抗拒,很清冷:“休息吧。”
男人拧紧了眉。
他刚想开口,忽然听到她温温淡淡的说道:“你要是不想休息的话,现在也可以出去,顾沛嫣……应当还在那儿等你。”
男人的动作蓦然一僵。
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从他的心尖处冒出。
他蓦然伸手紧扣住她的下颌,薄唇几乎是压住她的唇,阴戾的说道:“别自做主张,我去哪儿,由不得你说了算!”
顾倾夏被迫抬起下颌,对上他的眼。
她忽然记起新婚第二天,她从病床上拔掉了输液管,因为放心不下,去酒吧找他时,看见的场面。
他坐在卡座之上,背对着她,单手轻抚着顾沛嫣的脸,向来高深莫测不辨喜怒的男人,薄唇中吐出的话,恍若大海一般的浓郁深情——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你十五岁我就在一直等你长大,我连命都给你了,为什么不爱我……”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低沉、沙哑、劲烈、炽热、还有着浓郁的无法晕染开的爱而不得。
那样的卑微,那样的渴求。
那样的深情。
只给了顾沛嫣一人。
她的心仿佛像是被刀割一样的疼。
顿了几秒,她回神,眼神依旧平静温和,轻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嗓音平淡道:“薄瑾枭,你又是何必呢?”
“你不累么?你不累,我却累了。”
“你这样又算什么呢?我已经不想继续了,我们离……唔——”
薄瑾枭忽然疯狂的堵住她的嘴唇,带着周身难以压制的邪肆的戾气,席卷了她的口腔,将她所有的低呼全部吞噬。
她疯狂的挣扎。
直到许久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松开了她,掐着她的脖颈,男人一字一句的在她的耳边,嗓音阴鸷:“顾倾夏,你还真是不长记性,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准再提这两个字。”
她双眸平静无波的看着他。
他阴森轻笑:“这一次,是你自找的。”
她哆嗦了一下唇,男人双眸中的戾气让她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害怕:“……你要干什么?”
薄瑾枭单手扯了扯颈间的领带,抽出来,然后在她惊恐失措的目光中,将她的双手捆在身后。
最后,他松开了捆在她手上的领带,看着她躺在床上背过身蜷缩成一小只的模样,薄唇轻启道:“顾倾夏,不许背对着我!”
她死死的闭上眼睛,只当没听见。
薄瑾枭将她捞过来,拢在怀中,嗓音极其严厉的警告:“从今往后,不许再惹我生气,不许再忤逆我,更不许再……”想着他。
他松了一口气,吻了吻她的脸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下回,你要是想打谁,想欺负谁,就告诉我。”
他见她又没不说话,便将她更拢紧几分。
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颈窝里。
忽然,脖颈处传来一阵遽痛。
小姑娘尖利的牙齿咬在他的颈窝处,那力道简直毫不留情。
薄瑾枭蹙了蹙眉。
他也没动。
就任由着她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怀中的女人才松了口。
薄瑾枭并未放开她。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薄瑾枭六点半醒了,在床上女人的眉心处吻了吻,随后才起了身。
在收拾好一切之后,他又重新回到床边,捏了捏她的脸,最后留下一张纸条,便下了楼。
下楼之后,正好撞见了六点半便起的顾沛嫣。
顾沛嫣身上穿着一件优雅的纯白色裙子,脸上困得哈气连天。
原来她只是想早点起来碰碰运气,真是没想到,真的让她撞见了薄瑾枭。
而此时此刻,他正在下楼。
她连忙叫住他:“瑾枭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薄瑾枭骨节修长的指尖系上了最后一颗纽扣,他听见声音,转头 轻瞥他一眼,“公司里有个紧接会议。”
他侧过头的那一刻,顾沛嫣瞬间看到了他脖颈处的那一抹咬痕。
牙齿细小而尖锐。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而且,光看这个,就能想到昨天晚上他们有多么的激烈。
顾沛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指甲掐的陷进了肉中,渗出森森血迹。
即便是知道他们两年前就有了夫妻之实。
但是再亲眼看到这痕迹,她还是会嫉妒的发疯!
即便,即便薄瑾枭心中的人是她。
她还是忍受不了!!
前方的男人越走越远。
顾沛嫣还是出声道:“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薄瑾枭未回头:“九点半吧。”
会议具有客观性,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走到客厅的大门前,男人脚步忽然顿住,回头看向她:“沛嫣,你是一个好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会照顾好妹妹的,对么?”
顾沛嫣浑身一怔。
几秒后,她扯出一抹笑:“……当然。”
由于昨晚荒唐到了很久。
所以八点多钟,顾倾夏才醒。
稀奇的是,这个时间点了,竟然还没有人叫她。
但是脑中转而一闪过顾沛嫣的那张脸,她就大概明白了。
她磨磨蹭蹭的起身,看着床头柜上留下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是薄瑾枭习性的龙飞凤舞的字体。
【公司早上有个重要会议,就不叫醒你了,早饭的话想吃就吃一点,不想吃的话,我尽量会早点回来,带你走。】
顾倾夏随手将纸条放下,随后下了楼。
客厅内,顾夫人和顾沛嫣正在吃饭。
顾家的佣人已经在各做各事。
许是因为昨天张嫂被打的缘故,这里的佣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顾倾夏也习惯了。
从前,张嫂是顾家管家,她看着顾沛嫣长大,对顾沛嫣溺爱的比顾夫人还甚,想整她易如反掌。
她走到桌边,打了声招呼,便坐了上去。
赵馨兰冷冷的瞥了顾倾夏一眼,“现在才起来,成什么样子?”
顾倾夏还没开口,顾沛嫣劝解的声音便传来,“妈,你也别这样说妹妹,妹妹可能是刚回来,有点不习惯。”
顾倾夏抿唇。
果然,下一秒,赵馨兰皱着眉看向她:“有什么不习惯的?难不成你在薄家一直都这么晚才起?”
顾母那模样,活像是顾倾夏给她丢了多么大的似的。
顾沛嫣轻轻勾了勾唇。
顾倾夏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餐具,嗓音不疾不缓:“今天早上没人来叫我。”
她掀眸看向赵馨兰:“妈,你应该思考的是这个问题。”
顾家的规矩,每天早上七点半都有人叫起床。
赵馨兰没说话。
旁边的顾沛嫣像是忽然反应过来道:“啊,我差点忘了,是瑾枭哥哥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让妹妹多睡一会儿,所以我才没让人去叫倾夏妹妹,你瞧我这记性!都怪我!”
说着,她轻拍自己的脑门。
赵馨兰脸色缓和下来,“算了,赶紧吃饭吧。”
餐桌上一时安静无声。
顾倾夏扫过餐桌上的饭菜。
早餐清淡,依然都是顾沛嫣爱吃的。
顾父顾母是真正的将她捧在掌心里,顾家的厨子还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顾倾夏随便的吃了点。
刚想转身上楼,就听见赵馨兰在她身后叫住了她:“站住,你先坐这儿,我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么?
阴森的像是蛇爬行后留下的痕迹。
桌上被清理干净以后,赵馨兰看向顾倾夏,叹了口气,“倾夏,昨天张嫂的事,我可以跟你既往不咎,毕竟,她只是一个佣人,我会替你好好的补偿弥补。”
赵馨兰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你撺掇巴黎时装展工作人员,让沛嫣被广告牌砸伤的这件事,你必须要给她道歉!”
语落,客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顾沛嫣嘴角得意的轻勾。
顾倾夏却依旧神色淡漠,迟疑了一秒,她嗓音清淡,直直的对上赵馨兰的眼睛,“ 妈妈就这么确定是我做的?是姐姐和你这样说的么?”
顾沛嫣一愣,立马说道:“倾夏,我已经问过工作人员了,他们都指认了你,其实这件事,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认个错,我就可以原谅你,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只是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这么讨厌我,你说出来,姐姐可以改,好不好?”
“问你了么?”顾倾夏嗓音温淡:“你插什么嘴?”
“我……”顾沛嫣一时好不委屈。
“顾倾夏!”赵馨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什么什么态度?沛嫣都这样忍让你,宽容你了,你不仅毫丝毫不知悔改,而且还敢变本加厉!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不堪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