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夏在心底轻笑。
难怪顾母千方百计的隐藏起顾沛嫣的身世,甚至拿养父的命来逼迫她。
顾沛嫣神色从容的来到秀场的正中央。
从始至终,她的视线,只落在台下第一排最右边的男人身上。
柔情缱绻,包含着两年来的所有思念。
台下所有男人们看向顾沛嫣的目光,都带着倾慕与渴望。
唯独一人神色依旧淡漠。
薄瑾枭眉眼怠懒,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投射进头顶淡淡的光线,显得颜色有些浅。
周身透着一股不同于往常的倦。
主持人适时的将麦克风送到顾沛嫣的手中。
“顾小姐,两年未归国,您在这里,有什么想说的么?”
顾沛嫣接过麦克风,语调大方得体:“很荣幸,两年未见,我依然能屹立在华国的模特界的金字塔顶端。”
“其次。”她微笑着看着台下的薄瑾枭的方向:“我要和两年未见的父母,还有我心中的他,说一句话。”
“——我回来了。”
此言一出,现场掀起一阵尖叫声。
顾倾夏掀了下眼皮,目光有些空洞和出神。
旁边的唐嘉禾摸了摸下巴。
眸底全是探究和好奇。
看前几天在星悦,薄瑾枭看着他的小妻子的眼神。
绝对不是没有感情。
可是薄家大少和顾家大小姐当年的那档子事,他也多多少少的听说了一点。
而现在……
真是有趣。
第一排。
薄瑾枭神色并无波动,深邃的眉眼在一室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晦涩难辨。
许继站在他的旁边,神色稍显复杂。
顾沛嫣将男人淡漠的神色收入眼底,一点都不失落。
他能来这里迎接她,就已经是相当于对着那个土包子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现在不是久别重逢的好场合。
最起码,她当然不能像之前她的那个替身蠢货……苏凌夕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全国内外的人将她定义为小三。
她会一点点将那个土包子赶走,让她一无所有。
她会一点点的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主持人闻言,暧昧的笑:“难道顾小姐已经心有所属了?”
顾沛嫣脸上升起淡淡的绯色,‘嗯’了一声,说道:“不仅如此,他今天还来到了现场,来亲自看望我。”
她并未挑明是谁,现场众人都好像心知肚明的冲着薄瑾枭的方向看去。
薄瑾枭掷于扶手上敲动的手指微顿,微微蹙了下眉。
顾倾夏掐了一下掌心,指骨泛着白。
主持人刚想笑了笑,刚想说话。
头顶上方的二楼阳台上的广告牌忽然松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台上的两个人都听到了这个声响,都朝上看了一眼。
下一秒,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块广告牌竟然已经脱落下来,松松垮垮的从二楼迅速往下掉!
垂直掉落的方向,正是顾沛嫣所站的位置……
现场所有人怔住!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便是一阵惊呼声和尖叫声!
顾沛嫣更是死死的瞪大眼睛!
那一秒,根本来不及她反应!
旁边的主持人快速冲过去为她挡住!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众人惊忧恐惧的目光中,那块硕大的广告牌的一角擦到了顾沛嫣的后背。
主持人替她挡住了将近九成的伤害。
她其实并未觉得有多么的疼痛。
但是她还是顺势的的倒在了地上。
只因这样,才可以引起全场、引起薄瑾枭的疼惜。
现场一阵阵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另一位女主持人急急忙忙上台,扶起顾沛嫣,冲着周围大喊道:“快点来人啊!保安!保安!快来救人啊!!”
台上迅速的躁动起来!
“天呐怎么会这样?”
“希望人不要有事啊!”
顾沛嫣倒在地上,佯装虚弱又无力的伸手指着倒在地上的男主持人的方向:“不用管我,先救他。”
迅速有人上台将倒地的男主持带上担架。
接着,顾沛嫣看向台下薄瑾枭的方向,像是用尽全力的抬起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目光缱绻又恳切。
她在向他求助。
她将一切算计的清清楚楚。
这么做,既可以获得群众的一片赞扬,又可以在薄瑾枭面前表现一把,还可以让薄瑾枭在所有人面前抱着她去医院。
然后向全世界告知,薄瑾枭是她的男人。
大步向着台上的方向走去。
在众人的低呼声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俯身,将顾沛嫣打横抱了起来。
现场再次掀起一阵低呼与惊讶。
“沛嫣小姐真是又美丽又善良,难怪能让薄家大少专程跑一趟巴黎。”
“说得对,简直是天使!
“看薄家大少都紧张成这个样子了,啊啊啊,希望沛嫣小姐一定不要有事!”
现场的人基本都站起来了。
顾倾夏也在原位上站起身,等到薄瑾枭与她那一排擦肩而过之后,她才抬起头,注视着他们逐渐离去的背影。
头顶的灯光骤然亮起。
昏暗的光线拉长了她的身影,虚幻萧索,像一个没有人要的孤魂。
这一次。
他们之间,是真的要结束了。
她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爱,都将结束。
不管舍得与不舍得,不管她有多么的小心翼翼的维护着那桩本就不坚固的婚姻。
她还是失败了。
她终究,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她的眼框微微泛着红,半晌,泪水不争气的滚落下来,她伸手,一点点的拭去。
她知道。
她不该嫉妒的。
薄瑾枭爱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抱着自己受伤的青梅去医院,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可在展厅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她觉得她要坚持不下去了。
旁边,唐嘉禾复杂的看了眼那边的两个人的身影,又看向顾倾夏,温声问:“你没事吧?”
顾倾夏摇了摇头:“唐总,我现在有点事,想先离开,可以么?”
唐嘉禾点头:“好。”
顾倾夏转身向着后台的方向走去。
顾沛嫣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很疼。
但是这一刻。
她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幸福的窝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
她仰头看着男人完美的下颌。
尽管他没有垂眸看向她。
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定然也是焦灼不安。
这样被人牵挂的感觉让她很幸福。
现场娱记迅速拿着照相机与录音笔站起身跟在他们旁边。
镁光灯再次恢复闪耀的频率。
“薄先生,您可以回答一下,您这一次来巴黎,是专程为了顾沛嫣小姐吗?”
“薄先生,听闻您与顾沛嫣小姐年少相识,差点就要订婚,这件事是真的么?”
“薄先生,请您正面回答一下好吗?”
薄瑾枭掀起眼皮,微倦的扫了周围的人一眼。
淡漠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说。”
他抱起顾沛嫣,大步向着展厅的门外走去。
许继和两列保镖跟在他们身后疏散记者。
不知道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忽然间像是有感知一般的顿住脚步。
而后,回头。
一道纤细柔软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向着展厅后台的地方走去。
他的妻子!
她今天穿了黑裙子!
难怪他找不到她!
刚才这一切,她都看到了?
男人的胸腔上密密麻麻的泛起了一股极大的恐慌与不安,看着她逐渐变远的背影,就好像在察觉到什么东西在慢慢的越飘越远。
他几乎脑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放下顾沛嫣,走到她面前,跟她解释!
他的掌心因为极致的隐忍而越收越紧。
顾沛嫣在他怀中,疼的‘嘶’了一声,“怎么了?”
薄瑾枭回神,嗓音冷了几分。
“没事。”
即便是为了顾夫人,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下她。
虽然顾夫人对他的女孩并不好。
至少是顾夫人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许继将车开了过来。
隔绝了身后一阵阵记者的提问声,扬长而去。
薄瑾枭带着顾沛嫣一路到了医院,安置下来。
四十分钟后,一切手续完毕。
病房门外,一位穿着白大褂得医生用一口流利得法语对着他说道:“先生,这位小姐虽然被重物砸伤,但是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好好修养一周,大概就能好了。”
薄瑾枭点头。
医生走后,男人大步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
顾沛嫣躺在床上,眉头蹙起,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
她的右手手背上挂着点滴,一见到薄瑾枭走进来,唇角轻扯出一抹笑,轻唤他:“瑾枭哥哥。”
赵馨兰曾经叮嘱过她。
在一切尘埃未定之时,在公众场合,一定要注意对他的称谓,绝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所有只有私下里,她才会这样唤他。
薄瑾枭看向她,漆黑的眸底并无什么多余的情绪:“我会派人好好彻查这件事,你安心修养。”
说完,他就转身,打算离开这里。
对于薄瑾枭而言,顾沛嫣是他的邻家妹妹,有些骄纵任性,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机。
后来慢慢年长,薄顾两家的关系慢慢淡了下去。
时隔多年,如果非要薄瑾枭用一个词来形容顾沛嫣的话。
那么顶多就是不讨厌。
只是现在,他的小朋友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他要去找她。
顾沛嫣见他要走,慌忙叫住他:“等等——”
薄瑾枭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顾沛嫣知道他应该是在避嫌,可是现在刚刚重逢,她还不想和他分开:“你这两年,过的好吗?”
被迫娶了那个土包子,因为想念她,甚至还找了一个和她特征那样相似的替身。
应该过的不好的吧?
她抬起眸,期盼的看着他。
薄瑾枭神色温淡,“很好。”
顾沛嫣一顿,而后了然。
她知道,他在掩饰。
怎么会有人对人倾诉自己的不好。
她微微笑了笑,那张标准的瓜子脸上更显得娇艳可人,“那……妹妹呢?妹妹怎么样?”
顾沛嫣口中的妹妹,就是顾倾夏。
薄瑾枭脑中蓦然想到刚才那穿着一身黑裙的背影。
这两年来,如果没有他,她应该是过的好的。
“你问她干什么?”薄瑾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就在顾沛嫣以为他一提起顾倾夏就厌恶之时,薄瑾枭忽然来了一句:“沛嫣,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关心她?”
不过这些薄瑾枭向来没有放在眼里。
站在顾沛嫣的角度,家里无端多出一个养女,跟她平起平坐,同为顾家的千金,她心里不忿,也很正常。
顾沛嫣被这样戳穿,丝毫没有歉疚,反而嘟着嘴撒气娇来,“我就是不喜欢她!她抢走了妈妈对我独一无二的爱,还抢走了……”你……
和薄瑾枭一起长大的人是她,薄瑾枭深爱的人也是她。
每一年,她的生日,他都会为她精心准备价值不菲的礼物。
她常常无礼的要求他来顾家看望她。
他也每次都会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来顾家一趟,只为见她一面。
他甚至和她表白过心意。
是在他结婚后的第二天,也是在她两年前离开华国的最后一天,在那家热闹喧腾的华磬酒吧里。
尽管那时候他喝醉了。
可是酒后吐真言,不是吗?
这就是她在薄瑾枭面前,有恃无恐的说顾倾夏坏话的理由。
薄瑾枭拧了下眉,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顾沛嫣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许继的声音从另一端传了过来,“BOSS,找到夫人所在位置了!”
“她在哪儿?”薄瑾枭心间一紧。
许继回答:“目前就在你和顾家大小姐待着的医院。”
在医院?她来医院干什么?
男人刚想问出声,许继火急火燎道:“刚才查过了,夫人去的是妇科,现在已经半小时没有出来了!”
难道她……怀孕了?
一股极大的喜悦弥漫在他的胸腔。
可转瞬他又想到。
怀孕的话,她来参观展览干什么?
又为什么要跨国来到这边的医院?
许继很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BOSS,夫人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一颗心在勐然的下沉。
他迅速挂断电话,转身走了出去。
就连顾沛嫣的呼唤声都没听见。
顾沛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一种被失落逐渐蔓延至她的胸腔。
她受这样的伤。
他竟然将她一个人留在病房。
这还是第一次。
医院长廊。
空旷无声。
顾倾夏从监察室内走出来,又去打印了报告单。
就在这时,后来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不可忽视的气势与威压向她慢慢靠近。
顾倾夏毫无察觉,心不在焉的拿着单子向前走。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朝着后方拎了过来!
她猝不及防的低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退,摔在了男人的胸膛。
她的鼻尖摔的一痛。
一股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刚抬起眼,便对上男人满脸怒气的脸。
她哆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出声,男人将她按在了墙上,嗜血的双眸盯着她的脸,兜头的威压与阴鸷凌迟而下:“顾倾夏,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顾倾夏双唇微张。
“什么孩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的气场太过窒息,她声音微冷:“……你先放开我!”
应当是不久前才看见他抱着顾沛嫣离开的画面,她所有伪装的清冷与淡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薄瑾枭禁锢住怀中乱动的女人,垂眸看到她手中拿着的白色报告单,他伸手就要将它夺过来!
顾倾夏立刻将检查单收紧在掌心,然后双手背在身后。
男人狭长的眸紧盯着她,嗜血的面容上阴云密布:“给我!”
顾倾夏将报告单揉成一团,攥紧在掌心,目光微冷的看着他:“……薄瑾枭,你在发什么疯?”
男人紧抿着薄唇,下颌紧紧的绷着,双手伸到她的身后,想要强行夺取她手中的报告单。
顾倾夏来回的躲避着他的大手。
但是耐不住男人的身高与力气的优势,他很快的攥紧并禁锢着她的手腕,带着凛冽的怒气,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顾倾夏被逼的急了,伸手用力的推开了他。
薄瑾枭一时不查,竟然被她推的后退了小半步。
男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还想再继续。
顾倾夏瞪圆了一双眼,伸出手的力道带着压抑的委屈与怒气,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
男人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双眸嗜血地盯着她,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空气中死寂僵冷。
顾倾夏毫无畏惧地看着他。
半晌,男人轻笑一声。
腾出一只大手,一点点的从她的脸颊慢慢的滑落她的下腹。
带着诡谲的力道,在她的小腹上轻抚。
眸底闪过一瞬间的猩红。
微凉又温热的大手紧贴在她只穿着一层薄裙的小腹上,无声的引起几分颤栗。
顾倾夏想到刚才他抱着顾沛嫣离开的场景,她用力的拂开了他。
“我想你可能误会什么了,这张报告单不是我的。”
对上男人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她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怀孕。”
薄瑾枭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顾倾夏这一刻。
声音甚至是温柔的,轻软的,毫无攻击性的。像漂浮着的柳絮,又像袅袅的青烟,冷漠地令人无所适从。
“你放心,我也不会为你生孩子的。”
“没有爱,孩子只会是悲剧的产物。”
薄瑾枭眸底一凛,眼框微眯,像是野兽盯紧猎物一般,凶狠又满身杀气。
男人死死的凝睇着她,唇角的弧度一寸寸的下沉,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极度的隐忍而青筋暴露,周身散发而出的戾气像是要将空气都撕成碎片!
顾倾夏只是抬眸轻轻看他一眼,轻轻动了动唇,说:
“我们离婚吧。”
这是时隔两年,再次提及这个字眼。
每一字说出来的时候,都像是在她的心尖上扎上一刀。
疼的她心尖上渗出了血丝。
她说完,转身,便打算离开。
事已至此。
无话可说。
身后,蓦然伸出来一只大手,牢牢的拎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勐然的拽了回去!
第113章 什么时候,我的婚姻,由你说了算?